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第三章(1/2)

    罗马帝国的体制。帝国体系概况。

    要问什么是君主政体,似乎显然便是指在一个国家中,法律的实施、财政的管理和军队的指挥权全部集中在,不管加之以什么样的尊称的一个人手中的体制。但是,如果没有一种坚强的,随时警惕着的力量保卫着人民的自由,那一个拥有如此巨大权力的行政官必然很快便会堕落成一种**政府了。在迷信盛行的年代,教士们的影响可以被用来伸张人民的权利;但由于皇座和圣坛的关系是如此密切,教会的旗帜竖立在人民一边的情况,从来都极为少见。必须有勇武的贵族和意志坚决的平民,他们自己拥有武装并占有一定的财产,由他们来组成一个立宪议会,才有可能形成一种均衡的力量,以防止具有野心的君主的无理作为,而维护住自由的宪法。

    罗马宪法的防线一道一道全被独裁者的野心所攻破;所有的藩篱也全都毁在三执政的无情的铁腕之下。在亚克兴一战胜利之后,整个罗马世界的命运便完全为屋大维的意志所左右,他先由于被其叔收养而被称为恺撒,后又由于元老院的谄媚而被加之以奥古斯都称号。这位征服者统领44个训练有素的军团,它们深知自身力量的强大和宪法的虚弱。它们在20年内战时期历尽各种严酷的战难和流血牺牲,由于一直总是从恺撒家族领取并期待获得最慷慨的报酬,全都热心为这个家族卖命。至于长期处于共和国官员们的压迫之下的各个行省,全都盼望着有一个人能成为这些小暴君的主子,而不是他们的同谋。带着暗自庆幸的心情看着贵族阶级遭受屈辱的罗马人民所需要的,仅仅是面包和一些文艺表演而已,而此二者奥古斯都全都毫不吝惜地予以满足。几乎全都热中于伊壁鸠鲁哲学①的富而好礼的意大利人,他们安于眼前安适、宁静的生活,根本不愿让对过去骚乱不安的自由生活的追忆来搅扰眼前这甜蜜的梦境。元老院由于失去了权力,也便失去了原来的地位;许多原来高贵无比的家族都已灭绝了。有理想和有能力的共和主义者全都死在战场上或被放逐。议会的大门有计划地为一千多个不同等级的人敞开,但他们并不因此而获得荣誉,却倒只是辱没了自己所处的地位。

    ①公元前3世纪一般被称为享乐主义的哲学学派。——译者

    改组元老院是奥古斯都要废除那一暴君,宣称自己是国家主人的第一步。他已当选为监察官;在忠于他的阿格里帕②的协作下,重新审查了元老的名单,开除了少数几个有犯罪行为或顽固不化的元老,说服近200个元老自动请退,以免受到被除名的羞辱,把元老的资格提高到必须拥有约合1万镑的资产,并为自己赢得了元老院首席元老的尊称。这一称号过去一直只是由监察官加之于最有声望、贡献最大的公民的。但是在他采取这些办法以恢复元老院尊严的同时,也完全破坏了它的独立性。一旦立法机构由行政官来任命,自由立宪的原则便从此不可挽回地消失了。

    ②当时权力最大的军事将领。——译者

    在准备按此模式组织议会之前,奥古斯都发表了一篇经过仔细研究的讲演,演说词表露了他的爱国热忱,却掩盖住了他的野心。“对他过去的作为,他深感不安,但也认为情有可原。对父母的孝心时刻要求他为他父亲的惨死报仇;他自己的仁慈天性有时又使他不得不对严峻的必然规律让步,并迫使他违心地和两个无赖共事:在安东尼还活着的时候,共和国不能容许他把她随便交到一个堕落的罗马人和一个出身野蛮民族的皇后手中。他现在可以自由地履行他的职责和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了。他已庄严地使元老院和一般人民完全恢复了他们的古老的权利;他唯一的愿望是能和他的同胞们在一起生活,同他们一起分享他给他的国家带来的幸福生活。”

