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玉才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流星的眼泪在飞 > 流星的眼泪在飞 第一章

流星的眼泪在飞 第一章(1/2)

    早上十时,顾希仁已坐在他那气派稳健的办公室里,阅读秘书为他预备好的财经资料。

    他,五十六岁,永昌投资及地产公司的最大股东兼董事长,是个勤俭而低调的生意人,跟那些新兴富豪的夸张、高调,完全不同,他只默默地经营着越来越好的事业。

    他看来不像生意人,反而更像读书人,那天生的书卷味令文质彬彬的他更具气质。

    房门轻响,进来的是人事总监,跟在他后面的是个气宇轩昂的年轻人。

    顾希仁眼前一亮,对年轻人的印象十分好,他恍如看见自己当年的影子。

    “殷传宗,”人事总监介绍,“新聘请的会计经理。”

    希仁再一次从头到脚打量一下殷传宗。

    很现代的年轻精英,却有个传统的名字。

    希仁不自觉的微笑起来。

    “好,好,非常好,”他由衷的,“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做老板的很少这么客气谦虚,殷传宗的脸上也露出笑容。

    带新职员给老板认识也不过是循例工作,他们离开后,希仁很感兴趣的找出殷传宗的资料来看。

    殷传宗,二十七岁,一九六五年生,父母资料俱不详。香港大学毕业,出身于保良局。

    希仁有些怀疑,人事部怎会请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做会计经理?他们公司进出的账目很巨大,如果—-

    他的眉心松开。不会有如果,连他一看就喜欢的年轻人,这年轻人必有优胜于他人的特殊才能。

    他该相信人事总监的能力。

    二十七岁,和家杰

    ——他的独子同年,莫名的好感令他放弃追问殷传宗的来历。

    用人不疑,这是他的宗旨。

    中午,他的私人厨子替他烧了清淡的小菜,就在办公室后面的私人小饭厅用餐。家杰有时来陪他,但今天家杰去投标一幅地,赶不及回来,他便独自用膳。

    膳后,与妻子李曼宁在电话里闲聊几句家常,便又回到办公室里。

    他年纪不老,正当壮年,却有一种上一代人处事的作风,他是个不追赶时代潮流的人。

    三点过一些,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的顾家杰回来。

    “我赢了。”家杰喜形于色,“我以原定的价钱顺利的投到那幅地,值得庆祝。”

    希仁点头微笑。

    对财富,他已下再那么热衷,多几亿,少几亿,完全不影响他的生活。他的目的是培养家杰——他的独子,能完全独当一面的继承他的事业。

    “整个发展的计划书已弄好,现在各部门正分头进行,我一定要它成为香港最新型、最现代化的社区。”

    希仁很满意。

    家杰在史丹佛建筑系毕业,又修了两年商业管理,是真材实料的接棒人。

    儿子虽然有点浮躁,有点自视过高,但他始终年轻。他们这样富裕的家世,家杰难免有点骄傲。

    然而,家杰是能干的,学成回来后的三年内,有几单生意都做得不错。经验虽略嫌下足,但有的是时间。

    整盘生意将来都会交给他。

    家杰并没有跟他一起回家,带着自己一班手下去庆功了。活泼好动的家杰与他个性并不相同,甚至不像曼宁,或者新一代的年轻人是这样的。他觉得自己对家杰是宠——一种慈父对儿子的骄纵。

    他骄纵得起,他有这条件、背景。

    每年,香港都选出百名富豪,他虽然没有上榜,但他心里明白,自己的财富比许多上榜的人殷实许多。

    他的低调保守,就是这样。

    深水湾的独立花园洋房并不惹人注目,就算室内布置,他也选朴实而清雅的,这才适合他与曼宁的个性。

    他们的晚餐是吃斋,这是曼宁的习惯。三十年来,曼宁专心向佛,茹素已久。本来希仁并不习惯,渐渐的也爱上素食。

    素食能令他征战商场后,内心得到宁静。

    “家杰又不回来吃晚餐。”母亲曼宁抱怨。

    “年轻人有他们自己的世界,不可能永远在我们身边。”希仁笑。

    “家杰就是不爱回家,也不亲近我,这孩子从小就这样。”

    “别抱怨。裙脚仔不会有出息。”

    “只好等家仪留学回来,”曼宁摇头,“希望家仪别像哥哥,只重事业。”

    “家仪从小就是你的乖女儿、好女儿,放心,她跟你最贴心。”

