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玉才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流星的眼泪在飞 > 流星的眼泪在飞 第一章

流星的眼泪在飞 第一章(2/2)

    “妈咪,我要开大食会。”

    “妈咪——”

    一个接一个的要求,曼宁从不拒绝,在女儿的笑脸上,她看到不同于自己当年的模样。女儿强壮健康,她却身体不好,总是有病,总是落落寡欢,直到生下了她,奇迹似的,身体竟然好起来,直到如今。

    家仪是她命中的福星,难怪父母特别宝贝、特别爱惜、特别恩宠,难得的是,她完全没有被宠坏。

    家杰从不参加妹妹的晚会,他比家仪大七岁,觉得有些代沟。何况他那新型社区的工程正进行得如火如茶,他更没有时间参与其他活动。

    他和家仪也不太接近。他事业心重,以前在学校念书也很用功,家仪在他的心目中,是个爱娇的小女孩,与他格格不入。

    但他极爱家仪,看到甚么适合她而她又喜欢的东西,不论多贵也会买回来。一生人就只得这么一个妹妹嘛。

    他还决定,以后父亲传下来的公司和产业,一定和家仪平分。

    他是个公平大方的大哥哥。

    公司有个晚会,招待大陆的高官,那些都是他们将在北京投资的一个三合一建筑物的有关人员。(所谓三合一建筑,就是酒店,办公室和住宅合而为一的建筑物。)晚会场面豪华热闹,请了不少商界名人、政府高官和影艺界人物出席。

    “家仪,你也出席,见见世面。”希仁吩咐,“顺便陪妈咪。”

    二十岁的家仪只穿一套仙奴白色短裙套装,配上她古铜色的皮肤,就非常出众、加上出自贵族名校的街头,气质风度自是下凡,应对又大方,立刻成为全场焦贴。

    曼宁看在眼里,喜不自胜。将来家仪学成归来,必然是希仁的好助手。儿女都如此出色和生性,真是难得修来的福气。

    突然间,她看到家仪正跟一个高大出众的男孩子讲话,心中一动,那不是殷传宗?那个新来的会计经理。

    他们就这么认识了,总算有缘。她下意识地露出一丝微笑。

    家仪和传宗那边,是她主动的自我介绍。

    “嗨。我是顾家仪。”

    “你好。”传宗展开阳光般的笑脸,眼眸又深又黑,非常好看。“我是殷传宗。”

    “是哥哥的客人?我哥哥是顾家杰。”

    “不。是公司的会计经理。”他坦然。

    “怎么从来没见过你?”她惊喜,公司裹有这样的一个“人物”,怎么从未听人提起过?

    “才来不到四个月。”他望着地,“你刚从美国回来的那天,我正去日本旅行,在机场碰见顾夫人。”

    “是吗?是吗?”她眉开眼笑。

    对这高大的男孩子,她第一眼就有好感,可能这就叫眼缘,觉得他亲切又英俊,他极像几十年前的老电影“青春梦里人”中年轻的华伦比提。

    “谁还能令顾夫人亲自去接机呢?”他望着她,开朗又有教养的女孩子,总令人赏心悦目。

    “你刚大学毕业?”她感兴趣。

    “五年了。我在美资银行工作过。”

    “愿不愿意加入我们的行列?”她很自然就说出来,“我们一班旧同学常在家开烧烤会、大食会,很好玩的。”

    “有机会我会来。”他随口说。并不真想去,二十岁的大男孩大女孩,他觉得有代沟。

    “一言为定。”她伸出手跟他握一握,“我会打电话找你。放心,我们都是好人。”

    看着她的背影,他暗自摇摇头。好家庭好环境的孩子毕竟都天真幼稚些。看来她已当他是朋友,其实这是不可能的,他只是公司的一个职员,也不想攀龙附凤。如果他真参加她家的甚么会,公司里的人不知道会讲成怎样。他不会自找麻烦的。

    这种酒会他并不喜欢,大家只是努力做“热烈又无聊的应酬”。他也不抗拒,只把它看成工作的一部分。

    他宁愿回家看一张好的影碟。

    既然家杰让他出席,那么他也该好好的替公司招待客人。

    他再次把自己投进人群里。

    生存在这个社会里,就该努力扮好自己的角色,尽责尽力。他没有想过报酬的事,只相信一分耕耘一分收获的话。

    直到酒会结束,他没有再看到顾家仪,活泼热情又开朗漂亮的女孩必然到处受欢迎,何况她是顾家千金。

    他也没把她放在心上。

    回到家裹,意外的看到把他门扫得一尘不染,还傲了晚饭。

    “冬姨。”他很不安,“你刚回来,不该做这么多事,怎么不通知我去接你?”

