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第六十八章(2/2)

数量超过基督教徒50倍,或者100倍;双层城墙在敌人的炮轰下成了一堆乱砖:在这方圆几英里的城圈中必然有些更易于攻入,或守军力量薄弱的地方;而如果围城者从某一点攻破,那整座城市便不可挽回地陷落了。有资格受到苏丹奖赏的第一人是身材伟岸、膂力过人的土耳其禁卫军士哈桑。他一手握着弯刀,一手举着盾牌登上了外侧的防御工事:随着他不肯示弱的30名土耳其禁卫军中,有18人在这一勇敢的冒险中丧命。哈桑和其余的12个伙伴登上了顶点:这个巨人在城上被推了下来,他用一个漆盖支撑起身子,接着又被雨点般的箭头和石块所打倒。但他的成功表明这条路是可以走得通的:霎时间,城墙和塔楼上都爬满了密密麻麻的土耳其人;而被赶出有利地形的希腊人则被潮水般的敌人吞没了。在人流中,完成了作为一位将军和一名战士的全部使命的皇帝①还长时间被人望见,但终于消失了。那些贴身保卫他的贵族们都为维护佩利奥洛格斯和坎塔库泽的荣誉和名声战斗到最后一息:有人听到了他的悲哀的叫喊,“难道再没剩下一个基督教徒能来砍下我的头吗?”他最后的恐惧是活着落入那些不信神的人之手。在谨慎的绝望中君士坦丁扔掉了他的紫袍:在乱军之中他被一个不知名的人杀死,身体被埋于堆积如山的尸体之下。他死后再无人抵抗也无人维持纪律:希腊人向城里逃去;许多人都在圣罗马努斯教堂门口的狭窄通道里被挤死了。获胜的土耳其人从内城墙的缺口处一拥而入;他们一冲上大街,便很快和从海港一侧攻开斐那尔门的弟兄们汇合了。在第一阵追杀的狂热中,有2000名基督教徒死在刀剑之下;但贪婪很快便战胜了残忍;这些胜利者承认,如果皇帝和他的精选部队的英勇,不曾使他们决心在都城的各处对付类似的顽强反抗的话,那他们可能马上会和他们讲和了。情况就是这样,在城被围困已50天之后,曾打退科斯洛埃斯、卡于和几位哈里发的进攻的君士坦丁堡,终于不可挽回地被穆罕默德二世的武力征服了。她的帝国仅仅曾被拉丁人征服过:她的宗教则被穆斯林征服者踩在脚下了。

    ①杜斯卡说他是被土耳其士兵两刀砍死的;卡孔底勒斯则说他的臂膀被砍伤,然后被踩进城门里去。而悲痛的弗兰札则只说他被人背着穿过大批的敌人,却避而不谈他的死亡的情景;但我们却可以毫无奉承之意地看一看这德莱顿的高尚的诗行:——

    至于塞巴斯蒂安,让他们到战场上去搜寻吧;

