那一刻起,他便一清二楚了……
“是美人儿哪。”关谷实说。
“嗯……”明石一郎漠不关心地眺望窗外。
“当她走进课室时,我吓了一跳。长沼的女朋友嘛,我以为没啥大不了的。尽管如此──不是太漂亮了吗?”
向来尊重女性的关谷。他把感动表示出来的方式是直截了当的。
“有点──冷冷的感觉。她不适合当奇情电影的女主角。如果袭击她的怪物被那种视线回望的话,可能无法动弹哦。她属于袭击方面的类型吧。说起来,出现在《吸血鬼卡米拉》的女吸血鬼,不就是那种感觉么?”
“你好会讲哪。”明石把长发拢上去说。
“但是,不是很大的冲击么?竟然见到绝世美女。”
明石和关谷搭相同的私人铁道(电车)。关谷会在附近的车站先下车,但差距不远。
“对了。她为何给人冷冷的感觉,我懂啦。”关谷点点头。“清一色的黑色服装:黑毛衣、黑裙、黑鞋──简直像丧服一样。看上去更冷了。一定是。”
明石打哈欠,不说什么──那种小处,艺术家型的明石从一开始就知道了。不过,她所发射出一种类似放射线似的看不见的光芒,像关谷这般单纯的男孩是感应不到的。
在那里的四个人当中,只有我知道,明石想。桥本等于是个把计算机当眼镜来载的男子;长沼大致上不解温柔,是个粗心大意的人。
关谷?他自以为懂得女人心理而已。只会看女人表面的关谷,他也捉不住从竹林明内心放射出来的东西。
那是等候被发掘的个性和魅力。那个必需天才的技巧才能把它引导出来,需要像我这样的天才……
然后,她也感觉到我里面有互相呼应的东西。在咖啡室谈话期间,从她时不时投向我的视线可以知道。无论怎样吵闹的环境,卓越的人都能彼此发现对方的存在……
“──不是很有趣吗?”关谷说。
“什么事?”
“桥本啊。他为她神魂颠倒啦。”
“为她?你说竹林明?”
“对呀。在咖啡室里,你没发觉他看她的眼神?喔,我得下车了。再见啦。”
“嗯。”
在电车门关上之前,关谷从车厢冲了出去。
电车跑动时,明石重新坐好。对。那家伙一直在看她──是真心的吗?那种像在熨刚洗过的衬衣的男人,怎会爱上她?
明石在唇端微笑──他们不是他的对手──是的。优秀的人才会爱上优秀的人。
不过,明石在无意识地用鞋尖轻叩地面。这个表现不安的习惯,连他本身也没察觉。
“时间拖晚啦。”长沼和也说。
“没关系。横竖只有我一个人住。”竹林明答。
“平时不必花那么长时间的。但你进来后,不知不觉就拖长了。其实你可以先回去的。”
“可是十分有趣呀。”竹林明说。“大家都是很好的人。”她补充一句。
“嗯,还好啦……”多少有点不满的神色,使长沼的回答不畅快。
“不过,你是最好的一个。”
竹林明的话叫长沼羞红了脸。
“没有……呃……怎会呢……”他在口中念着意义不明的文句。
“接受我加入,是不是很不容易?那是女人禁地哦。”
“没关系呀。已经讨论过的,说应该让女生也加入的。”
“到公寓前面啦──晚安。”
“嗯。晚安。”
长沼感觉到竹林明的嘴唇轻轻地碰了他的脸一下。
长沼的母亲吓一跳,以为儿子喝醉了。当她知道儿子身上没有酒味时,这回又拿着体温计过来。
2
“真的可以打搅吗?”石津刑警问。
“从刚才起,你一直在问同样的事。”片山厌烦地说:“我可不是因为喜欢才招待你吃晚饭的。”
“片山兄喜不喜欢都无所谓,只要晴美小姐喜欢就够了……”
说他坦白也好,率性也罢,这个二十五岁的大块头刑警可以称得上和原始人一样。对于晴美这种现代女性来说,可能看起来是“可爱”也说不定。
