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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回 抗王旨罪将受酷刑 急兄仇桓王遭暗害(2/2)

炮声、鼓声、号声由轻到响,由疏到密,二人知道张苞又去操练了。这是行刺的最好时间和机会。又是昨晚的老时间,二人摸出后营,抬头见天上乌云密布,阴蠡的天气,寒气袭人,空气湿漉漉的,二人不住地打着寒噤。不料行至半道,天公不作美,雨点像小石子似地抖落下来,大雨伴随着雷鸣,夹带着电闪。范疆和张达心怀鬼胎,看到老天下起这般倾盆大雨,心里好不紧张,只觉得这雷声就响在头顶上,电光在追随着他们。雨水早把他俩淋得头脚都湿,二人不敢再往前行,跳下马背,双双跪倒在泥泞的途中,叩头祈祷:“苍天在上,小人并非心存不良,实是出于无奈,若不杀死黑脸,我等性命休矣!”做城心虚,处处疑神疑鬼。忽儿身后传来马蹄之声,透过雨帘,隐约可见有一彪人马向这儿赶来,看这模样,二人料定是张苞回来了。要紧从地上爬起,跃上马背,正待逃跑。后边传来了叫声:“前边是何人,与老张住马!”

    来人正是张苞,操兵操到一半,下起雨来,料着这雨不会马上停下,校场上又无法躲身,所以下令军士回营,自己穿上油卷斗篷,带着一班心腹,赶了回来。至半途,雨中朦胧可见有两个人影在闪动,好像要走的样子,张苞眼快,便大声喝住。

    二人一听声音,果然是张苞来了,心想,既然已经看见,不能逃,一则逃不掉,二来逃不脱反而引起怀疑。好在张苞呆头呆脑,一准能骗他过去。二人立即回马迎了过去,“我道是谁,原是公子爷。范疆有礼。”“小将张达。”

    张苞听说是范疆、张达,见他们浑身湿透,一副狼狈相,便问道:“二位将军夜雨之中在此干些什么?”

    范疆抢着答话道:“小将有要事案告桓王千岁。”

    张苞又问:“何事这等慌张,竟在半夜间禀知?”

    范疆道:“小将军有所不知,我等白间忙于赶制号衣,此时方得空闲,不料又下起雨来。既在此处遇及小将军,也省得我等再去禀告,便请小将军转察桓王:这白旗白篷帐可要一起赶造?”

    张苞年纪轻,人又老实,丝毫没怀疑他们的用意,只当他们说的是实话,想了一想说:“不必了,号衣足够了。”实际上,张苞只要稍微动一下脑筋,便可想出一些端倪来:二十万套号衣尚且来不及,怎么赶得出旗幡和篷帐?为什么白天不报,三更半夜才来?为什么见了我们来就要如此慌张,等等细节,都可退究。

    二人骗过了张苞,便拱手作别,“小将军,拜托了。”

    张苞亦拱手道:“不送。”

    范疆和张送回途中想,张苞一回到丧帐,今晚行刺又无法下手了。他们垂头丧气地回到了营中,换净衣服。然后坐下来又商议道:己经一半时间过去,后天的下午要交出二十万套,但是一天多下来,只做好了三分之一。二人越算越紧张,越算心越急,万一行刺不成,罪责是逃不过的。事实上,他们只要巴巴结结地造,哪怕三天下来只做完了一半,别人也会体谅的,总不会见死不救。但他们是小人之辈,想法与众不同,便想趁目前形势动荡,浑水摸鱼。因此,一不作,二不休,打算明天再动手。

    第三天,雨过天晴。忽有桓王府中家人奉了夫人之命来丧帐请张飞回府。自从云长死后,张飞就经常在丧帐中过夜,很少回府与家人团聚。心想,再过几天,我就要出征为二哥报仇了,什么时候回来尚不能得知,今日理应回府去告知一声夫人,顺便作别。张飞便允了夫人之请。

    “三将军,毛仁催粮回来。”

    “三将军,苟璋缴令。”

    张飞与毛、苟二人真是前世修下的缘份,一见面就感到心里痛快了些。问道:“二位粮草可曾齐全?”

