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附录一(1/2)

    莫尔和伊拉斯莫斯的书信摘录①莫尔致伊拉斯莫斯(四八一号)②

    ①据英译,当时学术界用拉丁语交往。——中译者

    ②编号据艾伦(P.S.Allen)编的《伊拉斯莫斯书信集》。——中译者

    我为我的彼得赞同我们的《乌有之乡》而高兴。如果象他这样的人喜欢它,我自己也会喜欢它起来了。是否滕斯托尔以及布斯莱登③,还有你们的首相,都以它为然呢?虽然我不心存奢望:那些有幸在自己国家中担任主要官职的人会以它为然,除非他们欣赏这样的意见,即在我们的共和国,象他们那样学问道德不凡的人,竟是掌握权力的君主。我相信,这样的人决不抱怨,如果他所统治的不是目下君主称其为百姓的一群臣民,亦即遭遇还不如奴隶的人;因为统治下的若是自由人民,那才更光荣。那么贤明的先生们决不会存心妒忌,以至于对别人怀恶意,而自己倒过着幸运的生活。因此我颇为希望他们也会喜欢我们的著作,这是我真诚的心愿。如果他们的鸿运使得他们产生相反的看法,只要你一人表示赞成,就是对我的见解的充分有力的支持。我认为我们两人代表着大群人,我想你我会在任何孤独环境**同愉快地生活。

    ③布斯莱登(Jerome Busleiden)——比利时神父,热心提倡古典语文。——中译者

    1516年10月31日

    莫尔致伊拉斯莫斯(四九九号)

    滕斯托尔先生给我一封友情洋溢的信。他对于我们的共和国的评价,如此坦率,如此恭维,真比一个雅典的天才还给我更多的喜悦!你不能想象,我是多么高兴得直跳,变成多么的高大,又是怎样昂起头来,当我眼前显出一道幻象:我的乌托邦国民已经推举我做他们的永恒君主。我仿佛已经庄严地向前走去,头戴麦草编成的王冠,身上的圣芳济修道士袈裟引人注目,手拿谷穗做的节杖,我周围是一群亚马乌罗提城的达官贵人。在众多侍从的簇拥下,我接见外国的大使和王公,这等人和我们相比是些可怜虫,他们以外出为荣,全身孩子气的打扮和妇女般的服饰,戴着用令人作呕的金子打成的链,而且可笑地用紫袍、宝石以及其他无谓的玩意儿来做打扮。可是,我不要你或滕斯托尔根据其他人们的特性来评价我,那些人的举动是伴随他们的命运而起变化的。即使老天有意把我们从卑微提升到那么显要的地位,在我眼中是任何王国都比不上的地位,你决不会发现我忘掉当我还是一个普通人时你我之间存在过的旧的情谊。因此,如果你不辞短途旅程的辛苦,愿驾临乌托邦和我晤面,我将充分保证:在我的宽大统治下的人民,都将把你当做他们的国王所最亲爱的人而致以应得的敬意。

    我这个美梦还沉沉未醒,可是升起的曙光把它驱散,我从王位上被赶下来了,我回到自己的禁闭室里,就是说,回到我的法律事务中。可是当我想到真实的王国并不更持久些,我就引以自慰了。

    1516年12月4日前后

    伊拉斯莫斯致克拉瓦(五三○号)

    当你阅读莫尔的《乌托邦》时,你会感到仿佛突然进入另一个世界里,身边的一切都那么新鲜。

    1517年2月14日前后

    伊拉斯莫斯致科普(五三七号)

    任何时候你想消遣一阵,或不如说,想了解一个国家的几乎全部罪恶的根源,如果你还不曾读过莫尔的《乌托邦》的话,那么,想法子把这本书弄到手。

    1517年2月24日

    伊拉斯莫斯致莫尔(五四三号)

    不久前我曾托人寄上信札一束以及《乌托邦》副本一册,据捎信人自称,他是你的好友……我发出写给马利安纳斯的信,因为他怀疑《乌托邦》第一部是我的作品。这种想法愚蠢到极点了,我不能让它发展下去……请尽快寄下你修订过的《乌托邦》,我们将把这个副本送往巴塞尔城,或者如果你愿意的话,送往巴黎。

    1517年3月1日

    伊拉斯莫斯致莫尔(五四五号)

    把《乌托邦》越快寄来越好。安特卫普城有一位参议员很喜欢这本书,已经把它背熟。

    1517年3月8日

    伊拉斯莫斯致胡滕①(九九九号)

    关于你所要求的可以说是莫尔全幅的画像,我很希望我能绘制得十全十美,不辜负你的热烈心愿!花些时间对我这位最亲密的朋友作出一番构思,这对于我自己也是一件高兴的事。不过,首先,要探索莫尔的全部才华,不是每人都胜任愉快的。其次,我不知道他是否容忍一个平凡的艺术家来描绘他。我认为,要画莫尔,不比画亚历山大②或阿基利③更容易些,而这二人也不比莫尔更值得名垂千古。总之,这个题材实在需要一位阿彼莱斯④的手笔。我担心我更象法尔维阿斯以及卢图巴①,而不象阿彼莱斯。不过,我要尽量根据多年在他家和他亲密交往中所观察到或是还记得起的,给你一个素描,而不能说是表现他一切的全像。倘使你在某个出使的场合碰上他,那时你会恍然大悟,你选来干这项任务的艺术家是多么不行。我甚至十分担心你不是责备我妒忌,就是责备我瞎眼,以致在那么多优点中,我目光短浅,看出的极少,或是出于我的妒忌,录下的极少。

