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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产风波第4部分阅读(1/2)

    史班斯督察安慰地对她笑笑。

    “我们也希望不至于到那种地步。”他言不由衷地说。

    “也可能是自杀。”碧翠丝用期望的口吻说。

    史班斯心想,自杀的人后脑勺上不会有钢火钳的印子。但是他把话藏在心里,只用同样轻松的口气说:“太早下结论没有用。谢谢你,李平考特小姐,你能这么快向警方报告,真是太好了。”

    她离开之后,他迅速在脑子里面回忆一遍她的话。他很了解碧翠丝·李平考特,知道她的话有几分可信。他想:她自称她听到的那段对话,应该真实可信而且颇为正确。虽然多少有点添油加醋,但那是在激动之下难免的人之常情,也是因为有人在五号房间被谋杀。但是只要去掉那一点添油加醋的部分,其余的就相当有价值了。

    史班斯督察看看面前的桌子,桌上有一只表壳破碎的手表,一个刻有姓名缩写的金色小打火机,一支金壳口红,和一把厚重的钢火钳,火钳头上还留着深褐色的印子。

    葛瑞夫巡官探头进来,说罗力·柯罗德在外面等着。史班斯点点头,巡官便把罗力带进办公室。

    史班斯督察对罗力·柯罗德的了解并不亚于碧翠丝·李平考特。他知道罗力·柯罗德既然到警局来,就必然有非常肯定、可靠、实际的事要说,当然值得一听。不过,罗力是个慢性子,听他说话非得花些时间,绝对不能催促他。否则反而会使他紧张,得多花一倍时间才能说清楚。

    “早啊,柯罗德先生。真高兴看见你。你对这个问题有什么宝贵的意见吗?我是指有人在史泰格被谋杀的事。”

    没想到罗力却先提出一个问题,多少使史班斯有些惊讶。

    罗力猝然问道:“你查出死者是谁了吗?”

    “没有,”史班斯督察缓缓地说,“不能算查出来了。他登记的名字是恩纳可·亚登,但是他身上却没有任何证件可以证明他就是恩纳可·亚登。”罗力皱皱眉。

    “那不是……有点奇怪吗?”

    的确有点奇怪,但是史班斯督察不打算和罗力·柯罗德讨论这一点,只愉快地说:“哈,柯罗德先生,发问的人应该是我。你昨晚上去见过死者,对吗?请问是为什么?”

    “你认识碧翠丝·李平考特吧?督察。她是史泰格旅馆的老板娘。”

    “喔,当然认识,”督察直截了当地说,“我听过她的故事了,是她告诉我的。”

    罗力似乎安心多了。

    “那好,我还担心她不愿意跟警方打交道呢。生意人有时候在那方面就是有点可笑。”督察点点头,罗力又说:“好,碧翠丝把她听到的话告诉我,我觉得……不知道你是不是有同感……很可疑。我是说……呃,这件事和我们有关。”督察又点点头,他对戈登·柯罗德的死讯很有兴趣,也和一般人同样认为戈登的家人受到不公平的待遇。他和别人一样承认戈登·柯罗德太太“不是淑女”,至于她哥哥,则是那种好勇斗狠的突击队的一员,战时固然有用,平时却实在不值得受人尊敬。

    “我想我用不着多解释——要是戈登太太的前夫还活着,我们一家人的处境就会有很大的差别——相信你一定明白。听了碧翠丝的消息,我第一次想到可能真的有这种情形。以前我连做梦都没有想到过,所以乍听之下的确很震惊,花了一点时间才体会到是怎么回事。你知道,这实在有点难以相信。”史班斯又点点头,他可以想像出罗力一而再、再而三地咀嚼这个消息的情景。

    “先生,我想最好去找我伯伯——当律师的那位。”

    “杰若米·柯罗德先生?”

    “对,所以我就去了。那时候大概八点多,他们还在吃晚餐,我就坐在老杰若米的书房等他,一边又在心里反复想着这件事。”

    “嗯?”

