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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星的眼泪在飞 第二章(1/2)

    嘉文从来不是那种要男朋友永远陪在身边的女人,她十分独立,像所有的时代女性一样,她有自己的世界和天地,有自己的朋友,有自己的生活。

    除了传宗,她能妥善的安排自己的时间。这是传宗最欣赏她的地方。

    买了份礼物

    ——那是个水晶摆设,他便单身赴会。

    寿星女家仪在门边接待他,她穿一件非常简单清爽的小礼服,青春活泼。

    “正在等你,来得太迟。”她自然的挽着他的手,把他带到会场中。

    一刹那间,他感觉到每

    —对眼睛都集中在他脸上,露出了既羡慕又好奇的神情。

    他心中一动,知道惨了。家仪这么对他,使其他人对他产生误会。

    怎样的误会?猜测他是家仪的男朋友。

    幸好只有顾家子女的朋友,没有公司同事,否则他真不知该怎么应付。

    整个晚上,家仪陪伴在他旁边,他益发窘迫,这事总不能弄假成真,他对家仪完全当小妹妹般对待,尴尬之色一直挂在脸上。

    “等会儿能否陪我切蛋糕?”家仪的脸色红扑扑的,眼中尽是希冀的神色。

    “家仪,”他为难极了,“我极不习惯这样的场合,而且

    ——陪你切蛋糕的该是你父亲或哥哥,我不合适。”

    她看见传宗的困窘和为难,她也善解人意。

    “好,我找爸爸,”她不以为意的笑,“只是我心里很希望陪自己切蛋糕的是你。”

    他不置可否的笑。

    是否越弄越糟?看样子他得找个机会好好对家仪解释一下,要很婉转,很小心,因为他绝对不想伤害她,那怕只是一丝一毫。

    离开顾家时,他觉得全身都轻松下来。

    不只家仪对他特别好,连希仁、曼宁、家杰都对他另眼相看。

    这

    ——简直是飞来横“祸”,对他来说那绝对是祸而不是幅。

    他知道,许多人连发梦都向往这样的事,对他们这样无家又无财富的人来说,无疑可省三十年的辛苦努力,但不是他。

    他从来不想有一天变成顾家杰那样,他踏实,绝对安于自己的身分、环境。

    上完课,家仪并不像平日般立刻回家,她用一种期待的眼光望着传宗。

    “还有甚么不明白?”他温和的间。

    “爸、妈咪、哥哥都有应酬,家里只剩下我,能下能陪我吃饭?”她问得像个小妹妹。

    “好。”他心软的答应,连考虑都没有。

    他喜欢有这样的小妹妹。

    “还有——你这么高大健康,如果能晒成古铜色,一定更漂亮。”她天真的说。

    “男人不讲究漂不漂亮。”

    “你不能否认自己是英俊的大男人,我同学公认你是。”

    “外表并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实力。”

    “爸爸和哥哥常常赞你是天上有地下无,你的实力还用说吗?”

    “我有很多缺点、弱点,你还未发现。”

    “谁没有缺点呢?”她说。

    传宗带她到普通的餐馆,她完全不介意,大方自然的像来惯了似的。

    “可以说说你的家人吗?”她充满好奇。

    他犹豫一下。

    “其实我可以说没有家人。”他慢慢的,“或者说我不知道家人是谁,我出自保良局。”

    “哦!”她大为意外,“对下起,我并非有意的。”

    “这是事实,我不觉有甚么不好。”他微笑,深深黑眸中仿佛有很多东西,“自我懂人事后,我只有一个阿姨,她是个哑巴。”

    “哦——”她仿佛听到一个传奇故事般诧异,“怎么

    ——好像电视剧。”

    “哑巴阿姨助养我,直到我读完大学。”他的声音充满真情,“她不但给我实质的帮助,还给我爱心和亲情,我当她是亲人。”

    “她在香港?”

    “是。她是个打住家工的老式女人,梳起不嫁的那种。但她对我很好,自己省吃俭用,无论如何也鼓励我读大学。不是她,我没有今天。”

    家仪眼眶红了,她的善良和心肠柔软令她对这件事感动不已。

    “我能见她吗?”她吸吸鼻子。

    “有机会一定让你见冬姨。”

    “冬姨?”

    “她叫陈冬妹。”他在思想着,是否趁机会把嘉文也一起告诉她?

