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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回 酬仙惠建庙祀三贤 报亲恩称觞祝二老(2/2)

了。”

    凤姐笑道:“罢哟,你们这会子也都是有了孩子的人了,况且又不是在明处看戏,可怕什么呢。你估量他们爷们家到了一块儿,那里还肯点什么好戏呢。”探春笑道:“戏文内科白打诨原是取笑儿,若闹的太没人样了,也有伤雅道。难为这一个唱小旦的怎么学来,难道就连一点臊儿也不害么?”凤姐笑道:“你看你说的这个话,他若知道害臊,他可又仗着什么哄人家的钱呢。”

    正然说时,忽见那边席上乱乱哄哄的起身让坐。凤姐眼尖,忙向李纨笑道:“大嫂子,你看那不是大哥哥也来看戏来了。”

    李纨听了,仔细瞧了一瞧笑道:“人也看戏,鬼也看戏,这倒有趣的。这一个年轻的是小蓉大奶奶的兄弟。那几个又是谁呢?”凤姐道:“那个穿马褂子的是潘又安,就是司棋的男人。那两个必定是:一个冯书办,一个是张家女孩子的女婿。这俩从我都没见过,可就分不出谁是谁来了。”只听香菱笑道:“那一个圆脸儿,一笑嘴上有两个窝儿的,那大约必是冯书办。我记的当日买我的时候,我见过他一面的。”凤姐听了,把手一拍笑道:“可惜,可惜,到底是你没造化。你当日若教他把你买了去,岂不比薛大傻子强呢。”香菱听了,“呸”的啐了他一口,笑道:“你看你越说上样儿来了。”

    正说时,忽见蒋玉函捧了戏目走到贾珠的面前点戏。只听贾珠笑道:“不用点罢,你只捡你素日得心应手的唱一两出来我听。总要加点作料儿,不要淡而无味的。”说着又问他道:“你叫个什么官儿?”又听蒋玉函笑道:“小的姓蒋名叫琪官。”

    凤姐在这边听的明白,忙向宝钗笑道:“这个小旦,果然就是蒋玉函。袭人呢?今儿是他和五儿跟了你们来了吗?怎么,躲到那里去了。叫他过来,也看看这个轻浪洋儿。”黛玉听了笑道:“罢哟,你何苦来,行点好儿不!自才刚儿我看他那个光景儿,就有点子脸上讪讪的,挨挨蹭蹭的躲着走了,我就猜着几分儿,必是这个缘故。我就没好意思说,你这会子可又叫他做什么呢。”凤姐笑道:“你别管他,我自然有个道理。柳五儿呢?去把你袭人姐姐叫了来。”

    柳五儿听了,答应了一声,才一转身,早见翠缕、侍书二人,把袭人从小套间里推推拥拥的搀架了出来。袭人红了脸笑道:“咋的了,奶奶们闹什么?我早知道,我不跟了奶奶们来也罢了,史大姑奶奶又说是想我了。”凤姐笑道:“你在家里成年家也不能舒舒服服的看个戏,我倒好意思叫你出来风光风光,你怎么又装模作样的起来了。”湘云接口笑道:“袭人姐姐,你不用这么小家子气,只管大大方方的坐下看,这个戏也是你看厌烦了的,想来那会子那一天晚上又不给你单唱两出子呢。”说的众人都笑了。于是,凤姐命人搬了个小马杌子来,命袭人坐的自己的旁边。凡属台上蒋玉函唱到动人心魄处,那边席上哄堂的大笑起来,这边凤姐等必要将袭人怄一阵子。弄的个袭人无地自容,坐也不是,走也不是,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正在为难之际,又看蒋玉函捧了戏目走到冯渊的面前点戏。

    只听冯渊笑道:“不用点了,你们只唱个《张古董借老婆》罢。”薛蟠听了,心中不说,借着洒兴把眼睛往上一翻,道:“老冯,你也别欺人太甚了。谁又不知道咱们两人的勾当呢,你怎么偏要点这一出子戏,你这不是有心臊我呢吗。琪官,你敢听他的话,我也点你一出子,唱一出《水浒传》上的《鲁提辖拳打镇关西》。”又听冯渊笑道:“琪官,你问问你们薛大爷,鲁智深是个和尚,又没妻又没妾,打死了人,可拿什么替人家偿命呢。况且那个镇关西郑屠,又没有躺在苇塘里喝臭水,也还算是一条好汉。”说的众人都笑了。

    一句话把薛蟠说急了,大吼一声,撺出席来,就要揪冯渊的领子。此时冯渊已是鬼魂,那里怕他,忙向旁边一闪,薛蟠早已扑空。只听冯渊唱一声:“张三何在?”猛然一阵阴风起处,从墙角下跑出一个人来,像是酒肆中走堂的打扮,满头满脸血迹模糊。薛蟠一见,往后便倒,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人抢了席上的一个酒碗,照着薛蟠的天灵盖砸了下来。只听“啪”的一声,薛蟠早已裁倒在地,磁片乱飞,流血不止,登时晕了过去。那边席上吓得贾琏、宝玉、湘莲诸人,一齐手忙脚乱没了主意。这边香菱、宝钗、宝琴及众姊妹,都吓得魂不附体。

