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五、捉放西门庆(2/2)

与强盗头子喝几盏酒又有何妨?欣然上山。在山上推杯换盏吃了一阵,说起西门庆这厮之恶,劝他剪除了为民除害。燕顺却摆手道:“他既然已拿银子来赎人,某已开出了价钱,了不得逼他再赎一次。此是江湖规矩。若是还结果掉他,江湖上朋友们必然要怪俺。”花荣寻思即便不杀死他,让他吃些苦头改改习性也好,便请王矮虎带路,看他如何受罪。西门庆锁在后山空房子里,不知可曾受九分饥饿,然则花荣与王矮虎乍见一个锦衣阔佬大喇喇从对面晃来,花荣又惊又气,躲闪不迭,他自然早就瞅见了花知寨,倒装作不曾相识,居然拍了拍王矮虎肩膀道:“我那‘龙虎大力丸’效用如何?等我解个手转来,还有妙药赠你。”哼着小调,便往茅房里去了。王矮虎干笑几声,对那看守的小喽罗假意咆哮道:“如何他竟在老子跟前乱走!”那小头目慌道:“三寨主在内与他谈了半日,什么湿什么干的,三寨主下令不可委屈他,解了他捆绑,令小的们好酒好菜,不可怠慢这、这贵客。”

    王英道:“老三昨日见他为个娘们力缠俺们三人,唉,可惜那娘们吃她闪了,老子一整天没有味儿。老三说他什么性情中人,对这厮佩服得紧。今日愈发让他逍遥了。”花荣就势受燕顺挽留,杀心已起,当夜定要暗中扑杀了西门庆。他已经认出自己,若不剪除,日后必有大患。

    夜间找来一副弓箭,摸到关押空房,那弦月滑溜溜照不出所以然轮廓,连珠箭正不知有的无的,有人哈哈一笑,拍手道:“堂堂的‘清风寨’知寨,却在暗处袭人,羞也不羞!”火把亮处,王矮虎在前,“锦毛虎”燕顺在后,走了出来。花荣无言以对。燕顺乘机说道:“倘若花将军愿意做这山寨之主,西门庆是杀是留,全由将军作主。”在强盗窝吃酒住宿已超出花荣的原则甚远,提起这盗头席位,他好不生烦,冷冷地道:“这奸商无恶不作,死有余辜,他已认出花某来,为公为私,花某都必除之而后快,既是头领们特意维护,今日看来奈何不了这万恶的贼。花某祖孙三代皆是清白之人,入伙为寇之事,请寨主切勿再提。”王英听了大怒,“你看清楚你身处何处!”燕顺也一气拔刀,却又埕响着推入鞘中,喝止住王矮虎大声道:“你敢情是那厮几粒春药迷昏了头!做强盗难道就没了是非黑白!花知寨正直爱民,又是某等的客人,岂能让他受牵连致祸?那西门庆确切是个活该千刀万剐的淫徒,那日他厮混的婆娘便是有夫之妇,燕某行走江湖,平素看见奸夫淫妇,便是一刀杀了。你这矮子直接抢那刘高老婆上山押寨也就罢了,却是上上下下,来来回回,自毁名头,也去学做奸夫!那婆娘再吃我撞见,必要剁成两段!小的们,与某家将那西门庆提上大厅!”

    西门庆睡眼腥松被押上堂来,花荣夹杂在小喽罗之中。西门庆倒似在山寨入了伙一道议事一般,对王矮虎招手道:“究竟何事!将在下挪了地方,又连夜带到这里。莫不是赎金到了,要放我走了?我在山寨过得舒坦,明早喝过茶点,再走不迟。三寨主哪里去了?便要走,也要和他告辞。”王矮虎冲他眨了眨眼睛,忽而耸腰喝道:“你这天杀的淫棍!险些坏了俺兄弟们义气,大伙儿见你**无耻,不要你的银子,只要你的心肝做醒酒汤吃。”

    西门庆略微沉吟,他的定力果真不俗,哈着腰眯笑道:“寨主爷说笑了,小弟也是一条好汉,又不曾有半分违拗,列位都是重义守信之人,休要拿在下取笑。”燕顺在居中虎皮交椅上重重一拍,狞笑道:“鸟耐烦取笑你!西门庆,若说某等是杀人放火的强盗,你却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黑心强盗。我这强盗只好在山上落草,你这强盗却公然在大郡里行走;我这强盗须防官兵虎狼,你这强盗却只管无法无天快活;我这强盗豁出性命也只填饱肚皮,你这强盗在家里吃香喝辣玩女人尚日进斗金,他娘的老子寻思着看不过眼,便要拿你的心肝弟兄们分了吃掉,泄泄心中这无名火!”西门庆慌忙道:“寨主若嫌钱少,小可这几年本份经营,情愿将手头十数万资产尽数奉上,权当做结交朋友,日后若得微利,再请兄弟们补养。”

