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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产风波第7部分阅读(1/2)

    “药方是谁开的?”

    “柯罗德医生。”

    “开了多久了?”

    “喔,有一段时间了。”

    “她是被什么毒药毒死的?”

    “喔,我们还没得到确实的报告?不过我想应该没什么疑问——是吗啡。”“她自己有没有吗啡?”

    史班斯好奇地看着他。

    “没有。你到底想说什么?白罗先生。”

    “现在我要请教你第二件事了,”白罗有意顾左右而言他,“那个星期二晚上十一点五分,大卫·汉特从伦敦打电话给绫恩·马区蒙。你说你查过了:那是‘牧者之宫’那个套房打出去的惟一电话。那么,有人打电话进去吗?”“有一个,十点十五分,也是从温斯礼村打的。是打公用电话。”

    “我知道了。”白罗沉默了一会儿。

    “你到底想到什么了?白罗先生。”

    “那个电话有人接吗?我是说伦敦的那个号码有人接吗?”

    “我了解你的意思了,”史班斯缓缓地说,“那个房间有人在,当然不可能是大卫·汉特,因为他正在搭火车回伦敦。这么说,接电话的人似乎应该是罗莎琳·柯罗德了。要是这样,她不可能几分钟之前还到过史泰格旅馆。也就是说,戴橘红色头巾的人不是她。要是这样,杀死亚登的凶手也就不是罗莎琳了。可是她又为什么要自杀呢?”

    “答案很简单,”白罗说,“罗莎琳·柯罗德不是自杀,是被人谋杀的。”“什么?”

    “她是被人故意狠心杀死的。”

    “可是亚登又是谁杀的呢?我们已经排除掉大卫……”

    “不是大卫·汉特。”

    “可是你现在又说不是罗莎琳?老天?只有这两个人有谋杀动机啊!”

    “不错,”白罗说,“动机!我们就是为了找动机才弄错了方向,如果甲有谋杀丙的动机,乙有谋杀丁的动机——那么,要是甲杀了丁,乙又杀了丙,是不是不大合理呢?”

    史班斯用嘘声说,“慢慢来,白罗先生,慢慢来,我根本不懂你说的什么甲、乙、丙、丁。”

    “很复杂,”白罗说,“的确非常复杂。你知道,现在有两种不同的罪——所以必然有两个不同的凶手。先是第一个凶手出场,然后是第二个凶手出场。”“用不着引用莎士比亚的诗句,”史班斯咆哮道,“这不是在演戏。”

    “不,这的确是非常典型的莎士比亚戏剧,因为它包括了人类的所有情绪,尤其是莎士比亚最喜欢描写的——忌妒和怨恨,同样的,也有快乐的热情行动,和成功的机会主义。‘世间事,也有涨潮时节,及时把握,便能致富……’有人看准了这一点,督察,迅速抓住机会,采取了行动——到目前为止都很成功——而且可以说当着你的面大大方方地做!”

    史班斯生气地揉揉鼻子。

    “请你说明白点,白罗先生,”他要求道,“要是可能,就直接说明你的意思好不好?”

    “我会说清楚——非常非常清楚,现在有三个人死了,对不对?你不会不同意吧?”

    史班斯好奇地看着他。

    “我当然同意,你总不会要我相信这三个人当中还有一个活着吧。”

    “不会,不会,”白罗微笑道,“这三个人都死了。可是他们是怎么死的呢?也就是说,你认为他们的死应该属于哪一种?”

    “喔,这个啊,白罗先生,你也知道我的看法。一个人是被谋杀,另外两个是自杀。可是照你的说法,最后一个人不是自杀,而是被谋杀的。”

    “照我的看法,”白罗说,“应该是一个自杀,一个意外死亡,还有一个才是被谋杀。”

    “意外?你是说柯罗德太太是意外毒死自己?还是说波特少校是意外枪杀自己?”

    “都不是,”白罗说,“意外死亡的是查理·特兰特——又名恩纳可·亚登。”

    “意外?”督察大声说,“意外!你居然说一件残忍无比的谋杀案——死者的头颅都快被敲碎了——是意外?”