    在他们找到堆积如山的尸体的地方,

    派一个人爬上去,仔细朝下看,

    在那里他将看到他伟岸的身躯,

    仰面朝天,躺在那血红的坟茔里,

    那坟是他用他的宝剑所挖成。

    这一不幸的消息像插上翅膀一样迅速传开;然而,君士坦丁堡的地域之大却使得一些边远地区,因不知自己已国破家亡,而暂时还处在欢乐之中。但在这普遍存在的恐慌之中,在这为自身或为社会的焦虑中,在攻打城市的雷鸣般的混乱之中,人们必然经历了一个不眠的夜晚和清晨;我也不相信有许多希腊妇女被土耳其禁卫军从深沉而安祥的睡眠中惊醒。在确知大劫难已经临头的时候,各个住房和女修道院里的人立即逃跑一空;胆颤心惊的本市居民像一群胆小的动物一样,成堆聚集在大街之上,仿佛集合众多的无能也能产生一种强大力量,或者他们全都无端地希望自己躲在人群之中便已安全,不会被人看见了。他们从该都城的各个角落拥向圣索菲亚教堂:在一个小时之内,那里的至圣所、唱诗台、中殿以及上、下走廊便都挤满了父亲和丈夫、女人和孩子、教士和僧侣以及童贞的修女:门被从里面闩住,他们求助于就在不久前他们还将它视为渎神和不洁的建筑而十分痛恨的神圣殿堂的保护。他们的这种信心来自于一位狂热分子或骗子的预言,他说有一天土耳其人将进入君士坦丁堡,并将追杀罗马人直到圣索菲亚广场的君士坦丁堡纪念碑前:而这也将是灾祸的尽头;一个天使将手执宝剑从天而降,并将靠他这天神的兵器把帝国整个交给一位坐在石柱脚下的穷人。“拿住这把剑,”他会说,“为上帝的人民复仇。”听到这几句鼓舞人心的言词,土耳其人便将立即败逃,胜利的罗马人便将从西部,从整个安那托利亚将他们赶走,一直赶到波斯的边境。正是在这种情况下,杜卡斯带着几分幻想和更多的真理对希腊人的不和和顽固大加指责。“如果那天使真的出现了,”这位历史学家哀叹道,“如果他提出在你们同意教会统一的前提下帮助你们消灭敌人,即使在那一关键时刻你们也会抛弃你们的安全,或欺骗你们的上帝的。”

    在他们等待着迟迟不到的天使降临的时候,大门被用斧子劈开了;土耳其人既然未遇到任何抵抗,而他们那不曾被血污染的手也便被用来忙于挑选和保有他们的大批俘虏。年轻、貌美和看似富有的人是他们选择的对象;至于他们之间的所有权问题取决于谁先抢到,取决于个人的力量,和长官的命令。在一个小时的时间里,所有的男俘虏都被用绳子捆住,女俘虏则被用她们的面纱和腰带捆住。元老们被和他们的奴隶拴在一起;高级教士被和教堂的勤杂工拴在一起;平民阶层的男青年也和过去从不露面,就连她们的最亲近的亲属也从未见过她们的脸的贵族少女混在一起了。在这一大群俘虏中,社会地位全被打乱;血缘关系的纽带也被切断;那些无情的兵士毫不顾惜父亲们的呻吟、母亲们的眼泪和孩子们的哀嚎。他们中,哭声最高的是那些被从祭坛边拉走、袒胸露乳、双手伸开、披头散发的修女;我们可以真诚地相信,她们中几乎没有一个会情愿放弃修道院生活,去充当穆斯林的妻妾的。这些不幸的希腊人,这群驯服的动物,被一串串粗暴地赶着,从大街走过;而由于那些征服者急于返回去再抓更多的俘虏,他们的蹒跚的脚步在叫骂声和鞭打中不得不有所加快。与此同时,在所有教堂和修道院中,在首都的所有宫殿和住房中,也都同样出现了类似的抢劫活动;再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无论多么与世隔绝,能够保护希腊人的人身或财产安全。大约有6万多这类虔诚教徒被从城里运到军营或舰队上去;他们听任他们的主人高兴或被与人交换或被出卖,作为奴隶全分散到奥斯曼帝国的遥远省份中去。在他们中,我们还可以看到一些非同一般的人物。作为第一寝宫大臣和书记长的历史学家弗兰札和他的一家人也被卷入和大家相同的命运之中。在忍受了4个月的苦役之后,他恢复了自由:在那年冬天他冒险前往阿德里安堡,从mir barshi,或马的主人的手中赎出了他的妻子;但他的两个如花似玉的孩子却被抓去供穆罕默德本人使用。弗兰札的女儿死在后宫,可能未失贞洁:而他的15岁的儿子,因宁死也不愿受辱,被那统帅情人亲手刺死。据说他有一次收到菲勒普斯的一首拉丁赞歌,因为知道这位诗人的妻子正是来自某一名门,便把他从那一家掳掠来的一位夫人和两位小姐释放了。但如此惨无人道的行径仅凭那点人情味和慷慨是完全不能抵消的。抓住一位罗马的使节也许还可以使穆罕默德的骄傲和残忍心性得到一定程度的满足;但红衣主教伊西多尔的机智使他逃脱了搜捕,他穿着一身平民服装从加拉塔逃走了。外港口的铁链和入口仍然在意大利商用兼作战用船只的掌握之中。围城期间它们已显示出了它们的英勇:而在土耳其水兵们一窝蜂似地进城抢劫的时候,它们更抓住了这一撤退的好时机。在船上的士兵们正升起风帆的时候,海滩上挤满了大批乞救上船的哀嚎的人群;但运输力量实在有限;威尼斯人和热那亚人都只挑选了一些他们的同胞;而加拉塔的居民,不顾苏丹的最动听的保证,全都带着他们的最值钱的家产,弃家登上了船。