    “最后我决定自己先多下点功夫再去找他。督察,我发现律师全都一样:动作非常慢,非常小心,一定要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才会采取行动。可是我的消息可以说是偷偷摸摸得来的——杰若米很可能不会采取行动,所以我决定再回史泰格,亲自去找那个人。”

    “结果你真的去了?”

    “嗯,我直接回到史泰格……”

    “当时是几点?”

    罗力思考了一下。

    “我想想看,我到杰若米家的时候应该是八点二十左右,或者差个五分钟……这,我实在没办法说出正确时间,不过可能是八点半……或者八点四十吧,史班斯。”

    “后来呢?柯罗德先生。”

    “碧翠丝提到过他的房间号码,我知道在什么地方,就直接上楼敲门,他说:‘请进。’我就进去了。”

    罗力停了停,又说:“我觉得自己对这件事处理得不大好。我刚进门的时候,以为占优势的人是我,可是那家伙相当精明,我从他嘴里什么话都套不出来。我以为只要暗示知道他向别人敲诈,他一定会害怕,可是他好像只觉得很好玩。他还问我——真是厚脸皮——是不是想买他的消息?‘你那一套肮脏的把戏对我行不通,’我说,‘我没有需要隐瞒的事。’他一副龌龊的表情,说他不是那个意思,问题是:他有很珍贵的情报,我到底愿不愿意买?‘这是什么意思?’我问他。他说:‘你——或是你们一大家子——到底愿意出多少钱,证明据说已经死在非洲的罗勃·安得海事实上还活在人世?’我问他,我们为什么要出钱?他笑着说:‘因为我今天晚上另外有位客人,一定会给我一大笔钱,证明罗勃·安得海确实死了。’后来……后来我就冒火了,告诉他我们柯罗德家的人绝对不会做那种脏事。我说要是安得海真的活着,应该很简单证明。说完,我就准备走了,可是他却用着很奇怪的口吻说:‘我想,没有我的合作,你只怕办不到。’那种口气真奇怪!”“后来呢?”

    “喔,老实说,我很不安心地回家了,觉得自己把事情弄砸了。我真希望没有那么鲁莽,直接把事情交给杰若米处理就好了。我是说,律师应该很会应付狡猾的客户。”

    “你什么时候离开史泰格?”

    “我不知道。咦,等一等,我想是快要九点的时候,因为我走在村子里的时候,听到要报告九点新闻的报时音响——是路上一个窗口传出来的。”

    “亚登有没有说他等的‘客人’是谁?”

    “没有,我以为一定是大卫·汉特,不然还会是谁呢?”

    “他对你说的话没有担心的样子?”

    “我说过,那家伙一副洋洋得意、高高在上的样子。”

    史班斯指指那把火钳。

    “当时你有没有注意到炉架上的这个?柯罗德先生。”

    “这个?没有——我想没有。壁炉没点火,”他皱皱眉,试着回想当时的情景,“我确定当时壁炉上有火具,可是说不出来到底是什么?”他说,“这就是……”

    史班斯点点头。

    “凶手用这个打碎他的头。”

    罗力皱皱眉。

    “奇怪,汉特身材不壮——可是亚登却很魁梧,很有力气。

    督察淡淡地说,“法医说他是从背后被人打倒,而火钳的伤痕是由上面造成的。”

    罗力沉吟道:“当然,他很有自信——可是就算这样,也不应该在房间里背对他准备狠狠敲诈,而且在战场上冲锋陷阵过的人。”

    “要是他够小心的话,现在很可能还活着?”督察冷然道。

    “真希望他还活着,”罗力热心地说,“都是我把事情弄糟的。要是我不那么自作主张,也许会从他身上得到有用的消息。我应该假装想收买他的情报,可是这件事实在太可笑了。我们是什么人,怎么能跟罗莎琳和大卫比赛出价?他们手上有的是现金,可是我们任何一个人都拿不出五百镑来。”

    督察拿起那个金打火机。

    “以前看过这个吗?”

    罗力缓缓皱起眉,说:“好像在什么地方看过,对,可是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没多久以前,喔……我不记得了。”

    史班斯没把打火机放到罗力伸出的手中,又把它放回桌上,另外拿起口红,打开盖子。

    “这个呢?”