    白罗丝毫不为督察的激动情绪所动,只是平静地答道:“我所谓的意外,是指没有人蓄意杀人。”

    “没有人蓄意杀人——可是居然有人的头被敲碎了!难道是被疯子打的吗?”“我想事实应该差不多——不过和你所想的意思不大一样就是。”

    “这个案子里惟一奇怪的女人就是戈登·柯罗德太太,有时候我觉得她看起来好奇怪。当然,林尼尔·柯罗德太太的想法也很疯狂,可是她绝对不会用暴力——杰若米·柯罗德太太是最有理智的女人!对了,你说贿赂波特的人不是杰若米的太太?”

    “对,我知道是谁。我说过,是波特亲口说的。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喔,我真该揍自己,当时居然没注意到!”

    “后来,你那个什么匿名甲乙丙疯子就杀了罗莎琳·柯罗德?”史班斯的声音越来越充满了怀疑。

    白罗用力摇摇头。

    “绝对不是,这是第一个凶手出面而第二个凶手插手的地方。这种犯罪型态完全不同,毫无热度和感情,是冷冰冰的蓄意谋杀,史班斯督察,所以我一定要让杀她的凶手正法。”

    他边说边起身走向门口。

    “嗨,”史班斯喊道,“总得告诉我几个名字吧,不能就这么算了吧。”“我很快就会告诉你,不过我还要等一样东西——说得切实一点,就是一封国外来信。”

    “口气别像预言家一样!喂……白罗!”

    可是白罗已经溜走了。

    白罗走过广场,按了柯罗德医生家的门铃。

    柯罗德太太前来应门,看见白罗,还是像以往一样喘着气。

    白罗马上开门见山地说:“夫人,我有话跟你谈。”

    “喔,当然可以……请进……我没什么时间打扫家里,可是……”

    “我想请教你一件事,你先生吸毒有多久了?”

    凯西婶婶立刻眼泪汪汪地说:“喔,天哪,喔,天哪……我真希望永远不会有人知道——是大战的时候开始的,他工作实在太过度,神经太紧张,从那时候起,他一直想尽量减少分量——是真的,所以他有时候脾气才那么坏……”

    “这也是他需要钱的原因之一,对吗?”

    “我想是吧,喔,老天,白罗先生,他答应去接受治疗的……”

    “镇定一点,夫人,再回答我的一个问题,你出去打电话给绫恩·马区蒙的那天晚上,是到邮局外面的公用电话亭打的吧,对不对?你在广场上有没有碰到人?”

    “喔,没有,白罗先生,一个也没有。”

    “可是就我所知,你身上只剩半分的硬币,必须向人借两分硬币才能打。”“喔,对了,我是跟一个刚从电话亭走出来的女人借的,她用两个便士跟我换一个半便士。”

    “那个女人长得怎么样?”

    “喔,像女演员一样,希望你懂我的意思。她头上包了一条红色的头巾,好笑的是,我几乎可以肯定在什么地方见过,因为她的面孔好熟悉。我一定跟她碰过面。可是你知道,就是想不起是在哪里,也想不起是怎么认识她的。”“谢谢你,柯罗德太太。”赫邱里·白罗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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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

    绫恩走到屋外,抬头看看天空。太阳阴沉沉的,天空中没有红色,只有一抹不大自然的光芒,是个宁静的黄昏,但却让人有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她想:晚一点一定会有一场暴风雨。

    现在,时间终于到了,不能再拖延了,她必须到长柳居去告诉罗力。至少,她应该亲口告诉他,而不应该选择比较轻松的方式——写信告诉他。

    她告诉自己——她已经下定了决心,但是心里却又好像有点奇怪而不情愿。她看看四周,想道:“就要向这一切告别了——这里有我的世界、我的生活方式。”

    她对未来并不抱着幻想,和大卫一起生活是一种冒险——可能会变得很好,也可能会变得很坏,他早就警告过她,就是发生谋杀案的那一晚,他在电话中警告她的。

    此刻……几小时之前,他对她说:“我一心想走出你的生活圈子,可是我实在是个傻瓜——以为自己能完全忘了你。我们到伦敦去结婚……对,我不能给你犹豫的机会。这里有你的根,会把你牢牢拴住。我一定要把你连根拔起。”又说:“等你正式成为大卫·汉特夫人的时候,我们再告诉罗力。可怜的家伙,只有这样告诉他最好。”

    她不同意他的主张,但却没有马上说出来。

    不,她一定要亲口告诉罗力。

    现在,她就是在往罗力家的路上。

    绫恩敲响长柳居大门时,暴风雨刚刚来袭,罗力开门时,露出很意外的表情。

    “嗨,绫恩,为什么不先打电话告诉我一声?万一我出去了怎么办?”

