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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怅然若失(2/2)

但若论主公本意之轻重,难道黄汉升真能和君侯等同吗?汉中王与君侯好像是一个身体,休戚相关,祸福共之,别人怎能比得了?愚意以为:君侯不应计较官号之高下,以食禄之多少为意也。”

    说着,费诗更加严肃起来,拾起地上的委任文状说:“我费诗不过是一介使者,衔命来此。如果君侯坚决不拜受官号,我可以马上回去复命。但我要为君侯可惜,恐怕君侯将来会后悔的。”转身要走,并说“再见!”

    关羽马上夺过文状说:“你拿过来吧!适才乃戏言耳!主公的任命,焉有不欣然拜受之理!我就要进攻襄、樊了,公举在这里好好休息一下,回去时把我出师的表章带回去。”

    费诗说:“原来君侯即将进攻襄樊,可我在临来之时,主公和军师都让我转告君侯:此时只能养精蓄锐,不可北进啊!”

    关羽满怀信心地说:“我自有胜算在胸,请主公和军师不必担心好了。”向后面喊道:“来,吩咐摆宴,为费司马接风洗尘!”

    费诗离去不久,关羽便命南郡太守糜芳守江陵,将军士仁守公安,治中从事潘住江陵总管荆州政务,自己率廖化、赵累、关平等带领水、步、骑兵两万多人北进。在汉水中,关羽乘坐着悬挂“关”字大旗的大船、水军将士们分乘几百艘大小不一的船舰,披涛斩浪,鱼贯而进。步兵和骑兵则由别将督帅,沿汉水旁边的古道前进。

    不久,关羽的主力把曹魏的征南将军曹仁包围在樊城,别将把将军吕常包围在襄阳。还有一支军队前进到偃城,离许都不远了。

    在樊城城下,关羽命各部将士相地扎营,然后带领数十名骑士骑马环城巡视了一番,发现这个用土夯筑的古城甚为坚固,手持弓箭的守军环列在城墙上和女墙的口上,阵容整肃,颇有章法。关羽想,久闻曹仁治军有方,果然名不虚传。他又看了看周围的地势,发现樊城一带地势低洼,回来后便命传令的军吏遍告各营———一定要选择高地扎营。

    过了两天,关羽听说曹魏的左将军于禁带领七军开到了樊城以北,离樊城约有十里之遥,在一个地势低洼之处扎了营。第二天又听说曹魏的立义将军庞德也带领一支人马开到了樊城以北,扎营处离于禁的营地不远,二者呈互为犄角之势。

    已经进入了八月,这几天天气很异常,天空里总是阴云密布,没有一点阳光。帐篷里黑乎乎的,本来是正午时分,给人的感觉却好像是到了黄昏。晚上,关羽召集众将在大帐中议论军情,几案上的烛光很昏暗,不时地从帐篷的缝隙里刮进一股风,使烛光摇曳不定,人们的面孔也好像在昏暗中摇晃着。

    在分析敌我力量对比时,关羽问诸将:“估计樊城外围有多少曹兵?”

    廖化是分管汇总斥候情报的,对这一问题最有发言权了。他想了想说:“于禁的七军约有五、六万人,庞德的军队不下一万人,总共约有六、七万人的样子。兵力明显地多于我军。”

    有的将领说:“既然我们这里的兵力,在数量上处于劣势,就应该再从江陵和公安多抽调人马前来。”

    关羽说:“我何尝不想多抽调人马到这里来?但我还有后顾之忧啊!你们想到没有?东吴的吕蒙带兵驻守在陆口,和我的地面接界,此人很好战,又诡计多端,过去我们吃过他不少亏,所以我这次出兵,就不能忽视后方的防守,就不能不在后方多留兵力啊!”

    他们又谈到曹魏的大将于禁。关羽曾经归降在曹营,知道一些曹操的宿将的情况,就向大家介绍说:

    “此人字公则,泰山郡人。跟随曹操多年,屡立战功,甚得曹操信任,班次与张辽、李典、乐进、张等不相上下,都是曹操手下的名将。”

    有的将领问:“听说他指挥着七军,这七军是怎么回事?”