    “奉大王之命,粮草尽行齐全,聚集校场东首,请三将军验看。”

    张飞摇了一下手,“不必验看。尔等听了,适才夫人命人来请,老张欲回府探视一番,城外诸事皆托付汝二人,吾明日即回。”

    毛仁、苟璋早就这样想,自云长公死后,称只管在这里伴灵。弟兄之情固然要紧,然而年纪到底不小了,终日这样操心,夫人岂不要担心你的身体?此刻听说张飞要回府,心里特别高兴,就像亲兄弟一样关照张飞道:“三将军多日不回城中,夫人必定牵挂。如此,可与家人团聚一宵,以叙天伦之乐,我等亦放心了。回府再不可饮过量之酒,切不可过于悲伤。”二人一句接一句地叮嘱张飞,好比相送孩子出门远行一样。

    张飞道:“老张尽知晓了,汝等不须操心。”

    毛仁还是不放心,问道:“三将军,可要我等陪伴千岁共回城中?”

    今日张飞要是答应了毛仁的请求,可以避免一场灭顶之灾。但是,张飞他也在想,张苞在这儿操兵,也够辛苦的了,应该留下你们二人,处理别的一切杂务。再说,我就进城一越,也只一天的工夫,伺候的人府中有的是,你二人就不必东奔西走了。因此回答道:“尔等不必同往,老张去则便回。”

    张飞不从毛仁之言,出丧帐,立即回府。手下带上马匹。张飞看到这匹战马,忽儿触景生情,一撩自己的胡须,见根根银白,再看抱月登云豹身上的毛片也不像以前那样乌黑。张飞一生之中未曾换过战马,数十年来人马之间结下了极其深厚的感情。张飞抚摸了一下马颈,又轻轻地拍了几下,不无感叹道:“登云豹啊登云豹,汝身负老张数十载,冲锋陷阵,杀敌斩将,立下无数功劳。如令老张须发染霜,汝亦毛片杂银。待等此番伐吴回来,报了二哥之仇,与汝同归燕山故里,共享暮年清福。”

    战马眨着跟睛,竖着耳朵在听主人讲话,好像完全领会了意思,长颈一昂,长嘶一声。张飞点金镫,上马背,正要起步,忽又想着一样东西,便对毛仁道:“毛兄,老张一走,我家二哥清寂。速将二哥请来,我等并马而行。”

    毛仁立即将关羽的牌位捧了来。张飞就这样一手怀着灵牌,一手驱策着战马,带着心腹卫士数十人离了校场。不多时,进了南郑,到桓王府前下马。府中家人闻说主人回来了,纷纷出来迎接。到银銮殿上,张飞第一件事就是将灵位供奉在中间,这才整一整龙冠龙袍,进了内宫。

    桓王府**有两位夫人,一位是建安十九年娶下的老臣黄权之妹。婚后生下一个女儿,今年已是六岁。张飞的脸生得又黑又丑,可他的女儿却是又白又美,全不似张飞的模样,张飞对此女爱若掌珍,此番进城,大半是想看看自己的女儿。这位小姐福份不浅,十三岁时嫁与后主刘禅,是汉室的正宫娘娘。还有一位就是崔氏,崔氏今年六十多岁,自从樊山父子相会以后,张飞一直对崔氏感激不尽,为了报答义仆的恩德,号令所有知情者都不许与张苞讲穿,并让她享受家眷中最优厚的侍遇——与黄氏夫人并称。此时听说桓王往内宫来,二位夫人急忙迎了上去。

    “妾身迎接夫君。”

    “老身迎接主人。”

    “二位夫人罢了。”

    三人分序坐定,小姐上前见礼:“小女拜见父王千岁。”

    看到这样姣丽的女儿,张飞昔时的忧愁立刻烟消云散,笑眯着一对环眼,摸着女儿的头,只觉得看不够,少顶,对着小姐说:“儿啊,为父为汝伯父报仇,克日便要兴兵,汝在家中好生陪伴二位娘亲。待父亲回,再聚父女之乐,若为父战死沙场,与汝来世相见了。”

    六岁的孩子也懂了张飞的话,她扑在父亲的怀中撤娇道:“孩儿不愿听,孩儿不愿听!”

