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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部分阅读(2/2)

人事都忘了……”格仁说。

      “不只如此。”普泽接口说:“他也丧失了所有的个性、脾气、热情、未来、过去……一切一切。总而言之,他现在只是一个傀儡,一个痴呆的废人,不再是从前的贡桑了……”

      这时,连普泽自己都说不下去,他走向角落,捶墙抹泪。

      “傀儡?废人?”茜玛只是呆呆地重复。

      “这是真的。”格仁也哭了,“贡桑整天就坐在那,不哭不笑,人家叫他吃就吃,叫他睡就睡。偶尔说话,也都提童年的事,他完全忘了曾经他最喜欢,也最引以为傲的事。”

      “所以,他也不记得我了?”茜玛哭红着眼问。

      “反正……反正他就是变成一个好笨好笨的十岁孩子了!”格仁悲愤已极,干脆说。

      “不!我不相信!国王怎么可以眼睁睁的让他变成这样子?这太残忍了!

      太残忍了!”茜玛揪心裂肺地喊:“我不信啊!”

      自从茜玛来到这里就一直陪在她身边的格桑抱着快哭昏的茜玛,怕她伤了自己。

      “不!我不能接受!”茜玛哭岔着气说:“既是药,必有解药。让我见他,他爱我,必定能听见我的呼唤!我不要他留在那个无人的洪荒世界,……我要呼唤他,唤到他醒来!求求你,格仁,带我去见他……”

      他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见她疯了一般的心碎狂乱。

      “茜玛,你千万去不得,你已经以女巫之罪被通缉,若露了面,只有死路一条。”普泽劝阻着说。

      “对!对!情势对你太不利了。”格仁说。

      “现在的我及贡桑,和死又有什么两样呢?”茜玛哀伤地说:“求求你们,让我试试看或许只有我能救贡桑了。”

      普泽看着格仁,格仁已然心软,他看着飘忽不定的酥油灯的火光,小声地说:“或许……我能安排。”

      那几近耳语的声音,却重重击在普泽的心上。他想反对,但看见茜玛那蓦然发亮的脸庞,绝美如雨中百合,便再也说不出任何阻挠的字句。

      

      注释:

      据文献的传统说法,象雄由三个部分组成,即:里象雄,中象雄和外象雄。里象雄应该是冈底斯山西面三个月路程之外的波斯、巴达先和巴拉一带。在这儿有甲巴聂查城、巴却城,在这块土地上有大小32个部族,如今已不在中国的版图上。

      中象雄在冈底斯山西面一天的路程之外。那里有穹隆银城,那是象雄王国的都城。这片土地曾经为象雄十八国王统治,今天的阿里地区。

      外象雄是以穹保六峰山为中心的一块土地,也叫松巴精雪。包括39个部族,嘉二十五族,这是现在的安多上部地区。

      汉史载,当时的象雄有一支99万人的军队,根据军队的比例,象雄人口应不低于一千万。

      

    2。8  泣血诀别

      贡桑像块磁铁,若是毁灭,茜玛也必须靠近才可,这是连天神都无可奈何的事!

      那是一片葡萄园谷地,秋收后只剩下枯枝,远山淡而遥远,沙土地粗砺磨人。

      国王因怕他受干扰,特别送他到此。谷地边有一座小巧的别苑,此刻站满侍卫,为的就是防止茜玛,他们心目中拥有魔法的女巫一定会来找贡桑。

      一个有阳光的午后,格仁故意安排几个侍卫去轻松一下,自己则带着贡桑,到稍远的葡萄园旁边散步。

      等到脱离别苑大半的视线范围后,他对贡桑说:“我帮你找茜玛来了,你高兴吗?”

      和往常一样,贡桑只是呆滞的看他一眼,彷佛陷在半昏沉之中,不知今夕何夕,更不懂他话中的意思。

      茜玛从园中走出来,她的消瘦苍白,衬得她的褐色眸子大而迷蒙,别有一番凄恻之美。

      而面前的贡桑仍是贡桑,只是英俊的脸孔布满了僵硬的线条。她对准他的眼睛,但他的目光穿过她,落到一个不知名的地方。

      他看到了什么?茜玛想到很多可怕的幻象,未语泪先流,一声声哽咽地道:“贡桑,我是茜玛,你还记得我吗?”

      他的目光转回来,却只有漠然。

      天呀!他不曾这样看过她啊!即使是陌生人时的初次见面,他的眼眸都比这热情几百倍。她几乎忍受不了,但仍要说下去:“贡桑,醒醒吧!我是茜玛呀!你说要爱我一生一世的,记得吗?你说要永远当我的家人,要带我比翼双飞,这么重要的事,应该还在你的脑海,拜托你把它找出来,好不好?”

