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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女师大风潮前后(1/2)

    1924年至1925年间北京爆发的女师大风潮,是由于学生反对校长杨荫榆而引起的,后来发展到直接反对支持杨荫榆的北洋军阀政府,尤其是那位镇压学生运动的教育总长章士钊。① 这直接间接与胡适有些关系。

    章士钊是有名的复古派,与胡适可说是老冤家了。他曾经写过一篇《评新文化运动》的文章点名批评胡适,特别痛恨胡适所提倡的白话文。其中说:

    吾友胡适之所著文学条例。谓今人当为今人之言。不当为古人之言。……适之日寝馈于古人之言。故其所为今人之言。文言可也。白话亦可。今为适之之学者。乃反乎是。以为今人之言。有其独立自存之领域。又以适之为大帝。绩溪为上京。遂乃一味于胡氏文存中求文章义法。于尝试集中求诗歌律令。目无旁骛。笔不暂停。以致酿成今日的底他它吗么吧咧之文变。②

    文中骂做白话的人“如饮狂泉”、“智出英伦小儿女之下”,是“以鄙倍妄为之笔,窃高文美艺之名,以就下走圹之狂,隳载道行远之业,……陷青年于大阱,颓国本于无形”,以悻悻的怒骂代替说理,简直失了他自诩“学士大夫”的体面。

    那时胡适在杭州烟霞洞养病,曾对别人说章士钊的文章“不值一驳”。后来胡适在上海碰到章士钊,又当面对他说起“不值一驳”的话。章士钊心里自然很不服气。

    1925年2月的一天,胡适到撷英饭馆去吃饭,碰到已经当了北洋政府司法总长的章士钊。饭后,他们便同去对门的一家照相馆合照了一张相,并且约定在照片上题诗以作纪念。

    章士钊写的是一首白话诗:

    你姓胡,

    我姓章;

    你讲甚么新文学,

    我开口还是我的老腔。

    你不攻来我不驳,

    双双并坐,

    各有各的心肠。

    将来三五十年后,

    这个相片好作文学纪念看。

    哈,哈,

    我写白话歪词送把你,

    总算是老章投了降。

    胡适收了照片,看到题诗,暗自高兴,也便投章士钊所好,题了一首文言诗答他:

    “但开风气不为师”,

    龚生此言吾最喜。

    同是曾开风气人,

    愿长相亲不相鄙。③

    他们两位的照片我们现在虽然没有眼福见到了,看了这题诗却大致也不难想象出来:一位应是西装革履,满脸革新模样,一位则长袍马褂,复古之态可掬,竟又“长相亲”、“双双并坐”在一条板凳上,颇有些滑稽。

    但在女师大事件中,他们两位之间倒真的是颇为“相亲”了。

    女师大的那位校长杨荫榆女士曾经留学美国,也住过哥伦比亚大学,大约也听过杜威博士的课,与胡适可算是哥大校友、杜门的师兄妹。但这杨女士脾气有些古怪,她担任校长后竟以婆婆自居,把女学生们看做是她家里的一群童养媳。这婆婆又依附军阀政府,心地相当悍毒,以“寡妇主义”治校,要把学生陶冶得个个心如古井、脸若冰霜、失其活泼之青春,因此引起广大学生的不满。

    1924年11月,杨荫榆无理勒令国文系的三名学生退学,又辱骂向她交涉的学生自治会代表,激起全校公愤。学生自治会便议决不承认杨为校长,发布《驱杨宣言》,展开了她们所说的“驱羊运动”。

    第二年4月,章士钊以司法总长兼任教育总长。7月复刊《甲寅》周刊,一方面提倡尊孔读经,攻击新文化运动,一方面扬言“整顿学风”,支持杨荫榆镇压学生运动。而陈源等人表面上装得超然象外,十分公平似的,实则偏袒章杨,在《现代评论》上发表文章,以吞吞吐吐的言辞,转弯抹角的手法,指责学生把女师大变成了“臭毛厕”,且攻击支持学生的鲁迅等人“暗中鼓动,挑剔风潮”,这样就露出了并非公正却又竭力隐瞒的尴尬相。

    到8月初,事态发展得愈来愈严重:杨荫榆竟搬来军警包围学校,勒令学生离校;章士钊则在国务会议上提请停办女师大,并派武装警察强行接收。于是在全国引起强烈反响,北京、上海的学生组织纷纷函电支持女师大师生的斗争。北京大学评议会也于8月18日开会,通过决议案如下:

    本校学生会因章士钊摧残一般教育及女师大事请本校宣布与教育部脱离关系事。议决:以本会名义宣布不承认章士钊为教育总长拒绝接受章士钊签署之教育部文件。④

    决议公布之日,群情大快。而胡适却反对,他与陈源、燕树棠等5人联名写信,指责评议会“越权自专”,有“抹煞全体教职员同人之嫌”,故向评议会提出“严重抗议”。另有周作人、李书华等8人也联名致书校长,支持评议会决议,敦促校长将决议案执行。⑤ 随后,胡适等17教授发表《为北大脱离教部关系事致本校同事公函》,特别强调的是“学术独立”与“政教分离”,“学校为教学的机关”,“研究学术的机关”,应该“努力向学问的路上走”,而“不应该自己滚到政治漩涡里去,尤不应该自己滚到党派政争的漩涡里去”。接着,周作人等17教授签名的《为反对章士钊致本校同事公函》,认为反对“无耻政客”为教育总长事属可行,章士钊摧残教育,又提倡复古,仇视新文学新思想,“当然更应反抗”。又有周作人等41教授发表《反对章士钊的宣言》。⑥ 可见当日的情势真是剑拔弩张,互不相让。

    章士钊自然十分感激,在《甲寅》周刊上载文称赞胡适等人的举动是“表扬学术独立之威重,诚甚盛举”,⑦ 而拥护章士钊的《大同晚报》也称赞他们为“东吉祥派之正人君子”。⑧ 从此,聚居在北京东吉祥胡同的这些“现代评论派”的先生们便得了“正人君子”的雅号。

    当日的斗争虽然十分尖锐,但教授们之间的争论其实也各有根据和道理。胡适等人偏袒章士钊解散女师大的非法行径,当时却遭到北京教育界及广大学生的严厉批评。当时上海学生联合会也郑重致信批评胡适说:

    比年以来,先生浮沉于灰沙窟中,舍指导青年之责而为无聊卑污之举,拥护复辟余孽,尝试善后会议,诸如此类,彰彰皎著。近更倒行逆施,与摧残全国教育、蔑视学生人格之章贼士钊合作,清室复辟函中又隐然有先生之名。呜呼,首倡文学革命之适之先生乎!先生前曾为青年指导者,青年所期望于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