    关羽说:“这七军原是由于禁和张辽、张、李典等七位将领分别带领,驻在襄、樊外围,后来其他将领分别调走,这七军便都归于禁统领了。他一个人能统领这么多军队,足见曹孟德对他的重视。”

    当话题转到另一大将庞德时,关羽对此人却不甚了了,倒是廖化总结了各方面传来的信息,对大家说:“此人字令明,州人,原为马超部将,随马超到汉中投归了张鲁。后来马超离开张鲁,投归我方,他却留在了汉中。张鲁投降了曹操,他便成为曹操手下的将领了。曹操因为他非常骁勇,对他很重视,官拜立义将军。可是因为他的堂兄在蜀追随我主公,所以诸将对他颇有疑心。”

    关羽插问道:“他的堂兄可是庞柔吗?”

    “是的,就是他。但尽管诸将对他不太信任,他却常常声称对曹操是忠心耿耿的。昨天听斥候报告,庞德于近日扬言:‘我蒙受国恩,应当为国效死,要亲身去攻击关云长,不是我杀了关云长,便是关云长杀了我。’他还命人制造了棺材,出征时不离左右,以示必死的决心。”

    关羽笑着说:“好啊,和我较上劲了!那就走着瞧吧,看看谁能杀了谁!”

    当天夜里,风云突变。伴随着撕天裂地般的电闪雷鸣,下起了倾盆大雨。大雨一连下了十多天,汉水猛涨,泛滥成灾,樊城附近的低洼之地,水深足有五、六丈。

    关羽派候者分几批乘小船出去哨探,回来的人报告说:“于禁所率的七军以及庞德的军队,因为扎营之处地势低洼,营寨都被呼啸而至的洪水吞没,将吏和士卒大量地淹死,还有的在水中挣扎,有的被困在高冈上,大树上,情势十分危急!”

    关羽闻报,高兴地说:“天助我也!亏得我早有预见,把营盘扎在了高处!”

    于是急召诸将,下令:“动用所有的船只,去抓俘虏!“将士们乘坐着大小船只,在浩瀚的大水中披波逐浪,直向北方驰去。到了樊城以北,在水中,在高冈上,在树上,在堤坝上,把失去了战斗力,在死亡线上挣扎的曹魏吏士弄到了船上。这真是一场奇怪的战争,与其说是作战,毋宁说是营救,而他们一到船上,便都成为俘虏。

    于禁与几名将吏以及数百名士卒困守在一个较高的土丘上。于禁举目四顾,见周围都是茫茫的洪水,水天一色,已经很难再看到陆地了。只见许多士卒在惊涛骇浪中漂浮挣扎,很多人已经溺死,尸体在水中忽沉忽浮地漂流着。有些没死的在吃力地游着,都疲惫不堪,难以支持了。

    水上漂浮着许多帐篷、绳索、木板、武器、盔甲、生活用具等。有的士兵抓住了漂浮物,希望延缓一下死亡的时间,但又有多大作用呢?也有一部分将吏和士兵坐着船只漂流,遇到关羽的水军时,有的马上投降,有的经过一场恶战后被俘或被杀死在船上,有的船被掀翻,人就被大水吞没了。

    于禁见此情景,怅然若失地对诸将说:“我追随魏王三十多年,身经千百战,从未遇到过这种挫折,此乃天意也!“关羽率上千名士卒分乘几只大船向土丘划过来,关羽影影绰绰地认出了于禁,命士卒们高声喊话,要他们投降。但对方并没有什么反应。当大船向土丘靠近时,于禁命将士们射箭抵抗。关羽也命士卒向土丘上射箭。对射了不到半个时辰,魏军的箭放完了,将士有不少人中箭,土丘上陈尸狼籍。于禁走投无路,只好命人喊话,表示要投降。大船靠近了土丘,于禁和幸存的100多名将士涉水上船,大家都把武器、佩刀等投到船上。

    关羽让于禁进了主舱,请他坐下,对他说:“于公深明大义,迷途知返,乃我主公汉中王之洪福也。今后辅佐主公兴复汉室,关某愿与公共勉之。”

    于禁羞愧难当,低头不语,良久,才用颤抖的声音说:“此乃天灾,非战之罪也。”

    关羽听他的口气颇有不服之意,立刻勃然大怒,命人把他送到后方囚禁起来。

    一名军吏进舱来报告:“前面的大堤上有一股敌军!”