    曼宁笑了。

    她比希仁小一岁,脸上依然有着昔日的清秀美丽。她是个心肠好、又仁慈、又温婉的女人,思想保守,唯一的希望只不过是父慈子孝,她是个满足的快乐妇人。

    “新请了个会计经理,和家杰同年。”不知为甚么他突然提起来。

    “哦——很特别?”曼宁意外。

    他们在家中绝少谈公事,谈生意。

    “不知道为甚么——”希仁抚弄着眉心,“很有好感,觉得他像当年的自己。”

    “如果真材实料,就不妨提拔一下。”曼宁说,“难得有一见令你生好感的人。”

    管家把一具无线电话送过来。

    “大小姐长途电话。”管家轻声说。

    家仪,母亲心头最疼惜的宝贝女儿。

    曼宁已沉醉于与家仪聊天的快乐中,她问女儿的上课情形,问女儿的生活细节,又怕她吃不好,又怕她穿不暖,更担心她的安危。

    “妈咪,如果我学校还不安全的话,美国再也找不到安全的校园了。”

    家仪就读的,是曼宁亲自去美国各大学校园巡视一周后,千挑万选出来的卫斯理女子大学。这是当年蒋介石夫人宋美龄,也是当今美国总统夫人喜拉莉克林顿的母校,更是许多美国及世界各国“名门望族”的千金们最爱进的贵族学校,连香港船王的孙女也是家仪同学。

    “真想让管家卢太去陪你。”

    “千万不可。我不想变成波上顿电视台访问的对象。”

    “甚么意思?”

    “今年有个一年级生的父亲是韩国首富,她家派了管家、司机、厨子来陪她,在学校旁边买间大屋住,轰动整个波士顿校园区,电视台访问了她。”

    “这——也没甚么,我们也做得到。”

    “千万不可,千万不可。那韩国同学在学校变成生人勿近的异类人物,我才不要。”

    “你这孩子。”

    “我会自己保重。你不是说要我在美国学习独立吗?我很好,也学会开车。妈咪,暑假回来带你游车河。”

    放下家仪的电话,看见希仁已上楼回卧室了。他是个生活极规律的人,每天按时上床,从来不在晚间应酬。

    正预备上楼,管家卢太带来希仁的弟媳妇江心月,她提着一个食物篮。

    “大嫂,给你们送宵夜来。”江心月满脸笑容,“我亲自弄干净的燕窝。”

    “下次别这样,哪能劳烦你亲自动手?”

    “没关系,反正我总是闲着。”她四处张望一下,“大倌呢?”

    大倌是江心月对家杰的昵称。

    “还没回来,找他有事?”

    “不不不,大倌爱吃我做的鲍鱼,特地送来给他吃。”

    “你太客气了,大家自己人,不必这样。”

    “大嫂,这么多年,大哥和你们对我的照顾,我一辈子也报答不了。自德仁去世后——”

    “别提不开心的事了。”曼宁永远菩萨心肠,虽然她并不喜欢江心月这弟媳妇,但念在一场亲戚,她总是有求必应。“心月,是不是你……有甚么事?”

    “是这样的,我住的那区环境越来越杂,治安日差,我想

    —-”

    “好吧。你去找适合的房子,找到便告诉我,这是小事。”

    谢谢大嫂,谢谢大嫂。旧房子卖了的钱我会还给你们。

    “不用了,你留着做家用。”

    曼宁上楼休息,留下江心月独自等候家杰。

    她和家杰的感情特别好,因为曼宁生下家杰后,身体一度极差,是心月把家杰带大的。

    那时心月住在这儿,每天从早到晚,非常专心的服侍和照顾家杰,把家杰当成亲生儿子般。曼宁很感激,对心月也就有求必应了。

    她不知道心月等到多晚,家杰也没有提及。反正心月送东西来已是惯常事,谁也没放在心上。顾家自然下缺任何进补食品,然心月也是一番心意。

    家杰正在开会,突接心月的电话。

    “家杰,我是心月婶。”心月低声下气,“我急需要一笔钱,不是很多,十五至二十万——”

    “我叫人给你送去。”家杰二话不说就收线。

    但他皱紧的眉头一直没有舒展开。

    会后,他吩咐秘书:

    “心月婶的电话不要再接给找,尤其开会时。她要什么,酝情办理。”