自认不仅是兄长,且等于是晴美的父亲替身的片山,对所有追求晴美的男人都没好感。可是,石津这个人嘛──多少有点傻里傻气的,而且心地善良,叫人不能恨他。
他是目黑警署的刑警,两人曾经一同解决了好几宗案件;而由于每次那个比哥哥更爱当侦探的晴美都插手进来的关系,自然而然地,石津就时常跑进片山兄妹的公寓了。
总而言之,由于今晚晴美做了一道新菜式,提议说务必要请石津尝味,于是片山带着他一同回家。
从车站到片山的寓所的路并不宽大,但有不少车子来来往往。两人终于来到那里。
“好高兴哪。”石津那副笑逐颜开的表情,倘若被警视厅的长官看到的话,肯定感叹属下的威信低下。“想不到晴美小姐特地为了我去学做新菜式,并招待我……”
其实还不知道到底那是不是人吃的东西。
“那不如叫石津那家伙吃吃看好了。”
于是片山带着玩笑的态度提议。其中因由,当然石津无从得悉。
“对了,片山兄,现在在办什么案件?”石津问。
“那宗高中女生谋杀案啰。”
“那宗……是哪一宗?”
“公寓煤气爆炸呀。”
“片山兄的公寓煤气爆炸?”
“不是!我叫公寓的住户避难,受到表扬咧。你不知道?”
“有过那种事吗?”石津一脸凝重地说。
“报纸也刊登了出来啦。”片山有点不悦。
“那可麻烦了。不过,人说‘谣言难过月,过月无人传’。很快的,大家都会淡忘的。”石津不知何故同情起来。
片山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干吗人家要说我的谣言?”
“因为你在公寓引起煤气爆炸,受到住户‘非难’,而且报纸还刊登了出来呀。”
片山决定今晚吃饭时,在他的菜里加点猫粮给他吃。
石津突然想起似的,问:“哎,那宗高中女生谋杀案怎样了?”
片山在想,世上居然有此波长不同的人。跟石津谈话,就像用短波收音机接收f波一样……
“依然毫无进展啊。”
“据说那女孩怀了孕……”
“是的。她有恋人。大概因那男的叫她堕胎而吵起来。男的勒死女的。为了做成是意外死亡,所以把煤气开着。”
“太过份了。不是大惨剧吗?”
“可不是?凶手是披上人皮的禽兽啊。”
想起那女孩──野田惠子的惨死时,片山不由摇摇头。
“凶手是禽兽吗?”石津吓一跳,认真地问:“但是,动物会扭开煤气的开关吗?”
幸好他们已来到片山的公寓,两人的对话才不至于继续混乱下去。
片山兄妹的房间在二楼。他们正要从外面的楼梯上去时,遇到一个从上面下来的女孩。女孩年约十六、七岁,多半是高中生吧。
由于楼梯微暗,看不清对方的脸,然而当片山闪身让她先过去时,她停下来,目不转睛地凝视片山的脸。怎么搞的?这女孩是谁?
──正当片山感到莫名其妙时,那女孩赫然回过神来的样子,在口中喃喃地说:“对不起。”然后“咯哒咯哒”地下楼梯,小跑步走开了。
“片山兄,你认识刚才的女孩吗?”石津好奇地问。
“不认识。毫无印象。好像不是住在这幢公寓的。”
片山和石津上到二楼。
“──有客人?”
在门前,石津望望片山,里面传来说话声。
“哎,吃一点嘛,不然对身体不好哦。”是晴美的声音。
“人家不想吃嘛。”
“这样下去的话,你会饿死哦。我很明白你的心情,但你死了,她也回不来呀。”
“你好无情啊!没有她,我活不下去呀。”
“难道你不想找到凶手?”
“找到凶手的话,我要挠破他的脸!”
“所以呀,你要好好地吃。即使要追凶手,空着肚皮也跑不快呀!”