    “现在仍在打住家工?”

    “我劝她不要做,我养她,可是她不肯。”他摇头笑,“她有她的固执和骨气。”

    “好像电影里才有的人物。”

    “小人物很多是有血有肉的。”

    第二天,传宗接到曼宁的电话。

    “听说你有个哑巴阿姨在打住家工?”她温柔又善意的问。

    “是。”传宗直认不讳,冬姨是他的骄傲,“顾太有甚么事要我办呢?”

    “叫我安悌。”曼宁笑,“家仪跟我提起,我想,问问冬姨介不介意到我们家做卢太的助手?卢太是我们的管家。”

    “这——”传宗意外得不知该怎样回答。

    “卢太助手的工作是不必打理家头细务,不做粗活的。只要管管家里的工人、花木和司机,帮我看着家。”

    “我不知道。”传宗深深吸一口气。虽知道曼宁是好意的,心里还是觉得怪怪的,有点不舒服。“我可以问问她。”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你阿姨很难得。与其在外面打工,不如来我家帮忙,我们会待她如自己人般。”

    “谢谢你。只是我不能替她回答。”

    “那么问了她再告诉我。”

    传宗去看冬姨,说出了这件事。

    冬姨以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他完全不懂她想表达甚么。

    “我不会勉强你,你自己决定所有的事。”

    冬姨突然抓起一枝笔,在报纸的边缘空白地方歪歪斜斜的写一个“顾”字,笔划并不正确,但那确是“顾”字。

    “是。他们姓顾,你怎么知道?”

    冬姨摇摇头,又立刻点点头。

    “你不想去?你愿意去?”

    她用手比划一下,传宗明白她表示愿意先去看看再作决定。

    “那我约好时间再来接你。”

    传宗约的是星期天,因为冬姨星期天才能放假。她每天工作十二小时,从早上九点到晚上九点,住自己的地方。

    传宗带她坐的士前往。

    的士停在顾家大门外,另一辆私家车也驶至,大门缓缓而开,车上坐的是曼宁和家仪。家仪也看见他们,正以笑脸打招呼。

    突然间,冬姨脸色大变,抚着胸口仿佛非常痛苦,脸上肌肉也微微抽搐着,她用力拍着的士司机的背部二叩令他开车离开。

    “怎么了?冬姨,你怎么了?”传宗大吃一惊,是突发甚么急病吗?

    她不理传宗,示意司机快些开车。司机看传宗一眼,传宗不忍冬姨那么痛苦,便点点头。

    的士一个大转弯迅速离开。传宗回望,正奔出来的家仪一张错愕的脸儿逐渐远去。

    “冬姨,哪里不舒服?我送你去医院。”

    她的脸色渐渐平静下来,人也坐直了。

    她用手势表示要回家。

    “冬姨——”传宗完全不明白怎么回事。

    她摇摇头,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回到她的住处,传宗不敢立刻离开,刚才她明明是很痛苦的样子。

    冬姨默默的挪出一张纸,她彷佛幼稚园学生拼凑着写字一般,勉强写出三个字。传宗看了半天,吃惊的张大了口。

    “你写的是顾希仁?你认得他?”

    冬姨点点头,又再点点头,并用手比划了半天。

    “你——以前在他们家工作过?”

    她再点点头,咬着唇不再有表示。

    “你不喜欢他们?”

    冬姨不出声。

    “他们对你下好?”

    她仍不说话。

    “那——我打电话取消今天的约会。”

    她终于点头同意。

    接电话的是家仪,连珠炮似的把所有问题、话语全轰出来。

    “怎么回事?怎么来了又走?走得这么急,连话也不留一句。那个冬姨在车上吗?你现在在哪里?”

    “冬姨——很不舒服,我送她往急症室。”他不得不这么说,“今天的约会要取消。”

    “啊——她怎样?严不严重?”善良的女孩立刻同情心大起。

    “还好。我现在送她回家。”他吸一口气。近来与说谎结上不了缘,

    “今天不能来了。”

    “冬姨不能来,你也不来?妈妈在等你。”她不说自己在等他。

    “对不起,我要陪冬姨。”

    家仪在电话里非常失望的样子。

    “那—明天补习时再见。”她收线。

    冬姨已完全恢复正常,她示意传宗可以离开,但他不放心,不肯走。

    “顾家——是下是曾亏待你?”他试探问。

    冬姨缓缓地摇头,眼圈儿有些发红。

    传宗心里暗暗诧异,顾家的成员看来个个都很好,不该是薄待工人之类。

    “为甚么你下愿见他们?”

