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弯弯笑了笑，再不言语。
心里却暗自嘀咕，府里美貌过人的丫鬟多得是，将来就算楼玥要偷吃，倒也十分容易。那男人，若不是对她天生性冷感，那就是在外面采野花采腻了，看不上家中的那朵不及野花香的黄花菜了。
诗棋远远听见姐姐的声音，不慌不忙地出了轿门。
只消看一眼，弯弯就觉得自己被彻底雷到了。眼前这位，不知是她妹妹，还是传说中山寨版水浒传的王婆？
来人上身罩着一件湖绿色的春裳，嫩黄的丝衣做底，下身却穿了一条大红色的纱裙，裙摆拖曳在地，沾了不少灰尘，看起来有点儿脏乱。
那一头乌黑靓丽的青丝本来是眼前人全身上下唯一的看点，此刻却因插满了乱七八糟的珠玉、金钗、珍珠簪而显得庸俗不堪。最富戏剧的是，诗棋每走一步，脸上厚厚的粉就会落下一些，一张麻子脸更是显得坑坑洼洼的凹凸不平。
白皙手腕处，还带着金闪闪白花花的两大串金镯银镯。
看上去，倒很有暴发户女儿的味道。
浑身穿金戴银，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家里有米，直恨不得把整副身家都穿在身上一般，好在人前人后显摆一番。
弯弯瀑汗。
诗棋
一片粉艳的桃花瓣轻飘飘地落在青瓷茶杯内，旋了几个圈儿，池边的鱼儿荡出几丝几不可见的涟漪。
春日灿烂，万里无云，不潮湿温度又刚刚好，倒是难得一个好天气。
清丽脱俗的美人儿半眯着水眸，撑着下巴半靠在太妃椅上，继而懒洋洋地问：“二妹今后有何打算？”
坐在她身旁青石凳上的女子怔了怔，一抹难以辨明的思绪从眼中闪过，啜了一口清茶，低低道：“王爷那边没有音信，也没派人召我回王府，看来是已经厌倦了，不想与我再有任何干系。”
“可是王爷破了二小姐的清白之躯，”
之书端着一盘糕点，拿了一块，含在嘴中，后面的话有些含糊不清：“不能……不负起……责任，若是二小姐因此有了……厄……身孕……怎么办？”
转眸，弯弯扫了之书一眼，后者乖乖地闭上嘴巴，放下莲子糕，退到一旁东张西望。
“之书方才说的话，虽然莽撞，但也不无道理。”
弯弯捡起一块莲子糕，递给诗棋，再拍掉纤指上的残屑，见诗棋不答话，又说：“二妹，你可在事后喝过避免怀孕的汤药？”
诗棋摇摇头，“不必多此一举。我一向福薄，看来也没那福分怀上王爷的子嗣。残躯既然已被王爷夺去，照爹的话来说，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我已经没得选择。”
“那你又是因何事来找我？”
“姐姐那天说有办法可让王爷用八人大轿接我回去，我今日前来，便是求姐姐为我谋得王爷休书一封。此后，诗棋就算为姐姐做牛做马，也会还了这份恩情。”
“如果我不答应，你又如何？”
诗棋站起身，倏地往下一跪，俯首在地上磕了一个响头，等到弯弯回神想要阻止她时，诗棋额头上已经磕出了血。
弯弯急忙拉住她，“你这是要做什么？”
“诗棋不能忍受王爷轻薄侮辱，若是不能逃离魔爪，活在世上也是苟延残喘，形同蝼蚁！”
弯弯没想到她的反应会如此大，急忙让之书去请大夫，拿出绢帕为她擦拭血迹。“当日本是你要嫁进丞相府，侍奉相爷，是我占了属于你的位子，如果现在你要我归还，我也愿意，可你千万不能自寻短见。”
“姐姐错了。相爷已是诗棋姐夫，诗棋不敢心存幻想。况且相爷待姐姐好，情真意切，诗棋心里只有羡慕，没有嫉妒。只是自知貌丑，配不上王爷，没有资格当他的侧妃。事已至此，诗棋现在只一心想遁入空门，长伴青灯，释读书卷，了此残生。”诗棋一脸平静，目光坚定。
没想到婪王的所作所为已经到了让二妹甘愿做尼姑，也不愿当他侧妃的地步。
看来，婪王折磨女子的手法真的很变态啊。
不过刚听了二妹一番话，弯弯又觉得二妹对于婪王也不是完全没有感觉。一个女子若觉得配不上那个男子，除了自卑心作祟外，当然还有其他儿女情愫。
薄情
祁澈命人在王府中的后花园，搭了一个露天白纱帐幔房。