      贡桑的表情有些微微转变,却是不耐烦。

      “贡桑,还记得我吗?我们在雪山脚下见面,还有谷仓的那一夜,你是多么急切的向我诉说你的心事。”茜玛越说越激动,“不要这样,贡桑,你可以不爱我,但却不能忘了自己呀!求你,记起来好不好?”

      她的句句血泪,于他却是石投大海,空洞而无回音。茜玛满心憾痛,更无法承受这种事实。她走过来,突然拉起他的手,指着那道疤说:“还记得这个吗?你为了拉住从山上滚落的我,赤手抓住插进岩石的刀锋留下来的呀。你叫我体会你的伤、你的痛,那你现在能体会我的吗?你不允许我任意虚掷生命,你又怎么可以任意虚掷你的呢?!”

      贡桑开始甩手,他讨厌一直滴在上面的水。

      格仁察觉了他的不安及骚动,忙对茜玛说:“今天就到此为止吧!贡桑不太高兴了……”

      格仁尚未说完,贡桑就用力推她,大叫一声:“疯子!走开!”

      这一句对茜玛而言,无意于五雷轰顶,但她还来不及伤心,就发现别苑四周已有侍卫聚过来,并看到了她。

      “茜玛小姐,你快走!”格仁紧张地催促着。

      茜玛两腿发软,好一会儿才有力气退向葡萄园内。她跑呀跑的,但后面的尖骂声不断,而且越来约近。

      “是那个女巫!她要来夺贡桑少爷的魂魄!”有人大喊,并开始丢石头。

      泪水挡住了去路,茜玛根本看不清方向,彷佛又回到七年前的逃难,只是这回带着破碎的心,逃得更无力而已。

      她跌倒的次数愈来愈多了,当她奔出葡萄园,又摔了一大跤,而且久久爬不起来;后面声音如倾巢而出的蜂,她猛地回头,看见十多个拿剑指着她的男人,步步逼近……哦!她逃不掉了……“慢着!你们不能碰她!”格仁跳到她的前面说。

      “弄了半天,连你也中她的邪了!”别苑的侍卫长说:“快滚开!我们等一下再治你串通的罪!”

      他们层层包围住茜玛,格仁则拨出长腰刀叫道:“茜玛小姐,我护着你,你快点走!”

      茜玛使出最大的力气,又往山那儿跑。身后传出决斗之声,她不禁回头,恰巧看见格仁抵挡不住,倒在血泊中。

      “格仁!”茜玛凄厉地叫着,又奔了回去。

      这一喊倒吓傻了那些侍卫,他们想起,她不仅仅是个漂亮脆弱的少女,还是会喝人血、食人肉,可以呼风唤雨的女巫。

      所以,当她俯在格仁刚断气的尸身上痛哭时,没有人敢再靠近一步。

      “魔鬼怕火,得用火攻,回去拿火把!”侍卫长说。

      茜玛狠狠地瞪他一眼,同时,贡桑的身影也进入眼帘,他仍是耶无动于衷,事不关己的茫然。

      他真是她曾以生命及一切去的爱的人吗?茜玛豁出去了,呕心泣血地喊:“格仁死了,你没看到吗?你为什么不哭呢?!你为什么那么容易就忘掉自己呢?!这根本不是你呀!我不要你这样,我不要失去你,不要,不要,不要……”

      众侍卫听见她狂吼,纷纷说:“她在下诅咒了!”

      “疯子!”贡桑还是那一句重复的话。

      “对!疯子!”侍卫长灵机一动,把刀交给贡桑说:“你是王子,由你来杀她,或许能解除魔咒。”

      贡桑握住剑,有一丝迷惑,但只一瞬间,刀尖就直指着茜玛。

      她褐色的眸子充满着泪水,无法置信地看着贡桑以杀人的姿态向她走来。

      阿爸,阿妈,云卓,这就是我的下场吗?被自己最爱的人遗忘,然后再亲手杀死吗?

      她的泪大滴大滴的落下,碎过的心已无法再碎。她勉强站起,直挺挺的,任发丝和衣袂在冷风中飘,用一种万念俱灰的苍凉声调说:“连你都要杀我,我地无话可说了……”

      哀凄的尾音未落,一阵剧痛便由腰腹漫上,令她几乎无法呼吸。

      侍卫长握着贡桑的手使力,一刀刺中茜玛,鲜血染遍了白衣,也染红了一片沙地……侍卫长放开手,剑仍在贡桑的掌中,他望着刀锋上的斑斑血迹,整个人发愣。

      天地都翻转过来了,茜玛的唇角流着血,眼也是血,反倒不再有泪。

      你遗忘了我,遗忘了我……还杀了我……她一直以为有个人会来接她,她会有另一个人生,结果什么都是虚空……天神呀!这就是你为我安排的路吗?

