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别传3(2/2)

顶看着一轮暾日高升,仿佛自己的生命也跟着起伏澎湃。当太阳终于穿破云霭冲出地表,我们的旅行也将踏入归程。

    返乡的路上,他最后一次露出自得的笑,在车行至平稳的高速路时,他走到车前拿起话筒,自信地宣布道,他已经有了国家大剧院内定的工作资格,假期结束后通过面审就可工作,他还高兴地宣布,他正在攒钱,一年之后便会和女友结婚。全车的人都在为他鼓掌,纷纷送上祝福。连座位上一向话语不多的疏星,在此刻也抑制不住露出了赧然的表情。

    再漫长的旅途终会到达终点,程坤带着女友下车,宣告着这次旅行的结束。

    五年之后,我有幸去了北京,车子驶出左安门的时候,突然觉得北京似乎有个似曾相识的影子,以不被我记住的方式,在心中存活了许久。等到望见国家大剧院那鹅卵一样的轮廓,我才终于明白我在这里有一位故人,应该进去看看。

    国家大剧院大气而辉煌,可惜现在没有演出安排,偌大的内厅在黑暗中肃穆。我看到墙上有曾经参加演出的演员名单,密密麻麻排了一墙,我从头挨个找起,既没有发现熟悉的面孔,也没有看见那遥远的名字。特意问了工作人员,当我说出“程坤”的名字时,换来的是一声漫长的太息。

    “可惜了,是个好苗子。”他点了一支烟,说道,“三年前他结婚,非要把婚礼搬到山上。谁知出了意外,上山跑得太快,一下子顺着山坡滚了下去。”他接着摇了摇头,道:“就算后来抢救,那条腿也是废了。”我吃了一惊,竟不知道说什么好。“废了啊,瘸了啊。他这一辈子,别想跳舞了。”工作人员把烟掐了,再也不肯说什么。

    走出国家大剧院,外面的柔和的阳光突然刺眼无比,大概是我习惯了黑暗的缘故,贸然走出世界,便会有漫无边际无处躲藏的疼痛。程坤想必也是一样,一帆风顺的人生似乎也不会长存,总有这些那些,打破早已规划好的一潭死水的生活。

    后来,我从报纸上看到了他的消息,似乎有专门的记者对他进行了采访。在漫漫的一大篇通讯中,详细记录了他内心挣扎转型的过程。从最开始的失望、不甘,到后来的自暴自弃,甚至一度想要自杀,所幸,这些青春的划痕如今都已平安度过,所幸,疏星一直陪伴在他左右,没有因他伤或者残弃他而去。

    他的腿让他比别人更轻松进入了舞蹈的高山,可又能轻松地将他从这高山之上将他推下,跌入谷底。

    不过,在这跛足之年,命运对他终究是有些眷顾的,撕裂他的生命,却并没有拿走他的全部。现在,他正坐着轮椅,生活在北京西郊一个朴素的院子里,凭着他走南闯北的经历,每天写一点心灵呐喊的文字。闲暇之余,他会翻看《我那遥远的清平湾》,往常史铁生那在他看来大苦大悲要死要活的呼告,此刻突然带上了一种温柔的熟悉感,他似乎与史铁生找到了某种程度的共鸣。总之,现在他似乎过得不错,命运并没有将他的生活击碎,只是让他以另一种全新的方式生活。经历了生命中的大起大落大伏之后,对生命之外的一切似乎也看得透彻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