    关羽急忙传令:把几只大船划过去。稍稍靠近之后,关羽出舱观看,模模糊糊地看到有一面“庞”字大旗,旗下有一将领,料定就是庞德。

    关羽哈哈大笑说:“他不是发誓要杀了我吗?今天可算是狭路相逢了。”

    关羽的几只大船靠近了大堤,他命士兵在船上向堤上射箭,庞德披甲执弓,毫不示弱,和手下的将士们也向大船上射箭。庞德箭不虚发,船上关羽的士兵有不少人应声而倒。但众寡难敌,形势万分危急。

    将军董衡,董超等对庞德说:“我们兵力单薄,关羽的大船咄咄逼人,四面都是大水,已经无路可退。当今之计,只好向关羽投降了。”

    庞德一听这话,直气得脸色发青,胡须颤抖,大声地喝道:“我们身受国恩,自当血战到底,为国捐躯,岂能向敌人屈膝投降?你们口出此言,扰乱了军心,岂能容得!”

    说着,便命手下人立刻把他二人斩了。从上午力战到中午,庞德等人的箭快要射光了,关羽进攻得更急了。关羽见敌人已经难以招架,射出的箭也稀疏了,便命士兵下船上堤,双方短兵相接,厮杀起来。

    庞德使出全身的气力,圆瞪双眼,奋力搏杀,杀死了不少敌人,而自己手下的将土也大部分卧在血泊之中。他对督将成何说:“我听说,良将不能怕死而苟免,烈士不能毁节以求生,今天就是我为国捐躯的日子到了!”说着,更加愤怒和豪迈,大有气吞山河之势,和敌人进行了殊死的拼搏。

    这时水势愈涨愈高,堤坝也快要淹没了。关羽的士兵纷纷上船避水,庞德手下的余兵也纷纷投降,相继上了关羽的大船。庞德和麾下的将领一人,伍长二人,乘上了小船。他们的箭囊中还有几只箭,便在船上弯弓搭箭,防备着敌人,打算乘船逃回樊城曹仁营中。但因为水势太猛,小船被巨浪掀翻了,庞德等人都落了水。庞德抱住小船,在水中漂浮着,挣扎着,终于被几名水性很好的关羽的士兵跳下水去把他俘获了。庞德被捆绑着拖上关羽的大船,押进了主舱。见了关羽立而不跪,气昂昂地立在那里,身上湿得像落汤鸡一样。

    关羽喝道:“降虏为何不跪?”

    庞德厉声地回答说:“庞某上跪天子和魏王,下跪父母,岂能跪你!你说我是降虏,可我不是,不过是被虏而已,何曾向你投降!当年你在下邳战败,投降了魏王,那才真的是降虏呢!”

    关羽被人揭了伤疤,立刻羞怒交加地喝道:“住口!”既而又理智起来,摆了摆手说:“不必说了,大丈夫能伸能屈嘛!”

    说着下位为庞德解缚,指着旁边一个座位说:“来,请坐!”

    庞德坐下以后,关羽以平和的口气说:“令明,我知道,你在曹营中处境很困难,曹孟德手下那些资历很深的文臣武将,因为你是后归附的,又因为你的胞兄庞柔在西蜀做事,都很岐视你,不信任你,你何苦与他们共事呢!还是归附我们这里吧,兄弟二人都事奉汉中王,不是顺理成章的事吗?”

    庞德坚决地摇着头说:“不,我命人把棺材抬到战场上,就是表示必死的决心,大丈夫说得到,做得到,岂能自食其言!”

    关羽耐心地劝解他说:“死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毛,你这样死有什么份量?于文则是魏王手下的元勋宿将了,尚能迷途知返,你的根基尚浅,何必如此执拗呢!”

