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第六十八章(1/2)

    穆罕默德二世的为人及其统治。他对君士坦丁堡的围攻与占领。他的入城式。欧洲的悲伤与恐惧。

    土耳其人对君士坦丁堡的包围,首先使我们注意到了这个大破坏者的人才和人品。穆罕默德二世是第二个阿穆拉特的儿子;尽管他的母亲曾荣膺基督教徒和公主的头衔,她却很可能仍不过是充斥这位苏丹后宫的来自各地的无数嫔妃中的一员而已。他最初所受的教育和薰陶完全是用以培养虔诚的穆斯林的那一套;而由于他常与一位异教徒交往,他终于通过合法的洗手礼仪式净化了他的双手和脸。年龄和帝国的责任看来使他的狭隘的偏执思想有所缓和:他的甚有抱负的才能使他耻于承认一个比他自己拥有的更高的权力;而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他竟然(据说)敢于把那位麦加的先知归入强盗和骗子一类。然而,这位苏丹却对于《古兰经》的教义与法规保留着相当的尊敬:他私下偶不小心所表现的思想,必然非一般人所能得知;因而对那些如此倾向于相信一个与真理格格不入的头脑,必然会对荒唐和谬误抱有高度轻蔑的局外人和宗派分子的过度轻信,我们不能不表示怀疑。在一些最有经验的老师的指导之下,穆罕默德在知识的道路上很早便取得了迅速的进步;有人肯定,他除了自己的母语外,还会说或者能听懂五种语言,阿拉伯语、波斯语、迦勒底或希伯来语、拉丁语和希腊语。其中波斯语也许真的只不过有助于他的消遣,而阿拉伯语则有助于他的教化;而这种学习语言的风气常见于东方青年之中。在希腊人与土耳其人的交往中,一位征服者可能甚盼能直接与他企图统治的人民对话:他自己对拉丁诗篇或散文的赞美有可能找到一条进入皇帝的耳朵的通道;但是,向这位政治家或学者推荐希伯来奴隶的粗俗的方言,能有什么用处或作用呢?他对世界的历史和地理了如指掌:东方,或许还有西方的英雄人物的生平使他大有恨不能和他们比一高低之憾:他的占星学的技术应视为一个时代的愚昧而加以原谅,它也可说提出了一些数学上的基础知识;在他慷慨地邀请和奖赏意大利画家①的行为中,又透露出他对异教艺术的欣赏。但是宗教和学识的影响却对他的粗野和放荡的性格未起任何作用。我不打算抄录,也不认真相信,他的14位随从被划开肚皮以寻找一个被盗的瓜或将一个美丽的奴隶的头砍下来,以便向土耳其禁卫军证明,他们的统帅并非好色之徒①的故事。他的清醒的头脑可以从土耳其编年史对此不著一词得到证实,该书曾指责三位,但仅仅三位奥斯曼皇族有酗酒的恶习②。但不能否认他的狂热情绪有一段时候曾是非常疯狂和无法遏止的;不能否认在宫廷中,也和在战场上一样,一点极不相干的小事就能挑起一起流血事件;以及被俘人员中出身最为尊贵的青年常常作了他的不正常的**的牺牲品。在阿尔巴尼亚战争中他尽力研究了他父亲留下的教训,并很快就超过了他;据一种讨好他的夸大的计算,两个帝国、12个王国和200座城市全都是依靠他的无敌之剑征服的。他无疑是个战士,也或许是个将军;君士坦丁堡保证了他的荣耀;但是,如果我们从他采取的手段、遇到的障碍和取得的成就方面来作个比较,穆罕默德二世便不能不感到站在亚历山大或帖木儿面前自愧弗如。在他指挥下的奥斯曼军队的兵力永远在数量上多于他的敌人,然而他们的前进仍受到幼发拉底河和亚得里亚海的限制,而且他的兵力还受到胡尼阿德斯和斯坎德贝格、罗得岛骑士以及波斯国王的控制。

