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野岸 十(1/2)

    子樵知道思曼去英国的消息也只不过扬一扬眉,定定的看了她一阵而已。

    他居然没有参加任何意见。

    “只三个月。”思曼反而有些汕汕然。

    他对她并不那么紧张?或是思朗早已告诉他,他有心理准备?他不出声,她猜不出?

    “对我工作上来说,该是很好的事。”她又说。很仔细的留意着他脸上的神情

    他还是望着她,立心做个旁观者。

    “怎么不说话?”她忍不住问。

    “你想要我说什么?”他反问。

    “至少——一点意见。”她兑。

    “事前来问才是意见。事后——说什么都多余,你已经决定去了。”

    “你不赞成?”

    “我没这么说。”他摇摇头。“最主要的是你已决定。”

    “或许——我比较主观和自我。”她想一想。

    “其它的不是,只在这件事上。”他说。

    “英国——欧洲是我向注已久的地方。”她说。也只不过想缓和一下气氛。

    “别抱太高希望,那些古老、暮气沉沉的建筑物,人或事会令你失望。”

    “我不担心失望,因为那不是我的地方,我还可以回来。”她说得很好。

    “人有退路是很好的事。”

    “退路?不,我只是回家。”她说。

    他皱眉,把视线放在黑暗的窗外。好象很不高兴的样子。不高兴什么呢?她讲错了话?

    “思朗曾经告诉过你我要去英国?”

    “没有人对我说过任何事。”

    “你看来并不意外。”

    “我该意外吗?”他提不起劲。

    她望着他好久,好久。

    “你是在不高兴,是吗?”她放柔了声音。她喜欢他有这种反应,这总比漠不关心好。

    她喜欢他,或者爱他,但这份感情却不能也不敢百分之百的放下去,总是有所顾忌——不,不,该说不放心。或者这一切皆来自他的态度,他不是也有所保留吗?

    他们之间——还差那么一步吧!一步不远,要迈过却也很难。

    “你会注意到我的不高兴?”他反问。

    “今天讲话的语气不好。”她笑。

    “不能假装兴高采烈,我做不到。”

    “我不要你假装,至少不要气鼓鼓的。她还是笑。“你气鼓鼓的样子象青蛀。”

    “有胡子的青蛙。”他笑起来。

    她挽着他的手,心中一遍舒坦。他实在强烈的影响着她的情绪,但中间那一步的差距——

    “有没有人说过你英俊?在没有胡子的时候?”她问。

    “有。一个。”

    “谁呢?这么有眼光。”

    “我——的前妻。”他说。

    她呆怔一下,怎么竟然讲到前妻呢?

    “不要象傻子一样,”他拍拍她。“前妻就是前妻,有什么讲不得的?”

    “我以为你不愿意讲。”

    “你总会知道。”他透一口气。“她是个美丽又太过分聪明的女人,她被自己的聪明误了。”

    思曼不敢出声,怕打断了他的话。

    “你对我和她的事不好奇?”他望着。

    “好奇也得你肯讲才行。”

    “她——”他皱眉。仿佛触及心中疤痕,再也无法讲下去。“对不起——我——我——”

    她用手按着他的,用微笑安慰他。

    “很久没有去散步了。”她说。

    “我最近想了很多事。”他把话扯得很远。“你知道躺在舟上任海水轻轻冲击,摇晃的感觉很好,我能在那段时候想很多事。”

    “想了什么?”

    想说仿佛又难以启齿。话题又转。

    “思朗改变了不少,她不再给我压力,我们能比较好的相处了。”

    “那是很好的事。”

    “她还带了个男孩子来。”他说:“她很孩子气。”

    “思朗是这样的。以后大概不会为难你了。”她笑。

    “你——不是因为她而去英国的吧?”

    “你怎能这么想?”她叫了起来。

    “一直有个感觉,你想出卖我。”他笑。“把我卖给思朗。”

    “子樵——”她站起来。啼笑皆非。

    思曼赴英国前一晚是在西贡子樵那儿过的。

    除了比平日沉默些外,他看来没有什么不同。然而他原本不是太多话的人,思曼也不以为意。原先约好了思朗一起,她临时有事不能参加,不理真假。她是比较成熟和理智了。

    比较特别的是,子樵主动的提出送思曼回家,一切都十分自然,毫不勉强。

    思曼想,子樵是渐渐的在回到人群,是吧!三个月之后她回来时,或者可以见到全然不同的他。

    第二天一早她就上飞机,思奕送她去机场的。一路上她还在犹豫,是该说出子樵的时候了吧?思奕是最关心的人。又想到她和子樵之间所差的那一步,她把话咽回去。一切等英国回来时再谈。

    三个月,无论对她,对思朗,对子樵,都该是个很好的考验。她庆幸有这离港的机会,对留在香港的人和事,她非常放心。她是个运行在自己既定轨道上的人,不可能出轨,那么,走上她轨道上的人,也该同一步伐,是不?

    她真是安安心心的去参加那个学习课程。

    可是思朗——留在香港的她却莫名其妙的不安。她说不出为什么,总之情绪就是不能稳定,她甚至怀疑,思曼这么说走就走是否正确?而且——思曼不怕她在这段日子趁虚而入?

