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悼张跃(2/2)

跃是有功的。在马先生来以前,笔录的人水平很差,张跃为了弄清究竟是哪几个字,就得向失聪的老人嚷嚷半天。父亲对中国哲学有话要说,原拟写八十一、八十二两章,但内容似少些。是张跃建议合并为一章,成为八十一章,即现在的讲解中国哲学的底蕴精神的最后一章。父亲对八十一这数字很满意。

    记得那是在中日友好医院病房里谈论这事的。在走廊上张跃对我说:"不管怎样,先弄出一个提纲也好。"都怕父亲写不完这书,他竟以惊人的毅力字斟句酌地写完了,不仅只是提纲。而只有他年纪三分之一的张跃,患病前正在写《冯友兰先生传略》。他竟没有写完。

    人们说,这是他们师生的缘分。他们一起看到《新编》的成稿,却都没有能看见最后一册的出版。最后一册,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出版。时有读者写信,或竟登门来问,我回答不出。

    对老人的生活,张跃也是关心的。往医院看望,每每一陪就是一下午。若干年前,父亲的一位老学生送来一架粉碎机,我搁着没有用。直到这早先看来较特殊的小小机器有了普遍性,直到张跃来了,而且熟了,自告奋勇摆弄它半小时,机器才开始工作。

    《新编》第七册完成后,父亲照例向帮助工作的学者们致谢。这是最后一册,父亲把我和仲都写上了。我以为不必,删去了。张跃提出也不要写他,我们当然没有同意。书而不呆,能干而不自矜,这样的人,似乎日见其少了。

    张跃的硕士论文题目是《理学的产生与时代精神》,博士论文题目是《唐代后期儒学的新趋向》,已编辑成书,由台湾文津出版社收入该社的博士丛书。

    人生匆匆,真如过客。过客的身份,是每一个人都一样的,但每个人留在别人心中的,很不一样。

    1992年2月中旬

    原载1992年5月10日《文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