    ①胡滕(Ulrich von Hutten,1488—1523)——著名德国人文主义者。——中译者

    ②亚历山大(Alexander the Great,公元前356—323)——亦译“亚历山大大帝”,在西方史上以武功著称。——中译者

    ③阿基利(Achilles)——荷马史诗中英雄。——中译者

    ④阿彼莱斯(Apelles)——公元前四世纪希腊有名画家。——中译者

    ①法尔维阿斯(Fulvius),卢图巴(Rutuba)——本指画幅上画得拙劣的两名罗马角斗士,见古罗马诗人何瑞士(Horace,公元前65—8)所著《讽刺诗》,第2章,第7节。此处借用以指拙劣的画家本人。——中译者

    我先从你毫不清楚的莫尔的那一面谈起。他身材不高,也不显得矮,四肢匀称,恰到好处。他的皮肤白皙,容光焕发而不是缺乏血色,但也并不那么通红,只露出一丝红润,他的头发淡黄中微带黑色,或不如说浅褐。他的胡须很稀。两眼浅蓝而带有斑点,这种眼睛通常是性情愉快的标志,也是英国人所认为有诱惑力的,虽然对我们来说,更喜爱的是浅黑的眼睛。据说,莫尔的那种眼睛是最无损于完美的。他的表情和他的性格相称,总是愉快而和蔼可亲,颇为笑容可掬。老实说,和他的表情相适应的是欢乐,而不是严肃矜持,虽然又远非痴傻以及毫无意义的滑稽味道。他的右肩略高于左肩,特别是他走路的时候。这点并非天生如此,而是出于习惯,就象我们偶然养成的许多小习惯。此外,他的身体没有什么堪引人注意的地方,只是他的两手不太灵便罢了,这也不过是同他的外表其他部分比较而言。他从小不修边幅,以至于不太注意按奥维德①的教导是男子应该唯一注意的各种事情。从他的壮年仪表,我们现在还可以看出,他青年时代应该是怎样地貌美,虽然我和他第一次见面时,他不到二十三岁,而目下他差不多已经四十岁了。

    ①指古罗马诗人奥维德(Ovid,公元前43—公元17?)在《爱的艺术》中有关的意见。——中译者

    他的身体虽不健壮,还是差强人意,凡是体面的公民所适宜从事的任务,他都能担当。他从不生病,或是很少生病。他的父亲虽然年迈,却异常矍铄,因此他本人也完全可望高寿。我从未见过任何人比他更不讲究饮食。一直到他成年,他爱饮的是清水,这是从他的父亲学来的。可是关于这一点,为了不使别人扫兴,他和座客们虚与委蛇,从锡杯子喝些淡色啤酒,水分很多,往往就是清水。至于葡萄酒,英国习惯是共用一只杯子轮流劝饮,所以他有时也得呷一口,不做出厌烦的样子,而是使自己随俗。他爱吃牛肉、腌鱼和充分发酵过的家常面包,而不爱吃通常被认做美味的食品。在其他方面,他并不反对一切可给人快乐的东西,更不反对口味的享受。奶制品和水果是他经常爱食用的。他也爱吃蛋类。他的话音不高不低,但容易听得见,虽不柔和,却很清晰。他似乎天生不会歌唱,可是对一切音乐都非常爱好。至于他的谈话,则是极其清楚明白,从容不迫而流畅自如。

    他衣着朴素,从来不穿绸披紫,也不戴金链,除非万不得已,为了应付礼节。说来奇怪,他是多么漠视世俗用以评价温文尔雅举止的那些繁文缛节。他不要求别人对他客套,同时在集会上或招待场合,他也不急于对别人勉强讲客套。然而他并非不知道怎样讲客套,如果他想大讲特讲的话。不过他觉得在这种无谓事上花时间不免带妇人气,有损于男子的尊严。

    以前他厌恶宫廷生活,厌恶和君主打交道,因为他一贯憎恨**,一向喜爱平等。(你很难发现一个宫廷那样朴实无华,以至于不存在轰轰烈烈的热闹场面,不存在虚饰和奢侈,而这些又是和任何形式的**绝不相干。)的确,经过千难万难,他才被逼进英王亨利八世的宫廷,尽管这个国王是最有礼貌、最谦恭下士的。莫尔所天生贪求的是不受羁束和能够闲适。固然,他一旦闲适,就领略其中的乐趣;但是逢到工作中需要他认真和耐心时,他又是最认真并且最耐心不过的。

    他生来好朋友,交友极其真诚,并始终不渝地维护友谊。他乐意和每一个人结交,不顾希西俄德所非难的“交友众多”。①他选择朋友时不过分挑剔,而是给以方便,使其不疏远;对他们永不变心,以保持情谊。如果他遇上了有缺点而他又无从救药的人,他便在适当的时候和他绝交,不是突然割断一切,而是逐渐停止来往。当他发现一个诚实不欺而又气味相投的人,他就乐与交际和谈心,对于他好比是人生的一件大快事。一般贵人用以消磨时间的打球、掷骰子、赌牌和其他游戏,他无不深恶痛绝。而且,他虽然不那么关心自己的事,他对朋友的事的照顾却是最殷勤不过的。我还有必要说下去吗?如有人想要一个真正友谊的完美典范,他最好在莫尔身上去找吧。

    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