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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回 抗王旨罪将受酷刑 急兄仇桓王遭暗害(1/2)

    张飞得了出兵的日期,刻不容缓赶回阆中。回到南郑自家府前,见原先府第已改换了门庭,变成了桓王府,差点以为是认错了地方。幸得毛仁等人已在府前恭候,否则当真要换几家门面。原来自你张飞心急火燎地赶去成都,府中这几员大将便聚在一起商议道:曹丕轼君篡汉乃是逆天行事,汉中王是汉室亲脉,称帝登基名正言顺。何况诸葛先生与众文武在成都,必定隆重庆贺。假如三将军不受万岁之诏,乃是欺君大罪。三将军去成都,定能将事情弄个一清二楚,到时仍得受封。我们与其在此闲等,不如按诏上所言,修改门楣,待三将军回,教他好生乐一乐。众人以为这个办法很好,就在这几天内将桓王府内外修葺一新,愈加气概了。桓王府门大墙高,岗哨森严,安排得与昔日成都汉中王府一般无二。听说张飞回来,毛仁、苟璋、张苞一起出接,一看脸色,回来时不似去时那样恼怒,说明这一趟成都没有白去,定然带回惊人的消息。尤其看到张飞傻看着桓王府发楞,渐渐露出笑意的面容,大家更觉放心了。毛仁笑问道:“三将军去怒归喜,定有缘故?”

    张飞也笑道:“毛兄、苟兄啊,献帝遭弑,国家无主,大哥身登九五,封老张为桓王。

    苟璋道:“汉中王称帝,三将军理应在成部盘桓数日,庆贺一番,缘何这般性急回来?”

    张飞大喜道:“万岁御驾亲征,约期七月丙寅出师。为此老张赶回阗中,整顿军马粮晌。”

    汉中王称帝,张飞封王,这是两件天大的喜事,军民奔走相告,文武欣喜若狂,满城沉浸在喜悦的气氛之中。毛仁、苟璋将张飞接到内殿,为他换上龙冠龙袍,旋即钟鼓齐鸣,传旨升殿。

    “此恨此仇定要报,先灭东吴后伐曹!”等到文武两旁站定,张飞步上殿来。

    文武见焕然一新的张飞,顿觉眼目一亮,银殿为之生辉。纷纷上前参拜。

    “罢了。殿上众位,汉中王继承汉统,登位称帝,实是天下之万幸。老张沐圣上隆恩,晋为桓王。”

    “恭喜三将军。贺喜桓王千岁。”

    张飞听到大家都在向他贺喜,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道:“汉中王称帝,虽是可喜,老张晋王,亦然可贺。可惜,我家二哥惨死吴儿之手,此恨此仇何日可报?圣上有旨。七月丙寅日出师。如今尚在五月之时,老张欲起兵往川口等候万岁。老张今日升殿,便要发令兴兵。”

    大家抬头一看,张飞虽然晋位桓王,但是脸上丝毫没有喜色。仔细打量他,虎须已经全白了,脸上的皱纹就像蜘蛛织下的网,一根接一根,由于过度的哀伤和流泪,面目憔悴,灰暗无光,失去了昔日英武强悍的雄壮和灼灼逼人的威风。五十多岁的人,看上去竟像花甲之年。尤其是近来,老是叫着要报仇,泪水冲去了以前那种惹人喜爱的憨态和光彩。大家都为张飞叹惜。

    “毛仁、苟璋,听令。”张飞呼道。

    “毛仁在!”

    “苟璋有!”