    罗力咧嘴一笑,说:“说真的,我对这些实在不内行,督察。”

    史班斯若有所思地在手背上涂了些口红,歪着头看了看。

    “我想应该算浅黑色的。”他说。

    “你们警察知道的事真好玩。”罗力说着站了起来,“你确实……不知道死者是谁?”

    “你知道?柯罗德先生。”

    “我只是在猜想,”罗力缓缓地说,“我是说……这个人是我们追查安得海的惟一线索。现在他既然死了,那我们再想找安得海就像大海捞针一样。”“别忘了这件事迟早会上报,柯罗德先生,”史班斯说,“要是安得海真的没死,而且看到报上的消息,也许会亲自出面。”

    “嗯,”罗力用怀疑的口吻说,“也许吧。”

    “你不同意?”

    “我只觉得……”罗力·柯罗德说,“大卫·汉特赢了第一回合。”

    “很难说。”史班斯说。

    罗力离开之后,史班斯拿起打火机,看看上面的姓名缩写“d·h”,对葛瑞夫巡官说:“手工很昂贵,不是普通大量制造的东西。一定很容易辨认,你拿到庞德街那些店铺去问问看!”

    “是,长官。”

    接着,督察又看看那只手表——表壳破了,表面上的时间是九点十分。

    他看看巡官。

    “手表检验报告拿到了吗?葛瑞夫。”

    “拿到了,主发条断了。”

    “指针的机械装置呢?”

    “没问题。”

    “你觉得这只手表代表什么?”

    葛瑞夫机警地说:“看起来好像说明犯案的时间。”

    “喔,”史班斯说,“要是你在警方待了像我这么久,就会对任何小事都抱着怀疑的态度,就连这种被打碎的手表也不例外。不错,表面上的时间可能是真的——但是也可能是很多人都知道的老把戏:凶手把表面拨到适合自己的时间,再把表敲碎,就可以编造很好的不在场证明。不过你要知道,抓鸟可不是这么抓的。我对这个案子的看法很开通,根据法医的判断,死亡时间是晚上八点到十一点之间。”

    葛瑞夫巡官清清喉咙。“富拉班的第二个园丁爱德华说,七点半左右看见大卫·汉特从边门出去。女佣不知道他回去过了,以为他和戈登·柯罗德太太一起在伦敦。不过还是可以看出他当时在附近。”

    “对,”史班斯说,“我倒想听听汉特自己的说明。”

    “这个案子看起来好像很明显了。”葛瑞夫望着打火机上的名字缩写说。“嗯,”督察说,“可是还有这个。”

    他指指口红。

    “滚在抽屉的角落里,督察,也许已经放了一段时间了。”

    “我查过了,”史班斯说,“那个房间最后一次有女房客是三星期以前的事了。我知道这年头旅馆的服务都很差——不过我相信,三个礼拜当中,服务生至少会用抹布把家具擦一遍。大体上说来,史泰格还算整齐干净。”

    “好像看不出什么女人跟恩纳可·亚登有关系嘛。”

    “我知道,”督察说,“所以我才觉得这支口红的由来很可疑。”

    葛瑞夫巡官忍住肚子里那句话——“红颜祸水”。他说法国话的口音很好听,可是他知道最好别用这个惹史班斯督察生气。

    葛瑞夫巡官是个很机智的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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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

    走进“牧者之宫”舒适的正门之前,史班斯督察先抬头打量一下这幢大厦,它位于“牧者市场”附近,看来谨慎、昂贵而不过于引人注视。

    进门之后,史班斯踏在柔软的绒毛地毯上,里面有一张覆着天鹅绒的长椅子,和一个摆满花草的花架,他面前是一个小的自动升降机,一边有着一张梯子。大厅右边有个门,上面标着“办公室”。史班斯推开门走进去。这是个小房间,柜台后面有张桌子、一部打字机,还有两把椅子,一张靠在桌旁,另一张较豪华,面对着窗口。房间里看不到人。

    史班斯看到桃花心木柜台上有个铃,就按了按。没有人出来,他又按了一下。一两分钟后,较远的那道门打开了,一个穿制服的人走出来,从外表看来,他像个外国将军或者陆军元帅似的,但是一开口却是伦敦口音,而且不怎么标准。

    “有事吗?先生。”

    “我要找戈登·柯罗德太太。”

    “她住在四楼,先生。要不要我先按铃通知她?”