    庞德神态坦荡地说:“进入曹营以后,面对人们的闲言碎语,我总是憋着一股恶气!如今我力战而死,就是要告诉人们,主上所信任的,在关键时刻,未必坚贞不屈。主上有疑虑的,在生死关头,未必屈膝投敌;让那些自以为根深苗壮而傲视群僚的人见鬼去吧!”

    关羽无可奈何地说:“你是一条响当当的汉子,我很敬佩你。这样吧,先休息几天,其它事尚容慢慢商量。”

    庞德却执拗地说:“不!今日只有一死而已,没有什么可商量的!”

    关羽见庞德如此倔犟,开始生气了,冷冷地说:“哼,想死很容易,顷刻之间耳。不过,我必须要问你,事到如今,你服气吗?”

    “不服!”

    关羽大笑说:“哈哈哈!我关某水淹七军,魏人都闻风丧胆,你还有什么不服的?”

    “水淹七军,是因为天不作美,洪水肆虐,不是因为你姓关的有什么谋略,我怎么能服?”

    “就算水淹七军是由于天灾所致,难道其中就没有人谋?”

    “不相干耳!”

    “那么,我问你,为什么大水只淹了魏军,而没有淹了我军?”

    “那还不是因为你事先移到了高地扎营!”

    “是啊,这就是人谋!为将帅者,不知天文,不晓地理,不懂得气候与水情,怎么能领兵打仗?!”

    庞德毫不示弱地说:“当年你在下邳丢了城池,作了曹公的阶下囚,算是懂得什么天文地理气候水情吗?”

    关羽闻言大怒,叫道:“住口!”

    庞德的火气也上来了,大声地说:“我可以住口,我是阶下之囚嘛,正和原来你在曹营的地位一样。但青史昭昭,最后必然会证明:虽然你现在侥幸成功,得意于一时,不久必然要失败的!”

    关羽大声地反击道:“关某率领大军北进,蒙天公相助,水淹七军,于文则投降,你庞德也束手就擒,樊城泡在大水之中,城不没者只有数板,很快便会倒塌,曹仁已成瓮中之鳖,襄阳也岌岌可危;我拿下襄樊之后,不日即可踏平许都,直捣宛、洛,形势对我十分有利,以后只有捷报频传,节节胜利,哪会有什么失败?”

    庞德冷笑着说:“岂不闻胜败乃兵家常事,军事形势变化无常,为将者要胜而不骄,败而不馁;如果一旦侥幸取胜便得意忘形,最后如不全军溃败,是无天理也!魏王带甲百万,威振天下。你家主公刘备,乃庸才耳,岂能相敌?”

    关羽气急败坏地喊道:“庞德!你……!”

    “别无他求,速死而已!我宁为国家之鬼,不为贼将也。”

    关羽喊道:“好吧,就成全了你!来人!”

    几名士卒闻声而入,关羽命令:“推出舱去斩了!把尸体抛入水中喂鱼!”

    庞德被架了下去,少顷,一名行刑的士卒一手持刀,一手提着庞德的首级进来交令,那刀锋和首级上还滴着鲜血,关羽对众人说:“庞令明不识抬举,才落了个如此下场!不仅可悲,也很可恨!”

    当年10月。樊城外围,关羽的大帐中。关羽与诸将饮酒,关平陪坐下席。有多名乐师奏乐,身着盛装的舞女们翩翩起舞,边舞边唱:“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昼短苦夜长,何如秉烛游。……”

    关羽放下酒杯,站了起来,摆了摆手说:“停!”

    乐舞停下了,关羽对诸将说:“这种歌词无聊得很!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应该有所作为,及时建功立业,哪有那么多的忧呀、愁呀,又哪有闲功夫游玩?白天玩不够,还要在夜里秉烛去游!平儿,舞剑!为父歌而和之!”

    关平在音乐的伴奏下舞起剑来,姿态流畅而优美,充满了阳刚之气。关羽随着节奏唱道:

    “顶天立地兮大丈夫,

    功成名就兮谁能侮。

    气吞八荒兮多建树,

    名垂青史兮志已足。

    走已足兮歌且舞,

    歌且舞兮乐何如!”