上好的红檀木做奠基，飘飘渺渺的白纱外搭起过腰的矮栏杆，在帐幔散落的正中央，摆着一张长宽十尺有余的大床。
床面上铺满了红蔷薇的花瓣，艳丽夺目的一片片红，映得躺在其上穿着红衣，一脸冷漠的美男子，更形妖魅阴美。
冰冷的唇畔噙着一抹颠倒众生的笑，态度却是依旧冷傲跋扈。张口灌酒，酒水从弧度稍稍上扬的嘴角渗出，散发出丝丝诱人醇厚的芬芳。
祁澈衣襟半开，长腿优雅地屈起，左手撑着头颅，右手执酒壶，斜睨着花园中翩翩起舞的美艳舞姬，目光游移，不知神游何处。
曹乌在远处细细观察过王爷的脸色，确定他此刻心情不错后，才敢猫着腰，毕恭毕敬地立于帐幔外，轻声禀报：“王爷，相爷已在大厅恭候。”
许久不见回应，曹乌正想重新说一遍，里面的人下了床榻，径自往外走去。
曹乌遣走一班歌姬舞娘，方才跟在主子后头。
祁澈赤脚走在前方，浑身散发着浓重的酒气，可是步伐却一点不慢，后面的曹乌要小步跑才能勉强赶上他。
“听说王爷抱恙在身，皇上特地吩咐微臣前来探望。”
楼玥一身肃穆沉黑官服，白金冠束发，负手而立，站在大厅中央，看起来异发丰神俊朗。
见到婪王出现，楼玥只是不卑不亢地打招呼，也不行礼。
唇瓣那一抹宛若春晓的淡笑，也是出于客气礼貌，与亲昵和友好无关。
曹乌觑见楼相，却不敢直视他的容貌，以避免失态。天朝不无美男子，可是这楼相却似万花中的一朵绝世之花，让人目光痴迷，心驰神往。
虽然用花形容男子未免不妥，但是形容楼相却是相得益彰。
祁澈稍一摆手，曹乌心领神会，马上退了下去，轻轻地阖上了门。
一室静谧。
只有茶几上淡不可闻的茶香，还有祁澈身上的酒气，笼罩着微僵微冷的空气。
“只是因为皇兄吩咐，你才过来看我么？”凝视半晌，祁澈往前走了一步，因为醉意，步子有点不稳，身躯一晃。
楼玥却似没看见。
“君有命，臣不得不从。”
“你倒还是老样子，玥。”
祁澈似回忆起什么，眸光一闪，语气不自觉轻了。“本王以为，你已经被那个女人迷惑心智了呢。娶她，真的是你所愿？”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楼玥还是惜言如金。
听出是敷衍之词，祁澈有些不耐烦了：“别说废话！你真能彻底忘了她，和别的女人共度余生？楼玥，没想到你竟也是一个薄情寡义之徒！”
“王爷对微臣的私事似乎过分关心，”楼玥清眸看向一身红衣、打着赤脚的婪王，一移视线，淡道：“皇上的关怀臣已经带到，王爷，恕楼玥先行一步，家中妻子还在等微臣用晚膳。”
楼玥与婪王擦肩而过，走了几步，站在大门前，似想起什么。回眸，发现祁澈正偏过头看着他的背影。
四目相对，祁澈落败，率先移开视线。
“对了，王爷。路侧妃这几日会在蔽府做客，陪伴拙荆，相府上下自会好好款待，王爷无须挂怀。”
楼玥说罢，广袖一动，人已走远。
作者题外话：今天九点多本来就要二更的，但是发现有乱码。汗死！只好又弄了很久，保佑这一次不要乱码鬼画符了~@~
薄情
一位年长的管家在相府大门外来回走动，不时看着两旁的过道，神色焦急。
“相爷怎么还不回来？不会朝中又有大事耽搁了吧？但如今天下太平，朝事也该比较宽松才是……”
管家自言自语，沧桑的老眼瞅着相爷下朝回来的大道，望眼欲穿。
几个守门的奴仆也眼巴巴地瞅着过往的路道，时至傍晚，往来的人也没几个。森严肃穆的大门外空荡荡，夜色渐渐黑了，回响在耳边的只有管家断断续续的脚步声，哪里有半点官轿的踪影？
“管家，管家！不好了，小少爷玩耍时不小心从假山上掉下来，磕破了头，流了好多血……”
一个素衣丫鬟匆匆忙忙跑出门外，神色慌张，看见管家慌不迭地报上实况。
“爷就要回来了，这厢夫人刚出门，那厢小少爷就出事，今日真是祸不单行！”管家急忙派出两个奴仆去请大夫，留下一个守门人吩咐如此如此，才随同丫鬟去了少爷们居住的封瀚园。
守门人等了一会儿，远远看见一顶官轿，正要迎上去，却发现那顶官轿不是相府所有。缩了缩身，又站了半晌，还是没看见相爷专用的大轿。
双腿跺了几跺，终究憋不住，趁着空暇，上茅房小解去了。
楼玥下轿，看见大门外无人把守，一皱星眉，信步走进府内，沿途一个下人的影儿也没有。