    ①他从威尼斯邀请来的著名的非犹太人画家贝利诺,在临走时他送给他一条金链和一个金项圈,还有装着300金币的一袋钱。我和伏尔泰一样认为,说是为了让这位画家看到肌肉活动的情况便特意将一个奴隶砍头的愚蠢的故事,是非常可笑的。

    ①约翰逊博士的艾琳便是根据这个故事写成的。吉本的怀疑更被后来的作家所证实。柏里指出该故事原见于塞涅卡(约公元前55年)的论争(X.5.)中。——D.M.洛

    ②这三位皇族酒鬼是索利曼一世、谢里姆和阿穆拉特四世。波斯的sophhis能提出一个包括人数更多的名单来;而在上一世纪,我们的欧洲的旅游者更是他们的狂欢豪饮的见证人和伙伴了。

    在阿穆拉特统治期间,他曾两度尝到作皇帝的滋味,但两次都被撵下了宝座:他的幼小的年纪无法对抗他父亲的复辟活动,但他也永远不能原谅给他出这个好主意的大臣们。他和一位土库曼酋长的女儿举行了结婚庆典;而在结束了两个月的庆祝活动以后,他便离开阿德里安堡,和新娘一同去主持马格涅西亚政府。到那里还不到6个星期,他忽然接到一封来自国务会议的文件,告诉他阿穆拉特已死,土耳其禁卫军颇有叛乱之意,要他立即回去。他的速度和魄力使他们不得不俯首贴耳:他带着一个精心挑选的卫队越过了赫勒海峡:在距离阿德里安堡尚有1英里之遥时,大臣和酋长们、阿訇和法官们、士兵和人民便全都俯伏在这位新苏丹的脚下了。他们假装着抽泣,他们假装着高兴:他在21岁时登上王位,并通过处死,不可避免地处死,他的几个年幼的弟弟而消除了叛乱的根源。不久,来自欧洲和亚洲的使节都前来祝贺他荣登王位,并谋求与他友好相处,对他们他全都给与谦和、和平的回答。希腊皇帝也因他加印批准和约时庄严宣誓和反复保证而恢复了对他的信赖:由于一位奥斯曼王子在他的要求下被留于拜占廷宫中,每年须付30万阿斯皮尔①赎金,斯特里蒙河畔的一块富饶的土地便被划去以为抵付此笔款项之用。然而,穆罕默德的邻人看到一位年轻君王,竟能以如此严厉的手段改变他父亲治家的旧制,可能不免十分惊愕:过去花在奢侈上的费用,全用来为满足自己的野心的需要,7000人组成的无用的放鹰队,或者被遣散或者编入他的部队中服役。在他当政的第一年夏天他带领一支军队视察了亚洲诸省;但在抑制住自己的骄傲情绪之后,穆罕默德接受了卡拉曼人的归顺,这样他便可以不致因一点微小的障碍而干扰他的宏图大略。

    ①土耳其货币单位。

    穆罕默德在博斯普鲁斯岸边的阿索马同建起了一座炮台,并积极准备包围君士坦丁堡。一架威力无比的大炮也建造完毕。与此同时,君士坦丁·佩利奥洛格斯试图向西部求得援助,未获成功。