    每当一座大城市陷落和遭到洗劫的时候,一位历史学家注定只能重复一些人云亦云的大灾难的情景:同样的情绪必然产生同样的结果;而当这类情绪不加控制地任其发展时,天哪!那文明人与野蛮人之间便没有什么差别了。在一片含糊的偏执和憎恨的喊叫声中,那些土耳其人并没有受到对基督教徒滥加杀害的指责:但根据他们的格言(古老的格言),战败者都不能保全性命;而战胜者的合法报酬则来之于他们的男女俘虏的劳役、卖出的价款和赎金。君士坦丁堡的财富全被苏丹赏给了他的获胜的军队;一个小时的抢劫比几年的幸苦劳动所得更多。但是由于对战利品没有适当的分配办法,个人所得多少并不取决于他的战功;这样,原是作为鼓励勇猛的赏赐却被一些一见困难和危险就躲,只是跟着部队乱跑的兵油子暗中得去。对他们的抢掠行为的叙述既无任何趣味也无教益:他们掳掠的总数,在帝国已十分穷困的时候,一般估计共值400万金币;其中有一小部分是威尼斯人、热那亚人、佛罗伦萨人和安科那商人的财产。这些外国人的股金在迅速的、不停的运转中增值极快:而希腊人的财富却都表现于无味地炫耀阔绰的宫室和衣着上,或者换成金条或旧币深深埋藏于地下,唯恐被政府为了保卫国家从他们手中要走。对修道院和教堂的亵渎和抢劫引起了最悲痛的责难。那人间的天空、那第二重天、天使的落脚点、光荣的上帝的宝座圣索菲亚大教堂的殿堂本身中,多少代积累下来的供品也都被抢劫一空;那金银珠宝器皿和装着神像的花瓶被极其邪恶地变成为人所用之物。一切在异教徒眼中稍有价值的东西在剥去上面的圣像以后,那些帆布,或木料便被扯碎,或打烂,或烧毁,或踩在脚下,或被极其恶毒地用于马厩或橱房之中。然而,这种亵渎神明的做法却是从君士坦丁堡的拉丁征服者那里学来的;而基督、圣母以及圣徒们从有罪的天主教徒那里所受到的待遇完全可以被狂热的穆斯林加之于偶像崇拜的纪念物上。也许一位哲学家,不但不会跟公众一起叫喊,而会说,在艺术趋于没落的时代,技巧并不可能比作品更有价值,而一大批新出现的幻境或奇迹将很快被教士们的狡黠和人民的轻信有所更新。他将会对那在这场大动乱中被毁或散失的拜占廷图书感到更加真切的悲痛:据说有一二万部手稿失踪了;而一个金币就可买到10卷书;以同样的,对于一位藏书的神学家来说,可能仍嫌太高的,可悲价格买卖的,还包括了古希腊所产生的最伟大的科学和文学作品,亚里士多德和荷马的全部著作。我们或者可以高兴地想到,我们的古典文化宝库中的极大一部分无价之宝被安全地保存在意大利;并想到一个日耳曼城镇发明了一种使时间和野蛮人的破坏都无能为力的技巧①。