    冬姨犹豫一下,写下两个似是而非的字:

    “弟妇”。

    “弟妇?”传宗意外,“我没见过这样的人。”

    她皱起眉,思索半晌,又写下“儿子”两字。

    “儿子?是顾家杰,是我顶头上司,”他笑起来,“很好的一个人。”

    冬姨默不作声,陷入深深的沉思。

    传宗陪冬姨吃完晚饭才离开。心理上,他的确当她类似母亲的长辈。

    这件事也就这样不了了之。曼宁又再问一次,传宗婉转的拒绝了,于是谁都不再提。

    他还是天天见家仪,越接触得多,越喜欢这个女孩子。她有好气质、好教养外,就算谁都看得出她喜欢传宗,却表现得甚有分寸。

    虽然她相当主动,这大概是在美国读书的关系,但她还是相当矜持,不像那些鬼妹,大胆得全无顾虑。

    “我想看出港产片,能否陪我去?”

    这样的要求决不过分,传宗怎能拒绝?

    因为传宗,她竟疏远了她那些同学、朋友,家里的烧烤会、大食会都减少了。除了陪曼宁逛逛街,喝暍下午茶外,地都留在家里,彷佛全心全意等待黄昏时候的补习。

    人约黄昏后?

    在她年轻的心灵裹,的确当它是一个约会,一个充满喜悦与憧憬的约会。

    又在上课,传宗很专心地讲解一题比较复杂的数学,这个乖学生今天却反常的失神,只呆呆的望着他那张好看的脸。

    偶尔抬起头,看见了她的异样。

    “想甚么?”他聦明的不说看甚么。

    心中坦然,小女孩望着他,他并没有不自在。

    “你知道你有对很漂亮的眼睛,睫毛又长又密,好像年轻时的妈咪。”

    他摇头笑。小女孩的思想真是天马行空。

    “我一直想不起像谁,只觉得好熟悉,好熟悉,后来想到妈咪

    ——小时候我看妈咪的眼睫毛也是这样,真的。”

    “你不像吗?”

    “睫毛我像爸爸。”她摇头,“妈妈也渐渐老去,睫毛疏落了很多。”

    “顾太并不老。”他不想以“安悌”来拉近距离。

    “你去告诉她,她一定高兴。”

    “外貌真是那么重要?”

    “你不明白,妈咪年轻时身体不好,生哥哥时几乎送掉性命,幸好

    ——要不然现在就没有我。”

    “吉人天相。顾太那么好人。”

    “为甚么你冬姨不肯来我们家?”突然间,她就提起来。

    “她做惯了中等小家庭,或者不习惯你们这样的豪门。”

    “我们家最随和不过了。妈妈人又温柔,你看卢太多喜欢我们,把我们家当她自己的。妈咪最没有阶级观念。”

    “你们家是否有位弟妇?”

    “弟妇?”家仪疑惑,“啊!江心月,你是不是说江心月?”

    他不置可否的笑。

    “妈咪不许我批评她,但是——她是电影电视里那种又势利、又巴喳,见高拜,见低踩,还贪财好色的女人。”

    “好色?”

    “喜欢小白脸。”她扮个鬼脸,“叔叔死后她不三不四,本来住在我们家,爸爸不喜欢,买了房子让她搬出去住。”

    传宗觉得意外,怎会有这样的人?

    “为甚么问?你怎么知道她?”

    “听人说起过。”

    “谁?谁会说起她?她不算我们家的人,现在她有个同居男人,比她小很多的。”

    “不记得了。”他立刻转变话题,“甚么时候回美国上学?”

    “九月初。我们九月八号才开学。”她很快就说,“圣诞节我会回来。”

    “不喜欢白色圣诞?”

    “唉。领教过雪的人,没有人会喜欢白色圣诞。交通停顿啦,脏啦,不能外出购物啦,冷得令人受不了。与我们没见过雪时幻想的宁静、美丽,完全是两回事。”

    “被你一讲,白色圣诞立刻就失去颜色。”

    “如果你来波士顿,我可以留在那儿陪你玩,以报答你教我数学。”

    “有机会让我去探一探这个著名大学城,真是一件很开心的事。”

    “不要期望太高,”她立刻叫,“哈佛广场和

    MIT 的剑桥区都很多人,又杂、又多醉鬼流浪汉。剑桥区有一条街,入黑以后,连男生都不敢走,真的。”

    “这么可怕,出过事吗?”