    正在忙乱之时,忽听半空中嗄然一声,一只仙鹤从容落了下来。宝玉见了欢喜道:“好了,师兄来了,薛大哥有了数星了。”众人俱各惊喜。只见那只仙鹤就地一滚,早已化为童子,喜的个凤姐拍手笑道:“嗳哟,你们都瞧,一只大仙鹤变成人了,真比耍戏法儿的玩的奇妙”宝钗道:“人家心里唬的什么似的,你还有心肠看变戏法儿,可见不关你的什么事。”李纨道:“你们还不快悄默声儿的罢,仔细那边听见。你们才没听见宝兄弟说是他师兄,必定是个仙人,薛大兄弟也就不妨事了。”

    凤姐、宝钗二人听了,便不言语,不转眼的瞅着那边。只见众人一齐出席,与松鹤童子见礼已毕,分宾主坐定。只听松鹤童子道:“家师蒙圣上洪慈,敕封了真人。又蒙娘娘布施建庙,永垂不朽,感激靡涯。山野之民,不敢亲来面圣,特差小童前来献仙丹仙酒,以祝万寿无疆。”说毕,便取出仙酒二瓶、仙丹二匣来放在桌上道:“这是进上的,恳烦尊大人代奏谢恩。”又取仙酒一瓶、仙丹一匣来递与宝玉,道:“这是仙师奉敬尊翁大人、尊堂夫人的。”又取出一个小葫芦儿来道:“这是仙师新制的,送来与侄儿们常服的,吃了益智定慧,读书过目不忘。诸公大家分些,实与子弟大有裨益。”宝玉与众人听了,一一的谢过收讫,乃向松鹤道:“适才家表兄与冯兄彼此相戏,为鬼所伤,尚望师兄慈悲拯救。”松鹤听了笑道:“无妨,无妨。你们听听,那边城隍庙正在审断此案呢。”

    众人听了,俱各诧异。回头看时,那边席上的贾珠、冯渊等早都不见了。仔细听时,那边庙内果有皂隶叱喝之声,众皆惊竦。忙命煞了戏文,撤了酒席,将薛蟠抬在榻上。松鹤便从直袋内取出药末来,撒在他头上,探去血迹,只教众人放心,少刻便见分晓。这边宝钗、香菱等也都放下心来。宝玉等仍命摆了茶果,款待松鹤。

    不多一时,果见贾珠、冯渊、秦锤等笑嘻嘻的自外走了进来道:“众位恭喜,案已结了。要不亏姑老爷从中解处,薛大傻子今儿要吃大亏呢。明儿教他另唱一本戏,单请我们才是呢。”众人见了,一齐起身远迎,正要追问端的,忽见薛蟠众榻上跳了下来,见了冯渊忙作揖谢道:“老弟台,适才多承照应,愚兄今儿才知道你是个正经朋友了。”冯渊连忙答礼,笑道:“老长兄,奉劝你再不要纵性胡为了。才刚儿要不要有关甄老伯的金面,只怕连你们香菱嫂子也要教人家请了去呢。”

    这边玻璃窗内凤姐听的明白,忙向香菱笑道:“嗳哟,你听见了没有,再别是把你断给张三了罢。”香菱听了,“呸”的啐了他一口,芳心由不得突突的乱跳起来,不错眼珠的瞅着那边。只见薛蟠又给冯渊作了个揖,只听冯渊笑道:“你家香菱嫂子本应是我的人,这如今原也挽回不来了,你只教他亲手儿作一对荷包来谢谢我就是了。”凤姐听了又向香菱笑道:“你听见了没有,人家和你要荷包呢。你好好的用心用意的替人家做一对罢。”香菱听了啐道:“人家心里烦的什么似的,你总是信着嘴里怄人。”

    正说时,又见贾珠等与松鹤彼此见礼。松鹤又命人舀了脸水来,叫薛蟠洗去伤痕上的血迹,皮肉照旧还是好好的,不过微觉疼痛而已。薛蟠又拜谢了松鹤,从此洗心涤滤,再不敢行凶了。

    再说纨、凤、钗、黛诸人,见薛蟠伤痕已好,大家这才放了心,遂起身都往贾母那边去请安说闲话儿。贾夫人便将昨日张三来告状,适才林公审断结案,押令张三前去脱生的话,告诉了众人一遍。众人也将方才所见的光景,也告诉了贾夫人。

    贾夫人道:“这全都是冯渊的作用,要与薛蟠解冤的意思。”