    君士坦丁堡的被围

    组成君士坦丁堡的三角形状的沿海的两条边,是任何敌人都难于接近的;普罗蓬提斯天生易守难攻,那港口曾经过精心防护。而在这两片水域之间的那三角形的底部,即陆路一边,则有双层城墙和一条100英尺深的壕沟作为保护。奥斯曼人正是把他们的主要进攻力量集中在这条,据一位目击者弗兰札说,长达6英里的防线上;这位皇帝,在最危险的地段配备好兵力和确定了指挥权以后,便自己负责保卫外层城墙。在包围开始的前几天里,有些希腊士兵跳下了战壕,或试图攻入战场,但他们很快发现从人数对比上看,一个基督教徒的价值实际胜过20多个土耳其人:因而,在开始进行了这一大胆行动之后,他们便小心地甘愿靠他们的投掷武器固守他们的工事了。这种小心更不应被指责为怯懦的表现。这个民族确实是生性怯懦和怕事;但是这最后的一位君士坦丁却无愧于英雄的称号:他的高尚的志愿兵部队全受到罗马人的高尚品德的鼓舞;那些外族的辅助兵也颇有西部骑兵的风度。一排排不断射出的投枪和箭伴随着他们的滑膛枪和大炮的硝烟、吼声和火焰。他们的小型武器却能一次发射5发,甚至10发相当于核桃大小的铅弹;而且,根据交战双方的接近程度和火药力量的大小,同一发子弹就可能可以穿透好几层胸甲和**。但是进攻的土耳其人很快就被逼进战壕中或以尸体作掩护。这样每一天都使这些基督教徒们增添了知识;但是他们的储量不大的火药却在每天的行动中消耗掉。他们的火器在数量和威力上都不够强大;即使他们有一些重炮,他们也不敢把它安置在城墙上,唯恐那古老的建筑经不住它的爆炸力的震撼而坍塌。而类似的破坏性的机密早已为穆斯林们所掌握;他们已经以更为优越的热情、财富和**制度加以利用。穆罕默德的大炮时或已曾有人注意到了;那是那一历史时期的一个重要的、具体的题目:但是这庞大的大炮左右还有两个几乎和它威力相等的大家伙护卫着:列成长阵的土耳其炮兵的火力全对准城墙;14个炮兵阵地同时向那些最易受到攻击的地点轰击;在这些阵地中,有一处,据一个含糊的报导,共装有130门炮,或一共发射出130发炮弹。但是,在这位苏丹的力量和行动中,我们却可以看到新科学的萌芽。一位大师已计算出,这种大炮每天至多只能装药和发射7次。过热的金属不幸爆裂了,几位炮手被炸死;值得人敬佩的是一位技师,他想到了,在每次发射之后向炮口里灌油,便可以防止这种危险和意外的发生。

    最初几次无目的的发射只空有响声,而并无效果;由于一位基督教徒的建议,炮手们知道应该把他们的武器指向对方工事的突出的两边的夹角。尽管这极不够完善,一再重复的炮火总算在城墙上留下了弹痕;土耳其人推进到了战壕边,企图填平这巨大的壕沟,筑出一条攻城的通路。数不清的柴草、大桶和树枝被叉叉丫丫地堆到一起,而这群人的行动是如此鲁莽,走在最前面、力量最弱的人全被推得一头裁下壕沟,当即被胡乱抛下来的杂物所埋葬。对围城者来说,填壕沟是一项苦差,清除战场垃圾则是最为安全的工作;经过一场长时间血腥的战斗之后,白天织起的网在夜晚仍被拆开。穆罕默德想到的第二个办法是打地洞,但这里的地面全是岩石,他所挖的每一个洞都被基督教徒的工兵阻断或破坏了;那种在地下通道里装上火药,以便把整个塔楼或整座城市送上天空的技术当时还没有发明,对君士坦丁堡的包围战的一个突出特点,是古代与现代火炮技术的再度结合。火炮夹杂于发射石块和箭头的土炮之中;炮弹和撞墙锤同时对准同一面城墙;火药的发明也并未终止火油和难以扑灭的火种的应用。硕大无比的木制炮楼被安装在轮子上推着前进:这个可移动的装满弹药和柴草的军火库,外面覆盖有三层牛皮作为保护;上面所开的一排排炮眼可以安全地不断射出炮弹,前面有三个门,供士兵和工兵们出击和后撤之用。他们可以走过一段梯子下到一个平台上,一架与平台同高由滑轮操作的云梯可以形成一座吊桥直通敌方城堡。通过这许多骚扰的技术,其中有些对希腊人来说既十分陌生也十分凶狠,圣罗马努斯的塔楼终于被摧毁了:在经过一番艰苦的战斗之后,土耳其人被从打开的缺口处轰出,在黑夜中又无法逃走;但是他们坚信在天亮之后他们将以新的活力发动进攻、并取得决定性的胜利。在这战斗间歇中,这希望在望的时刻,由于皇帝和查斯丁尼都积极行动,一夜都在战场上度过,不断督促修筑保卫教会和城市安全的工事,士兵的士气随时都在高涨。第二天天一亮,早已迫不及待的苏丹惊愕而悲痛地看到,他的活动木炮楼已被完全烧毁:壕沟又被清理干净,恢复了原样,而圣罗马努斯塔楼又变得和原来一样坚固和完好了。他哀叹自己的计划已告失败,并发出一声渎神的诅咒,指责那3.7万个先知所讲的话不应迫使他相信,这些不信神的人竟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完成这样大的工程。