    张飞内心间实在舍不得抛下这美满的家庭,打仗毕竟要死人,谁也不能担保自己常胜不死。何况如今年岁一大,心力不足,不能同过去相比了。所以张飞把这话说在前面,其实他心里是很酸楚的,眼中溢出了几滴泪珠。

    黄氏忙劝道:“夫君一向战无不胜,今日何出不利之言?”

    崔氏亦道:“主人定能报君侯之仇,老身在此耳听捷报!”

    张飞又叹道:“二位夫人,老张年迈,力不从心,恐难与当年相比。”

    黄氏又道:“夫君此言差矣。严颜八十,尚不觉老,黄忠七旬,犹自逞强;立于朝廷,为国效力。夫君只得五十有余,正当身强艺精,何言老哉。”

    崔氏也说道:“主人出征,尚有虎子张苞在旁,此儿艺高胆大,如同主人当年之勇。主人有此健儿,何愁年老?何愁不能剪除吴儿!”

    “嗯——”张飞想,崔氏这几句话不错,我虽然年老艺衰,但张苞这个儿子力大无穷,正当旺年。就是有些呆头呆脑。我年轻时也是这个样子,一味莽撞,闯了不少祸,但一上了年纪,尤其是拜了先生以后,就逐渐聪明起来,想必张苞也会像我一样的。

    叙话多时,黄夫人又道:“夫君今晚可是移进内宫安寝?”

    张飞要是听了夫人的话,又可以太平无事,化险为夷。答道:“老张已将二哥的灵位请至府中,供奉银殿,岂可撇下不管?”

    “夫君,何不将二伯的灵位请入内宫?”

    张飞想,我家二哥在生之时,一向十分注重礼节。曾记得当年他在曹操的营中,为了二位皇嫂,他宁可一夜不眠,秉烛观书,第二天将宅子隔成内外二处,嫂嫂住内院,二哥与马夫住外边,中门上派人看守,每早晚都要问候请安,丝毫没有不轨之心。如今他已不在了,可他的灵魂尚在,我怎么可以将他的牌位移到内宫来亵渎他的一世清名美誉呢?结义弟兄,生死一体,切不可这样。遂对夫人道:“夫人有所不知,我家二哥一生深明大义,光明磊落,岂愿进此内宫?不如老张相伴,一叙弟兄之情。”说罢,站起身来,又抚着小姐的头顶强颜笑道:“儿啊,为父杀尽吴儿得胜归来,与汝同往成都见汝伯王万岁。”

    小姐听了此话,并没像平时那样高兴,反而默默地走到了黄氏的身伴,偷偷地洒起泪来,然后倒在母亲的怀中。二位夫人也隐觉一阵心酸,各自垂泪。

    “二位夫人不必相送,老张去也。”说罢,一抖袍袖,出了内宫。

    张飞走上银殿,老大夫程畿接入。两人坐定,寒暄一番后,便扯到伐吴的事情上。直谈到黄昏,摆出酒来,程畿告退。张飞挽留不住,由他自去。老规矩,张飞中间坐定,将关羽的灵位请来,对面供上,两副杯箸。侍卫为他斟下两杯酒,张飞举杯对灵位相邀道:“二哥,可曾记得当年初次见面,在兄弟的店中,我等弟兄三人共饮,何等痛快!自此以后同桌而食,同榻而眠,快活之极。老张虽然有些酒量,但酒后也闯过不少祸,亦立过不少功。不过这酒总不是好东西,待等踏平江东,兄弟一定戒酒了,今日与你二哥饮最后一次。二哥请。”说完,一饮而尽,又将灵位前的一杯也喝了个干净。今日他身旁没人劝,一人吃两份,加倍的酒竟独自饮了下去。

    半年多来,终日饮酒,他的酒量越来越大,一醉方休那是经常的事,他企图从酒醉中减轻一点思兄的悲戚,想从极度的哀伤中解脱出来。然而并不可能,一旦酒醒,他又掉进了痛苦的渊底,因此不自觉地加倍饮酒,让自己永远沉浸在无忧无虑的醉梦之中,彻底麻醉。可是,人生是不会常醉的,不醉便饮。

    “二哥,大哥称帝,御驾亲征,谅必二哥英魂感知,亦会欣慰于九泉。来朝小弟虎行出兵,至川口等候大哥。只要大军一到,即刻杀奔江东,与你二哥报仇!今宵我等弟兄畅饮至天明,今后小弟再也不陪二哥饮酒了。二哥,请哪!”