    香菱听了,心下十分感激。又说了一回闲话,这才告辞各自回家。

    这里贾珠、贾琏、宝玉、湘莲诸人,又陪着松鹤童子吃了会子茶果,讲了会子仙家的乐趣。松鹤嘱咐宝玉将仙丹仙酒收好,便起身告辞。众人苦留不住,只得出席相送。只见松鹤就地一滚,嘎然一声,腾空而去。众人叹息了半晌,这才大家分了手,各自回家。

    宝玉到家正是五鼓时候,贾政业已起来梳洗穿衣,伺候上朝。宝玉便携了仙丹仙酒径到上房。见了贾政,便将二位现差松鹤童子来谢恩,敬献仙丹二匣、仙酒二瓶以祝万寿无疆的话,说了一遍。贾政大喜,便携了仙丹仙酒亲到朝房,见了北静郡王求为代奏。圣心大悦,,收了丹酒,复赐御笔匾额褒扬。贾政退朝后,宝玉又送上仙丹一匣,仙酒一瓶,小葫芦一个,备述了仙师之意。贾政与王夫人也都欢喜,感激不荆宝玉趁着贾政欢喜,便道:“明儿是老爷的寿诞,正好借仙酒称觞,也请了亲友来家庆贺庆贺。”

    原来贾政平日最厌的是做生日,一闻此言便皱眉道:“我从来最厌人家做这件事,可以不必。”王夫人忙劝道:“老爷今年是六旬的整寿,比不得当年的散生日,况且往年原因有老太太在堂。今年再不做做,也教亲友家瞧着老爷太古板了。我想这也化不多的钱儿,不过是孩子们尽他们一点儿孝心。”贾政听了,虽未慨允,也就不言语了。宝玉借着势儿,遂又怂恿了几句。贾珍、贾琏他二人,又极力撮成,不由贾政不依。

    元妃又差人送了多少礼物,当下众国戚王众侯伯都差人送礼,亲友家是更不用说的了。帐房里一一的都登记了号簿。只得打扫出荣禧堂来,预备筵宴王公侯伯以及部属官僚;书房里筵宴亲友家的男客;大观园省亲的正殿上款待王妃诰命夫人;贾母上房款待亲戚家的女眷,俱是彩觞。

    到了这一日清晨,贾珍、贾琏、宝玉、贾环、贾蓉、贾兰都穿了公服,外有族中贾芹、贾芸、贾蔷、贾菱也都穿了吉服,都在王夫人上房,摆了仙酒果品。贾政刚一退朝,便挨次儿递酒上寿,一齐跪下。行礼毕,又与王夫人斟酒庆贺。

    刚然完毕,就有孙二姑爷、周三姑爷、周小姑爷、薛蟠、薛蝌、林成玉、柳湘莲、甄宝玉、冯紫英等都进来行过了礼,都让到书房款待。随后就是尤氏领了纨、凤、钗、黛、赵、范、秦、胡行过了礼。又有迎、探、惜、巧、菱、琴、湘、岫诸人行礼已毕。其余公侯勋威以及诰命夫人,俱谦谢不敢当,惟请午间坐席而已。

    叩见已毕,贾政才要更衣,又见家人男妇都在院子里磕了头。又见有许多奶妈子抱了许多的哥儿姐儿上来,乃是桂哥儿、藻哥儿、蕙姐儿、胡氏的孩儿。又有香菱、探春、湘云、岫烟、宝琴、尤三姐的孩儿,一个个穿红挂绿,金装玉裹的抱了进来。

    贾政见了,不胜欢喜,遂一的抱着看了一看,忙教王夫人找了些首饰珍玩耍物之类,一一的分给讫,又将葫芦内的仙丹每人分给了七粒。到了晚上亲到城隍庙去接贾母。就有林公、贾夫人领了贾珠、鸳鸯都来家庆寿,又整热闹了一夜。

    此次贾政过生日,实从来荣府未有之热闹,笔墨之间,不能尽述。贾政过了生日之后,即届国家开科取士之时。是年乡试,巧姐的女婿并探春的女婿、甄宝玉、柳湘莲四人,都中了两文两武举人。到了会方式之期,贾兰点了探花。彼此往来致贺,不须多赘。

    桂哥儿此时已经三岁,蕙姐儿才交两岁,自从服了仙丹之后,桂哥儿颖悟非常,后来亦成进士。蕙姐儿长成,才貌绝伦,元妃甚爱,奏明了皇上,选为皇子妃,此皆后来之事不提。

    且说宝玉已蒙圣上恩赏了翰林侍讲,业经供职。这一日,下衙门回来见过贾政、王夫人,回到怡红院,只见宝钗、黛玉二人抱着桂哥儿、蕙妞儿在海棠花树下,指着半天云里教小孩儿们看,不知是谁家放起一个大蝴蝶风筝来,在云端里飘荡荡。

    宝玉见了不觉触动了心思,向宝钗、黛玉二人笑道:“宝姐姐,林妹妹,我又想起了一件事情来了。”未知宝玉想起何事,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