    秘书只好点头。顾家杰虽然只是副总经理,有时比大老板顾希仁还凶还严。顾家杰,并不习惯江心月的婆婆妈妈和刻意的巴结讨好。他知道心说心月很疼他,真心对他好,却嫌她烦。无端端的随时来个电话,又不是甚么重要事,他难以忍受。

    他让秘书替他送二十万给心月,并吩咐“别让老爸知道”。他很明白,父亲每月送给心月的家用实在也不少。

    心月自己倒没什么,她那同居男人魏孝全总给人烦厌的感觉。那男人好赌,心月要额外的钱怕也是让那男人赌掉了。

    那魏孝全整整比心月小十岁。

    回到公事上,家杰是快乐的。

    他那新型的社区计划进行的十分顺利,消息才在报纸上发表,许多好的反应已热烈的从电话传回来。他对自己满怀信心。

    正准备打电话给艾灵

    ——他的现任女朋友,一个高大轩昂、神色诚恳、正派的年轻人轻叩他房门。

    “请进。”他呆怔一下,“甚么人?”

    “我是新来的会计经理殷传宗。”陌生人说。

    “哦——有事?”家杰望着他。

    “在新社区发展计划的预算中,我发现有一点不妥,如用另一种方式计算,可替公司节省至少一亿。请过目。”

    家杰眼睛一亮,立刻对这新会计经理另眼相看。他看过殷传宗送上的新资料,想了一阵,点点头。

    “我会再研究研究。”他十分满意。刚上班就替公司省钱,这种伙计难求。

    “你先回去,我会把结果通知你—你是

    ……”

    “殷传宗。”他含笑而退。

    家杰记住了这名字,对他极有好感。

    第二天,会计师把殷传宗建议的计算方式研究过后,大为赞赏。

    “家杰,公司里有这样的人材是你们的福气。”会计师笑,“要撬他跳槽呢。”家杰把这件事告诉父亲,希仁又意外又高兴,谁说这不是公司的福气?

    “这么大的数目怎么会弄错?是谁做的预算?”希仁问。

    全组人做的。算了,也不必追究,反正殷传宗已替我们纠正。”

    “这么说来,以前可能花了许多冤枉钱。”

    “我们总在赚钱,就算是少赚些好了。”家杰笑,“我想给他一笔奖金。”

    “对对,这样的人材,我们要好好留下来!”希仁沉思,“真想知道他是甚么人介绍来的。”

    只是心血来潮,希仁真的召来人事总监问个明白。

    “没有人介绍。”人事总监有点惶恐,“我见他是个人材

    —是否有问题?三个月试用期还没满,可以解雇。”

    “没有问题,”希仁把殷传宗替公司节省了大笔钱的事说了一遍,“只是好奇。”

    “我见他一表人材,又沉实可靠,再加上他大学敦授给他最好的推荐信,才大胆用一个没有背景的人。”

    “很好,很好。做得好。”

    希仁靠在椅背上微笑。真是个难得的年轻人,家仪能找到这样一个男朋友就好了。

    家仪?怎么想到家仪身上呢?

    家仪,还有一个月就放暑假回来。这孩子活泼热情,她在,家里热闹多了。

    家杰的内线电话接进来。

    “爸,中午不陪你吃饭,我约了殷传宗,想跟他谈谈。”他说。

    “约他为甚么不约我?”希仁问。

    “你从不吃外面的东西—你也想见他?”

    “为何不来我这儿吃家常菜?”希仁提议。

    “好—太好。”家杰半开玩笑,“只是怕他受宠若惊。”

    从来没有任何职员被邀请进希仁的私人小餐厅,连英国人总经理连能都不曾。

    家杰把殷传宗带进来,他保持着适度的微笑,不亢不卑的斯文有礼。

    三个人坐在小圆枱上。

    “你做得很好,传宗。”希仁说。他很自然的唤他名字。

    “只是分内的事。”他笑答。

    在两个老板面前,他挥洒自如,完全没有半丝勉强、紧张。他自然得就好像和自己家人进膳一般。

    “以前你在哪里工作?”家杰问。

    “银行。”他说了一间美资银行的名字,“也是做会计方面的工作。”

    “怎么会来我们这儿?“传宗坦然笑起来,那笑容真像阳光满天。

    “薪金好的多,”他说,

    “而且我想这儿工作会比银行灵活些,我喜欢挑战。”

    希仁不说话,一直用欣赏的眼光望着他。

    “满意新工作吗?”家杰问。

    “很好。”他想一想,“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以后能做些非会计方面的工作,譬如跟你学习怎样投标,怎样计划,怎样做生意。”