片山和石津面面相觑──无论怎么想,那听起来都是二人“对话”。可是,两边都是晴美的声音。
片山敲敲门,喊说:“我回来啦。”
“啊,回来了。”门立刻打开。“石津!欢迎!”
“谢谢……”石津的眼睛顿时一亮,声音提高。“可是……你不是有客人吗?”
“不,我一个人呀。”
“可是,刚才你不是在说什么吗?”
片山环视屋内。房子并不大,一眼看完就知道没别人在。
“哦,你们听到了?那个叫即时传译。”
“即时传译?”
“它们两个的对话啰。”晴美指示一下蹲在房间角落的黑猫,以及看着它前面摆着的碟子的福尔摩斯。“──福尔摩斯叫它多吃一点,但阿黑什么也不吃。”
“因此你一个人演两个角色,你也很游闲嘛。”片山苦笑。
“唷,我好忙哦──来,石津,进来吧。晚饭准备好啦。”
“是是。”石津战战兢兢地进入屋里。虽然他个子很大,却有畏猫症。
“几时变成两只的?”
“三只。”片山说:“这里有一只经常挠人的。”
“好失礼呀!”晴美瞪着片山。“那只猫哇──”
“就是刚才谈起那个野田惠子养的猫。”片山说明一番。“它有意跟着主人死哪。”
“了不起。区区猫身。”石津深受感动的样子。“我也是,万一晴美小姐有什么不测的话,我也跟着去。”
“唷,好感动。”晴美笑着走进厨房去。
福尔摩斯用前肢把碟子推到黑猫面前,但黑猫只是眨眨眼睛,完全不表示关心。
“是不是东西不好吃?”片山问。
“没有的事。”晴美拿着锅子进来。“因为跟我们待会要吃的一样。”
“一样?”
“对。阿黑如果不吃的话,哥哥,你把那碟也吃了好吗?”晴美半带认真地说。
福尔摩斯往玄关走去,然后衔着一个白信封回来。石津慌忙把大大的身体缩小。
“咦,是什么?”晴美用手接过信封。“哥哥,是你掉的?”
“不是。寄信人是谁?”
“什么也没写哦。连收信人也没有。”
“邮递区号也没写吗?”石津问。
“即是直接放进这里来的啦──不会有剃刀在内吧。”
“你有仇人吗?”晴美开了封口。“──好可爱的信纸。呃……片山义太郎先生。好极了,有‘先生’的称呼。”
“别说多余的话,读下去。”
“说什么呢……突然给你这封信,可能吓你一跳吧。我是高一女生。自从以前偶尔在路上遇见你之后,我的脑海中就占满了你的影子。偶尔见到你,乃是我唯一感到幸福的时候。我知道不能这样做,但我到处调查你的事。令尊是警视厅的名探的事;你在令尊殉职后带大妹妹的事;你继承令尊的遗志,成为搜查第一科的能干刑警的事……你正如我梦想中的一样。不过,我才十六岁,在你眼中只不过是小女孩吧。就这样从遥远的地方爱你,我已心满意足了。这样子给你这样的信,其实是很难受的事,但我有事想和你商量。我走投无路了。拜托。如果你觉得我有点可怜的话,明晚七点钟,请到以下地图所示的咖啡室来。我知道你很忙,即使你不能来,我也绝不怪你……”
三人沉默了半晌。
“石津……”晴美用做梦的声音说:“我刚才读的,肯定是日语吧。”
“听起来好像是的……”
“但……能信吗?”
“难以置信。”石津马上说。
“喂,让我看一下。”片山从晴美手中拿过那封信迅速过目。
“哥哥,有无头绪?”
“不……完全没有。”
“可是,她说‘走投无路’是指什么?”石津侧侧头。“是不是找不到厕所?”
“哥哥。”晴美冷不防在片山面前“咚”地坐下。
“什么嘛?”
“如果从实招来,我就原谅你。”
“从实招什么呀?”
“你没弄大这女孩的肚子吧!”
片山瞠目。“喂,你在胡说什么……”
“可是,高中女生走投无路,又说你觉得她可怜什么的话,不是只有怀孕这件事吗?”
