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第十一章(1/2)

    我们到家的时候,利特医生还没回来,利特太太也没见到。伊蒂丝问我:“你喜欢音乐吗?韦斯特先生?”

    我向她表示,按照我的看法,音乐具有人生的一半意义。

    “我这样问你,实在抱歉得很,”她说。“我们现在不再把这点当做问题来问别人了;不过,我从书上看到,在你们那个时代,即使在有文化的人们当中,也有人对音乐不大感到兴趣的。”

    “可是,你得原谅他们。别忘记,我们有些音乐确实很糟,”我说。

    “对,”她说,“我知道。恐怕我不该这样胡猜一阵的。现在,你想听点我们的音乐吗?韦斯特先生?”

    “听你演奏,那我再高兴也没有了,”我说。

    “听我演奏!”她叫了起来,忍不住高声大笑。“你以为我会替你弹琴或唱歌吗?”

    “当然,但愿如此,”我答道。

    她发现我有点不好意思,便不像刚才笑得那么厉害,向我解释道:“不错,现在,我们大家为了练嗓子,当然也唱歌,有些人还学着弄弄乐器,作为个人消遣;可是,专业的音乐表演,比我们的任何表演都要精彩得多,完美得多,而且当我们想听这种音乐时,又这么容易听到,所以,我们根本不想听自己唱歌或演奏了。所有真正优秀的歌唱家和演奏家,都在音乐界服务,像我们这类的人多半是不唱了。不过,你真喜欢听点音乐吗?”

    我再一次向她表示,我实在喜欢。

    “那么,请到音乐室来吧,”她说。于是,我跟她走进一个房间,内部四周都是木壁,地上也铺着光滑的木板,墙上没有挂着什么东西。我本以为可以看到一些新式的乐器,但是,不管我怎么胡猜,我在房里还是看不到任何像是这类乐器的东西。显然,我这种狐疑的样子,使伊蒂丝感到十分有趣。

    “请看今天的音乐,”她说,随手递给我一张卡片,“告诉我你爱听什么。你知道,现在是五点钟。”

    卡片上的日期是:“2000年9月12日”。音乐节目之多,确实从未见过,种类也同样多,而且范围极其广泛,有声乐的独唱、二重唱和四重唱,以及器乐的独奏、二重奏、四重奏,此外还有各种合奏。这份内容丰富的节目单,使我眼花缭乱,不知如何是好。这时候,伊蒂丝用她粉红的指尖指点着卡片上的某一栏。这一栏里有几个选定的节目,用括弧标明,后面并写着“下午五点钟”字样。我这才知道,这份内容丰富的节目单包括全天节目,按照二十四小时分为二十四栏。“下午五点钟”这栏的节目只有几个,于是,我便选了一支风琴演奏的曲子。

    “你喜欢风琴,我真高兴,”她说。“我觉得简直没有别的音乐比这更合我的胃口了。”

    她让我舒适地坐了下来。只见她走到对面去拧动了一两个螺旋形的开关,顿时房间里就响起了大风琴赞美歌的音乐,乐曲的声响嘹亮而不聒耳,因为她用某种方法把音量的大小调整得刚刚适合于这个房间。我几乎屏住呼吸,一直听到完了。我从没想到,竟会听到演奏得如此美妙的音乐。

    “好极啦!”当最后一阵嘹亮的音响嘎然而止,余音逐渐消散而归于寂静,我喊了起来。“这一定是巴哈①在演奏;可是风琴在哪儿呢?”