    “将令一支,各路催讨粮草,聚集校场。”

    “遵命。”二人接令退下。

    “范疆、张达,听令。”

    范、张二人闪出,“末将在。”

    “本王封汝二人为造备官,将令一支,领兵五千,三日内造就二十万洁白号衣,不得误期。”

    二人听了,心里一跳:三日之内做成二十万套号衣,谁有这个本事?你莫非在说胡话?二人对视一下,各有难色。范疆说:“千岁,三日恐是太少。”

    张达亦附和道:“桓王,二十万套怕是来不及。”

    张飞愠道:“三日为期,少做一套便以军法论处。”

    二人摇头道:“末将无能,千岁另遣良将。”

    范疆和张达不识时务,这个当口张飞一刻也等不了,恨不能立时三刻就造好,他们不理解张飞的心情,一开口就说来不及,大扫其兴。三天时间确实太少,可也不能这样说话,到时,能办多少就多少,或者还能宽延几天。张飞对他俩本来就看不顺眼,只因到了东川也没什么事情,不与他们计较。今日因伐吴之事他俩的口气竟然这样生硬,不由得怒火中烧,大吼道:“放肆!兵未发,汝二人胆敢慢吾军心,违我将令!来,拖去斩首!”

    话音落,武士一拥而上。范疆、张达一看情况不妙,马上叫道:“桓王千岁,我等来得及,来得及!”

    张飞愈加怒不可遏:“好刁猾的匹夫,分明为难本王。我家二哥不杀糜、傅二贼,致有非命之祸。如此小人,留之何用!斩讫报来!”

    “是!”武士拖倒范、张二人,绑着就拖向殿外。

    二人像杀猪般地叫喊道:“千岁饶命!桓王饶命!末将来得及,来得及!”

    老大夫程畿马上从旁闪出,对武士喝道:“且慢,老夫有话!”喝住了武士,老大夫走到张飞面前谏道:“千岁且息雷霆,老夫有禀:三将军初晋桓王,理应大赦天下,收附军心,吴犬未伐,先斩大将,于军不利,既是三日可造,可令其戴罪立功,将功赎罪。千岁意下如何?”

    “唔——”张飞应了一声,觉得程畿言之有理。再者张、程结为亲家,**年来,朝夕相见,十分通融。本来也只因为气恼所致,并非定要杀人,被程畿这么一说,怒气稍平。遂指着范,张二人道:“既是老大夫这般说话,本王便暂且饶汝等死罪,寄下这两颗头颅!”

    范疆、张达连忙扑到张飞的脚前,叩头不迭,“谢千岁不杀之恩。”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军士们,将此不法将拖去,各重责二十军棍!”

    武士重又拥将上来,将范、张二人拖至殿口,打得二人猪嚎狗叫。毛仁知道张飞这一阵心绪不佳,这样容易得罪人。所以踏出来讨情,“千岁,既要彼等制作号衣,当恤抚大将,可免去责打。”

    苟璋也走出来道。“还请千岁容情三分。”

    张飞这才平息了怒火,喝住了武士。说话间,二人都已挨了七、八下。虽然没伤着筋骨,却是皮肉受苦,浑身疼痛。范、张二人忍着痛,回进大殿再谢恩德,然后接了令箭退了下去。张飞便令退殿,带着张苞和十八个燕将出辕门上马,来到城外丧帐中。老规矩,一到丧帐,必定饮酒。父子俩对面坐定,燕将斟上酒来。两个人,三副杯箸,又请下了关羽的灵牌。今日张飞的面庞比前些天稍微松弛了些,有了出师的日期,精神上好橡轻松了不少。张飞捧起酒杯略显愉悦地对着灵位说:“二哥,小弟已去成都面见大哥,如今大哥做了汉家的皇帝,与小弟约期七月丙寅日出师,与二哥报仇雪恨。这几日二哥独自在此寂寞了,今日小弟又来奉陪,痛饮几杯。二哥请!”说罢,先满饮了一杯,又代饮了一杯。说道:“二哥,再聚数日,小弟便要兴兵伐吴,待等杀尽吴犬,我等弟兄再来相会。”说着,哀伤之情油然而生,不禁滴下泪来。燕将重又斟酒,张飞又饮了一杯。张苞趁父亲饮酒的时候,迅速将灵位前的酒一饮而下,刚放下酒杯,不料心急了些,一缩手将灵牌带倒。

    张飞急看时,吓了一跳:“二哥,缘何生气?”