    ①这里自然是指印刷术,以为印刷术是日耳曼人所发明是曾经流行一时的一种误解。——译者

    穆罕默德二世的入城

    从难忘的5月29日的第一个小时开始,发生在君士坦丁堡的暴乱和抢劫一直延续到当天的第8小时,也就是那位苏丹亲自胜利地走过圣罗马努斯教堂的大门的时候。他被他的大臣、军事将领和卫兵们簇拥着,他们全都(如一位历史学家所说)像赫耳枯勒斯一般强健、像阿波罗一般灵巧,并且在战场上全能敌得过10个凡夫俗子。这位征服者以满足而惊异的眼光注视着那与东方建筑风格迥然不同但无比辉煌的圆顶和宫殿的雄姿。在竞技场或at-meidan上,他的眼光被一根三蛇盘绕的柱子所吸引;为了测试他的膂力,他用他的铁杖或战斧打碎了一头蛇怪的下腭,在土耳其人眼里这怪物乃该城崇拜的偶像或护城之物。在圣索菲亚大教堂的正门前,他下马走进了这座穹顶建筑;他对这座作为他的光辉业绩纪念物的建筑是如此珍爱,以致于在他看到一个狂热的穆斯林在敲碎那大理石铺的地面时,他伸出自己的短刀使他一惊并对他说:虽然所有的战利品和俘虏都赏给了士兵们,所有公众和私人的建筑一概归君主所有。在他的命令下,这座东部教会的主要教堂被改为一座清真寺:原用于迷信活动的贵重的可搬动的器具全被搬走;十字架全被推倒;原来布满图像和拼接画的墙壁全被冲刷、刮净,恢复了它原来的光秃秃的状态。就在当天,或那个星期三,muezin,或传令人,登上了最高的塔楼,以真主和他的先知的名义,发出了ezan,或公开的邀请;阿訇对众讲道;接着穆罕默德二世在大祭壇上进行祈祷和感恩仪式,而这里就在不久之前还在最后一位恺撒的面前举行了基督教的神秘庆典。他从圣索菲亚大教堂前往那庄严而荒凉的、供奉着100位君士坦丁大帝的继承人的大殿,但是,这里就在几个小时之前已被剥夺掉一切皇家的气派。一种人生盛衰无常的凄凉思想忽然闯入他的脑中,他忍不住背诵了波斯诗歌中的一联优雅的对仗句:“蜘蛛在帝国的宫殿里织下它的丝网,猫头鹰却已在阿弗拉希阿卜的塔上唱完了守夜歌。”

    然而,在他没有确切知道君士坦丁的下场——他是逃走了还是被俘了,或者还是在战斗中被打死了?——之前,他的思想仍感到不满,并觉得自己似乎还未得到全面的胜利。两个禁卫军士兵声称有幸杀死了他,并要求得到奖赏:在一大堆尸体中,他的鞋上绣有金鹰的尸体被找到了;希腊人也含着眼泪辨认出了死去的皇帝的头;在公开展示了这一血淋淋的战果之后,穆罕默德为他的对手安排了一个较为恰当的葬礼。他既然已死,大公爵兼帝国第一大臣卢卡斯·诺塔拉斯便成了最重要的俘虏。当他伏在御座脚下请求献出他的生命和一切财宝的时候,“你为什么,”苏丹愤怒地说,“不用这些财富来保卫你自己的皇帝和国家呢?”——“也们都是您的,”这个奴才回答;“上帝一直为您将他们保存下来。”——“如果他真的为我把他们保留下来了,”这位**君主说,“那你们又为什么还要劳民伤财、徒劳无益地进行殊死抵抗,不肯马上把他们交出呢?”这位大公爵说是由于某外族人的固执以及某些土耳其大臣的暗中鼓励;在这次生死攸关的会见之后他被放了出来,并得到免于处分和将受到保护的许诺。穆罕默德还屈尊看望了他的妻子,一位可敬的被病痛和忧伤折磨着的公主;他以最诚挚的人道主义精神和后辈对长辈的孝心,对她的不幸表示了慰问。他对一些有身份的重要官员也都给与宽大处理,其中有几位还是他自己花钱赎出的;有那么几天他自称是这个被征服的民族的朋友和父亲。但情况很快发生了变化,在他离开之前,他的一些最高贵的俘虏的鲜血便洒遍了竞技场。基督教徒们对他的这种背信弃义的残暴至今咒骂不止;他们对被处决的大公爵和他的两个儿子加以英勇的烈士的称号,他的死也被说成是因为他大无畏地拒绝让那位暴君拿他的两个孩子去满足兽欲。然而,一位拜占廷历史学家却无意中透露出了进行密谋、图谋自由和向意大利求援的说法:这种造反行为或许是很伟大的;但那勇敢地大胆冒险的叛逆分子,自然死而无憾;我们也不应过于责怪一位征服者将他已不能再信任的敌人处死。6月18日凯旋的苏丹返回阿德里安堡,对那些基督教皇帝派来的卑贱的、无用的使臣面含微笑,他们从东部帝国的陷落中,已看到了自己即将灭亡的命运。