    “她在吧,对不对?”史班斯说,“说不定她在乡下?”

    ”不,先生,她从上星期六起就在这儿。”

    “大卫·汉特先生呢?”

    “汉特先生也在。”

    “他没有出去过?”

    “没有,先生。”

    “他昨天晚上在吗?”

    “好了,好了,”那个“将军”忽然变得粗鲁起来,“到底怎么回事?想打听每个人的历史?”

    史班斯默默拿出证件,门房立刻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变得合作起来。

    “实在对不起,”他说,“我有眼不识泰山。”

    “算了,告诉我,汉特先生昨天晚上在吗?”

    “是的,他在。至少就我所知他一直在。我是说,他没说要出去。”

    “如果他出去,你会知道吗?”

    “喔,一般说来应该不知道。各位先生小姐如果要出去,通常都会说一声,告诉我要是有文件或者电话怎么处理。”

    “外面来的电话都会经过这个办公室吗?”

    “不,大部分房客都自己有线路。也有一两位不想装电话,那我们就用内线通知他们到大厅接电话。”

    “柯罗德太太自己有电话?”

    “是的,先生。”

    “就你所知,他们两人昨天晚上都在?”

    “没错。”

    “吃饭呢?”

    “这儿有餐厅,不过柯罗德太太和汉特先生很少用,多半都出去吃。”

    “早餐呢?”

    “送到每位客人的房间。”

    “能不能查查他们今天的早餐有没有送去?”

    “可以从房间服务登记本上查到。”

    史班斯点点头说:“我现在先上去,等下来再告诉我。”

    “好的,先生。”

    史班斯走进电梯,按了四楼的钮,每层楼只有两个房客,史班斯按了九号房间的门铃。

    大卫·汉特来应门,他不认识督察,所以很唐突地说:“怎么样?有什么事?”

    “汉特先生吗?”

    “没错。”

    “我是橡树郡警局的史班斯督察,能跟你谈谈吗?”

    “对不起,督察,”他笑笑,说:“我还以为是打听风声的家伙。请进。”他带头走进一间时髦漂亮的房间。罗莎琳站在窗边,他们进房时,她也转过身。

    “这位是史班斯督察,这是罗莎琳,”汉特说,“坐,督察,喝点饮料吧?”“不用了,谢谢你,汉特先生。”

    罗莎琳轻轻点点头,然后背对窗户坐下来,双手紧握着膝盖。

    “抽烟吗?”

    大卫把烟递过去。

    “谢谢。”史班斯拿了一支烟,等待着,大卫把手伸进口袋,又轻轻伸出来,皱皱眉,看看四周,拿起一盒火柴,替督察点烟。

    “谢谢你,先生。”

    “喔,”大卫一边点燃自己的烟,一边悠闲地说,“温斯礼村有什么事吗?是不是我们的厨师跟黑市打交道?她给我们准备很多可口的食物,所以我老是怀疑背后有毛病。”

    “事情没这么轻松,”督察说,“史泰格旅馆昨天晚上死了一个人。也许你看到报上的消息了吧?”

    大卫摇摇头。

    “没注意,他怎么了?”

    “他不单是死,而且还是被人谋杀的。老实说,他是被人用棒子从头上打死的。”

    罗莎琳发出一声抑制的尖叫。大卫马上说:“督察,麻烦你不要多提细节,舍妹非常脆弱,她控制不了自己。要是你提到流血之类可怕的事,她很可能会昏倒。”

    “喔,对不起,”督察说,“的确是谋杀案,不过没流什么血。”

    他顿了顿,大卫扬扬眉,轻轻地说:“有意思。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希望你能告诉我们一些有关死者的消息,汉特先生。”

    “我?”