    基督教君主们的慷慨是比较冷漠和迟缓的;但在君士坦丁刚一意识到城将被围的时候,他便已和爱琴海群岛、莫利阿和西西里等岛国谈判了必不可少的给养问题。如果不是一直持续地大刮北风,早在4月初,5艘满载商品和战争物资的大船就会从开俄斯港开来了。其中一艘船上挂着帝国的旗帜;其余4艘都属热那亚所有;它们满载着小麦和大麦,酒、油和蔬菜,更重要的,还载有前来首都作战的士兵和水手。在经过一段时间焦心的等待之后,一阵轻柔的,第二天更变成强劲的南风,把这些船只送过了赫勒海峡和普罗蓬提斯海峡;但这时该城的水路和陆路都已布满敌兵,在博斯普鲁斯海峡的入口处,土耳其的军舰从一岸直排到另一岸整个排成一个月芽形,以便截击,或至少是阻挡住这支大胆的援军。凡是能在自己头脑中想象出君士坦丁堡的地形图的读者,一定会体会到并赞叹那一副无比壮观的场面。面对敌人的共有300艘军舰的舰队,这5条基督教徒的船只,在一片欢腾的喊叫声中扯起风帆,全力划桨,继续直冲过来;在城墙上、在军营里,以及在欧、亚两洲的海岸边全都挤满了无数观众,他们正焦急等待着想要看到,这一重大救援活动的最后结果。当时乍一看去似乎胜败之势已不容怀疑;穆斯林的优势已经一目了然,只要海面平静,以他们的兵力和勇猛他们无疑将稳操胜券。但是,他们在仓促中建成的不够完善的海军却并非靠人民的智慧,而是靠苏丹的意愿建成的:处于繁荣巅峰的土耳其人一直认为,如果上帝把陆地给了他们,他必是把大海全都给与那些不敬神的人了;而一系列的失败和迅速改变的局势已证实,他们的谦恭的表白是完全正确的。除了18条具有一定作战能力的船只外,他们的舰队主要由一些做工粗糙、配备不齐、只是挤满士兵,却并没有枪炮的无蓬船组成;而且,既然勇敢在很大程度上来自于自信强大,现在处于新的水上环境,即使是最勇敢的土耳其禁卫军也止不住战栗不已。基督教徒的船队是5艘坚固而庞大的船只,驾驶员技术熟练,船上的意大利和希腊水手全都久经海上风浪的考验。它们的重量本身便足以撞沉或撞散那些阻挡它前进的小障碍:它们的炮火横扫海面;它们的火油直接烧到企图利用木板作挡靠近他们的敌人的头上,而大风大浪却总站在最有能耐的航海家一边。在这场战斗中,几乎被对手战败的皇家海军更得到了热那亚人的援助;而土耳其人,在一次远距离和一次近距离的攻击中,两次都遭到重创而被击退。穆罕默德亲自骑马在海岸边指挥,用他的喊声和亲自在场,用许诺的奖赏,并用更甚于他们对敌人的惧怕的恐惧来吓唬他们。他内心的激情,甚至他身体的姿势,似乎都在模仿战士的动作;而且,好像他就是主宰自然的神灵,他无所畏惧,却又毫无用处地催马纵入海中。他的高声斥责和兵营中的吼叫声,促使奥斯曼人发动了比前两次更凶猛、更残酷的第三次进攻;尽管我并不完全相信,我这里仍不得不重复弗兰札自认为从他们口中听来的说法,他们在这一天的大屠杀**损失1.2万余人。他们在混乱中逃到欧洲和亚洲的海岸,而基督教徒的船队却十分得意,毫无损伤地沿着博斯普鲁斯海峡航行,在该港口的铁链保护区之内安全抛锚。由于自信胜利在望,他们吹嘘说,土耳其人都必然已屈服在他们的威力之下了;但那位海军将军,或高级将领,却从他受伤的眼睛的剧痛中找到一点安慰,他把他的失败归之于这一意外事件。巴尔塔·奥格列是保加利亚王族中的一个叛徒:他的军队受到了遭人厌恶的贪婪恶习的污染;而在君主或人民的**政体之下,不幸便足以作为犯罪的证据。穆罕默德一时不高兴便免去了他的军职和他的一切工作。当着皇帝的面,这位高级将领被4名奴隶按倒在地,用一根金棍打足了100下:原曾宣判他死刑,他感谢苏丹的宽宏大量,最后只对他处以没收财产和流放的较轻的刑罚。这批援救物资的到来使希腊人又恢复了希望,也对他们的西部同盟者的偷安思想提出了批评。在安那托利亚的沙漠和巴勒斯坦的岩石中,数以百万计的十字军都已自愿地也是不可避免地把自己埋葬了;但这座帝国的都城以其特殊的位置,为敌人所难以攻打,而朋友却容易给与支援;而这几个海上城邦的适当的、合理的军备可能已保存住这个残余的罗马名声,并在奥斯曼帝国的腹心地带维持着一座基督教城堡。然而这也正是为解救君士坦丁堡所作的唯一一次软弱无力的努力:而更远一些的强大的城邦则对它的危险处境不甚了解;匈牙利,或至少是胡尼阿德斯的使节住在土耳其的军营中,以消除苏丹的恐惧并指导他的军事行动。