    君士坦丁堡曾一度既没有君主,也没有人民,变成了一片荒凉。但是她的曾作为一个伟大帝国国都的不可比拟的地理位置却是不容漠视的;这里的天生的灵气将永远胜过时间和命运所造成的一时的灾害。古代奥斯曼的中心布尔萨和阿德里安堡都退而降为省城了;穆罕默德二世把他自己的和他的继承人们的居住地仍选在君士坦丁所选定的一块高地上。加拉塔的防御工事原可以作为拉丁人的一面屏障,却被明智地完全拆毁;但是,被损坏的土耳其大炮却很快都尽力修复了,并在8月份到来之前便烧制了大量石灰以为修复都城城墙之用。现在所有的土地和建筑,无论是公众的还是私人的,世俗的还是教会的,都归这位征服者所有了,他于是首先从那三角形的顶端划出一块8弗隆①见方的地段用于建筑他的皇宫或宫殿。正是在这里,在这个奢华的怀抱里,这位Grand Signor②(意大利人曾这样慎重其事地称呼他)似乎已统治着整个欧洲和亚洲;但他置身于博斯普鲁斯海峡的岸边,遇上外来敌对海军的进攻,便很难确保安全。现已成为清真寺的圣索菲亚大教堂每年有丰厚的收入,屋顶上加了许多伊斯兰式的大尖塔,四周环绕着许多树林和泉水,以供穆斯林朝觐和休息之用。Ja-mi或皇家清真寺也完全模仿了这种格局;第一座这样的清真寺是在神圣的使徒教堂和希腊皇帝的坟墓的废墟上,由穆罕默德亲自建造的。在城破后的第三天,在阿拉伯人第一次围城中倒下的阿布·阿尤布或约伯的墓在一次显灵中被人发现;而新的苏丹们正是在这位殉道烈士的墓前接受统治帝国的佩剑的。君士坦丁堡已不再和罗马历史学家有关;我也用不着再一一列举出遭它的土耳其主人亵渎的,或新建的,民政或宗教建筑了:人口迅速得到了更新,在那年9月底以前,便有来自阿那托利亚和罗马尼亚的5000户居民,都按照皇帝的否则处死的命令,迁往了他们在首都的新居。穆罕默德的宝座由他的数量众多的忠实的穆斯林臣民保卫着;但他的合理的政策也有助于重新召回残余的希腊人,他们在确信他们的生命、人身自由和信仰自由都能有保障后,便马上成群结队地回来了。在选举长老和对长老授职的问题上,则又恢复并模仿拜占廷朝廷的旧制。他们怀着欣慰和恐惧参半的心情,看着这位坐在宝座上的苏丹把权杖或牧杖交到耶纳迪乌斯的手中,以作为他的宗教职位的象征;看着他把这位长老领到皇宫门前,赠给他一匹配有华丽鞍辔的骏马,然后让一些大臣和军事将领带他前往那指定作为他的住所的宫殿。君士坦丁堡的所有教堂由两个教会均分了:并划出了清楚的分界线;直到穆罕默德的儿子谢里姆将它破坏之前,希腊人在60多年中因这一平等的划分受益不浅。在一些希望逃避苏丹的狂热情绪的土耳其国务大臣的鼓舞下,基督教的辩护者竟然大胆宣称,这一划分并非出于慷慨,而是正义的要求;并非出于让步,而是双方的协议;还说,如果该城的一半在袭击中被占领,那么其余的一半,则是根据一项神圣的和议条款,投降的。最初的赐与的确已在大火中化为乌有;但失去的东西又因三位还记得这事情经过的年迈的土耳其禁卫军的证明而得到补偿;他们的可以收买的誓言,在坎特米尔看来,比那一时期所有的历史一致明确表示同意的意见还更为可靠。