    陈冬妹比手划脚的讲了一轮,脸上尽是慈爱的神色。

    “就算身体已经好了,也该多休息。”他很不好意思,“你不必替我做任何事,真的。”

    冬妹拍拍他肩,开出晚膳。

    传宗从来没问过她有多大年纪,但他看得出她并下很老,肯定没有六十岁,和顾太李曼宁差不多。然曼宁养尊处优,看起来年轻得很,冬妹可能因为长年辛劳,显得苍老许多。

    “这次回来,你可以住我这儿。”他诚心的,“也不必工作了,我可以养你。”

    冬妹双手乱摇,又比划了一大堆手语。

    “不要客气。”他微笑,“自懂事以来,我只有你一个亲人,就只有你对我好。虽然你不许我叫妈妈,我心里早把你看作妈妈。现在我工作很好,我一定会养你终老,这是我从小发的誓。”

    冬妹涨红了脸,双手摇得更厉害,眼中却浮现了眼泪。她用双手表示:

    “我不是妈妈,我不配。你良心好,但我目前仍可自食其力,谢谢你的好意。”

    “我们先吃饭。”他握住她的双手,心底泛起温暖的感觉。小时候,每次冬妹来探他,总是这么握住他的小手,带他吃一顿西餐,又带他玩半天才送他回去。

    这种感情,怎能说不像母子?

    他甚至怀疑过,她就是他亲生母亲,为了某种理由而不肯认他。要不然工作辛苦的她仍风雨不辞的每星期来看他,二十多年来,不离下弃的默默在他四周。

    冬妹是那种老式人物,善良忠心又重感情,目前的社会再也难找到了。

    十点多钟,她坚持回家,殷传宗只好送她回去。那是在九龙城嘉林边道的一幢旧公寓,她年轻时和几个同行姐妹一起供的所谓“姑婆屋”,她们都是梳起不嫁的,这是她们养老的居所。

    她拒绝给送上楼,传宗只能独自回家。

    冬妹与他绝无血缘关系,却是他一生中最亲的人,比嘉文还亲。

    家杰果然守诺言,谈生意或投标土地时,只要传宗有空,他们总一起去。传宗想学更多做生意的知识,家杰也给予机会。

    和大陆一些合资伙伴开完会后,家杰和传宗同车返公司。

    “我想在年底升你做财务总监,你的资历虽然还浅,爸爸说你绝对可以当大任。”家杰突然说,“而且我觉得你能帮到我,这几次和你开会,你提出的意见很中肯,很有建设性。”

    “谢谢。”他喜悦但节制,“我会努力工作。”

    “我对你有信心。”家杰拍拍他,“哦,差点忘了,家仪请你周末参加她的派对,叫你一定要去,她会等你。”

    “这——”他好为难。且已和嘉文约好看电影,何况参加女孩子的聚会,他没兴趣。

    “我妹妹是很不错的女孩。帮帮忙,一定要出席,否则她会怪我。”

    “好——吧。”传宗实在勉为其难。

    “她很骄傲,眼光极高,不会随便看得起人。”家杰说,“传宗,你真了不起。”

    传宗的脸一下子就涨红了。他估不到家仪真的会请他,那只不过是应酬话而已。

    看来,只能推却嘉文了。

    星期六黄昏,他带着礼物到顾家在深水湾的大屋。家杰告诉他六点要到,

    工人带他穿过清雅的花园,进入客厅。他看见很多人都比他先到,并不像那些富家千金、公子的豪华派对,家仪和朋友都穿着便装,随便、自然又亲切。

    “嗨,你来了。”家仪奔向他,喜悦的捉住他的手,转向大家,“我来介绍,他是殷传宗,我们的新朋友。”

    一张张亲切开朗的笑脸对着他,表示他们真心的欢迎。

    “你有做明星的光彩。”有女孩子叫。

    “我是做会计的。”他笑。

    “哇!香港最英俊的会计。”大家起哄。

    欢笑声、拍手声把他淹没了,他立刻融入了这群年轻人之中。

    并没有所谓的代沟,相处并不难啊!

