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机。工具理性的大行其道，最终会造**性的丧失，人的自我毁灭。

    商业文明喜欢把赚钱的目的隐匿在强调选择自由、尊重个体意志的外衣底下，很容易把人麻痹掉。老实说，看到“我的XX我做主”这类广告语，我会警惕地皱紧眉头。事实上，广告与标语，本质上都是同一功能，即向公众灌输一种价值观，代替他们的思考。市场价值体系在一个极其狭小的区域赋予消费者选择权，制造被尊重的幻象，却令他们广义上的生活选择权被剥夺了。哲学家马尔库塞对于现代人的解读，凝结为一个著名的定义：单向度的人。他认为工业文明正在消解人的独立判断能力、想象能力、批判意识，看似参差多态的世界，实则被导入了单一价值体系。

    我们对机器、工具的依赖越严重，就越容易凸显自身的无力感，加剧了人的深层焦虑。现代医学研究不断证明，焦虑、抑郁、恐惧等负面心理，是极其重要的致病因素。

    当一个人说，他的生活目标是追求快乐，我多半可以认定，他的生活是不快乐的。压抑，排遣，再压抑，再排遣，周而复始，追求的只是一种刺**境。美好人生肯定不是这样的，那应该是一种波澜不惊的、浅淡悠长的幸福感。被誉为习性学之父的奥地利生物学家、心理学家康纳德?洛伦茨就认为，现代人“对所有引起不快的刺**境越来越敏感，对所有引起快乐的刺**境越来越迟钝”，对生活舒适度的要求不断提高，且无法容忍“生活质量”的倒退。他把这些定义为“情感的暖死亡”。

    有什么样的灵魂需求，就产生什么样的文化。现在流行的，是越来越喧闹、越来越远离内心感受的娱乐形式。

    上大学的时候，我没有迷上鬼怪、侦探、武侠一类的流行小说，却附庸风雅，读了《变形记》、《等待戈多》、《蝇王》一类的现代派作品，它们的主题大多涉及现代人的异化。之所以不喜欢鬼怪、武侠之类的东西，是因为那里面的玄幻太缺乏想象力了，要是你悉心观察现实，哪怕只是观察自身，就会发现人在短短几十年间被劫持、被洗脑、被肢解、被变异、被神灵附体的奇幻之旅，远胜于那些虚构的故事。

    对于地球上的绝大多数人而言，他们衣食无忧，早已没有了生存之虞。但是人们为贪婪找到了一个美妙的借口—追求更好的生活品质。更有一撮变态者，把争夺、聚敛财富当成了人生的乐趣。

    《未知的自我》一书中阐释了精神分析学说的经典观点：婴孩早期的驱力集中在唇舌，以摄入食物为关注点，后来转移向了**驱力，他们关心自己排泄的粪便，认为那是自身的一部分。自然，**驱力要被社会化的父母粗暴地压抑下去，于是驱力寻找替代物，由泥巴到沙子再到石块，再到黄金，再到金钱。这说法应对了一个非常有趣的现象，即在很多国家，都有了金钱与粪土的比拟关系。精神分析学派认为，人类对金钱的贪婪，其实是受到压抑的收藏粪便的兴趣的释放。由是观之，说人类被财富异化已经算是美言了，他们不过是梦想成为粪便收藏家。

    有一次，坐在星巴克喝咖啡的时候，罗永浩问我：要是你移民到国外，会考虑要孩子吗（看他那柔光隐现的眼神，我猜想他的答案是yes〔是〕或perhaps〔也许〕）？我很肯定地回答他：不会。我觉得，人类是一个制造了太多罪恶、不值得延续的物种，超越生存需求的**导致生灵涂炭，导致自相杀戮。人类造孽不是始自今日，但进入癫狂状态绝对是现当代史的范畴。

    我和一些善于反思的朋友聊起过，为什么放弃成为父亲，他们的答案中，也包含了一些对“人”这个物种的反思。是的，它已经异化成面目全非的怪诞东西，只有体温和脉搏提醒着，这也是一种生命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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