    “我有话跟你说。”

    他站在一旁,让她进来,然后跟着她走进大厨房。餐桌上还残留着他的晚餐。

    “我准备在这里增加一点设备,”他说,“你会比较方便。还有新水槽……钢的……”

    她打断他的话。

    “不要计划什么了,罗力。”

    “是因为那个可怜的孩子还没埋葬?好残忍!不过我从来都不觉得她很快乐,我想是因为那次该死的空袭。无论如何,生米已经煮成熟饭,她已经死了,对我……或者说对我们……来说,惟一的不同……”

    绫恩倒吸一口气。

    “不,罗力,以后没有什么‘我们’了,我就是来告诉你这件事。”

    他瞪着她,她一边在心里恨着自己,一边平静却坚决地说:“我决定嫁给大卫·汉特,罗力。”

    其实她也不十分知道自己到底期望什么——罗力会反对,也许是生气——但是罗力的反应却绝对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他静静地看了她一两分钟,然后走过去拨拨炉火。最后才心不在焉似地转过身来。

    “好,”他说,“我们把话说清楚。你说你要嫁给大卫·汉特,为什么?”“因为我爱他。”

    “你爱的是我。”

    “不,我从前的确爱过你——我出国之前,可是已经过了四年,我……我变了,我们都变了。”

    “你错了,”他平静地说,“我没有变。”

    “也许……你改变得极少。”

    “我根本没变,因为没什么机会让我改变,我一直在这儿耕田,没有从降落伞上跳下来,没有在晚上翻山越岭,在黑暗中用手臂搂着男人,然后刺伤他……”“罗力……”

    “我没有上战场,没有打仗,根本不了解战争是什么!只是一直在农场上舒服安全地过日子,幸运的罗力!可是如果嫁给这种丈夫,你会觉得很没面子!”“不,罗力……不!根本不是这样!”

    “我是说!”他走近她,颈上的血管都鼓胀了,额上也浮现着青筋。他那种眼神——有一次她在田里也看过一头公牛露出同样的眼神,那头牛用力扬起头、踩着脚,头上那对大角缓缓地摆下去,被一股无名怒火刺激着。

    “你给我安安静静地听着,听我的改变。我已经错过了自己应该有的东西,失去为国作战的机会,眼看着我的好朋友在战场上送了命,眼看着我的女朋友……‘我的’女朋友……穿上制服到国外去,她把我丢在后面。我的生活痛苦极了……你难道不知道吗?绫恩,我真是痛苦透了。后来,你回来了……可是我反而变得更痛苦……从凯西婶婶宴会那晚,我发现你盯着桌子对面的大卫·汉特,就更痛苦了。可是他不会得到你的,你听到了吗?要是我得不到你,任何人也都别想得到。你以为我是什么东西?”

    “罗力……”

    她站起来,向后退一步,心里非常害怕,眼前这个男人已经不再是人,而是一头凶猛的野兽。

    “我已经杀了两个人,”罗力·柯罗德说,“你以为我会在乎再杀一个人吗?”

    “罗力……”

    现在,他已经站在她面前,双手扼住她的颈子……

    “我再也忍不下去了,绫恩……”

    她颈子上那只手加紧了力,房间在旋转,黑漆漆的,旋转,窒息……到处一片漆黑……

    接着,忽然传来一声咳嗽声——一本正经,有点矫揉造作的咳嗽声。

    罗力停下来,双手也松垂下来,无力地垂在身旁。绫恩则在地板上卷成一团。

    赫邱里·白罗站在门口,抱歉似地咳嗽着。

    “希望我没有打扰两位吧?”他说,“我敲过门了,真的,我的确敲过门,可是没有人来开。两位大概忙吧?”

    有一会儿,气氛十分紧张,罗力用力瞪着赫邱里,仿佛恨不得扑到他身上似的,但是他最后还是转身走开,并且用平板空洞的声音说:“你来得——正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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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

    赫邱里·白罗有意使紧张的气氛缓和下来。

    “茶壶水开了吧?”他问。

    罗力沉重地答道:“嗯,是开了。”

    “那你是不是愿意泡点咖啡——或者简单一点,泡点菜?”

