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雨 水(3)(1/2)

    雨  水(3)

    我和德安叔挤在北房土炕上。他正念初中,家庭出身压得抬不起头,为了不让人欺负,拜师练拳。每次去,都能看见他挥舞铁链使劲儿苦练。他一个人站在后院的老槐树下,眼睛里闪着灼人的光。我对武力有天生的恐惧,见了耍拳弄棒的就赶紧躲开,生怕那拳脚伤着自己。但看德安叔练拳,我却很喜悦,以为自己有了保护伞。和他睡在一个炕上,我很放心。他家里藏着几本没有皮子、发黄的书,无非打仗革命之类的,隐约记得有一本《**选集》,上面的第一第二第四方面军的番号和行军路线图让我着迷。好像还有一本《朝阳花》的小说,写一个湖南农家女子参加红军的故事。急匆匆,杂乱,躁动,热情,一转眼就成了女战士。我多想自己是她身边的男红军,闻她的花香,听她的莺语。生在一个连革命权利都没有的年代,真的很绝望,也就更加渴望着。在这样的家里,我感到自己小小的心才轻松一些。书不敢多看,第二天还有干不完的活等着我。觉睡得很舒服,梦特别多。往往梦到自己找不到尿尿的地方,终于找到一个旮旯,就痛快地射出来。撒尿的感觉好极了,尿啊尿啊,怎么也尿不完,痛快着痛快着,就有了湿的感觉,我知道自己尿炕了。尿是特殊的画笔,它按照梦的意图,在炕席上描出了自己的地图。我害怕这痕迹,就期盼炕的余热能把它蒸发得干干净净。我睡在地图上面,不能让德安叔的脚触摸到它。尿床已经是后半夜,等我在地图上睡着,生产队的大钟便敲响了。我要磨蹭到德安叔上学后,才起来穿衣服。第二天晚上,我叮嘱自己少喝胡汤,尿后再睡。但隔三差五,仍要画出新地图来。姑婆一家没人说什么,但我做贼心虚,看他们脸的时候就不免有点胆怯。多少年后,我考上大学到姑婆家报喜时,姑婆笑眯眯地说,你家盖房那会儿,你的尿快把我家的土炕尿塌了。

    雨下着下着,坏消息就来了。说是唐山已经地震了,死了许多人和牲畜,关中也要地震。大家就慌张起来,买油盐,盖窝棚,家家户户门前搭起玉米秆防震棚。睡在干燥的玉米秆床上,我有点兴奋,但时间一长,就麻痹大意起来。深秋的夜冷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