下意识往书房的方向走去，站在回廊旋弯处，身形一顿，略一沉吟，径自往坠影楼那边去了。
虽是傍晚，房中却早已烛火莹莹，光明亮堂。
楼玥悄然推开半掩的房门，隐约看见绣桌旁烛光下，一个娉婷婀娜的娇弱身影坐在一旁，似在阅读一册书卷。
很难得如此用功呢。
而且还浑然忘我，连他人进了房也不自知。
楼玥略一低眸，不欲打扰她的清净。正要退出去，里面的人儿动了动，翻开新的书页。轻启樱唇，低低念道：
“自是寻春去校迟，不须惆怅怨芳时。狂风落尽深红色，绿叶成阴子满枝。”
听见音色不对，楼玥迟疑片刻。
弯弯的声音向来散漫，懒洋洋的，对人爱理不理。方才的女音却清澈安静，仿佛山涧中一股甘冽的清泉，有一种孤绝于世的寂然。
他悄无声息地靠近，冷眸厉芒稍纵即逝，在女子身后轻唤了一声：“弯弯……”
对方背影一僵，拿着书卷的素手微颤，烛光摇曳，一只飞蛾扑将过去，身同影灭。
“夫……夫君……”语气绝对僵硬，间中夹杂着不确定和畏惧的情绪。
诗棋好不容易转过脸去面对男子，在回头的一刹那，但见秀雅绝伦的楼相一脸铁青，厉眸盯住她，只简短地问：“弯弯人在哪？”
换人
“姐姐说，在未来的错误发生前，要纠正以往及当前犯下的错误，亦即是把我和她的位置调换回来。我在相府当夫人，她到婪王府当侧妃……”诗棋把弯弯交代的话生搬硬套，如实说了一遍。
“你说她去哪了？”楼玥意识到弯弯要做的事，清眸一冷，里面似刮起了暴风雪。
风雨欲来。
诗棋不敢直视当朝首辅，人称三月宰相的绝*子。
三月里的桃花虽美得令人眼花缭乱，却美得冷漠高傲，变幻无常。
静静地怔了一会儿，才有勇气重新答话。
“姐姐半个时辰之前出的门，估计快到婪王府了罢。她说过会和王爷好好谈心……”诗棋还未说完，转眸看向楼玥时，却发现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楼相，这个本该成为她夫君的男人，果然不会辜负姐姐。
这一局，要论谁胜谁败，看来还为时过早。
弯弯半躺在柔软舒适的车厢内，睡着了。
一大早就从被窝里爬起来，真的很累人。下午只顾着和二妹谈心，又处理了一些家事，也没工夫睡午觉。
马车经过一处坑洼的湿地，摇晃了几下，弯弯兀自半梦半醒，漂亮的朱唇却勾勒出一抹轻松散漫的笑。
楼玥应该回府了吧。
也许他现在就在经历着她特意为他量身订造的surprise。
又颠簸了几下，行了一段比较平坦的路，马车稳稳当当地停下，车帘外传来之书异常兴奋的声音：“小姐，王府到了！”
之书一直很渴盼到婪王府参观一番。
据说婪王府是京城中最奢华富丽的府邸，比之皇宫大内有过之而无不及。
里面没有反应，之书已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还是不死心地叫道：“小姐，我们到了，快出来吧！”
弯弯拍了拍自己的脸颊，企图让自己清醒点。随手理了理裙钗，抚平衣裙，正要掀开车幕出去，便听见‘哒哒哒’一阵凌乱的马蹄声。
“小……小姐，是相……相爷……惨了！”之书一看来人，一向伶牙俐齿的嘴巴便自动结巴，最后只以“惨了”二字作总结。
里头的弯弯不禁翻了翻白眼，出息！
马蹄声停，一匹纯白的骏马张大嘴，不停呼呼喘大气。
楼玥一身官服，面如冠玉，俨如九宫至尊。他骑坐在白马上，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执鞭，更形飒爽英姿，气势雄发。
弯弯将一切看在眼里，表面上平静如水，内心却花痴不已。
白马王子啊白马王子。
人长得俊就是占便宜，骑匹马都能那么好看，简直就是帅。
楼玥一路快马加鞭赶来，却见女子一派悠闲惬意。
“丞相大人，好巧啊。”弯弯站在马车上，第一次能够居高临下地看身高九尺的他。
这一声“丞相大人”也叫得极其自在自然，却显生疏。
“回府。”
楼玥一开口就是一个命令，丝毫不理会他人意见。
“不行。”弯弯却笑得很灿烂，“那么辛苦才来到王府，不拜见婪王实在太浪费了。做人可不能半途而废啊。”