      爸、妈、云卓,对不起,我白活了七年,没有一点意义……兰卡姆姆啊!我好怕好冷呀!请握住我的手……隐约中有人喊着:“快放火烧尸,免得女巫报复!”

      突然,有人将一串宝石项链放在她的手中,并喃喃喊着她的名字。是谁?是贡桑吗?

      他清醒了吗?贡桑……茜玛努力睁开眼,想看个清楚,听见同一个人又哭着说:“不准焚烧她!她应该由祭司处理……”

      她的眼前一片模糊,但已听出是普泽大祭司的声音。既不是贡桑,她也不想再看了……她将视线移向天边,天空不再有阳光,冷冷的云,在山头,有几只大雁,排成一字型,静静地飞过。

      它们要去哪呢?冬天来临,应该是南方?

      茜玛死时,褐色的眸子一直没有阖上,只是家上了一层浓浓的灰,正是贡桑留经形容的,如早春的雾┅┅而那群姿态优雅的大雁,也在这顷刻之间,消失了踪影。

      然后,天地又恢复了无情的寂寞,白色的雪飘了下来,覆盖了曾经发生的一切……  

    2。9  血色婚礼

      “他若是真爱茜玛,又怎会如此轻易的就遗忘他们之间的爱呢?”云卓流着泪,咬着牙悲切他问。

      当然,无论是拿刀或借刀的人,云卓都不会饶恕,已经17岁的她再不是小孩子,任别人欺侮、伤害,她不会让贡桑的婚礼平平顺顺的进行,不会让诺桑心安理得,她定要闹得穹隆银城鸡犬不宁,又兼鬼哭神号才肯罢体……

      走到石阶的顶端,绕过一根柱子,一段绳做的楼梯就垂落在墙面旁。

      “从这里上去,就可以俯瞰整个广场。”普泽大祭司说:“这是王宫废弃的角楼,是我偶然发现的,没有人知道。”

      云卓站在一旁,沉默无言。她穿着黑皮袍,头系黑色长巾,一块黑纱布罩住脸庞,把一双乌黑的眼珠衬得比冬天的夜还暗沉。

      “你还撑得住吗?”普泽大祭司轻声问:“这个地方会有些冷,你穿得有些单薄。”

      “你是问,我会不会哭吗?”云卓顿了一下,低声地说:“你或许能了解,有时人到最悲伤时,是没有眼泪的。人在最悲伤的时候,是感觉不到寒冷的,因为她比这世界还要冷。”

      “不,我不了解。”普泽大祭司叹口气说:“茜玛和你是不同典型的女孩子,她对生活、爱情充满了希望,而你却充满了仇恨。我也不能确定你这样做是否正确,但我依旧想帮你,也想帮贡桑。”

      “是的,我们自幼就不同,”云卓怀抱着一种茫然的痛楚说:“所以,我很难想象,那么坚强、聪慧的茜玛为了他落得如此下场。若她早知道会有如此椎心又残忍的死法,又何必白受那么多年的罪呢?”

      “她们曾最喜欢的歌你已经练熟了吧?”普泽仍有些不放心。

      “他们当初就不应喜欢这等悲伤的歌!”云卓点头,心却在坠落。

      登上绳梯,普泽仍不放心地叮咛着,“记住,无论有什幺变化,你都要留在上面,没见到我,千万不要下来。”

      “我知道,”云卓点点头说。

      她拉起绳梯,合上木板,独自留在一个小室中。虽是封闭的空间,但屋顶及墙壁各留有可容人穿过的小洞,透进的光,让她看清楚充满喜庆的广场,她的心彻底冰冷。

      这建立在她姐姐死亡悲剧上的婚礼,盛大得教人愤恨难当。摆设金碧辉煌不说,贵族出身的武士及女人们皆在服饰衣帽上下功夫,奢华的气氛充斥,更显得当惹雍错旁,茜玛白衣入殓的景况凄凉。

      说爱的人怎幺可以薄幸呢?云卓瞪着已站在广场中央的贡桑,尽管茜玛身边的每个人都声援贡桑的无辜,但无辜的手杀人就没有罪吗?何况,那罪恶之手上戴满了金戒银戒,手的主人盛装华丽,一点都不介意旁边站着的是另一名女子!

      她不在乎今天的计划会带来什幺后果,但至少她能为茜玛出了一口怨气,也能让杀人者不能称心如意地过太平日子!