    “有机会,一定有机会。”希仁先点头。

    家杰有点意外。

    希仁的作风一向保守稳健,不会轻易答应人任何事。

    “这次你替公司立了大功,希望能继续保持紧密美好的合作。”家杰说。

    传宗只是点头,没有任何话语。

    他是个不多话而积极工作的人,生活非常健康,不烟不酒,没有不良嗜好,逢星期天去教堂。女朋友李嘉文,是大学同学,没有如火烧般的激情,却如小溪中的两尾鱼,自然融洽的相伴而行。

    该属于现代年轻人中的

    “罕见动物”类,该受保护。

    下班回家,在他那层五百尺的公寓里,他为自己弄晚餐,很简单的食物,蒸一条鱼或煎片牛扒,再炒碟菜,已是他丰富的晚餐。

    对于生活,他从下挑剔,也不讲究。自食其力,活得自然就是了。

    自小长大的环境令他没有太大野心。对目前,他已相当满意。

    开始懂人事后,他一直在保良局长大,能温饱,也有受教育的机会,但温情亲情却欠奉。他有一位认领的养母,是个哑巴,每个月见一次,感情不是很密切,却也颇牵挂,到底从小见到大的。

    他还是个非常重感情的人。

    养母最近身体不好,回汕头乡下休养,他每个月总寄点钱去以表心意。香港人嘛!钱可以代表很多事。

    哑巴养母是打住家工的,是那种白衫黑裤梳起不嫁的。他没问过养母领养他的原因(问了她也不能答),不外是古老女人想有点精神寄托。养母不识字,只能写自己的名字,还会写殷传宗。但那个殷字,也许笔划太多,她总写不好,看来像另一个字。

    又是月尾,也该寄钱给养母了。养母有个很乡下的名字,叫陈冬妹,大概因为她是冬天出世的女儿吧。

    在看信报,门铃响起。

    嘉文,只有她,这小屋的唯一客人。

    嘉文在洋行里做行政主任,很现代化的女孩子,却有一张十分秀气的古典脸孔,尤其笑起来右边面颊上的梨涡,十分引人。

    “给你送水鱼汤,妈妈炖的。”她愉快的说。

    “叫我去就行了,不敢劳烦。”

    “人都来了,想赶我走?”

    “哪儿敢?”他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他俩相敬如宾,举案齐眉。

    “替公司改正一个预算上的错误,公司给我十万元奖金,有没有兴趣去旅行?”

    她眼光一亮,随即摇头。

    “还是把钱存起来,以后换幢大些的房子。”

    “我诚意邀请。”

    “不—还是等以后。”她犹豫着。她保守,不愿单独与男朋友出远门。

    “请伯母一起去。”他胸有成竹,“伯母不是说过想去日本吗?”

    “那——我问她。”她欣喜。传宗真难得,爱屋及乌。现在就打电话。

    母亲大人当然欣然同意,她早把传宗看成准女婿,如今好男人难求。

    “明天我订机票、酒店,我们不参加旅行团,不要伯母太辛苦。”

    他是个细心周到之人,替每个人设想。

    “难怪妈咪疼你。”嘉文说。

    “能力范围所及,何必小器?”

    传宗很守本分,三个月试用期满后,他才向公司申请放假。人事总监知道老板甚器重他,挪四天假小事而已,便一口答应。

    他离开香港的那天,刚巧顾家仪从美国回来。顾太李曼宁亲自接机,后面还跟着近身工人和司机。

    传宗认得希仁的司机,立刻知道那位优雅的妇人必是曼宁,他点头微笑而去。

    “是谁?”曼宁诧异的望着传宗的背影。

    “公司新请的会计经理。”司机答。

    “殷传宗?”曼宁记起了这名字。

    她只看了传宗一眼,是张斯文沉实又充满阳光的笑脸,只是一眼,她立刻喜欢这年轻人。若家仪能有这样的男朋友――

    “大小姐出来了。”工人叫着迎上去。

    家仪提着简单的行李,一件

    T恤、一条牛仔短裤,就这么跳跳蹦蹦的出来。看见母亲,紧紧的一把抱住。

    曼宁忍不住喜悦的眼泪。

    家仪是她最贴心的女儿,也许从小由她自己照料,感情比江心月照料的家杰浓许多。不过,家仪和家杰两者比较,家杰较亲希仁。

    在车上,母女手拉着手有说不完的话。家仪放暑假后并没有立刻回来,她在哈佛大学选了一科暑假班来读,又趁机会游遍了美国东部的名城,倦了才打道回家。

    “美国有甚么妤玩?不早点回来陪我。”曼宁紧紧盯着女儿。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嘛。”家仪好像母亲,非常美丽但却现代,和母亲的古典气质完全相反。“而且我在哈佛选课。”

    “为甚么不在自己学校选?”