    ①巴哈(Bach,1685—1750),德国名作曲家。——译者

    “请等一等,”伊蒂丝说,“我要你听一听这曲华尔滋才让你提问题,我觉得这是非常迷人的。”她正说着,室内立刻充满了小提琴的声音,带来了迷人的夏夜情调。当音乐重又停止,她说道:“你好像觉得音乐很神秘,其实一点也不。这些乐曲并不是神仙或魔鬼演奏的,而是善良、忠实而又绝顶聪明的人凭着双手弹奏出来的。如同在其他方面一样,我们在音乐服务方面,也应用了通过合作以节省劳力的办法。本城有许多音乐厅,在音响设备上能完美地适应各种不同的音乐。这些音乐厅都有电话通往全城所有愿意交纳少量费用的人家,其实,没有一家不这样做的。每一个音乐厅所属的乐队人数很多,虽然每个演员或每组演员的演奏都不外乎短短的一段,但每天的节目却能延续二十四小时而不间断。如果你把今天的卡片仔细看看,就会发现上面写明四处音乐会的不同节目,每个节目包括种类不同的演奏,此刻都在同时举行。你爱听这四种音乐的任何一种,只要按一下电钮,接上通往这个音乐厅的电线,就可以听到正在演奏的节目了。这些节目都配合得很好,在各音乐厅同时演奏的这些不同的节目,通常都给人以选择的余地。不仅在器乐和声乐之间、在各种不同器乐之间,而且在各种严肃或欢乐的音乐主题之间,都可以选择,从而能适应人们的各种爱好和情感。”

    “在我看来,利特小姐,”我说,“假如在我们那个时代,能想出一种办法使每人都可以在家里听到能够适合任何一种情绪的优美而又丰富的音乐,并且呼之则来,挥之即去,那么,我们一定会觉得已经获得了人类最大的幸福,不会再努力去求进步了。”

    “我确实无法想像,你们当时酷爱音乐的那些人,对于供人欣赏音乐的旧办法,怎能忍受下去,”伊蒂丝答道。“我想,真正值得一听的音乐,决不是大众所能听到的,而最幸运的人尽管偶尔能听到,机会也不多,并且要费尽心思,花很多钱,才能在各种不合理想的环境下,在别人任意安排的短暂时间里,享受一下。譬如说,你们的音乐会,还有那种歌剧!为了要听一两段喜爱的音乐,还得坐上几小时,听些不想听的东西,这真要把人气死了!譬如说,一个人吃饭的时候,不爱吃的菜,尽可不吃。如果摆在餐桌上的菜都非吃不可,那么尽管人们肚子很饿,又有谁愿意来吃呢?我相信,一个人的听觉是和味觉同样敏感的。我想这些困难使你们不容易听到真正的好音乐,所以你们不得不在家里听那些仅仅懂得一些音乐皮毛的人们弹唱,总算是聊胜于无吧!”

    “对啦,”我答道,“我们大部分人当时只能听到这种音乐,要是不听,就什么都没有了。”

    “咳,是啊,”伊蒂丝叹了一口气,“认真想一下,也难怪那时候的人总不大喜欢音乐哩。我敢说,我也会讨厌那种音乐的。”

    “我没有听错吧,”我问,“你说过,这种音乐节目一天二十四小时都不间断,是吗?当然,卡片上似乎是这样印着的,但是,从半夜到天亮这段时间,有谁会去听呢?”

    “噢,有不少人哩,”伊蒂丝回答。“我们日夜都有人不睡的;而且,即使说半夜到天亮这段时间的音乐不是为别人准备的,那么至少也是替失眠的、生病的以及快死的人准备的啊。在我们所有的卧室里,床头都装有线路设备,谁要是睡不着,就可以按照自己的情绪选听音乐来作消遣。”

    “我睡的那个房间也有这种装置吗?”

    “当然啰!昨天晚上竟忘了告诉你,我真糊涂,真太糊涂了!不过今晚在你去睡觉以前,爸爸会告诉你怎样使用的。我敢担保,如果那些可怕的感觉再来困扰你,只要把听筒套上耳朵,你就什么都不怕了。”

    那天晚上,利特医生问起我们参观店铺的情形,后来在漫谈中,大家就十九世纪和二十世纪的不同情况进行了对比,但话题一转,谈到了继承的问题。“我想,”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