    ①英国长度单位,略大于100米。——译者

    ②意大利语,意为伟大的先生。——译者

    希腊王国在欧洲和亚洲所剩下的零星领土,我将完全交给土耳其军队去处理;但这两个曾在君士坦丁堡统治的最后的王朝的最终灭亡,应作为东部罗马帝国衰亡的标志。摩里亚的**君主姓佩利奥洛格斯的最后活下来的两位兄弟,德米特里乌斯和托马斯,都对君士坦丁皇帝的死和王国的灭亡深感震惊。明知已无力抵抗,他们和一些与他们共命运的出身高贵的希腊人一起,准备一道远离开奥斯曼的军事威胁,到意大利去找一个安身之地。获胜的苏丹满足于得到一笔1.2万金币的贡金,使他们最初的一些恐惧思想消除了;而当他的野心全在于欧洲这块大陆和那里的一些岛屿上寻找猎物的时候,他完全放任摩里亚勉强生存了7年。但这安静的7年却是在阴郁、不和和痛苦中度过的。那不断修复又不断被摧毁的地峡上的壁垒hexamilion,已不可能长时间由300名意大利弓箭手来守卫:通往科林斯的钥匙也被抓在土耳其人手中;他们从他们的夏季远征归来,带回了大队的俘虏和战利品,而被伤害的希腊人的抱怨声却谁听着也不在意,甚至表示厌恶。那以牧羊和抢劫为生的游牧民族阿尔巴尼亚人,使这个半岛充满了掠夺和屠杀:这两位**君主向近处的一位土耳其将官可耻地乞求危险的援助;而当他平息了叛乱之后,他的教训便成了他们今后行动的准则。不论是血缘关系还是他们在圣餐礼上和圣坛前反复发出的誓言,也不论是更强烈的需要的压力,都不能平息或延缓他们的内部争吵。他们相互用剑与火摧毁对方的世袭产业;来自西部的救济和援助全被消耗在国内战争之中,他们的力量仅只用于残酷而随意的互相处决对方的人犯上。较弱一方的沮丧和报复心使他们求助于他们的最高的主子;到了庄稼成熟的复仇的季节,穆罕默德宣称他自己是德米特里乌斯的盟友,率领一支无敌的军队进入了摩里亚。在他已攻占斯巴达之后,这位苏丹说:“你的力量太弱小,无法控制这个多事的省份;我准备把你的女儿带到我的床上去,你也可以在安全和荣誉中度过你的余年了。”德米特里乌斯无可奈何地应允了;他献出了他的女儿和城堡,跟随着他的国君和儿子来到阿德里安堡,为了让他维持他自己和他的随从人员的生活,他得到了色雷斯的一座城及其附近的伊布罗斯岛、利姆诺斯岛和萨莫色雷斯岛。第二年他又有了一个不幸的伙伴,科门努斯家族的最后一员,他在君士坦丁堡被拉丁人攻占以后曾在黑海边上建立起一个新帝国。