    歌舞毕,众人鼓掌助兴。这时有一军吏走进来向关羽报告说:“孙寨主到!”

    关羽说:“有请!”

    关羽向乐师舞女们挥了挥手,这些人便退了下去。孙狼走了进来,是一个很矫健的汉子,平民的装束,头戴斗笠,上面插着一根雉鸡毛。关羽起立相迎,二人互致问候。

    关羽请孙狼坐下,然后对关平说:“平儿,拿杯来!给孙寨主斟酒!”关平拿过一只铜爵,先给孙狼斟酒,然后依次给关羽及众人斟酒。

    孙狼举爵一饮而尽,感慨地说:“想我孙狼,乃陆浑的一介平民,因为不满曹魏的横征暴敛,纠合乡亲们举起了义旗,并联合梁、郏等地义军共同战斗。蒙君侯不弃,遥授印号,任命我们几位义军头领为别部司马。只要我们彼此之间能同心协力,紧密配合,则攻克襄,樊、直捣宛、洛,便指日可待了。”

    关羽问道:“寨主,最近听说曹魏当局有什么新的动静吗?”

    孙狼回答说:“近来君侯围困襄、樊,水淹七军,前锋部队已经进至偃城,又与中原的各支义军连成一气,曹操闻风丧胆,觉得形势咄咄逼人,许都岌岌可危,打算把都城迁到洛阳去,以避锋芒呢!”

    关羽闻言,得意地大笑说:“曹孟德可算是识时务的了!过去他曾想到我关羽能有今日的威风吗?”

    孙狼站起来说:“我此次前来,有一个特殊使命,就是代表各位头领给君侯送来一件东西。”

    关羽不解地问:“什么东西?”

    孙狼笑着说:“您一看便知。”

    说着,向后面招了招手:“来,抬上来!”

    只听后面鼓乐大作,几个义军士卒抬着一块大匾走了进来,大家仔细一看,扁上刻有“威震华夏”四个大字,后面跟着几名吹鼓手,吹吹打打地进了大帐。

    众人惊喜地念着:“威震华夏!”

    关羽得意忘形地说:“近者围襄、樊,占偃城,淹七军,收于禁,斩庞德,又联结中原义军,遥授印号,真像把尖刀插入曹魏的心脏,我关某可算是武运昌盛了。至于这‘威震华夏’四个字嘛……”

    孙狼急忙说:“当之无愧!”

    关羽环视了一下众人:“当之无愧?”

    众人都说:“当之无愧!”

    “那我就收下了,孙寨主回去后,代我向各位头领致谢,改日热热闹闹地搞个仪式,挂在大帐之上。”

    孙狼一挥手,送匾的士卒和吹鼓手便走了下去。关羽与众人正在饮酒,一名军吏进帐报告说:“吴国使臣到!”

    关羽说了一声“有请!”军吏便出去了。少顷,诸葛瑾进来了,双方见礼后,落坐谈话。诸葛瑾看了看孙狼,对关羽说:“今天这里有客人?”

    “是的。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东吴贵使中司马诸葛子瑜,孔明军师的令兄。这是陆浑义军头领孙狼寨主,想必贵使会有耳闻吧!”

    诸葛瑾说:“是的,如雷贯耳,今日幸会了!”

    关羽命关平斟酒,大家又开始喝了起来。

    关羽问诸葛瑾说:“吴主安好吧?”

    诸葛瑾回答说:“有劳动问,我主上圣躬康泰。”

    “不知您屈尊前来,有何要事?”

    “近来君侯在荆州水淹七军,收于禁,斩庞德,武功赫赫。正像这块匾额上所刻的,君侯真是‘威震华夏’啊!我主公特命我前来祝贺!”

    “难道吴主惧怕了吗?”

    “孙,刘结盟,共拒曹操,盟友的胜利,也就是我们的胜利,只有欣喜,焉有惧怕之理?吴主刚烈睿智,胆识过人,当年曹操下江南,雄兵号称八十万,吴主都毫无畏惧,何况是现在!”