    希腊人很难看透土耳其国务会议的秘密;然而,希腊人却终于相信,如此顽强和出人意料的抵抗必已使得穆罕默德逐渐支持不住了。他开始考虑退路;如果不是那第二位大臣的雄心和妒嫉不曾使他反对仍然暗中与拜占廷帝国有书信来往的大臣卡利尔的卖国的建议,君士坦丁堡很快就会解围了。如果不从港口和陆地两路同时进攻,要攻下该诚看来是不可能的;但是那港口实际却无法接近:一条不可逾越的铁链现在已由8条大船和20多条小船以及若干军舰和单桅小艇守卫着;并且,土耳其人不但不敢强攻这一防线,他们可能还唯恐对方海军发动出击,再次在公海进行一场大战。处于这种困境中,聪明的默罕默德想到并实施了一个大胆的、奇妙的计划,他把他的轻型舰只和军事物资从博斯普鲁斯海峡由陆路运往港口的深处。这段距离大约为10英里,地面高低不平,灌木丛生;而由于他们必须沿着加拉塔郊区开通这条路,他们可否自由通行或落个全军覆没,便要全看热那亚人的态度了。但这些自私的商人一心只求使自己最后一个被吃掉,技巧上的不足靠千千万万服服贴贴的劳力加以弥补。由坚硬、结实的木板制作的平台铺出了一条平整的通路;为了使它更光滑,上面还涂上了羊油和牛油。80艘轻型军舰以及50和30划手的双桅帆船被从博斯普鲁斯海峡拉上岸,并依次装上轱辘,靠人力和滑轮拉着前进。在每艘船的舵边和船头各安置有两个领海者或驾驶员:船上的帆都在风中张开,阵阵歌声和号子声鼓舞着大家的干劲儿。在一夜的时间里这支土耳其舰队便艰苦地爬上山岗、行过一片平原,然后在离开希腊的深水船只,不致受其干扰的地方,从斜坡上直滑入港口的浅水区。这一行动的重要性被它引起的惊慌和自信所大为夸大了;但这一无人不知,不庸置疑的事实却曾呈现在两族人民的眼前,并被他们记录下来。古代人曾多次运用过类似的战术;奥斯曼的军舰(我必须重申)应该被看作是一些很大的船;而如果我们将船的体积和拖行的距离,将遇到的障碍和采用的方法加以比较,这一被吹嘘为奇迹的事件或许只有我们今天的成就可以和它不相上下。穆罕默德以这一支舰队和一支部队占领了港口近岸处以后,便立即在土耳其最狭窄的地段建起了一条50肘宽、100肘长的桥或堤:它全由大大小小的木桶组成,彼此用椽木和铁钩相连,上面铺着坚固的木板。在这座浮动的炮台上,他架上了他的最大的一门重炮,然后用80艘载有军队和云梯的战舰直接向过去曾被拉丁征服者攻入过的最易攻入的一侧靠近。有人指责基督教徒无用,没有在这一工程未完成之前将它摧毁;但他们的炮火,被一个更为强大的炮火完全控制住,并压了下去;他们也并非不曾准备在夜间烧毁苏丹的船只和木桥。他的警惕阻止了他们靠近:他们走在最前面的几只平底小船被击沉或俘获了,40名最勇敢的意大利和希腊青年都在他的命令下惨遭杀害;通过虽然残忍但亦属正当的,在城墙上挂出200个被俘穆斯林的人头的报复行动,也仍然难以平息皇帝的悲债心情。在经过40天的包围之后,君士坦丁堡的厄运已显然无法逆转了。日益缩小的守城部队在两面夹击中几乎完全耗尽:在敌人的进攻中挺立了许多时代的坚固防线也从各个方面全被奥斯曼的炮火摧毁;城墙多处被打开缺口,在圣罗马努斯教堂的大门附近,4座塔楼已被夷为平地。为了给他的已无战斗力而有反意的部队发饷,君士坦丁不得不在许诺将来以4倍价钱偿还的条件下拿走了各教堂的一切财物;而他的这一渎神罪更增添了盟军的敌人对他进行谴责的依据。不和的气氛更进一步破坏了基督教徒剩余的力量:热那亚人和威尼斯人都自称自己立下了更大的功劳;而查士丁尼和那位共同的危机并未压下他的野心的大公爵,则相互指责对方背叛和怯懦。