在征服安那托利亚的进程中,穆罕默德带领一支舰队和一支军队进入了自称为特雷比藏德的皇帝的大卫的都城;整个商谈只用一个简短而武断的问题便全包括了,“你是愿意交出你的王国以换取你的性命和财产,或者还是宁可同时赔上你的王国、财产和性命?”无能的科门努斯被他自己的恐惧以及他的穆斯林邻邦作出的榜样所征服了,那位锡诺普的君主在类似的命令下拱手交出了一座有400门大炮和1万或1.2万名士兵把守的城市。特雷比藏德投降的条款全都一一忠实地履行了,皇帝和他的家人被搬迁到罗马尼亚的一座城堡里去;但由于暗中和波斯国王通信的莫须有的嫌疑,大卫和整个科门努斯家族便全成了那位征服者的嫉妒和贪婪的牺牲品。父亲的名声也无法长久保护不幸的德米特里乌斯免受被放逐和没收财产的惩罚:他的卑躬屈节态度引起了苏丹的同情和蔑视;他的追随者被赶往君士坦丁堡,而他的穷困也因得到一笔5万阿斯皮尔的年金而得到缓解,这情况一直维持到一身僧侣服装和一次艰难的死终使佩利奥洛格斯得以解脱掉一个尘世的主宰的羁绊,至于德米特里乌斯的奴役生活和他兄弟托马斯的流放生活,哪一种更不光彩,那可很难说了。在摩里亚被征服的时候,那位**君主带着几位一无所有的追随者先逃到科孚,又从那里逃到了意大利;他的名字、他的苦难和使徒安德鲁的头使他得到梵蒂冈的礼遇;而由于他仅能从教皇和红衣主教们那里得到60金币的年金,他的苦难生活更是没头了。他的两个儿子安德鲁和马努埃尔均在意大利接受教育;但其中使敌人感到可鄙,使朋友们感到累赘的老大,由于生活格调低下和娶妻身份不配,而为人所鄙视。头衔是他所继承的一切;而这个头衔又被他相继卖给了法兰西国王和阿拉贡国王。查理八世在他短暂的繁荣时期曾野心勃勃地想把那不勒斯王国并入东部帝国:在一次公共庆祝会上,他自封为奥古斯都,并穿上了紫袍;看到法兰西骑兵已经临近,希腊人兴高采烈,而奥斯曼人则止不住开始发抖。二儿子马努埃尔·佩利奥洛格斯动了重游故国的念头:他的回归可能会使土耳其政府高兴,也不可能对它构成任何威胁;他得以在君士坦丁堡过着安全而舒适的生活,并有一群体面的基督教徒和穆斯林为他送葬。如果真有一种生性高洁,在处于豢养状态中便拒绝繁殖后代的动物,那皇家的最后一代便必须算作是更低下的一种了:他接受了慷慨的苏丹赠送给他的两个美女,他死后留下的一个儿子,因其所穿土耳其奴仆的服装,并信奉他们的宗教,而不为人知了。