    他们一起吃自助餐,一起唱歌、跳舞,都是正派又有教养的男女孩子,也看得出他们多半在外国读书,回港度暑假的。

    他们的言谈举止与时下一些香港的年轻人有点不同,说不出是甚么,或者只是些味道,只是些感觉。

    传宗很喜欢他们。十一点钟,他告辞。

    “多玩一阵,”家仪挽留,“是不是怪我没有特别招呼你?”

    “不。很好,很舒服,我喜欢你的派对,”他诚心说,“我也喜欢你的朋友。”

    “明天一起游泳好不好?”她眼睛发亮,“不许说

    NO,OK?”

    他怎能拒绝这张无邪的笑脸呢?

    整个周末都在深水湾道顾家别墅度过了。从最初的颇不习惯,变得十分投入,连他自己也觉得诧异。和一群大孩子竞玩得这么开心、这么融洽,完全没有人当他”异类“。

    只是,他自觉冷落了嘉文。

    星期一下班,他约她出来晚餐。

    “不需要补偿喔。”她笑。

    “不是补偿,我想见你。”他拍拍她,“与你一起已成习惯。”

    “只是习惯?”她瞪他一眼。

    他含蓄的笑,尽在不言中。

    “为甚么顾家杰请你度周末?”

    “半工半私。”他说“善意”的谎话,“顺便谈谈公司未来的计划。”

    “那半私呢?”嘉文毕竟是女孩子。

    “你不会以为他们有个女儿看中我吧?”他说得颇为夸张,以进为退。

    她笑了,也绝对相信。

    传宗不想骗她,但说出来倒像个笑话。即使家仪真的看上他,他也知道自己不会改变对嘉文的感情。他不是那种机会主义者,他希望的只是一个平稳的、充满爱的世界。

    他不讲是对自己有绝对的把握。

    他爱嘉文,那是种平凡的,像每个爱自己的女人般,是由岁月、生活编织出来的感情,那才是一生一世的。

    他只是个平凡人,他知道,

    “冬姨回来了。”他栘开话题。

    “为甚么不请她一起出来?”

    “今夜我只想跟你一起。”他认真的,“整个周末也见不到你,十分想念你。”

    “下次可以把我带到顾家。”

    “不——不大好。”他摇头,“那不是我们的阶层

    ——”

    嘉文凝视他一阵,秀气的脸上是满意的笑容。

    “我喜欢你的态度。”谁说不是,男人最重要的是骨气。

    他们又投入了生活中。

    家仪陪曼宁去君悦饮下午茶,母女俩优哉悠哉,完全享受暑假的气氛。

    “家杰说你把殷传宗请回家?”曼宁问。

    “你不喜欢?妈咪,他不同一般的公司职员,他很特别,很出色。”家仪连忙解释,“我知道你会不喜欢,但你先看看他才说。”

    “我说过不喜欢吗?”曼宁笑,“你喜欢殷传宗,是不是?”

    “有好感。”在母亲面前,家仪坦白,“只是好感。即使不做朋友,他也会是个大哥哥。”

    曼宁点点头,非常满意。

    “你真有眼光。”

    “好男生真少。”家仪的话还带着稚气,“在我们波士顿附近那么多好的大学,如

    MIT 、哈佛,男生不是书呆子,就是奸奸的,还自以为了下起。我对他们全无兴趣。”

    “眼光不能太高。”

    “不是眼光高,真的。”家仪振振有词,“我们卫斯理的经济系在全美是第一流的,毕业后申请入

    HBS (哈佛工业管理研究院)不难,就算进MIT

    读经济PHD也不是问题。在学业上我们一样好,甚至此他们更好,人品、背景他们比不上我,我怎么看得起他们?”

    “还说眼光不高。”曼宁笑着摇头,“看你将来怎样嫁出去?”

    “不一定要嫁啊!念完PHD 后,我将和哥哥一起继承色爸的事业,做个真真正正的女强人。”

    “难道还有假女强人?”

    “在香港,台风吹跌一个招牌,打死十个人中,至少有五个女强人。”

    “刻薄。”曼宁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线。

    但她极享受和女儿共处的时光。

    “我只是直话直说,或者夸张些。”家仪孩子气的向母亲扮个怪脸,“但是,香港下是有句话叫‘凡会提笔写字的都是才女’吗?”

    “你这孩子。”

    “妈咪——你说我现在可不可以把殷传宗找出来喝杯茶呢?”

    曼宁呆怔一下,小女孩真是动了心呢。

    “你说呢?”