    张苞为了要父亲心情畅快些,便也打趣道:“伯父闻知出兵消息,便觉安心了,故而倒下了。”

    此时的张飞果然有些神智不清,听得儿子这般解释,信以为真,双手恭恭敬敬地又扶起了灵牌。心里惦记着出征的事,因为今日自成都回来,耽搁了操兵,便对儿子说:“儿啊,日间发令,未曾操兵,汝与燕将再去校场,乘夜再练片刻,老张在此陪伴二哥。”

    张苞无奈,草草填饱了肚子,对张飞说了几句少饮酒,早休息的话,带着燕将匆匆去校场操练。丧帐中除了几个看守,只剩下了张飞一个人。

    再说范疆、张达二人,接了令箭,点齐五千兵,来到校场左首,搭起-座临时的素帐,库中领取白布,量的量,裁的裁,缝的缝,一切安排妥帖,令军士星夜赶制,不可懈怠。然后回至后营自己的营中,双双坐定。一静下心,浑身痛楚阵阵袭来,越想越气,越想越恨。范毅咕嘟道:“身子好痛!”

    张达亦说:“我也遍体是伤。”

    “张兄,黑脸晋了王位,心愈加狠毒了。”

    “是啊。范兄,也别提了,说它又有何用?天下是刘家的,还有我等说理的地方?”

    “张兄啊,你我自从来到这黑厮手下,没过上一天好日子。今日为了要为红脸报仇,又和我等作对。这二十万套报丧衣,三日之内怎么做得完?到头来还不是杀我们的头?”

    张达道:“做得了也得做,做不了也得做,你我只有听天由命了。”

    范疆附过头去轻声说道:“不知张兄有此心否:与其被这黑脸斩首,不如……”说到这儿,范疆收住话头,对张达阴险而又狡黠地一笑。

    张达忙问道:“怎么样?”

    “常言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三日之期,转瞬即逝,二十万套号衣终究完不了工,与其引颈受戮,不如趁早投奔他处,保全性命要紧。”

    张达眼珠一转,叫一声:“老兄好算计!依我之意,就这样离开,未免太便宜了张飞。”

    范疆问道:“张兄有何高见?”

    张达向四下望了一眼,确认帐中并无旁人注意,便对范疆道:“既是这厮要我等不得安生,我等也不能叫他好死。我看黑脸这一阵饮酒过度,终日沉酒醉乡。我等何不伺机将此厮首级割下,一发投奔江东,还愁下半辈子没有高官厚禄、荣华富贵?”

    这两个人原先都是蟊贼出身、无恶不作的。只因到了张飞手下,管教严肃,不敢放纵。一旦恶性发作,什么事情干不出来?此时二人一商议,自然一拍即合,结成同盟。

    范疆道:“此事不可拖延。除去张飞,东吴少一大敌,必然重用我等。我看今晚便可下手。”

    事情商量到这般地步,二人连身上的伤痛也忘得一干二净,打点了一些银两,以备路上费用,又各在靴统里藏着一把锋利刺刀,只待更深人稀时下手。

    至二更,各营俱静,范疆、张达出营,各带一匹快马,往丧帐赶来。一路上遇见弟兄,不用盘问,都知道二位奉旨督造号衣,工程浩大,况且他们还有桓王的令箭。毫无阻挡,二人来至丧帐前。

    却说张飞饮至二更,已有半醉,侍奉的手下便劝他早些歇息。张飞正饮至酣处,岂肯就此停杯,又恐手下再来烦躁,便吩咐道:“汝等自去安睡,老张再饮片刻。”

    手下都是张飞多年心腹,十分体谅他的心情,怕他多饮酒而伤了身体,不肯离去,都说:“千岁终日劳累,这般夜夜陪伴君侯,亦当珍重千金之躯。千岁不睡,小入等眠不贴席。”

    张飞道:“不必担心。倦了老张便在这里睡上一觉,不可冷落了我家二哥。吾儿少顷便回,老张再等一会。”

    手下见张飞执意不肯睡觉,无可奈何,料着公子最迟到三更也会操兵结束,也不过半个时辰,便一个个告退,到里面安睡去了。张飞多喝了酒,感觉身体发热,朝着灵牌歉意道:“二哥,时光不早,小弟失礼了。”说罢,松开腰间玉带,坦胸露腹,仰面靠在椅子上。多少天积下来的困倦,趁着张飞舒适地靠在椅子上的时候,一下子冲袭上来。张飞接连打了好几个呵欠,支持不住,双眼一闭,鼻息浓浓,就鼾声如雷地睡着了。