    这里我们真想求助于塔西佗(如果他曾在这届议会中工作过的话)让他来描绘一番元老们的各种不同的情绪;包括那些受到压抑而不露声色的元老们。完全相信奥古斯都的真诚是十分危险的;而如果对它将信将疑那可就更加危险了。君主制和共和制究竟孰优孰劣,认真的研究者们彼此看法不一;罗马帝国目前的庞大,普遍存在的道德败坏,军人们的胡作非为,给赞成君主制的人增添了新的论据;而对政府的这种一般看法却又因为每一个人所怀有的不同希望和恐惧而被大加歪曲。在这种极其混乱的情绪之中,元老院的回答却是众口一词,坚定不移的。他们拒绝了奥古斯都的辞呈;请求他决不要抛弃掉依靠他才终于得救的共和国。这位狡猾的暴君在经过一番体面的推辞之后,终于服从了元老院的决定;同意以现已众所周知的前执政官①和大将军的名义管理各省地方政府和指挥罗马所有的军队。但他只答应以10年为期。甚至在10年届满之前,他希望国内不和带来的创伤将已完全愈合;到那时那已恢复旧日的健康和活力的共和国将不再需要如此非同一般的一位行政官的危险的干预了。关于这种种在奥古斯都生前曾多次重复表演的喜剧的记忆,由于罗马的终身君主在他们的统治届满10年的时候全都要举行类似的盛大纪念活动,而一直保存到了帝国的末期。

    ①意谓虽原来的任期已满,现将仍以此名义继续执政。——译者

    罗马军队的将军,对士兵、对敌人和对共和国的臣民,几乎都可以占有并行使任何属于一个**帝王的权利,而毫无违背宪法原则之嫌。对士兵来说,甚至在罗马建国的初期,对自由的渴求早已让位给向外扩张的希望和正当的军事训练。那位独裁者,或者叫作执政官有权征集罗马青年从军服役;有权对不听指挥或由于胆怯不服从命令的人处以最严厉和最带有侮辱性的惩罚,从公民中除名,没收其财产,或将他卖给人家为奴。由波喜阿斯和塞姆普罗尼阿斯法令加以肯定的最神圣的自由权利,在战争时期已全被废止。这位统帅在他的军营中掌握着绝对的生杀之权;他的司法权不受到任何形式的审判和讼诉程序的制约,他所做的判决必须无条件地立即执行。选择谁作为罗马的敌人的权力一般操在立法机构的手中。关于战争与和平的事关重大的问题先需由元老院严肃讨论决定,最后由人民批准。但是一旦军团的部队到了远离开意大利的任何地方,那些将军们便有权在他们认为于国家有利的情况下,指挥他们用任何方式,对任何人进行战斗。他们能否获得胜利者的荣誉,不取决于他们所进行的事业是否合乎正义,而只在于是否取得了战争的胜利。在胜利的掩护下,特别是在他们不再受到元老院的代理人的控制的时候,他们实际行使着没有任何限制的**权力。当庞培在东方用兵的时候,他随意奖赏他的士兵和同盟者、废除某些国家的君主、重新划定一些国家的疆界、建立殖民地,并任意分配米特拉达特①的财富。在他回到罗马之后,仅仅通过一次议案,他的一切作为便全部获得了元老院和人民的认可。这样一种对待士兵和对待罗马敌人的权力是任何一个共和国的将军从来不曾得到或拥有的。他们同时还是那些被征服的省份的总督或君主,具有行政和军事领导双重身份,既管司法,又处理财政,集国家的行政和立法权力于一身。

    ①当时的本都国王。——译者

    从本书第一章的叙述中,大家对于军队和各省已如何全部交托给奥古斯都由他去统治的情况应该已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但是,由他一个人来亲自指挥那么多处在遥远边陲的军队显然是不可能的事,于是元老院也便像过去对待庞培一样,容许他把他的庞大职务分派给一定数量的副职官员去承担。从地位和权限上看,这些军官似乎不低于古代的前执政官,但他们实际却处于极不稳定的依附地位。他们依靠上级的意愿接受任命,他们的工作成绩则全部理应归之于上级的有益的影响。他们是皇帝的代理人。只有皇帝是共和国的军事统帅,他的不论是行政上还是军事上的统辖权,一直延伸到被罗马所征服的一切地区。不过,他却常常把他的权力交托给元老院的某些成员,这自然使元老院颇为满意。皇室的副职将领的身份近似高级常务执政官或一般执政官;军团由元老院的某些元老指挥;埃及专区长官是对罗马骑士的唯一重要任命。

    在奥古斯都被迫接受如此慷慨的一次授权活动之后不到六天,他决心作出一点小小的牺牲以满足元老院的骄傲情绪。他向他们表明,他们已使他的权力实际扩大到了超出目前的悲惨条件所能许可的程度。他们已拒绝了他希望交出对军队和边区繁重的领导工作的要求;但他必须坚持,请允许他将那些比较安宁和安全的省份仍归之于行政长官的温和的管理之下。奥古斯都在划分省份的时候,便已既考虑到他自己的权力,也考虑到共和国的荣誉。元老院的前执政官,特别是那些出身亚洲、希腊和非洲的,都比在高卢和叙利亚行使职权、由皇帝派遣的副职军官享有更高的荣誉。前者随时有一群侍卫官护卫着,而后者的身边却只是一些士兵。已曾通过一条法律,表明不论皇帝走到哪里,他所特别委派的官员将立即代行正常情况下的总督的职务;而根据惯例,新征服的地区都属于由皇帝的管辖范围;而且,很快人们便发现,在帝国的任何地区,元首,这是奥古斯都最爱用的一个称呼,都享有同等的权利。