    “不大好,是不是?”家仪伸伸舌头,“爸爸和哥哥都会不高兴,其他同事会讲闲话,但是——我真的很想见他。”

    “那么,试试晚上叫他来家里晚餐。”

    “我打电话。”家仪立刻拨通手上的无线电话。

    曼宁没有细听家仪说些甚么,刚巧一个朋友经过,跟她聊了几句,转回头,家仪失望的坐着。

    “怎么?”

    “他没有空,约了阿姨有事。”家仪是那种喜怒形于色的女孩。

    “是阿姨还是女朋友?”

    “他说阿姨,他不需要骗我。”家仪很肯定,“他说得很诚恳。”

    “又没有看到他,怎知诚恳?”

    “我知道,听得出,也感觉到。”家仪认真的,“他就是那种人。”

    “那种人?”曼宁故意的。

    家仪没出声,只静静的想了一会。

    “要不要爸爸或家杰帮忙?”

    “甚么话?”家仪笑起来,“我的事要自己做,谁也不许帮忙。”

    突然间,她变得兴致勃勃,彷佛面临挑战。

    第二天,家仪又打电话到传宗的办公室。

    “很想你帮我一个忙。”家仪开门见山,“爸爸说你的数学十分好,可否替我补习一个月?只是一个月。”

    传宗十分为难。他开始隐隐感到小女孩的意图。

    “我怕没有时间。”

    “一下班时我来公司,从五点到六点,并不会耽搁你太久。”

    “家仪——”

    “这点小忙都不帮,你是不是朋友?”她又软又硬,“我念经济,数学很重要,打好基础才可申请入研究院。”

    “那么——好吧。”他知道不能拒人万里之外,反正只是一个月,家仪总要离开。

    “明天开始?”

    “后天。”他说,“要给我时间预备。”

    “我已买好书,明天让哥哥带给你。”她愉快的,“请相信,我是个很乖、很听话、很用功的好学生。”

    传宗的工作其实并不那么忙,现在一切电脑化,比以前用人手工作不知简单了多少。他负责的是公司所有大账目的审核、检查,也为公司做预算。

    他只是间中忙碌。

    这阵子他比较轻松,下半年的预算已做好。他把希仁让人送过来的数学书翻了翻。

    相当简单的程式,完全难不倒他。美国大学、中学的数学,比亚洲的浅许多。

    明天就要上课,这事大概希仁和曼宁也同意,书本是他交下来的,家仪也大大方方来公司上课,一切都是正大光明的,是不?

    又要去投标土地,家杰通知他同去。

    殷传宗有点怀疑,最近公司买进下少地盘,还没有完全发展,买这么多地消化得了吗?

    “这是生意之道。”家杰笑,“买了地不一定要自己发展,自会有人找我们合作,或者转卖出去,总能赚钱。只要眼光准,价钱不是问题。香港这地方,房产土地的价格只会高升。”

    “大概已到饱和点吧?”传宗认真的,“我刚看过一份报告,说房屋被炒得太高,一般居民买不起,空屋就有不少。”

    “你做生意太保守,要多跟我学习。”家杰颇自豪,“如今的香港就像以前的上海,是冒险家的乐园,要赢,就要冒险。”

    “也许我欠缺的就是气魄。”传宗很老实,直话直说,“我输下起,所以我会胆怯。”

    “慢慢来,慢慢来。”家杰哈哈大笑,他喜欢传宗的坦率,没有下属会跟他说这种话,奉迎唯恐不及。“有很多机会让你学习。”

    “气魄是学不来的,你有你的生长环境,这也许是天生的。”

    “不。相信我,只要有信心,你一定做得好,我看好你。”

    “那么——是否考虑一下我刚才的意见呢?如果价钱太高,我们也不必投标那幅地,那地——我看过,环境并非那么理想。”

    “你看过?”家杰惊讶。

    “反正没事,星期天当郊游去看过。”

    “还有甚么意见?”家杰认真起来。

    “那幅地太偏僻,接驳水电、电话都比一般地方费事:交通也不方便,即使有巴士到附近,也要走大段路,除非巴士公司愿意新开一条巴士线。而将来的治安问题也要考虑考虑。”

    “我的确没想到那么多。”

    “如果我们真的费尽心思把那地方发展起来,万一治安不好,就有损公司的名誉。”

    家杰沉思着,没再言语。

    这幅他们原本要竞投的土地比预期中竞争更激烈,几家公司抢得价钱已高得不合情理,家杰看传宗一眼,放弃再举手。

    回到公司,谁也没再提这件事,却在家杰心中留下深深的印象。

    他会一直注意这幅土地的情形,看看将来会否如传宗所言,也许,算是一个考验吧。

    家仪第一次来补习,穿着一条牛仔短裤,一件白

    T 恤,头发随便的束在脑后,普通得像校园中的女孩。

    “这是束修。”她送上一盒巧克力,顽皮的笑意布满了小脸儿。

    “束修?”传宗颇意外,小女孩竟懂得这两个字。

    “古时候学生给老师的报酬,一块肉甚么的。”她笑,“妈咪说的。”

    “那为甚么不是一块肉?”