    真的。她不担保自己不会这么做。她不是圣人,也承认过自己人性中缺点,劣根性都多。最主要的,子樵的一切越来越强烈吸引她。

    忍了两天,第三天下班,她独自坐车到西贡。

    子樵的那幢小小别墅在暮色中显得孤独,就象他的人。隐在这小渔村之中,他真能平静快乐?

    她按铃,没人应门。推推门。应声而开。是的,思曼说过子樵不爱关门,他随便惯了。

    屋子里象往日一般空旷,站在房子中央叫子樵,没有回答。又在长窗边张望,沙滩上一个人也没有,浅水处甚至没有小舟。

    子樵不在,他去了哪里?

    思朗四下找寻了一遍。厨房里还有他简单的炊具,餐具,卧室里都不见了他的衣物,只留下了满地的书报,杂志和工作台上一张未完成的设计。

    他去了哪里?连衣物都失踪?

    吃惊意外的正待退出,一个中年妇人迎面而入。

    “你——是谁?”中年妇人望着她。“找人吗?”

    “是。住在这儿的雷子樵呢?”思朗连忙问。

    “雷先生退了租,我是屋主,”中年女人很和善。“我就住在隔壁。”

    “他——什么时候退了租?去了哪里?”思朗不能相信。“他从来没有提起过。”

    “前天一早就走了。”业主微笑。“他并没有说去哪里,象来的时候一样简单,他背着大帆布袋离开。”

    “你什么也没问他?”

    “我和雷先生并不熟。”业主摇头。“只知道他从美国来,或者他回去了。”

    “回美国?”思朗吓了一大跳。“不会,不可能,他什么都没提——他是我姐姐的男朋友。”

    “很抱歉我帮不了你。”业主说:“如果我有他的消息,可以通知你,请留下电话。”

    思朗有点六神无主,事情怎么突然变成这样呢?她只能匆匆留下电话,赶着回家。

    回到家里看见思奕,她再忍不住的一五一十把这件事从头到尾告诉了他。

    “你啊——到底搞什么鬼?”思奕睁大了眼睛。“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子樵——竟回来了几个月不告诉我?害我天涯海角去打听他的消息。”

    “现在他失踪了,我该怎么办?”思朗急得坐立不安。

    “他未必是失踪,或者只是搬家,”思奕是旁观者,冷静多了。“又不关你的事,你急什么?”

    “但是思曼——我们该不该通知她?她有权知道,是不是?他居然跟她同一天离开。”她叫。

    “别傻。思曼是去受训,上课的,不要打扰她的心情。”思奕反对。“而且子樵说不定自己会通知她。”

    思朗呆怔一下。

    “子樵自己会通知她?”她反问。

    “说不定子樵是为避开你,”思奕讲话永远那么直接,也不怕伤了思朗。“你自己知道做了什么。”

    “我做了什么,我什么都没做啊!”思朗怪叫。“你不能胡说八道诬赖人。”

    “那——你要我怎么做?”

    “你能不能想办法找找他?”思朗天真的。

    “怎么找?除非他离境有纪录可查,否则谁知道他躲在哪一个角落?”

    “那么看看他有没有离境。”

    “明天早晨我托人试试。”思奕皱眉。“他回香港根本不想见我们,否则早就联络了。”

    “他想见思曼。可是为什么思曼一走他就不见?”

    “他不愿思曼去英国?他生气?”

    “不会吧!临走前一天他们还相处得好好的,他还送思曼回来——”

    “思曼说他送她回来?”思奕问。

    “不——我在露台上正好看见。”思朗咬着唇。“我也不是故意的。”

    “还说不是你吓跑了子樵?”思奕瞪眼。“这件事我劝你不必理了,不必多事。”

    “但是思曼回来不见了子樵——”

    “事情会是这么简单吗?”思奕吸一口气。“子樵若不在意思曼,不会回美国之后又回来。这次——我相信有原因,也许早和思曼讲好的呢?”

    “思曼完全没有对我说——”

    “人家的事为什么一定要对你说?”思奕没好气。“很多时候你都太过分。”

    思朗沉默的垂下头,好久之后才说:

    “我知道过分,但这次——我真的没有恶意。

    “不管你怎样,明天早上托人去查查再说,”思奕吸口气。“子樵的脾气这么古怪,思曼会受得了吗?”

    “你少担心。”思朗不服气。“恶人自有恶人磨,他总是迁就思曼的。”

    “他们俩真是——恋爱?”思奕笑。“以前希望他们能好,但现在——又觉得一切不象是真的。”

    “找到他之后就会证明一切是真的。”

    思奕拿一罐啤酒出来喝,又思索了半天。

    “其实他不该避开我,我想不出任何理由。”

    “雷子樵做事不需要理由,不想见你就不见,他全凭感情用事。”她说。

    “有同事在马路上见到他是真的了,”思奕失笑。“思曼不说还不出奇,你也瞒着我,这真不简单,你肯听什么人的话了?”