换人
弯弯说完，扶着之书递过来的手，下了马车。
楼玥的脸色愈发难看。
其实，他板着脸的模样也是美绝人寰。连赶车的马夫看得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之书则花痴地杵在原地，一副粉丝看偶像似的崇拜表情。
一个皱眉，似乎都能让人心碎。
冷漠略显不悦的清眸，反而为眼前完美无瑕的俊脸增添了无限魅力。
弯弯腹诽，丫的花容月貌简直就是让人无地自容。
“你真想当侧妃？”
楼玥紧抿的冰唇微启，低沉的嗓音很静却似能渗入人心。
之书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
实在是太感人了。
相府和王府虽然在同一个方向，但是也隔着好几条街，远着呢。
相爷骑的是府里最好的千里马，单看骏马喘气的声音，就知道相爷定是一路挥鞭、马不停蹄赶来追她们。
厄，其实是来追她家小姐。
“当侧妃不用干活。”弯弯答非所问，态度却出奇认真。
楼玥握住缰绳的大手紧了紧，胯下的骏马不安地挪动了几下，差点撞上弯弯主仆。
被他微力一勒，白马又乖顺下来。
“就为了不用干活，你就想当婪王的妾室？”
这个理由，不能成立。
应该还有别的什么。
譬如想当王府正妃，爱慕虚荣，追求荣华富贵，权势地位什么的。
楼玥凝眸与她对视，发现那双美丽的明眸中，澄澈干净。清明的目光即便在看着他时，也是一派慵懒，不见其他思绪。
“如你所知，我很懒。”弯弯要昂着脖子才能与他对视。
坚持了几秒，觉得累，又缩下脖子，干脆看着白马漂亮的鬃毛。
一个成天除了吃喝拉撒，只知道睡的女子，的确懒得无可救药。
楼玥长指动了动，垂眸凝思，良久不语。
他娶的妻子，前一个过于操劳，这一个又过于懒惰。
估计她懒的时候，连话也不愿意说。
所以说话永远都是慢半拍，对人的态度也是爱理不理。
楼玥觉得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对她已经有一定的了解了。
这就是所谓的祸水？
“请通报王爷，路家小姐前来拜访。”
之书对门卫说完，对站在后面的小姐悄声道：“小姐，这样做真的好吗？相爷还没走，他不说话，也不知答不答应。”
弯弯瞥了她一眼，“我自有主张。”
通报的门卫很快就出来了，曹乌走在前方，他出了门外，冷冷看了弯弯主仆一眼，又让出一条道来，低眉哈腰。
一身红衣的婪王亲自出来迎接。
之书一脸羞红，斜眼偷瞄婪王红衣内裸露出来那大半白皙健硕的胸膛。
弯弯倒是看得目不转睛，丝毫不避讳。
这美艳的婪王若是女子，必是在史上留名的一位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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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人
“王爷今日又是小登科？”
弯弯划唇，随口戏谑了一句。
妙目一扫一身鲜艳红衣，赤脚走出的婪王。
男子穿红衣都如此好看么？
妖艳不失阳刚，映得俊脸美若白玉，里面的肌肤也似白里透红，秀色诱人。
弯弯暗暗咽口水，努力保持仪态。心里却深深后悔新婚之夜，没看到楼玥一身喜服的俊俏模样。
一定是艳惊天人吧！
“万事俱备，只欠一位夫人。”婪王祁澈倾城一笑，见招拆招。
没想到这厮还挺有幽默细胞。
弯弯慢条斯理，悠然淡道：“只怕王爷的夫人太多，应接不暇。”
“本王阅女甚多，却从无应接不暇之理。若是楼夫人能让本王无暇应付其他女子，那么本王可真是艳福不浅，还望夫人指教一二，共同切磋。”
祁澈一副登徒子不正经的淫邪语气。
胆敢公然在当朝丞相面前调戏丞相夫人，除了京城中出了名放浪形骸的婪王，不作他人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