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第十一章(2/2)

“现在是不准继承遗产了吧。”

    “并不如此,”利特医生答道,“在这方面,我们并不干涉。韦斯特先生,事实上,等到你对我们了解以后,你会明白现在对个人自由的任何干涉,和你们所熟悉的情况相比,是少得多了。我们确也通过法律要求每人在一定期间内必须为国家服务,不像你们那样让人们在工作、盗窃或饥饿这三条出路中自己去选择。除了这项根本法以外,我们的制度并不专门依靠立法行事,而是完全依靠人们的自觉自愿,也就是人类天性在合理条件下活动的必然结果。其实根本法也不过是法典化的自然法(伊甸乐园的训谕)而已,通过根本法,我们的制度对人们施加同等的约束力。这个继承遗产的问题,恰恰证明了这一点。国家既然是独一无二的资本家和地主,每人的所有物自然也就限于他每年应得的配给以及他以这种配给所获得的供自己和家庭使用的东西了。正像你们的年金一样,一个人的配给,到他死的时候就停付了,另外拨出一定的款项,替他办理后事。他的其他遗物可以按照他的意愿处理。”

    “时间一久,有些人手中就会积累起不少有价值的财物,这样可能会严重影响公民们彼此平等的生活境况,那又怎么防止呢?”我问。

    “这个情况本身会简单地自行解决。”利特医生答道,“在目前的社会组织下,个人资产的积累一旦超过真正生活享受的需要,就只会变成一种负担。在你们那个时代,如果一个人的家里堆满了金银杯盘、名贵瓷器、贵重家具,以及诸如此类的东西,人们一定会说他富有,因为这些东西代表金钱,随时都可变卖,换成现款。现在呢,如果一个人有一百个亲戚同时快要死去,而把财物遗留给他,他的处境与上述情况相同,却会被人认为是很不幸的遭遇哩。所有的东西,因为不能变卖,除了实际使用或作为鉴赏品以外,对他毫无价值可言。另一方面,他的收入原封未动,为了租赁房屋贮藏这些东西,甚至还要花钱雇人来看管,这样就会把他的配给全部花完。我敢说,这个人一定会赶紧把这些东西分送给他的朋友,不然他就会穷下去;而在那些朋友当中,谁也不会接受得很多,怕多了以后没有地方安置,也没有时间来照顾。因此,你可以看出,为了防止财富积累而禁止遗产继承,对我们国家来说,完全是多余的了。我们可以相信,每个公民是不会让自己负担过重的。每个人在这方面都十分慎重,因此许多人对于亡友的遗赠,除了保留特殊物品以外,通常都放弃继承权。这些无人愿领的财物,就由国家接收,把有价值的东西重新归作公共财产。”

    “你刚才谈到出钱雇人看管房屋,”我说,“这倒使我想起一个几次要提出来的问题了。你们是怎样解决家务劳动问题的?在一个社会里,大家的社会地位全都相等,谁又愿意替人当佣人呢?即使我们当时根本谈不上社会平等,但妇女们想要找人帮忙料理家务,也是十分困难的。”

    “我们社会的基本原则是,人人都必须先后为大众服务。正因为我们的社会地位全都平等,没有东西能妨碍这种平等,而且,也正因为服务是光荣的,所以如果我们需要,就很容易找到成批的家庭雇工,那是你们梦想不到的,”利特医生答道。“不过,我们并不需要这样的人。”

    “那么,谁来替你们料理家务呢?”我问。

    “没有人料理,”利特太太见我问她,便说道,“我们要洗的东西都送到公共洗衣店去洗,费用十分便宜,我们的伙食是公共厨房做的。一切穿着的剪裁缝补,都由外边的公共店铺包办。烧火点灯当然全用电气代替。我们选择房屋只求够用,室内家具也尽量简单,这样要把房间收拾整齐,一点也不麻烦。所以我们就不需要雇工了。”

    “事实上,”利特医生说,“由于你们当时的贫苦阶级替你们提供了无数佣工,而你们能把各种艰苦而令人厌恶的工作全都压在他们身上,因此,对于如何设法避免雇用仆人的问题,也就不关心了。可是现在既然凡是替社会做的工作,大家都得轮流去做,因此全国每个人对于减轻繁重劳动的措施,都有共同的利害关系,而且这同他个人也休戚相关。这样,就大大推动大家在各种生产方面创造发明了一些节省劳动力的办法,其中最早的成果之一,就是在家务安排上做到了以最少的劳动换取最大的舒适。”

    “如果碰到家里有特殊事故,”利特医生接着说,“譬如大扫除或修理房屋,或是家里有人生病,我们一向都可以从生产大军那儿得到帮助。”

    “但是你们没有钱币,又怎样来酬报他们呢?”

    “我们当然用不到把钱付给他们,而是代他们付给国家。如果人们需要他们服务,就可以向专门的机关申请,而政府便在申请人的取货证上扣除他们服务的代价。”

    “现在的世界真是女人的天堂了!”我感叹道。“在我那个时代,即使是万贯家财、奴仆如云的太太,也摆脱不掉家务,至于家道小康的阶级和贫苦阶级的妇女,便成为繁琐家务的牺牲品了。”

    “对啦,”利特太太说,“我曾经看过一些这方面的书,可以令人完全相信,在你们那个时代,尽管男人也很苦,但同他们的母亲和妻子相比,却要幸运得多了。”

    “国家用它宽大的双肩,”利特医生说,“毫不费力就担起了把你们那个时代的妇女们压得弯腰曲背的重负。她们的悲惨境遇以及你们其他一切痛苦的根源,都是在于你们的社会制度所依据的那种个人主义使你们无法合作;而且也是在于你们认识不到,如果你们同别人合作而不是争夺,你们就可以从别人那里得到超过以往十倍的利益。值得奇怪的倒不是当时你们没能够过得更好一些,而是何以在彼此都公然企图将对方变为自己的奴仆、企图夺取对方财物的情况下,竟然能够一同生活下去。”

    “好啦,好啦,爸爸,要是你说得这么激动,韦斯特先生会以为你在骂他了,”伊蒂丝笑着插进来说。

    “假使你们要请一个医生,”我问,“是不是仅仅向特定的机关提出申请,不管派哪个医生来你们都同意呢?”

    “关于请医生的问题,那种办法不很适用,”利特医生答道。“一个医生是否能够把一个人的病治好,大半要看他对病人体质强弱的了解。因此,必须让病人能请到一个特定的医生,他这样的做法,正和你们那个时代的病人一样。唯一不同之处就是,现在的医生并不为自己收费,而是代国家收费,按照诊费的规定标准,在病人的取货证上扣除应付的款额。”

    “照我的想法,”我说,“如果诊费完全一样,而医生又不会拒绝替人看病——我想他大概是不会的——那么,高明的医生一定很忙,而庸医就会闲着没事做了。”

    “首先,请原谅我这个退休的医生说句大话,”利特医生微笑着答道,“不瞒你说,我们现在没有庸医了。现在,任何一个对医药只求懂得一点皮毛的人,都不能像你们当时那样,自由地把人命当儿戏了。只有通过学校的严格考试,并且确实证明有就业能力的学生,才准行医。而且,你也会看到,现在已经没有医生企图打击同行来扩展自己的业务了。干这种勾当的动机已经不存在了。此外,医生还得定期向医务部门报告,如果他没有被合理使用,就会给他寻找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