“你看清楚!她说‘从遥远的地方爱你’哦。从遥远的地方能使人怀孕吗?”
“说的也是。”晴美还是以不相信的眼神看他。
“啊,对呀。”石津突然“咯咯”大笑起来。
“怎么啦?”
“不,片山兄也太会开玩笑了。”
“开玩笑?”
“这是你自己写的吧?因你一直不受欢迎,对我产生嫉意,于是,为了表示你也有女性青睐,所以叫那个女孩代笔写这封信,故意掉在地上的。手法蛮高明的嘛。”
片山握紧拳头。晴美连忙说:“知道啦!有人真的在暗恋着哥哥呀。一定是的。”
“不是这样写的吗?”片山愤然不已。
“唉,世上竟有如此好事的人……”晴美在口中轻声喃语。
“──对了。”片山想起来。“刚才在楼梯擦身而过的女孩。她一直盯着我。石津,记得吧?”
“嗯。不过……不是她吧?因她长得相当可爱哦。”
晴美拼命憋住笑意。
终于吃晚饭了。晴美的新菜式也总算平安无事地塞进胃袋。
“好了,怎么办?”晴美说。
“什么事?”
“刚才那封信呀。明晚七点,你会去那间地图上的咖啡室吗?”
“不……不行呀。”片山有点遗憾似的摇摇头。“做我这行的,怎知道七点钟能不能回家?”
“怎么突然对工作热心起来了?”晴美嘲笑他。
“不然,我去好吗?”石津说。
福尔摩斯叫了。它的脸转向玄关方面。
“有谁在外面?”晴美站起来。门外传来匆匆远去的脚步声。晴美冲到玄关,把门打开。往楼梯奔下去的是个穿深蓝色毛衣的女孩。
“哎,等等──喂!”
片山也探脸出来。
“不是刚才那个女孩么?她也穿那种毛衣。”
“追上去吧!快!”
晴美不理片山,迳自奔下楼梯。片山慌忙趿上拖鞋,回头喊一声:“石津!你也来!”然后追在晴美后面。
走到大马路时,已经不见女孩或晴美的踪影。
“喂!晴美!你在哪儿?”
这样喊时,从前面十米左右的小巷倏地露出晴美的脸。
“在这儿──她不见啦。”
“跑到那边去了?”
“不晓得。因为这里的街灯坏了,好暗。哥哥,你到那条路去看看。石津,对不起,麻烦你绕去公寓后面看看如何?”
不知何故,并非刑警的晴美变成指挥官。
片山依她所说的快步跑到马路那边去。走了五十米左右,变成十字路,路上行人很多。无论走去哪个方向都不可能找到人了。
片山放弃了。回到公寓时,晴美和石津已站在那里。
“──不行?这边也没有。”
“不过,既然她爱片山兄,为何逃跑呢?”石津说:“也许在近距离看到真人后,跑来取消那封信也说不定。”
“随你说吧。”片山赌气地说,上楼梯去了。
“──喂,大门开着吗?太大意啦。”
福尔摩斯出到走廊,一见到片山等人就高声叫。
“怎么啦?催食物?”
正要走进玄关的片山赫然止步。那个少女就站在眼前。她穿着深蓝色毛衣、深红色裙子,是一个个子娇小、轮廓可爱、眼睛闪亮的少女。
“噢,擦身而过啦。”晴美说。
“呃……”少女用挤出来的低沉声音说:“你是片山……义太郎先生吗?”
“是的,你呢?”
“我叫……桥本……信代。”
说完,少女全身软瘫瘫地伸开两手向片山扑过去。片山直翻白眼。
“喂!你,怎么突然──”
“果然不是普通的关系哪。”晴美把双手交叠在胸前。
“看来不寻常哪。”石津也学她把双手交叠在胸前。
“喂,晴美!”
“我不帮你哦,自己处理吧!”
“傻瓜!你看!”
片山把绕到少女背后的右手伸出来给晴美看。晴美倒抽一口凉气──片山的右手被黏乎乎的血弄湿了。
3
“她是不是说她叫桥本?”