    作为这一假想的让步的补尝,奥古斯都得到了十分重要的实权,使他已成为罗马和意大利的主宰。奥古斯都不惜危险地违反那古老的格言,元老院批准他保留军事指挥权,使得他即使在和平时期,在首都的心脏,也随时有一大群卫兵保卫着。按实际情况,他的指挥权应仅只限于那些立下军事誓言应服兵役的公民;但由于罗马人天生的奴性,一些行政官、元老和一些骑士都自愿对他宣誓效忠,一直到这种原不过是一种个人讨好的行为,在不知不觉中竟然变成了一年一度宣誓效忠的严肃仪式。

    尽管奥古斯都认为军事力量是最牢固的靠山,他却明智地认为,它是一种可厌的统治工具而拒绝使用。以古代倍受尊敬的行政官的名义进行统治,并巧妙地在他个人身上体现出开明的司法制度的光辉,既符合他的天性,也符合他的政策的需要。正是因为抱着这种想法,他听任元老院加之于他终身享有的执政和司法的双重权利,这权利他后来的继位者全都同样享有。执政官接替了罗马君主,并成了国家威严的代表。他们监督着各种宗教仪式的进行,征募和统领军队,接见外国使臣,主持元老院和人民议会。国家财政的总控制权掌握在他们手中;他们虽然很少有时间亲自过问公正执法的事,他们却被看着是法律、正义和公众安宁的最高保护者。这些还只是他们的一般权限;而在元老院授权给第一个执政官,由他负责国家安全以后,这一条文便使他立即超越一切法令,为维护自由,暂时行使着**的权力了。保民官的性质,从各个方面讲,与执政官是不同的。前者的外貌谨慎、谦虚;但他们的为人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他们所掌握的权力主要是为了反对而不是为了主动采取行动。按规定,他们的责任是维护被压迫者的利益,赦免某些罪行,对人民的敌人提起公诉,以及在他们认为必要时,只需一句话就可以停止政府的一切活动。只要共和国还存在,种种重要的限制都能使不论是执政官还是保民官可能通过他们的司法权力产生的危险影响受到削弱。首先,当选后一年的任期届满他们的权力便终止了;其次,前者的职权由两人分担,后者更分属10个人;而且由于他们的利益在公、私两方面都互相冲突,他们的这种对立状况,在绝大多数情况下,不但不会削弱,而反倒加强了宪法的稳定性。但是,如果执政官和保民官的利益联合起来,如果它们的权力又终身落在一个人手中,军队的统帅又同时既是元老院,又是罗马公民大会的主事人,那就根本不可能阻止他行使帝王的特权,也极不容易对他的这种权力加以限制。

    在这些愈集愈多的荣誉之外,奥古斯都的政策很快又使他获得了最高祭司长和监察官这两个显贵和重要的头衔。前一职位使他有权处理有关教会的一切问题,后一种则使他有权随时检查罗马人民的行为和财产状况。如果这许多互不相干的独立的权力出现了彼此不完全协调的情况,温驯的元老院便随时准备作出最大限度、异乎寻常的让步以求尽可能加以弥补。罗马皇帝,这些共和国的最高负责人,被免除了许多给他带来不便的法令的限制和制裁;他们有权召开元老院会议,可以在一日之内提出几个不同的动议,有权推荐接受国家荣誉的候选人,扩大城市的范围,凭他的意愿处置国家财政收入,对外宣战或停战,批准和外国缔结的条约;而且还有一个包罗极广的条文,允许他们有权,在他们认为有利于帝国,于公事、私事、于人事或神事有好处的时候,按自己的意愿处理一切问题。

    当有关国家行政的种种权力全集中于这帝王般的执政官一身的时候,共和国的一般执政官便全都退居幕后,完全失去活力,也几乎无事可做了。奥古斯都十分认真和细心地把古老的行政单位的名称和形式全都保存下来。原来的一定数目的大小执政官和保民官每年都得举行就职仪式,继续干一些完全无关紧要的工作。这类荣誉对好虚荣而又抱有野心的罗马人仍具有极大的诱惑力;而那些帝王们自己,虽然终身享有担任执政官的权利,却常常也极愿不惜屈尊和一些最有声望的公民们一同分享那一年一度宣誓就职的荣耀。在选举这些执政官的时候,奥古斯都统治下的人民,全都可以尽情揭露失控的民主所造成的种种危害。那位狡猾的君王,不但丝毫不会表示出不耐烦的神色,却总是十分谦恭地为他自己和他的朋友拉选票,一丝不苟地和一般的候选人一样参加一切活动。在他后来的统治期间,他所采取的把一切选举都改在元老院进行的第一个步骤,最早也许是他的议会提出的,于是公民大会便从此永远消失了,皇帝们也便从这个危险的群体中脱离出来,这个群体不仅并没有恢复自由,却只是干扰了,也许还几乎破坏了已建立的政府。