    “卫斯理大学没有暑假班。”家仪笑,“学校很有钱,才不赚暑假班这种小钱。”

    “不成理由。”

    “真的。我看见已毕业的老同学捐钱给学校的纪录,五十万美金,一百万美金,至少也是二十五万这么捐的。卫斯理毕业的学生都很富有。”

    “大概是吧。”曼宁对这没兴趣,“是不是认识了男朋友才不肯早回?”

    “甚么话?”家仪呆怔一下,“在我们波士顿附近的名校男生,

    MlT(麻省理工)的太书呆子,哈佛的太自豪,读

    MBA的人又太油滑,他们都有几年工作经验,我才不理他们。”

    “其他学校呢?”

    “和我们卫斯理不门当户对。”家仪憨憨的笑着。

    “你这孩子也懂势利呢。”

    “是这样的啊!甚么学校跟甚么学校的人来往,大家都有默契的。”

    不知道为甚么,曼宁心中又浮上那张斯文沉实的笑脸。殷传宗,漂亮的男孩。

    晚上,大家刚吃完饭,江心月又提着食物篮到来。

    “我知道今天家仪回来,特别墩了冰糖燕窝,家仪最爱的。”心月一味的讨好。

    “谢谢婶婶,下次不用送来,我已经不爱吃燕窝了。”家仪直肠直肚。

    “你爱吃甚么?婶婶替你做。”

    “不必麻烦,我吃麦当奴最方便。”家仪从小不喜欢心月,这很难解释。

    家杰对心月就很容忍。

    “大嫂,上次说的房子,我已经在九龙塘看中了一幢。”心月一下子转向曼宁,“贵是贵了一点,但地点好,又够大—-”

    “告诉我多少钱就行。”曼宁淡淡的。

    “八百万,十三年旧楼,一千五百尺。”

    “明天我通知公司的会计经理。”曼宁说,“希望这次换了楼可以住长久些。”

    “是的,以后我都不换了,一定不换。”江心月显得诚惶诚恐。

    “你还跟那个姓魏的男人一起?”家仪老实不客气的问。

    “这——”心月回答不出话。

    “家仪,小孩子不许多嘴。”曼宁瞪女儿一眼。家仪扁扁嘴,走开。

    “大嫂,我——”她仿佛满腔委屈。

    “我不管你的私事,这么大的人,你自己晓得该怎样处理。赌,最害人。”

    “不不,老魏最近改了很多,不再去澳门,”心月说,“我会再管他严些。”

    “这样就好。”

    “家杰呢?没回来?”心月四周望望。

    “他到北京谈生意。”曼宁淡淡的,“你找他有事?”

    “不不,只是问问。”心月再张望一阵,“我回去了,大嫂。

    “管家卢太默默的把她送出门。

    “死要钱。”卢太也看不起这江心月。

    “算了,她就是这样的人,幸好良心不坏,她对家杰真是尽心尽力的。”曼宁说。

    “妈咪,她有没有带姓魏的来过这儿?那种下三滥男人不许他进门。”家仪不高兴。

    “她聪明,不敢带来。”曼宁心胸宽大,不以为意,“她知道甚么该做,甚么不能做。算了,她总是你婶婶。”

    “也不知二叔当年为甚么要娶她,爸爸怎么也同意他娶个舞女。

    ““不许胡说。”曼宁制止女儿,“人的出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后来是否真心向上。”

    “烂泥扶不上壁。”

    “家仪——”母亲拖长了声音。

    女儿伸伸舌头,立刻住口。

    “把燕窝吃了,是人家一番心意。”

    家仪听话的立刻坐在一边吃起来。

    温馨、平静、安宁和快乐的家庭,是人人梦寐以求的境界,但能拥有的人能有多少?

    家仪回来,家中就热闹了。她的同学朋友都来聚会,屋子里充满了年轻女孩快乐的笑声,她们那种无忧无虑的声浪,也感染了屋中每一个人,仿佛大家都年轻起来。

    “妈咪,我想在泳池边开烧烤晚会。”

    “妈咪,我要开园游会,游泳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