    欧洲的悲伤与恐惧

    君士坦丁堡的失陷充分显示出,并进而夸大了它的重要性:尼古拉五世教皇的统治时期不管是多么的平静和繁荣,却因东部帝国的灭亡而失去光彩;拉丁人的悲伤和恐惧重新唤起了或似乎重新唤起了过去的十字军东征的狂热情绪。在西部最遥远的一个国家中,勃艮第的菲利普公爵在佛兰德的利斯勒为他的贵族们举行了一次盛大的宴会,这一盛大酒宴的排场是巧妙地适合他们的口味和脾性安排的。在宴会进行过程中,一个高大的萨拉逊人牵着一头假作的大象走进大厅来,大象背上驮着一个城堡:大家看到一位身着宗教象征的丧服的女人从她的城堡中走出来:她感叹自己处处受到限制,嗔怪她的卫士们行动太慢:金羊毛的第一报信人走上前来,他手里拿着一只活雉鸡,并把它按骑士的习俗献给了公爵。在这非同一般的召唤之下,菲利普,一位英明而年迈的君主,表示要把自己的身体和力量献给反击土耳其的神圣战争:到会的贵族和骑士们都纷纷效法他的榜样:他们向上帝、向圣母、向在场的太太们,并向那只雉鸡发誓;而他们发下誓言的狂热情绪和对他们的誓言普遍表示赞同的欢呼声的热烈程度不相上下。但要想实际行动却要取决于将来国外可能发生的事件;因而勃艮第公爵,直到他临终前的12年里,可能一直处于谨慎的,也许是十分认真的整装待发的状态中。如果每一个胸膛都是同样的热血沸腾;如果基督教徒的团结和他们的勇敢相适应;如果从瑞典到那不勒斯的所有国家都能按一定比例提供适量的骑兵和步兵,提供人力和钱财,那么君士坦丁堡便的确有可能获得解放,土耳其人也完全有可能被赶进赫勒海峡或幼发拉底河。但是,为皇帝起草每一封信、参加每一次会议的皇帝的秘书,政治家兼演说家埃涅阿斯·西尔维乌斯,根据自己的经历描述了基督教世界的令人难以容忍的状态和精神。“那是一个,”他说,“没有头颅的躯体;一个没有法规或地方官的共和国。教皇和皇帝可以作为一些高贵的称呼、辉煌的偶像,显得光芒万丈;但他们全无指挥能力,也没有一个人听从他们的指挥:每一个城邦都有各自的君主,每个君主又都只顾各自的利益。有什么样的口才能把这样一些如此不和和敌对的力量团结到一面旗帜下来?即使能让他们手执兵器集中在一起,谁又敢担任统帅的职位呢?如何能维持他们的秩序?——如何能维持纪律?谁来担负如此庞大的一支队伍的吃饭问题?谁能懂得他们各不相同的语言,或指导他们的各不相同、互不相容的习俗?一个凡夫俗子谁能有办法使英格兰人和法兰西人、热那亚人和阿拉贡人、日耳曼人和那些匈牙利和波西米亚人友好相处?如果参加这一圣战的人数很少,他们便会被异教徒所消灭,而如果很多,又会被自身的力量和混乱所粉碎。”然而,同是这个埃涅阿斯,在他以庇护二世的名义荣任罗马教皇之职后,他却以毕生的精力致力于反土耳其战争。在曼图亚的议会上,他曾激起了一些虚假或微弱的热情的火花;但当这位教皇出现在安科那,亲自带兵登船时,原来的承诺立即以各种借口废止了;原来说定的日期被无限期地推迟了;他的精锐部队是由一些日耳曼朝圣者组成的,现在他不得不一面百般安抚,将他们遣散。而他的继位者和意大利的权势人物都不管前途如何,参与到只顾眼前和本国利益的冒失的计划之中去。在他们的眼里,每一件物体的远近距离决定着它的外形的大小。而一个被放大的他们的利益的图像必会教会他们,对共同的敌人,采取防守性的海上战争的策略;而斯坎德贝格的支援以及他的勇敢的阿尔巴尼亚人也可能会阻止住因而召来的对那不勒斯王国的入侵。土耳其人对奥朗托的包围和劫掠引起了普遍的恐慌;在西克塔斯教堂准备越过阿尔卑斯山逃走的时候,这场战祸却因年仅51岁的穆罕默德二世的死而忽然消除了。穆罕默德二世的大智大勇曾使他垂涎意大利:他占有了一座坚强的城市和一个宽广的海港;这般的统治本完全可以用新的和古罗马的战利品来装点自己的辉煌。

    向西部救援(原书835页概述)的两个结果有必要在这里复提一下。一是派出查士丁尼(朱斯蒂宁阿尼)所领的2000名热那亚士兵;一是红衣主教伊西多尔作为教皇的使节被派出面谈判。843页关于查士丁尼的行为的描写既不符合历史也欠公正。该城陷落的直接原因是一些土耳其士兵进入了查士丁尼挖开,准备出击的一条暗道。伊西多尔的谈判只不过反而加重了希腊人对拉丁人的仇恨。有人甚至说他宁愿在城中看到一条穆罕默德的包头也不愿看到一顶红衣主教的帽子。在圣索菲亚教堂改用拉丁宗教仪式之后,那里便已空无一人,“那令人肃然起敬的大建筑中便只剩下了一片阴森的沉寂。”845页所讲污染问题于此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