“对,好像是叫桥本信代。”
“她没带地址或电话之类的身份证件……”片山叹息。
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总是发生一连串的怪事?
“很快就天亮啦。”晴美站起来。
病房中微暗。自称桥本信代的少女,继续昏睡在床上。
“──什么声音?”站在拉下的百叶帘旁的晴美回过头来。她听见“咕──嘎──咕──嘎──”的类似坏掉了的换气装置的响声。
“他!”片山说。
石津刑警坐在病房角落的椅子上打瞌睡,正在打鼻鼾。
“他累了,让他睡一会吧。”
“罕有地说起体贴话来啦。”
“要吃我一脚吗?”
这是单人病房,因为只有这间空着。由于晴美的冷静沉着行动所致,突然受伤的人得以被救护车顺利地送到这里来。信代在值勤医生的护理下,尽管严重失血,但生命无大碍,三人得悉后都安下心来。
“今天请假好了。”晴美打着哈欠说。
“你每次遇到事件就请假,不要紧吗?”
“没关系呀,反正空闲嘛。”
“这样的工作居然拿和我相差无几的待遇哪。”片山叹息不已。“那你可以陪在她身边啰。我可不能随便请假。”
“好哇。不过,丢下恋人不理,可以吗?”
“她不是我的恋人!”片山愤然强调。
“哥哥!别太大声──”
片山慌忙噤口。“唔”一声,床上的少女动了。
“瞧!你太大声了。”
晴美急忙弯身去看少女。
少女的呼吸加快,眼睑轻微颤抖一下,然后睁开眼睛。
“哦,醒啦──感觉怎样?你认得我吗?”晴美温柔地和她说话。片山想,如果她用一半的温柔待我就好了。
“你是,晴美小姐吧。”少女用意外坚定的声音说。
“嗯,是的,你叫桥本信代?”
“是的。”她点一点头。“我……为何在这地方……”她打量室内。
“你到我们的公寓来,被刺伤啦。记不记得?”
“说起来……啊,对呀。”
“看到歹人吗?”片山走近床边说。
“你是片山先生吧。”桥本信代有点靦腆地笑。“那封怪信,吓你一跳吧。”
“对哥哥来说,那是空前绝后的大事啦。”晴美说。
“用不着你说多余的话。”片山沉着脸。“呃……刺伤你的是怎样的人?记得吗?”
“不。路太晤,突然从背后偷袭的关系……我发觉有人站在背后,正想转身之际,腹侧一阵剧痛……”
“在哪儿被刺伤的?”
“公寓旁边的小巷里──那封信的事使我觉得羞耻,我又走到你家门前去,而玄关似乎有人要出来了,于是我急忙跑出来躲藏。”
“然后在那里被刺伤──如果你高声喊就好了。”
“我没想到伤势那么严重,而脚步声走远了……我知道大家在找我,我不应该躲起来的,于是我想好好解释并道歉,故又走去你家门口。然后觉得腰部一带发冷,膝头力气虚脱……这时片山先生回来……我只记得这么多而已。”
“好怪的故事。”晴美侧侧头。“印象中有被谁狙击过吗?”
“不晓得。”桥本信代摇头。“呃──时间过了多久?”
“啊,对了!必须通知你的家人。可以告诉我电话号码么?”
“好。”信代率直地点头,并说出号码。
“对不起,有劳强调一下说伤势没什么。”
“好的。”
晴美拿着抄下号码的字条,走出病房。
片山假咳一声。跟女性在一起时,通常因紧张而发不出正常的声音来,即使对手是高中女生。他的“女性恐惧症”愈来愈严重了。
“呃……和你谈话,不要紧吧。”
“嗯,不要紧。”
“对。疲倦对伤口不好,对吗?呃,说到疲倦嘛……即是说……关于你那封信的事,你好像说有事商量……搞不好,那件事就是你被刺伤的原因,会不会呢?”