    “不是听不听话的问题,是尊重别人的意见。”

    “小丫头就只尊重一个雷子樵。”思奕笑。

    “要我尊重你也行,你先得有好榜样,”她笑。“你找子樵出来,你有他家美国地址?”

    “啊——是,打个电报去。如果他回去,应该早就到了家。”思奕跳起来。“叫他打电话来。”

    “还等什么?”思朗跳起来。“去打电报。

    兄妹俩开车去打电报,并在电报上附了家里电话,对子樵,他们象对家人一样热心。然后回到家里等电话,他们一心以为那边收到电报就回话。

    直到深夜仍没消息,他们只好失望的去休息。可是一大早,电话铃声吵醒他们。思朗抢着接听的。

    的确是美国来的电话,但不是子樵,是个女人。她在电话里讲了一大堆,只见思朗的神色随着改变,直到她放下电话,收线。

    “谁?他说什么?子樵在哪里?”思奕急着问。

    思朗脸色一片狐疑,犹豫一下,她说:

    “那个女人说——她是雷太太,雷子樵太太,”停一停,再说:“子樵没有回去。”

    “雷子樵太太,没有可能!他已经离婚了。”他叫。

    “她还说几个月没有子樵消息,希望我们告诉她有关丈夫的行踪。”思朗忽然笑起来。“怎么可能有这么荒谬的事?是我在编故事。对不对?”

    “思朗,还开玩笑。”思奕拍她一下。

    “是我开玩笑?或是她?”思朗仿佛也弄糊涂了。

    “思朗,到底电话里说了什么?”思奕急起来。

    “又有一个女人说是子樵的妈妈,”思朗皱眉。“她问我们是否子樵发生了意外。”

    “意外?!怎么如此想?”

    “不知道。她给了我一个电话号码,让我们随时跟她联络。”

    “那确是子樵的妈妈?”思奕问。

    “我怎能知道?不过声音倒是挺关心的,”思朗说:“怎么办?事情越来越复杂,美国有个雷子樵太太。”

    “离了婚的。”

    “离婚还住在一起?”思朗不同意。“这是不是子樵古怪的原因?”

    “不要胡乱猜测,”思奕摇头。“我重视的只是子樵和思曼的感情。”

    “思曼说,不一定是子樵。”思朗敏感而尖锐。“她的选择并非只有一个。”

    “她这么说过?”思奕不信。

    “真想把子樵找出来,把所有的事弄清楚。”她叹息。“我最受不了似是而非的事,我要是非黑白分明。”

    “但是感情——不是千丝万缕的吗?”思奕说。

    思奕说——思奕也懂感情?

    思奕的朋友在移民局查过,没有子樵出境的记录,表示他人还在香港,在香港任何一处不为人知的地方。

    但是他为什么要搬离呢?当然不是思奕说的要避开思朗这么简单。他的行动把自己蒙上了神秘色彩。

    思奕在上班,他很想集中精神工作,努力了很多次,却都不成功。他总会不期然的想到子樵,这是他以前从未有过的现象。

    他在构思一套新的广告电影,是一种新饮品。他已喝下第七瓶这饮料了,脑子里还是没有意思。

    “方先生,有位客人想见你,”秘书在门边问。“没有预约的。”

    “请进来吧!”思奕把第八瓶饮料放在桌上。

    反正也想不出什么新的东西,见见客人也是好的。

    令他意外的是客人是位女性,十分漂亮出色的女性。

    “方思奕?”进来的女人问。一口标准的美国口音的英语,非常主动的伸出右手。“我是露莎琳.雷。”

    “是。我们以前不曾见过?”思奕望着她。

    “没有,当然没有。”她笑起来。极自信又自负的。“事实上我刚到香港两小时。”

    “哦——”思奕意外。他猜不透这女人来历。

    “你一定很意外,也猜不出我是谁。”她好象看穿他的心事。

    “我姓雷,雷子樵太太。”

    “啊——”思奕几乎站起来。

    是他大意,她不是说“露莎琳.雷”吗?她又从外地来——但是她是子樵太太?

    “很意外,是不是?”她是十分具侵略性的女人。“我和令妹或令姐在电话里谈过一阵,子樵怎么了?失踪?”

    思奕吸一口气,他必须打醒精神来应付这女人才行。

    “说真话,子樵回香港后我并没有真见过他面,”思奕小心的说:“妹妹思曼,思朗见过。前几天子樵从他的寓所搬离,没有留下新地址,如此而已。”

    “我可以见令妹思曼或思朗吗?”

    “思曼去了英国,三个月才回来。”思奕耸耸肩。“思朗在她办公室,你可以随时见她。”

    “她们和子樵很熟?”

    “子樵来香港后和我们一家人都熟,”思奕说:“我们相处如兄弟姐妹。”

    “但是你怎么没见到他?”露莎琳说。

    “这件事很特别。主要的是子樵的个性,”思奕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你该了解他个性特别,他回来——没有主动联络我们,在路上遇到思曼他们,如此而已。”

    “这几个月中他常和思曼她们一起?”

    “我——不太清楚,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