    “当然有。两名MIT 男生慢跑时被杀,又一阵子

    ——就是一阵子而已,下午一个女生取车时被人拖去小巷侮辱。你知道那边都是黑人,我从不敢去。”

    传宗没有再接下去,小女孩不知道又要扯到多远去。

    “如果没有问题,我们今天的课就上到这儿。”他总是温文有礼。

    “好,不过——”她小脸儿上全是可爱又俏皮的笑意,“可不可以带我去吃大排档?”

    “很有兴趣?”

    “从来没有人带我去过,”她眼睛发亮,很有兴趣,“我知道味道比大餐厅还好,而且可以探险。”

    “别被夸张的电影电视骗倒了,大排档上并没有那么多见义勇为的英雄,也不是每次都有打架的热闹场面看。”

    “但是那儿龙蛇混杂。”

    “如果你换个地方,或者我会带你去。”他不想负那么大的责任。

    “你不敢去?”她天真。

    “我自己一个人常去,可是你,”他摇头,“顾生顾太会不高兴。”

    “没有一点冒险的精神。”她颇不满意,“你甚么都好,就是太温驯了。”

    “个性天生。”他全不介意,“我在事业上够进取就行了。”

    “你会吗?你会跟别人争吗?”

    “我只要我应得的。”

    “太守本分,太守本分。在美国啊,如果不积极进取,不具侵略性,不争,你会永远争不到,即使是你应得的。”

    “会下会造成不公平?”

    “绝对会。真材实料的永远斗不过能言善辩、吹牛拍马的

    ——嘻,也许不是吹牛拍马,但说起来真是滔滔不绝,做起来却下行的那种,我看过。”

    “你只不过是学生,有甚么机会看到?”

    “我认识很多哈佛工商研究院的男生,那些比

    HBS 仔个个说得天花乱坠,我旁听过他们的课,个个辩才一流,没道理也说得通。听真了,内容很空洞,但能说啊!他们毕业后找工作容易,但哥哥说,他们做事能力差,又甚么经验都没有。”

    “一竿子打死一船人。”

    “所以哥哥宁愿请香港务大学的学生工作,他说踏实些。”

    传宗微笑不语。

    “你提议有甚么好去处。”她仰望着他。

    她仿佛不只喜欢他,还崇拜他。

    “我是个不懂玩乐的人,甚么地方都不知道。我的世界只有家、工作和教会。”

    “你信教的,是基督徒?”她大喜,一厢情愿的,“礼拜天一起做礼拜。”

    “好。”他随口回答。

    “我们去酒廊——不,你一定不喜欢,难道又看电影?”

    “看电影,好。”这最省时、省力又最正经的娱乐。

    电影并不精采。事实上,近年港产片是千篇一律的,哪出戏卖座就跟风。

    离开戏院,她恍似意犹未尽。

    “肚子饿。”她扮了个可爱的鬼脸。

    很自然的,他像个大哥哥,尤其家仪这么可爱单纯。

    “带你去跑马地吃粥。”

    “不喜欢。一吃就饱,去一次洗手间又开始肚饿,不喜欢。”

    “那么台湾式的清粥,有各式各样的小菜,很特别的风味。”

    “怎么有这么好的地方而我却不知道?”

    他带她去那家台式餐馆,地方不很大,但消夜的客人真多、

    “真好。你带我见世面,我以为自己是香港通,原来只是小圈子里的井底蛙。”

    “是大学的女同学带我来的。”想起嘉文,他很自然就这么说。

    “女朋友?”她眼睛发亮。

    “是。”很坦诚。

    “很高兴你说是。”她全无介蒂,“如果你说不是,那一定是说谎。你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没有女朋友?”

    “没有理由说谎。”他心中舒服多了。

    “我欣赏你的态度,也有少许妒忌你的女朋友。她一定极出色。”

    “她有她的优点和缺点,我们合得来。”

    “我能认识她吗?”