    在君士坦丁堡被围期间,间或也有人谈到求和和投降问题;在兵营和该城之间也曾有过几位使者来往。希腊皇帝已屈服于眼前的困境,准备接受任何不悖宗教教规和皇权的条件。土耳其的苏丹也希望减少他的士兵的流血;但更希望把拜占廷的财宝都拿来供自己享用;他更通过向Gabours提出愿在行割礼、拿出贡金,或者死亡之间进行选择,从而完成一项神圣使命。每年能得到10万金币的数目也许已可以满足了穆罕默德的贪婪;但他的野心却死死抓住东部的都城:对于这位亲王,他提供一个同样富有的城市,对于人民,他容忍他们信仰自由,或安全离去:但在经过一些没有成果的谈判之后,他声称他已决心要么获得王位,要么葬身于君士坦丁堡的城墙下。荣誉攸关,也担心遭到世人的唾骂,使得佩利奥洛格斯不能将都城交到奥斯曼人手中;他决心至死不屈。苏丹花了几天时间为攻击作准备;他心爱的占星学容他有一段休战时间,它把那幸运的决定性的时刻定在5月29日。在27日夜晚他发布了他的最后命令;他亲自召见所有的军事首领;然后派出传令官在军营中各处通告这一冒险行动的任务和目的。恐惧是一个**政府的第一原则;而他则以东方的方式发出他的威胁:开小差或临阵脱逃者,即使他们长有鸟的翅膀,也难逃他的坚决的正义的惩罚。他的大部分高官和禁卫军都是基督教徒家庭的后代:而尊贵的土耳其名姓更因后来的一再收养关系得以永久保存下来;而个别人身上逐渐发生变化,一个军团、团队或oda的精神则在彼此模仿和军纪中保存了下来。在这一圣战中,那些穆斯林也都接受劝导,用祈祷来净化灵魂,用7次沐浴来净化**,而且直到第二天结束之前一直禁食。一群伊斯兰托钵僧拜访了军营,向士兵灌输人人要争当烈士的思想。而且保证他们可在天堂的河流和花园中,拥抱那些黑眼睛的童女,度过永远不死的青年时光。穆罕默德主要更看重世俗的、看得见的赏赐。他许诺给获胜的部队双倍的饷金;“这座城市和它的建筑,”穆罕默德说,“都是我的;但我一定将俘虏和缴获物、金银财宝和美女,全都拿来作为你们的英勇的奖赏;愿你们人人富有、幸福。许多地方将成为我的帝国的省份:那首先登上君士坦丁堡城墙的勇士将被奖以掌管最美好、最富有的省份;我的感激之情将加之于他的荣誉和财富,都会超出他自己的希望。”诸如此类的强烈刺激在土耳其人心中形成一股高涨的,置生死于度外,跃跃欲试的热情:整个穆斯林军营中回响着“上帝就是上帝,仅只有一个上帝,”和“穆罕默德就是上帝的使徒,”的吼叫声;从海上到陆上,从加拉塔到那7座塔楼,到处都闪烁着他们的篝火的火焰。