    她摇摇头,翻开书本。

    “天气太热,肉会变臭。”

    果然像她自己所说,她是个很乖、很听话、很受教的学生。她很聪明,对书上的一切,一点即明,也能触类旁通。

    传宗感觉得到她补习数学的诚意,那并不完全为想接近他而来的,

    上课时,她一句废话都不说。

    一个小时很快过去。六点了,传宗的案头大响起来。

    “殷传宗。”他接听。

    “很冒昧,我是家仪的妈咪——顾太,家仪还在你那儿吗?”

    “是。我让她听电话。”

    “不,跟你讲也一样。”曼宁十分客气,“第一天上课,想请你一起回来吃便饭,没有其他人,希望你别拒绝。”

    传宗完全没有拒绝的余地,何况那天在机场碰面,一开始对这古典秀丽又有教养的妇人已有极好的印象。

    晚餐桌上只有希仁、曼宁和家仪,传宗看不见家杰的影子。

    “他应酬多。”曼宁很得体的说,“希仁不去的场合,他就做代表。

    ““家仪是不是笨学生?”希仁笑呵呵的。

    “她极聪明,又专心。”传宗照实答,“其实她用不着补习。”

    “补习可以绑一绑她的心,”曼宁望着女儿,“要不然整个暑假就玩疯了。”

    家仪只是笑,甚么话也不说,一副听话听教的乖女儿模样。

    “听家杰说,前天投标土地的事,你给了他极宝贵的意见。”希仁说。

    “只是个人的看法,现在还不知道是对是错,还担心会否令公司失去一次赚钱的机会。”

    “这不是问题,”希仁全不介意得失,“因为我的看法与你一样。而家杰太逞一时之勇。”

    “不,顾先生有魄力,那是公认的。”

    “叫他家杰吧,否则两个顾先生还真分不清叫谁呢。”曼宁笑着纠正说。

    她对传宗的好感与日俱增,觉得他有无比的亲切感,这或许就是缘,在她眼中,传宗和家仪再匹配也没有了。

    “你沉着,很有思想。”希仁直视着他,“以你的谋才配合家杰的勇,嗯,应大有作为。”

    传宗微笑不语,这种情形下他不知道该说甚么,内心自然是高兴的。

    对年轻人来说,最重要的是有机会,有人赏识和提携。

    “慢慢来,慢慢来,我看好你。”希仁说。

    回到家里已十点多,立刻用电话找到嘉文,他的情人知己。

    “顾太请我去吃饭,抱歉,来不及通知你。”他带着歉意。

    “我知道你有事,”嘉文不以为意,“你们又谈公司大计?”

    “我劝阻顾家杰投标一幅底价过高又不值的土地,他父亲知道后很高兴。”

    “我看你与顾家有缘,他们那么重视你。”

    “我努力又诚恳,到哪里都一样。”

    “妈妈明天炖汤,晚上你来。”

    “要晚一些——我是说最近比较忙。”他不想说出补习的事。

    “我们等你。”地甜甜的,善解人意。

    “你们对我真好,我终身感激。”他由衷的。

    “我不是要你感激。”她说。

    “我加倍对你好。”他一直含蓄。

    他从未对她说过“我爱你”,两人相处融洽,固然快乐,感情尽在不言中。他喜欢、满意这种形式,那才隽永,那才能天长地久。

    他看过电影和小说中那种燃烧的激情,像火花一样,不是烧完就没有了吗?

    他喜欢细水长流,慢慢的、慢慢的永不间断。感情,没有落伍或前卫这回事,根本上应该永远一样。

    那天,上完课后,家仪神神秘秘的递上一张请帖,她说

    “一定要来-一”转身就走。

    他打开请帖,原来是小女孩二十岁生日,在星期六有个派对。

    “一定要来”,以他既是她老师又是顾家职员的身分,他不能拒绝。

    他只能再对嘉文说“善意”的谎话,他说是希仁的生日,请所有的高级职员一起庆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