    听了诸葛瑾这番义正词严的陈述,关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忙说:“啊,方才是戏言,戏言……”

    诸葛瑾接下来说:“瑾此次前来,在祝贺胜利的同时,当然还要重申东方和西方的联盟关系,只要孙、刘友好相处,亲如一家,则曹操不足虑也。”

    关羽不以为然地说:“老生常谈,外交辞令,那是谁都会说的。你们张口联盟,闭口友好,当年为什么频频来争夺荆州?还不惜以兵戎相见?”

    “往事纷纭,很多事不太容易说清,就不必再提了。双方已经分割了荆州,不是各守疆界,相安无事了吗?我们希望君侯能够以大局为重,不记前嫌,把那不愉快的一页赶紧翻过去。当今之要务是东西联手,共抗曹操啊!”

    关羽有些不耐烦了,说道:“好了,不必说了,关某领教了!贵使此来,还有别的事吗?”

    “有的,为了巩固双方的联盟关系,吴主想要与君侯联姻,由瑾来作伐。”

    “联姻?联什么姻?”

    “吴主长子孙登,今年11岁,英俊聪慧,吴主极为宠爱。欲为公子娶令爱银屏小姐为妻室。当然,现在两个孩子还小,可以先把婚事订下,待两个孩子长大后再来迎娶。”

    诸葛瑾说着,拿出一个文帖递给关羽:“这是公子登的庚帖,生辰和五行星象俱已写明,君侯请看!”

    不料关羽竟勃然大怒,接过庚帖来看也不看,便扔在地上,气愤地说:“岂有此理!我这虎女焉能嫁他犬子!”

    诸葛瑾一听关羽的话出了格,忙说:“君侯,同意在你,不同意也在你,但你不要骂人!”

    这时关羽正在气头上,又加上多喝了几杯酒,在怒气与酒力的交互作用下,就更加出言不逊了。

    “骂人又怎么样?你们东吴就是寡廉耻,无信义!从前孙权动不动就派你来索取荆州,早就烦死我了!现在孙权看到我武功赫赫,威震华夏,又变换了花招,派你前来要联什么姻!今天若不是看在孔明军师的面上,非杀了你这驴头大夫不可!”

    “什么驴头大夫?你又在骂人!”

    这时关羽的酒意更浓了,已经反了常态,嘴里就更无遮拦了:“我没有骂人,这是你们东吴的典故。今天我就当着众人的面,揭一揭你的老底。那一年,孙权在宴会上命人牵进来一头驴,在驴脸上挂着木版,上写,‘诸葛子瑜’四个字,因为你的脸长,所以孙权以此来取笑。群臣见了,都禁不住笑了起来。你的儿子诸葛恪,当时还是一个十来岁的少年,当场提笔在上面加了‘之驴’两个字,念起来就成为‘诸葛子瑜之驴’了。孙权忍俊不已,便把这头驴送给了你。从此以后,人们便在背地里称你为‘驴头大夫’了。……这个不说也罢,不过我要警告你,今后不要到我们这里来找碴儿,特别是不要和我们孔明军师暗中来往,一旦被我发现了,可别怨我不客气!”

    诸葛瑾也非常生气地说:“你说得也太离题了,希望你能自重一点儿,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志。”

    关羽一听这话更火了,气急败坏地说:“你竟敢说我是小人!是可忍,孰不可忍!伍伯何在?”

    伍伯四人手持砍刀闻声而入,关羽咆哮道:“把吴狗推出去斩了!”

    主簿廖化见势头不妙,忙向伍伯示意,伍伯站立不动。廖化对关羽说:“君侯,你喝多了!两国交兵还不斩来使呢,何况他是为交好联姻而来!”

    关羽怒而不言,廖化挥了挥手,伍伯①走了出去。廖化又示意让诸葛瑾快走,诸葛瑾悻悻地离开了大帐。

    关羽望着诸葛瑾的背影,愤愤地说:“东吴君臣没有一个好东西!总有一天,我要顺流而下,剿灭吴狗,方称我心!”

    说着,用力地拍着几案,忽然觉得左臂非常酸痛,便用右手捂着,揉搓着。关平关切地说:“爹爹的左臂又酸痛了吧?不要生气了,好好休息吧!”