    而在基督都徒们的一边,情况可就全然不同了;他们大声而无力地抱怨着,哀叹自己所犯的罪行或即将受到的惩罚。圣母的天神般的圣像早已在庄严的游行队伍中展示过,但他们的这位恩神对他们的乞求却充耳不闻:他们责怪皇帝过于固执,不肯及时投降;只想着自己的前途不堪设想;羡慕被土耳其人奴役可能带来的休息和安全感。最高贵的希腊人和最勇敢的盟军战士全被召往皇宫,让他们准备在28日夜晚各尽职责、不畏凶险,参与那次总攻击行动。佩利奥洛格斯的最后一次讲话实际就是埋葬罗马帝国的悼词:他保证,他召唤,并徒劳地企图鼓起那在他自己的头脑中已经破灭的希望。在这个世界上一切都是冷漠无情、阴森可怖的;对那些为他们的国家战死的英雄,不论是福音书还是教会都从不曾提出过任何明显的补偿。然而,他们的君主的榜样作用和被围的困境,却给这些战士增添了绝望的勇气;当时就在这悲伤的会议现场的历史学家弗兰札以亲身感受描述了这一可悲的场面。他们哭泣,他们拥抱:全都置自己的家庭、财产于不顾,他们决心献出自己的生命;每一位离开会场回到自己岗位的军官都整夜警惕而焦虑地守望在堡垒上。皇帝和他的几位心腹走进了再过几个小时就将变为一所清真寺的圣索菲亚大教堂;并带着眼泪和祈祷,虔诚地接受了神圣的圣餐。他在回响着哭泣和叹息声的宫中休息了片刻,乞求所有他可能伤害过的人原谅;然后骑着马去视察岗哨并观看敌人的动静。最后一位君士坦丁的苦难和毁灭,比所有拜占廷恺撒们的长久繁荣,更充满了光辉。