    “可以。”

    “很可笑,我并没想到这一点。我占用了你这么多时间,她一定怪我这下懂事的女孩。”

    “她会喜欢你,肯定的。”他友爱的拍拍她肩膀。

    “她知道我吗?”她突然问。

    “我们相互间容许对方有自己的空间、时间和朋友,不必事事相告。”

    “能这样相处吗?”家仪怀疑,“若我有男友,我要占有他的一切,包括时间、空间和朋友,我必须确知他所有的一切才行。”

    “不怕他会窒息吗?”

    “有妒忌才是真爱情。”

    “忘了吗?圣经里说:‘爱是不妒忌。’”

    那天回家,嘉文在等他。

    “最近很忙?连电话都少了。”她微笑。

    “替顾家小女儿补习数学,又带她去看电影。”他坦率说。

    她很意外,嘴唇变成

    O 型。

    “怕你误会,所以不说。”他淡淡的,“她就要回美国读书。”

    “多大?”

    “二十岁吧。很稚气的一个小妹妹。”

    “怎么会找你补习?”语气相当好,并不咄咄逼人。

    “我也不知道,很难拒绝,想想也不过是一个月的事,就答应下来。”

    “你和顾家真有缘。”她下再说下去。

    嘉文很有分寸,也知道传宗是怎样的人,他这么说她就这么信。若男人存心刻意去骗你,再追问也没有用。

    家仪赴美的前一天,特意请传宗吃晚饭,她在电话里这么说:

    “原本也想请你女朋友的,后来觉得还是不认识好些,你一个人来哦。

    下班的时候,他自己搭的士去顾家。

    当然,他可以坐顾希仁或家杰的车,但后来还是决定自己走。他和家仪的师生关系应该是独立的。

    不知道为甚么,他很介意这些。

    仍然是四个人,家杰有应酬。但饭后来了一个不速客

    ——江心月。

    那个弟妇。

    一看那江心月,他就有种奇怪的感觉。这个女人彷佛不该生在这个时代,她像二十年代大家庭中的奸狡分子,坏字写在脸上似的。说起话来又虚伪、又作状,像在演戏。

    “我来给你们送燕窝,还特别买了金枕头榴裢,是家仪爱吃的。”江心月笑得很夸张。

    “不要这么辛苦送来送去。”曼宁说,“我让工人做也一样。”

    “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们对我这么好。”她四周张望,“家杰又不在?”

    “你有甚么事?”

    “没有没有。”江心月陪笑,把视线转向传宗,“这位少爷是家仪的男朋友吧。”

    “是我的老师。”家仪叫,脸都涨红了。

    “对不起,对不起。”江心月又作揖又鞠躬,“大哥,我

    ——有点小要求。”

    希仁这才把脸转向她,微微点头。

    “我——大哥,前些日子我跟人合作做些小生意,谁知道受骗了,血本无归。”她露出一脸可怜相,她的表情转变得真快。“我的生活都是靠大哥的,这一下子就惨了,我——我——”

    “你蚀了多少?”希仁问。

    江心月的眸子迅速在眼睛里转着,似乎在考虑着数目。

    “五十万。”她狠狠的说了出来。

    希仁和曼宁互看一眼,终于点头。

    “对普通人来说,五十万不是小数且,这次我给你,希望下次别再做生意了,我每月给你的钱已足够生活。”

    “是是,这次教训很大,以后也不敢了。”她一脸的诚惶诚恐。

    “那个姓魏的还赌吗?”希仁忍不住问。

    江心月脸色大变,连忙说:

    “他早已戒赌,哪儿有那么多钱让他赌呢?早就不敢了。”

    希仁回到书房,签张支票出来交给她,她仿佛意犹未尽,仍坐在那儿。“这位老师是在公司做事吗?我彷佛在哪儿见过你?或者——你像个明星,像——像——”

    “在你眼里谁都像个明星。”家仪忍不住笑。江心月过分讨好令人受不了。

    “不不,这位老师真像明星。啊!如年轻时的周润发,真的。”

    这回连曼宁都笑起来。

    “我和传宗去看电影。”家仪站起来,她实在受不了江心月的那一套。

    他们并没有看电影,家仪带他去游泳池。

    “这个江心月贪得无厌,千方百计的向爸、蚂咪和哥哥要钱,好像欠了她似的、妈咪说她刚买了幢房子,现在又说生意失败。其实啊!全让姓魏的赌输了。”

    “姓魏的是谁?”

    “她的同居男人魏孝全,那男人一眼看去就像是电影里标准的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