    这些日子樊城内外都很平静,城池被大水浸泡多日,随时有坍塌的危险,关羽屡次给曹仁写信,用箭射上城头,督促他投降,而曹仁并没有什么反应,仍然在苦苦地支撑着。关羽在忙于改编投降过来的魏军,对城池并没有发动攻击。

    有一天,华佗的弟子吴普在关羽的营区路过,被主簿廖化发现,把他请进营来,让他医治伤兵。几天来他干得很出色,不仅许多伤兵的伤势大有好转,也为将士们治好了不少疑难杂症。关羽为了感谢吴普,特地举办了一个宴会,请他与诸将聚饮。这吴普年纪有四十岁上下,身着青衫,头裹素巾,身躯匀称,神态潇洒。

    关羽在席上向大家介绍说:“这是名医吴普先生,在座的可能有人认识他。他是神医华佗的入门弟子,医术很高明。可惜华佗先生已经被曹孟德杀害了,如今在神州大地上,论医术当首推吴先生了。”

    吴普连忙说:“不敢当!不敢当!先师的医术博大精深,普生性愚钝,未能继承其之一。”

    关羽对吴普很恭敬,几次亲自为他斟酒。诸将群僚不断地向他咨询疾病和医药之事,他都从容作答,有理有据,切中要害,大家无不叹服。

    关羽问他说:“吴先生,我这左臂曾为流矢所中,虽然伤口已经痊愈,每到阴雨天气或着力太重时,骨头里还常常感到酸痛,有时还疼得很厉害。也曾吃过许多药,就是不见好转。不知先生有什么办法可以根治?”

    吴普回答说:“有些箭头是有毒的,毒气已经沁入骨髓,恐非药力所及了。”

    “那就束手无策了吗?”

    “只有割开君侯的臂部,刮骨疗毒,才可以根治,这种医术是先师传授给我的。”

    “那就请先生当场治来!”

    吴普很为难地说:“刮骨疗毒,痛在骨髓,是任何人都难以忍受的。必须先服下麻沸散一剂,待全身麻醉以后,才可以破臂刮骨,我的麻沸散已经用完,请君侯宽限几日,待我配好麻沸散,再为君侯作这个手术吧!”

    关羽哈哈大笑说:“大将军顶天立地,八面威风,经常驰骋于千军万马之中,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刮骨疗毒!先生,马上动手吧!”

    吴普连连摆手说:“不,这怎么行……”

    将军赵累说:“先生,君侯既然有此雄烈之气,你就试试看吧!”

    关羽也说:“没事!试试看吧!”

    吴普无奈,只好从药囊里取出铜盘,手术刀、钳子、丝絮之类物品,当场割开关羽的左臂,霎时血流如注,吴普用铜盘接着血,众人一见都惊愕不已,关羽却若无其事地吃着、喝着。

    吴普问:“君侯觉得疼痛吗?”

    关羽用轻松的口吻说:“如蚊虫叮咬耳!不妨事,先生只管大胆地做来!”

    关羽的表现打消了吴普的顾虑,便开始为关羽刮骨,只刮得嘎嘎作响,众人更为惊愕,而关羽仍然神色自若地吃着喝着,谈笑风生,若无其事。他觉得喝得还没有尽兴,对关平说:“给我拿个大杯来!”

    关平拿过一个大爵,关羽干了三次,到这时才觉得有了醉意,说话时舌头也有些僵硬了:“孔夫子云:‘五十而知天命’我五十时尚不知天命,如今六十岁了,仍然不知道天命在哪里!”

    说着,他抬头看了看挂在上面的匾额,用手指点着那四个字:“威震华夏!威震华夏!哈哈哈!威震华夏的是什么人?就是我!……我是谁?你说我是谁?难道我还不认识自己是谁?告诉你,我,关羽,关云长,襄阳太守,寇将军,董督荆州事,汉寿亭侯,今天威震华夏了!难道这就是天命之所在?天降大任于我吗?”

    夜幕降临了,大帐中弥漫着浓郁的酒气,在烛光下,刮骨疗毒仍在进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