    燕顺大笑道:“西门庆你好小气!谁不知天下几大财主,你这开药铺发死人财的便是其中之一。实话说某也不要你的黑心钱,你这聪明人的心肝却要见识见识!”西门庆竟也随之狂笑起来,连花荣也不由得不对这奸徒刮目相看,他用激将法了,“一向闻得江湖上什么‘锦毛虎’最讲交情,一诺千金,岂知闻多不必见面,见识真人才知尽是些骗人的虚妄大言!”西门庆如此说,花荣就知道燕顺要受他的套,果然燕顺道:“你休要激某。”随之却给了他一线生机,“你自称是条好汉,本大王倒要给你条活路,与你做个赌试,你若还是好汉,不是孬种,便不要赎银,放走你又有何妨!”

    西门庆镇定自若,“诗词歌赋;吹弹拉唱,十八般武艺,任由阁下挑选。”这却不是废话,和燕顺讲什么诗歌唱曲,若论武艺,花荣记得西门庆的快剑出手,神鬼莫测,燕顺是不是他的对手?燕顺却不与他比试武艺,却叫人缚了条壮汉出来,说道:“前几日恰巧捉住某这江湖上的死敌,此人不生食其肉某誓不为人。满寨中无人敢和某分享,西门庆,你若有胆量,便和某一刀一口,谁若先撑不住,便是谁输。若是某输,即刻放你下山,如何?”

    花荣听了这样的比试法亦不由得心惊肉跳,这西门庆养尊处优,锦衣玉食,便是生鱼片说不得也不消化,何况生人?必然是刁难不过,要输了。孰知西门庆二话不说,窜上前去,自盘中操起那把解腕尖刀,将那捆在大柱上的粽子便给一刀,囫囵吞嚼咽下去。

    这是闻所未闻的残忍比斗,被缚的大汉浑身长毛,粗壮结实,破口大骂,毫不示弱,真是百分之百的江湖悍士。若说他不是好汉那是假的,这样一条好汉便被二人剐了。凌迟处死是最严酷的刑罚,但起码死的人不曾看见自己的肉被活活吃掉。燕顺显是恨透了此人,听那人的痛骂听出来似乎亲哥哥什么的死在他手里,燕顺吃一口肉,喝一口酒,又胡乱在那身躯上洒一把盐。西门庆却是酒也不喝,也不象燕顺那样快活的狂笑,只是眉目低敛,丝毫不见其恶心呕吐的迹象,闷声不吭,津津入味。这等本领燕顺其实大有不如,输了。那人早已骂不出来,昏死多次重复醒来,惨叫声时时映衬出府堂中的鸦雀无声,王英起初还拍案叫好,渐渐也眼睛发直不则声了。花荣不知多少回将呕出的酸水咽入腹中,活活看他们享用半个多时辰。那汉子胸背臂腿被割掉了十分之**,最后燕顺剜出他热腾腾的心房来,脆溜溜咬下一口,那人自然早已死了。

    西门庆把刀一掷,举起酒坛往口中一阵猛灌,抹了抹脸嘴,叫道:“痛快,痛快!列位有所不知,小可自幼家中甚贫,常以老鼠、死人肉充饥,某年大闹饥荒,吃了大半年的生老鼠、死人,这活人肉滋味强于死人肉远矣!多年未尝,今日倒是一番淋漓受用!”燕顺点头道:“你不曾输,俺也不曾赢,既不杀你,也不放你,将你缚在山外高崖上,死生由老天爷做主!”

    他便如此处置了西门庆,火把隆隆,煞气森森,寅时一两刻了,花荣即便向燕顺王矮虎告辞。燕顺道:“本待结果了那厮,俺们行走江湖的,不作兴随便食言。西门庆便在后边某个山头,花将军另做打算吧,不要往后山寻找,偌大的一排山脉,是寻不着的。那厮多管也留不住性命下山,放心请回吧。”花荣哪里放心便回本寨,深入后山立意要寻他出来。仗着对山间地形自幼熟悉,连着夜色摸了几个隐蔽,天色微明,哪有人的半声喘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