信代似乎一时无法理解片山所说的话,呆了一阵,终于缓缓地摇一摇头,自言自语似地说:“不知道……我想不会有那种事……”
“那么,可以说出来吗?你想商量什么?”
就在这时候,“嘎”一聋彷若猛兽从午睡醒来的声音传来。石津打着大哈欠醒了过来。
“喂,不能安静地打哈欠吗?”
“啊,片山兄,早。”
石津暂时忙碌地把眼睛又开又合,好像在努力掌握现在自己所处的状况的样子。然后,他终于发现了在床上瞪大眼睛的信代。
“嗨!你醒啦!好极啦,没有大碍。”
“给大家添麻烦啦。”信代说:“你是……石津先生吧。”
“啊,你很清楚嘛。”
“我知道。你是片山先生的妹妹的未婚夫吧。”
石津顿时涨红了脸。
“那个……还没肯定……实际上……”
一个大男人──名副其实的“大”男人──红着脸、扭扭捏捏的模样,叫人“不忍卒睹”。
“片山先生,对不起。”信代说:“有一个人,我想通知他有关我住院的事。”
“好哇。”
“名叫明石一郎──嗯,这样写。电话是……”
片山记下来。
“我马上打给他。”他说。
“对不起。我……有点累……我想睡一会。”
“好的。好好休息吧。石津,你当护卫员,陪着她哦。”
“包在我身上!”
被信代称作晴美的未婚夫的石津干劲十足地点点头。
片山走到走廊时,刚好晴美走回来。
“她的家人大概马上来啦。信代一夜未归,他们好像担心得一直没睡。一下子就来接电话了。”
“还有一个。这个也帮她打打电话如何?”
“可以。是不是男朋友?”
两人往医院门口旁边的红色公共电话走去。
“有十圆硬币吗?我的用完了──几号?”晴美拨号码。“她说爱上了哥哥,自己却另有男朋友。那封信的事问了没有?”
“她说累了,待会才问吧。”
“哦──一直没人接听哪。这个时间的关系,不是没道理。”
尽管如此,晴美还是耐心地等着。终于对方拿起了话筒。
“明石宅……”困倦的男声。
“明石一郎先生在吗?”
“哪位?”
“警方的人。”晴美的话叫旁边的片山瞪大了眼睛。晴美完全不加理会。“你认识桥本信代小姐吧。”
“桥本……嗯,知道。是同学的妹妹。”
“她被刺伤了,现在住院。”
隔了一会。“被刺伤了?”他好像清醒了些。“怎么搞的?”
“不晓得。被什么人用刀──”
“伤势如何?”
“没有生命危险。”
“是吗……”
“信代小姐说要联络你的,所以──”
“特地通知,多谢。”
“还有──她──喂喂?”晴美愤然。“挂断了!何等无情的男人啊!”
“他不来探望?”
“我还没说出医院名称哪。这男的算什么意思?”晴美光火了。
“冷静点──说起来很怪。为何她会在我们的公寓附近被刺伤?”
“没听说有路上狂魔出现呀。”
“那女孩似乎有难言之隐。她在隐瞒什么?”
“那还用说。写情信给哥哥,不是不正常吗?”晴美一本正经地说:“咦,石津。”
石津“呱咯呱咯”地从走廊走过来。
“她想喝茶。到哪儿去找茶呢?”
“我来问问看。”晴美说。
“拜托了。”
“喂,石津,你应该留下来才是。赶快回病房去吧。”片山说。
晴美走向值勤室,片山和石津走回病房。
“她说了什么?”片山问。
“嗯。”
“说什么?”
“她说她想喝茶。”
片山摇头叹息着打开病房的门。
“──啊!”
两人呆在当场。床是空的。
“到底这是怎么回事?”桥本康夫面无人色地向片山逼近。“我妹妹去了哪儿?”
“那个,呃,她……”片山吞吞吐吐地说。
“不要这样,康夫。”父亲劝告。
“可是,爸爸──”
“是我的责任。”石津十分沮丧。“我不该让病房空着。”
──医院已经迎接了晨光到来。
信代的双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