    时间过得很快,又到了垂暮时分,银殿上掌起纱灯。张飞见两旁手下忙得也差不多了,便格外和悦道:“众位弟兄,今日老张府中饮酒,料无差池,汝等退下,自去歇息吧,让老张清净片刻。”

    这班侍卫本来都要等到张飞吃好睡着,方敢放心去唾。今日因为到了府中,料着不会出事,所以一说退下,他们都去吃饭的吃饭,玩耍的玩耍,各去自在了。

    大殿就剩下张飞一个人,自斟自酌,自言自语。因为天气炎热,酒也用不着烫,酒瓮就在身边,十分方便。遣走了卫士,张飞便将龙冠取下,卸下了龙袍,敞开了内衣,尽行饮酒,无人干预,反比丧帐内随心所欲得多。

    却说范疆,张达二人,一早得知张飞进城的消息,大感失望,素衣作场也不去了,便在营中商议办法。范疆说:“看来这是天意,我们注定要死的。”张达说:“我们不能逃以待毙。找们身上有令箭,进出城关没有问题,可以跟进城去,伺机刺杀张飞。”范疆说:“王府中盘查严格,我们怎么进得去呢?”张达说:“不要着急,我们只说有要事当面求见,骗过众人,便可行事。”二人觉得进城刺杀比这儿方便,不受时间限制,张苞等人都不在他身边,容易下手。商量已定,捱到三更时分,二人装束完毕,两骑马来到城关。守城军士见是范、张二将,又见他们手中擎着令箭,便开关放行。二人一路赶到王府,见大门关着,二人系了战马,攀墙翻了进去。这里不是陌生所在,在南郑住过二年,王府里常出常进,闭了眼睛也能摸着。二人落到府中,向四下了望了一番。雨道上虽然有几盏灯,但光线十分昏暗。二人在暗中向明处摸去。到大殿口,闪在黑暗处。范通低声道:“怎奈不得近前。”张达道:“我两个若不当死,则他己醉,若是当死,则他不醉。”仔细向殿上一看,人影全无,只有一席残肴。再向前行去,方看到灯光下张飞大敞胸怀,已倒在椅中,便知他已入醉乡。

    张飞今日饮酒,只觉神思昏乱,动止恍惚,心惊肉颤,便想道,此是思念二哥,以致如此。便又大斟大酌,不觉大醉,倒在椅中。忽见殿口有两条小蛇,白晃晃,慢悠悠地朝自己游来,张飞看得有趣,便不去惊动。见小蛇渐渐游至酒席旁,又上了酒桌,两个蛇头对着自己的当胸直蹿地蹿了过来,张飞急用双手去挡,只觉得一阵剧痛,将他从梦中惊醒。

    原来范疆、张达握着刺刀慢慢地靠近了张飞,见他秃着脑袋,发髻盘在头顶之上,大半雪白的虎须胡乱飘散在两旁,环眼圆睁,本不敢动手。因闻鼻息如雷,方敢近前,用短刀刺入了张飞的腹中。

    张飞痛醒,见是范、张二人站在自己面前,正待大喝,二人便将利刀狠命在他腹中乱搅一气,张飞双手去握,早已皮破血流,一阵昏厥,痛死过去。二贼已知行刺成功,便松了手,将龙袍玉带上的宝剑抽出,割下首级,把黑布包了,连夜投东吴而去。一代名将,遭此暗杀。后人有诗叹曰:

    安喜曾闻鞭督邮,黄巾枉尽佐炎刘。虎牢关上声先震,长坂桥边水逆流。义释严颜安蜀境,智欺张郃定中州。伐吴未克身先死,秋草长遗阆地愁。

    这正是:

    世间多有不平事,阴曹尚存可叹魂。

    张飞遭弑,先主必定愤怒交加,可曾兴兵伐吴,且看下册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