      初冬的日子,穹隆银城有着少见的睛蓝天气,温度异常暖和,所以招来不少观婚礼的客人,将广场挤得水泄不通。

      重新刷洗过的王宫,白得发亮,由远远的当惹雍错上看去,如一块纯涧的玉,圣洁无比,可这洁白怎能掩饰它曾经的罪恶?

      贡桑和玛格部落的小公主萨措姆的大婚仪式,就在这洁白的王宫广场上隆重举行。群众最高兴的是,国王打开了一桶又一桶名贵的葡萄酒,平时喝不到的,今天却可以不醉不归。

      王宫广场的空间有限,只有一些身份特殊的人才能入座,其它人就站在广场的外围,等着热阿冻发出洪大,低沉的礼赞。

      黑吉丹主祭司引着新人的灵魂金、灵魂玉为新人祝福。坐在第一排的国王德布,虽有些烦恼儿子的异样,但至少联姻成功了,而他相信没有了女巫的魔咒,贡桑迟早会康复的。

      另一排的诺桑则带着深思的表情,他很欣赏贡桑这个人,实在不愿意用那么强烈的手段绑住他,但与王室联姻对他太重要了,他痛恨任何阻力。

      全场笑容最多的,大概就属新娘萨措姆了。她一身大红的礼服,长长的尾端绣着孔雀翎毛,头上戴着七彩的巴珠、嘎乌,黑色的发辨中纠结着金织的花绳,阳光下格外刺痛云卓的眼。

      比较起来,新郎在各方面就乎淡得多。贡桑采用的是标准的打扮,精制的羊皮袍,豹皮作领,鹿皮卷边。戴狐皮帽,腰间一把腰刀,刀把上嵌有绿松石、珊瑚。他站在那里,心是空的、脸是僵的,那模样不悲不喜,像个没有生命的雕像。

      典礼开始了,主祭司黑吉丹用庄严的声音介绍新郎与新娘双方的家世背景,有一长串的头衔及傲人的财富。

      云卓冷冷地想着,她该何时“切入”呢?

      还是在黑吉丹主祭司祝祷之后吧!让那些天神箴言浓浓地散在空气中,她再将之一一击碎。

      主祭司抑扬顿挫的赞颂声告一段落,正当他开始点燃带有玫瑰香味的彩旗时,突然,广场的阳光转变了色泽,原本明亮的地方,呈现一种怪异的晦暗,一阵莫名的风在廊柱间流窜。云卓就着那洞口,幽幽地唱出茜玛和贡桑最熟悉的歌“

      要是我梦见你爱我,你休怪,休要迁怒于睡眠。

      你的爱只在梦乡存在,醒来,我空余泪眼。

      那温柔的秘密深藏在我的心底,永远孤寂,永远见不到光明。

      你心的呼唤,我心潮才会涌起,一阵颤栗,复归于原来的寂静。

      

      要是我歌唱我爱你,你休怪,休要迁怒于乐曲。

      你的爱只在歌中咏唱,歌罢,我独自哽咽。

      那痛楚的秘密深藏在我的心底,永远酸楚,永远看得到悲伤。

      世间只有一种痛楚我万难忍耐,就是发现你竟然会将我遗忘。”

      此时的广场,那歌声仿佛从祭坛、从地底、从屋宇、从黑吉丹手中的哈达、从每个人的脚下涌出。最初是极轻微的,恍如寒夜婴孩的哭泣,不断地绕成一条线,逐渐上扬、逐渐大声,最后直达天籁,明明白白地,成为一个优美如天籁之音的女子声音。

      会是谁呢?广场中有人想起迷人的茜玛,如遭死人的手爬过背脊,不禁大惊失色。

      歌声开始起伏,如泣如诉,一字字咬得清晰又凄美。

      诺桑倏地站起来,大叫:“谁?是谁?谁在这装神弄鬼?”

      还会有谁呢?能唱出这种美丽歌声的,除了茜玛,穹隆银城还没听过第二个人。恐惧的情绪一个传一个,教堂内的人都无法动弹。

      那首歌重复唱着,诺桑则派人四处搜索,但王宫、广场已成阴沉之地,天色愈来愈诡异,令人毛骨炼然。

      茜玛的歌声,加上死亡悲伤的腔调,四处回荡着,深深震撼人。云卓感觉自己像地下走来的信使,亲人唤不回、大地唤不回,死灰的脸、死灰的唇,将王宫一切的华美都冻结了。所有的人如大难临头的蝼蚁般仓惶奔逃着,只有一个红衣人镇静地往反方向指挥。云卓看到他那漆黑短发,灰色的眼珠,和那如神祗般的姿态,她凭直觉猜到那是诺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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