    外面两个黑影闪了进来。丧帐从去年开到现在,历时半年之久,几乎每天晚上张飞都要饮至三更半夜,甚至通宵达旦。这里的看守渐渐地疲倦了,就不象开始那样警惕,反正外面有岗哨,还有巡哨,因此一到这个时候,便自去休息。范疆和张达一路上商量好,要是遇上盘问,托辞请示桓王,要不要将白旗和白帐一起营造,若是无人问讯,那就直闯丧帐。二人一路无阻,来到帐内,离酒席三丈远的黑暗处止步。这个地方他们不常来,可路径熟悉,见里面高悬着几盏白纱灯,一席残肴,张飞面朝帐外,袒露着胸脯,歪戴着龙冠,两手左右分开荡在下面,环眼大睁,一动不动,怪相十分怕人。张飞生相古怪,一入梦就双眼瞪出。范、张二人平时见到张飞的影子就怕,此时看见他这般模样,早已嘘出一身汗来。虽说范疆、张达跟随张飞东讨西伐驰骋疆场八、九年,但张飞从不与他俩同榻而眠,只有毛仁、苟璋和燕将侍奉左右,因而范、张二人尽管早已闻知三将军睡着时的怪相,却从来没有见过。此时看到桓王仰面靠在椅子中,只当他双眼望着外面,吓得他二人躲在暗处瑟瑟发抖。躲了片刻,见张飞仍然这种姿态,一动不动,只见他胸脯一起一伏,依然鼾声大作。二人这才知道张飞就是这般的睡相,而且已经熟睡。

    范疆轻声道:“张兄,这黑厮仰面大睡,形容好可怕,可要动手?”

    张达再向四下观察了一下,并未发现别的动静,说道:“事不宜迟,速速上前。”

    二人鬼鬼祟祟地走了上去,离张飞约有三十来步,正想从靴统中去拔刺刀,不料丧帐中一声大吼,犹如天崩地裂,“好大胆的奸贼!”

    范、张二人只当事发,掉转身子,拚命逃出了丧帐。里面尚未睡定的当差听得这一声吼,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忙奔出来推醒张飞,“千岁,何故惊叫?”

    张飞闭了一下眼睛,又重新睁了开来,对身旁一看,四五个手下,神色焦急,细细回想了一下,笑道:“尔等受惊了。适才老张得一梦兆,与吴将潘璋、马忠等人交战,不觉失声叫了出来。”

    原来是说的梦话。手下又劝道:“干岁可到里面去,早早安息。”

    “不妨事的,待我家儿子回来,再睡不迟。”

    张飞不去睡,侍卫也不敢再离开了。无多时,张苞操完兵,回进了丧帐。见灯光下面人影闪烁,近来一看,原来老子还在饮酒,手下仍在殷勤地伺候。“父亲,时交三更,身体千万珍重。”

    “好儿子啊,夜间操兵辛劳,速去安寝吧。”

    “父亲不睡,儿子也不睡。”张苞说着生起气来。

    张飞这才命手下收拾残肴,略微梳洗了一下,往内宫去歇息了。手下这才放心去睡。

    却说范疆,张达受了这样的惊吓,一口气逃回素衣作场,回进后营这才舒了口气,可心里还是“嘭……”乱跳个不停。这一夜他们没有合眼,老是竖着耳朵在听外边的声音,唯恐张飞率人到此捉拿。担了一夜的心,好不容易捱到了天明,一打听,昨夜张飞做了个梦,梦中与吴将交战。二人虚惊一场。这一天,二人仍不免有些余悸,在素衣作场中呆了一天,直至黄昏,回到后营。用罢晚膳,二人又诡秘地凑在一起,商议着今晚的计谋。昨夜这一吓,足令范疆、张达忐忑一阵,可事在紧急,二人实在不敢再拖,拚了命也要刺杀张飞。耳闻得校场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