    对君士坦丁堡的占领

    偷袭者有时可以借助于黑暗的混乱而获得成功;但在这次全面的大进攻中穆罕默德的军事判断和占星学知识却使他等待到明天,等到那难忘的基督教纪元的1453年5月29日的早晨。它的前一夜是在积极准备中度过的:军队、大炮和柴草都运到了战壕边上,那里有许多地方都显然可以找到一条平坦的通道度了过去。他的那80艘军舰的船头和它们的云梯几乎都已碰到了那防守力量较薄弱的部分港口的城墙。士兵们在被处死的恐惧下全都鸦雀无声;但体力活动和声音的内在规律却不肯服从于军纪或恐惧的压力:每个人都可以压住声音,迈着小步;但是数千人的行进和活动却不可避免地会发出一种奇特的、混杂的声音,传入塔楼上的哨兵的耳朵里去。天刚一破晓,土耳其人免去常规的起身炮信号,便开始从海上和陆地全力攻城;他们的攻击线的紧密与连续性一直被人比作一根双股的或多股拧合的绳子。冲在最前面的队伍全是部队中的废物,一群无组织、无领导的自愿兵;一些老弱和儿童,一些农夫和流浪汉以及所有盲目希望可以靠抢劫大发横财和借机成为烈士而加入兵营中来的人。这一共同的冲动激励着他们面对着城墙向前冲去;其中最大胆的敢于爬城的人被立即打了下来;面对这越聚越多的敌兵,基督教徒们几乎完全没有浪费掉一支箭和一发子弹。但在这艰苦的反击中,他们的体力和弹药却终于耗尽了:战壕中填满了被杀的士兵的尸体,为他们的同伴铺出一条路;而对这些愿意献身的先锋部队来说,死去比活着更为有用。安那托利亚和罗马尼亚人,在他们各自的首领和长官的指挥下,也相继用于这一进攻中:他们推进的情况参差不齐,前途难料;但是,经过两个小时的激战之后,希腊人们保持着,甚至增进了有利地位;人们还听到皇帝的声音在号召士兵用最后的努力解救他们的国家。在这最后时刻,土耳其禁卫军又重新鼓起勇气、勇猛地、势不可挡地直指敌人。苏丹亲自骑在马上,手执铁权杖,作为对他们的勇猛的检验或者评判者;他周围是他留下用于决定性时刻的1万本国部队;激战的怒潮任凭他的声音和眼神指引着。他的大批督战的大臣被安置在冲锋部队的后面,以督促、强迫他们前进,和进行惩罚;对逃兵来说,如果前面有危险,那在他们背后的却是耻辱和不可避免的死亡。恐惧和痛苦的叫喊声全被军鼓、军号和铜鼓的乐曲声所淹没;经验已证明,机械的演奏声能加快人的血液循环,振奋精神,它对人体所能产生的作用远胜过雄辩的说理和荣誉的刺激。从战线上,军舰上以及浮桥上,到处响起了奥斯曼的大炮声;在军营和城市里,希腊人和土耳其人,全被笼罩在那只有最终或者挽救住,或者彻底消灭,罗马帝国才能使之消散的一片硝烟之中。这些历史的或者神话传说中的英雄们的一次交战,激发起我们的想象,也引动了我们的感情:战争技巧的进化可以使人们增长智慧,并增进一种必要的,尽管也充满罪恶的科学。但在千篇一律的令人厌恶的总攻击的画面上,总是鲜血淋漓,充满了恐怖和混乱;时隔3个世纪,相距1000英里之遥,我现在更无意对这个不可能有旁观者,参与其事的人们自己也全不能提出任何公正、准确的评论的景象加以描述了。

    君士坦丁堡失守的直接原因可以归之于那发穿透查士丁尼的铠甲的子弹或箭头。看到的他自己的鲜血和感到的剧痛吓退了这位指挥官的勇气,而他手中的兵器和心中的计谋可说是这座城市最坚强的保垒。他从他的阵地上撤下要去找外科医生的时候,他被看着是想逃跑而被不知疲劳的皇帝拦住。“你的伤,”佩利奥洛格斯叫道,“很轻微,但目前的形势却十分危险:你一定不能离开;你要到哪儿去呢?”——“我要,”这位热那亚人颤抖着说,“沿着上帝为土耳其人打开的道路走下去;”说完这句话他便经过内城墙的一个缺口急急走了过去。这一怯懦行为玷污了他勇武的一生和他在加拉塔或开俄斯岛上度过的最后几天日子,这几天因忍受着他自己的和公众对他的谴责而变得更为难堪了。大多数的拉丁辅助部队都以他为榜样,使得在敌人再度以加倍的气力发起进攻的时候,守军的防线开始动摇了。奥斯曼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