    罗力像机械人一样顺从地走了。

    赫邱里·白罗从口袋里拿出一条干净的大手帕,在冷水里浸浸,拧干之后,走到绫恩身边。

    “来,小姐,把这个围在脖子上会舒服点……喔,我有安全别针。”

    绫恩一边难过地轻叫,一边向他道谢。长柳居的厨房——对她来说真是个可怕的梦魇。她觉得难过极了,喉咙也痛得不得了。她勉强站起来,白罗轻轻扶她坐进椅子里。

    他看看她背后:“怎么,咖啡呢?”

    “好了。”罗力说。

    罗力把咖啡拿来,白罗倒了一杯,拿给绫恩。

    “听我说,”罗力说,“我想你大概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我——我刚才想勒死绫恩。”

    “啧啧。”白罗似乎对罗力的行为感到悲痛。

    “我已经害死两个人了,”罗力说,“要是你没有及时赶到——她就会是第三个死者。”

    “喝咖啡,”白罗说,“别谈什么死不死的,对绫恩小姐不大好。”

    “老天!”罗力瞪着白罗说。

    绫恩费力地啜着咖啡,咖啡既热又浓,一会儿,她就觉得喉咙没那么痛了。“是不是舒服点了?”白罗问。

    她点点头。

    “好,那我们可以谈谈了,”白罗说,“我的意思是由我来发言。”

    “你到底知道多少?”罗力沉重地问,“你知道我杀了查理·特兰登吗?”“知道,”白罗说,“知道很久了。”

    这时,有人用力推开门——是大卫·汉特。

    “绫恩,”他大声说,“你从来没有告诉我……”

    他忽然住口,困惑地——打量着他们。

    “你喉咙怎么了?”

    “再给我一个杯子。”白罗说。罗力递给他一个杯子。白罗接过来,倒满咖啡,递给大卫。接着,他又再度控制住了情势。

    “请坐,”他对大卫说,“大家都坐下来喝咖啡,然后听赫邱里·白罗演讲有关犯罪的事。”

    白罗环顾一下另外三个人,点点头。

    绫恩想:这只是个可怕的梦魇,不是真的。

    看起来,他们三个人好像都被这个大胡子的矮小滑稽的男人控制住了。他们顺从地坐着。罗力是杀人凶手,她是他的被害人,大卫是爱她的男人——三个人都捧着咖啡,静听这个奇妙地控制着他们的小个子男人的说话。

    “犯罪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呢?”赫邱里·白罗似乎准备大开讲座,“这是个很大的问题。需要什么样刺激?必须有什么样倾向?是不是每个人都会犯罪呢?万一……这也是我始终在问自己的问题——一直受到保护的人忽然之间被人剥夺了保护,会发生什么情形呢?

    “各位知道,我现在说的是柯罗德家人。这里只有一位柯罗德家人在场,所以我可以畅所欲言。一开始,这个问题就吸引了我。这个大家族一直受到保护,用不着自己站起来,虽然家中每一分子都有自己的生活和职业,可是他们心里始终都有一种依赖感,一向都不用担心害怕什么,过得非常安全——但这是不自然、造作的安全。戈登·柯罗德始终都在背后支持他们。

    “我要告诉各位的是,只有考验来临的时候,才看得出真正的人性。对大多数人来说,这种考验来得很早,往往很快就必须自立,自己想办法面对危险解决困难。所用的方法也许是正途,也许是旁门左道——不管是哪一种,一个人往往都很早就明白自己是什么料子。

    “可是柯罗德家人却一直没有机会了解自己的弱点;等到保护他们的力量忽然消失的时候,他们只有在毫无准备的心情下面对困难,他们发现有一件事——只有那么一件事——妨碍他们重新得到安全,那就是——罗莎琳·柯罗德的生命。我敢肯定,柯罗德家的每一分子一定都曾经想过,要是罗莎琳死了……”绫恩颤抖了一下。白罗也顿一顿,让他的话深印在他们脑中。接着他又说:“我相信他们每一个人都设想过她死的事,那么,是不是每个人也都想过要谋杀她呢?而且,其中是不是有一个人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