    “上星期六晚上,你曾经去看过他。他的名字——或者说他登记的名字——是恩纳可·亚登。”

    “喔,对,我想起来了。”

    大卫的口气很平静,丝毫没有不安。

    “怎么样?汉特先生。”

    “真抱歉,督察,我恐怕帮不上忙。我对这个人几乎一无所知。”

    “他真的叫恩纳可·亚登?”

    “我很怀疑。”

    “你为什么去见他?”

    “还不是那一套倒霉的老故事。他提到一些地方,战时的经历,一些人——”大卫耸耸肩,“我猜疑是捕风捉影,根本就是胡吹的。”

    “你有没有给他钱?先生。”

    在一下子很短暂的沉默后,接着大卫说:“只给了他五镑……算他好运,他确实打过仗。”

    “他提到一些……你认识的人?”

    “是的。”

    “其中有没有罗勃·安得海上校?”

    督察的话终于发生了作用。大卫的态度变得僵硬起来,罗莎琳在他身后发出一声惊愕的喘息声。

    “你为什么那么想?督察。”大卫终于问。他的眼神非常谨慎,像在探测什么似的。

    “根据我接到的情报。”督察木然答道。

    一阵短暂的沉默中,督察知道大卫的眼睛正在试探他、衡量他,努力揣摩是怎么回事——但是他只默默地等待着。

    “你知道罗勃·安得海是谁吗?督察。”大卫问。

    “你不妨告诉我,先生。”

    “他是舍妹的前夫,几年前死在非洲。”

    “你绝对肯定?汉特先生。”史班斯迅速地问。

    “绝对肯定。对不对?罗莎琳。”他转身看她。

    “喔,对,”她马上喘着气说:“罗勃的死因是热病——黑水热。真叫人难过。”

    “可是有人说事实不是这样,柯罗德太太。”

    她没有回答,眼睛也没看他——而是看她哥哥。

    过了一会儿,她才说:“罗勃的确死了。”

    “根据我所得到的消息,”督察说,“这个恩纳可·亚登自称是已故的罗勃·安得海的朋友,他还告诉你——汉特先生——罗勃·安得海并没有死。”大卫摇摇头。

    “胡说,”他说,“完全是胡说。”

    “你肯定谈话中并没有提到罗勃·安得海?”

    “噢”,大卫笑得很迷人,“提到过,那个可怜的家伙认识安得海。”

    “他没提到要……敲诈你?汉特先生。”

    “敲诈?我不懂你的意思,督察。”

    “真的不懂吗?汉特先生。对了,这只是例行调查,请问你昨天晚上在什么地方?……大概,喔,从七点到十一点之间。”

    “万一我拒绝回答呢?督察。”

    “你不觉得那样做太幼稚了吗?汉特先生。”

    “我不觉得。我不喜欢——我一向都不喜欢受人威胁。”

    督察想:这也许是真的。

    他以前也碰到过像大卫·汉特这种证人。这种人很碍事,并不是因为他们有什么事需要隐瞒。可是仅仅要求他们说明行踪,就仿佛严重伤害了他们自尊,惹得他们很不高兴。往往会表示要追究到底。

    史班斯督察虽然自诩心地公正,但是他到“牧者之宫”来的时候,仍然深信大卫·汉特就是杀人凶手。可是现在他却初次感到不那么有把握,大卫孩子气的挑战态度反而使他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史班斯看看罗莎琳·柯罗德,她马上有了反应。

    “大卫,告诉他不就没事了吗?”

    “是的,柯罗德太太,我们只想把事情弄清楚……”

    大卫祖鲁地打断他的话:“不许欺负我妹妹,听到没有?我在什么地方跟你有什么关系?”

    史班斯用警告的口吻说:“审讯的时候会传你去,汉特先生,到时候你就一定得回答了。”

    “那我就等审讯的时候再说!好了,现在你可以滚了吧?”