    马略①和恺撒,通过宣称自己是人民的保卫者,推翻了他们的国家的宪法。但是一旦元老院受到压制,并被解除武装,这样一个由五、六百人组成的议会,马上便会被看作是一个更易于对付、更有用的统治工具。奥古斯都和他的一些继承者都完全是在元老院的声威的基础上建立起他们的新帝国的;他们在任何场合也都不会忘记使用贵族的语言和原则。在行使他们自己的职权的时候,他们总要听取大国民议会的意见,在至关重要的战争与和平问题上,更似乎是完全听从它··的决定。罗马、意大利和内地各省全都处于元老院的直接管辖之下。有关民事问题,全由最高法院最后裁决,至于刑事问题,如罪犯是一些具有一定社会地位的人,或犯罪行为威胁到罗马人民的和平和尊严,则将由一个专门为之组成的法庭来审理。行使司法权力竟慢慢变成了元老院经常为之忙碌的一项严肃工作;在他们面前提出的一些重大案件的辩护词集中表现了古代的出色的辩才。元老院既是国务会,又是判案的法庭,自然享有相当大的特权;但从它实际应该代表人民的立法权力来讲,君主的特权也只存在于这个议会之中。一切权力都需由它授与,一切法令得由它批准。常委会规定在卡兰茨日、能日和艾茨日①每月举行三次。会上的辩论大体上是不受限制的;那些以元老的名誉为荣的君王们也和其他元老同坐在一起,参加表决,赞成或反对某一议案。

    ①公元前1至3世纪罗马政治家和将领。——译者

    ①根据古罗马历法,每月第1天为卡兰茨日,3月、5月、7月和10月的第15天和其它各月的第13天为艾茨日,艾茨日前9天为能日。——译者

    帝国体系概况

    这里打算用几句话再简单讲一讲帝国结构的概况;这一套组织系统是由奥古斯都建立的,后来的那些深知自己的利益所在,也知道人民利益何在的君主也都依样奉行,整个这一套,我们完全可以称之为在共和国形式掩盖下的君主政体。罗马世界的主子们把自己的王座安置在一片黑暗之中,让谁也看不见他们的无可匹敌的力量,谦恭地自称是元老院负责的执事,他们决定,同时也服从元老院制定的最高法令。

    法庭的外貌和行政机构的形式是互相适应的。如果除掉那些由于一时愚蠢不惜破坏一切自然和社会法则的暴君,皇帝们,对于那些可能激怒国民,而又无助于增大他们的实权的空排场是十分厌恶的。在一切日常生活活动中,他们都装着和他们的臣民不分彼此,保持平等的互相拜访和宴请的关系。他们的生活习惯、他们的宫殿、他们的餐桌也都不过和一些十分富有的元老大致相同。他们的家庭,不论人数如何众多或多么豪华,全不过由家养的奴隶和被释放的男奴①组成。奥古斯都或图拉真因不得不雇用一些最下流的罗马人承担那类奴仆工作,可能会不免感到脸红,在现代英国的一位有限**的君王的家庭和卧室中,这类工作却是最体面的贵族们全都求之不得的。

    ①一个无能的君王常常完全受制于他的家人。奴隶们的巨大权力更加重了罗马人的羞辱;元老院常常会讨好一个雅典娜或一个那喀索斯(当指以才智或美貌得宠的女性或男性奴仆。——译者)。而在现代,一个被宠的奴仆却有可能是一个正人君子。

    让人把皇帝神化是他们的行为中唯一脱离惯常的谦虚谨慎态度的一个例证。这种下流的、亵渎神灵的献媚方式的创始者是亚洲的希腊人,而第一批被神化的对象则是亚历山大的继承人。这种做法是很容易从帝王转移到亚洲的总督们身上的;罗马的行政官便常被通过一连串的建坛、建庙、举行庆典、供奉牺牲的闹剧而被尊为地方神灵。十分自然,那些君主们是不会拒绝前执政官们已经接受过的荣誉的;不论是前者还是后者,从各省获得的这种神化的荣誉所表现的,倒不完全是罗马人的奴性,而更是政府的**。但那些征服者很快便开始对被征服民族的谄媚手法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