    “很好,先生。”督察镇静地站起来,“不过我还有一件事要求柯罗德太太。”

    “我不希望我妹妹担心。”

    “那当然,我只想请她看看死者,告诉我认不认识他。这我可有权做主,而且迟早都免不了的。干脆让她现在跟我去,赶快解决不就结了?有人听到死者亚登先生说,他认识罗勃·安得海先生——也就是说,安得海太太可能见过他。这么一来,要是他的名字不是恩纳可·亚登,我们也可以知道他到底是谁。”想不到罗莎琳·柯罗德居然意外地站起来。

    “我愿意去。”她说。

    史班斯以为大卫又会大吼大叫,没想到他竟然笑了笑。

    “很好,罗莎琳。”他说,“我承认,我也很好奇。无论如何,你也许能说出那家伙的名字。”

    史班斯对她说:“你在温斯礼村没看过他?”

    罗莎琳摇摇头。

    “我从上周六起就一直在伦敦。”

    “亚登是星期五晚上到的,对。”

    罗莎琳问:“要不要我现在就去?”

    她问话的口气驯顺得像个小女孩似的,给督察留下很深刻的印象。他没有想到她会这么顺服,这么听话。

    “那太好了,柯罗德太太,”他说,“我们越早知道某些事实越好。不过真抱歉,我没开警车来。”

    大卫走到电话机旁。

    “我打电话到丹勒汽车出租公司叫车,也许于法不合——不过我相信你可以摆平,督察。”

    “我想可以。”

    他搭电梯下楼,再度走进办公室。

    管理员已经在等他了。

    “怎么样?”

    “昨天晚上两张床都睡过了,浴室和毛巾都用过了,先生,早餐是九点半送到他们房间的。”

    “你不知道汉特先生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吧?”

    “我恐怕只知道这些了,先生。”

    史班斯想:好吧。也只有这样了。他不知道除了像小孩一样的反抗心理之外,是否还有其他原因使大卫不肯回答。他一定知道自己有杀人嫌疑,当然越早说出他的故事越好。跟警方作对绝对不会有好处。可是史班斯觉得,大卫·汉特就是存心和警方作对,而且还沾沾自喜、洋洋得意。

    一路上,他们很少说话,抵达停尸间的时候,罗莎琳·柯罗德脸色非常苍白,双手也颤抖着,大卫似乎很替她担心,把她当小女孩一样安慰。

    “只要一两分钟就好了。没事,没事,别怕。跟督察进去,我在外面等你。不要担心,看起来一定很平静,就像在睡觉一样。”

    她轻轻对他点点头,并且伸出手,他用力握了握。

    “勇敢点,乖。”

    她一边跟着督察走进去,一边柔弱地说:“你一定觉得我是个胆小鬼,督察。可是那次在伦敦——他们全都死在屋子里……全都死了……只剩我一个人……”

    他轻轻说:“我了解,柯罗德太大,我知道你碰到过一次可怕的轰炸,你先生也被炸死了。真的,只要一两分钟就够了。”

    史班斯作个手势,助手把白被单掀开。罗莎琳·柯罗德站着看那个自称恩纳可·亚登的男人。史班斯站在一旁牢牢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好奇地看看死者,仿佛在奇怪——既没有惊讶的动作,也没有认识的表情,只是诧异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接着,她很平静,几乎可以说若无其事地,在胸前划了个十字。

    “上帝保佑他的灵魂,”她说,“我这辈子从来没看过这个男人。我不知道他是谁。”

    史班斯心想:你要不是我所见过的最佳女演员,就是在说真话。

    事后,史班斯打电话给罗力·柯罗德。

    “我请那个寡妇来看过了,”他说,“她的口气很肯定,说死者绝对不是罗勃·安得海,她从来没见过他。看来也只有这样了。”

    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罗力缓缓地说:“真的就只有这样了?”

    “我想陪审团会相信她的话——因为没有反证。”

    “对——对。”罗力挂断了电话。

    接着,他皱皱眉头,拿起伦敦的电话号码簿,而非本地的。

    他用食指沿着p字开头的姓氏往下找,一会儿,就找到他想找的人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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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赫邱里·白罗小心翼翼地折好他刚叫乔治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