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俱乐部似的，只不过其目的倒是对我进行不公正的攻击。当然，她们肯定从来没提过，她们之所以可以打扮时髦地在五星级餐厅里一坐就是四个小时，而且不停抱怨我，恰恰是因为我付给了她们高额生活费。”他看着她。“想给我说说这个汤姆·兰登吗？依我看，你们之间绝不仅仅是记者同事那么简单。”
埃莉诺紧张地摆弄着双手。“我们刚开始合作时，你问过我是什么让我想要写作，推动力是什么，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我问每个编剧这个问题。”
“嗯，汤姆·兰登就是答案。”
“不明白。”
“马克斯，我爱过他，不顾一切地爱过他。那段感情结束后，一切变得那么空虚，我心里这个洞和死星一样大，所以唯一的出路就是写作。”
“对我倒是万幸，对你就不好了。”马克斯轻声说，“这么说来，你已经不爱他了，但他显然还很在乎你，这是怎么回事呢？”
她站起来，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来回踱着，马克斯在旁边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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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快车》第十五章
最后，她终于说：“两个人可以互相在乎，但如果需要的东西不同。这就麻烦了，无论你们多么相爱。”
“那汤姆想要什么？”
“我也不确定他是否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我知道他不想要什么。他不想被绑定在任何地方，或者和任何人绑在一起。”
“你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吗？”
“谁知道呢，马克斯？有谁真正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呢？”
“嗯，我猜，我不是能回答这个问题的最佳人选……我的兴趣不停地变。但我猜这也是生活的一部分。也许是为了幸福吧，也许我们追求的就是它，而且可以用很多种不同的方式找到它。”
“前提是如果你能找到它。许多人一辈子也找不到，也许我就是其中之一。”
“埃莉诺，你是个聪明、能干、成功、漂亮的女人，而且正当年。”
“也许这样的女人不需要男人来让生活变得完美。”她说。
他耸耸肩。“也许吧。我并不是说人人都要结婚才幸福。”
“那你在说什么呢？”
导演起身。“我只是说，你也不要以为，你不需要其他人来让自己生活得更幸福。”
马克斯出来后径直去了克里斯托鲍尔的房间，结果看到自己的助理都快把房间翻了个底朝天。
“你在做什么？”马克斯问。
“找太阳镜。”
“太阳镜？！看看窗外，现在是晚上。”
“我的意思是说，它不见了。”
“那就再买一副好了。”
“这副花了我四百美元！”
马克斯认真地看着他。“克里斯托鲍尔，我给你的薪水是多少？”
年轻人吞着唾沫，紧张地看着老板。“我攒了一年钱才买的。”
“嗯……嗯。婚礼的事说好了。”
“先生，太好了。你就是天才。”
“你一直都在这么说。现在，你做自己该做的事吧，我不想出任何差错。”
“鲍尔斯先生，我有让你失望过吗？”
“这我知道，但没人从不出错，我只是不想让你第一次出错就是这次，明白了吗？”
“明白，先生。”
“你是个好孩子，但是，回洛杉矶后，我要给你减薪。”
“先生，这是为什么呀？”克里斯托鲍尔大惊失色地问。
“因为即使是我也不会花四百美元去买太阳镜，这就是原因。”
汤姆躺在床上，盯着头顶的铺位底部发愣。他睡着了一会儿，但现在已经完全清醒了。他起身写笔记，但找不到钢笔。他找遍了房间各处，就是找不到。那支笔对他有特别的意义，是他们一起出国时埃莉诺给他的。他最后只好放弃。后来，他听到音乐声，就走到过道上。歌声是从阿格尼丝·乔房间里传出来的，门开着，灯也亮着。他挪到门口，小心翼翼地向里面张望。阿格尼丝·乔穿戴整齐地坐在那里，身边的一张折叠桌上放着一部旧留声机，她已经给留声机接通了电源。他听出来了，那首歌是《平安夜》。阿格尼丝·乔抬起头来，看到了他，因为被人发现而显得有点尴尬。
“但愿音乐没有打扰你。”
“嘿，圣诞节期间听圣诞颂歌再好不过了。”
“和蒂龙一起唱歌让我来了兴致。我到哪里都带着这部留声机，这是我妈妈的。欢迎进来听。”
他稍微犹豫了一下就在沙发上坐下了，看上去这个女人也需要人陪。
她用敏锐的目光看着他，说：“雷吉娜告诉我了，说你帮她击败了那个讨厌的律师。汤姆，你今晚真是做了件大好事，扮演了一回守护天使的角色。”
“嗯，听说圣诞节期间的守护天使比其他任何时候都多。”
“我怎么从未听说过，你是胡诌的吧？”
“我想，是的，是胡诌的。”
“不过，这到不失为一个好的想法。”
他们坐在那里又听了几首振奋灵魂的颂歌。这个房间里有股丁香皂的味道，而且很整洁。汤姆还注意到，在椅子和隔墙之间放着一个装得很满的粗呢包，包上盖着一张毯子，但只遮住了部分。他抬起头来时，阿格尼丝·乔正专注地看着他，脸上露出一丝难过的表情。正在那时，一个四口家庭……妈妈、爸爸和两个孩子……从走道里过去了。他们高声欢笑着，那个男孩子还跳了一下，差点摔倒。
《圣诞快车》第十五章
“火车在圣诞节时特别令人愉快，人们的情绪都很好，是全家出游的好方法。”阿格尼丝·乔说。
“你怎么不和家人一起过圣诞呢？”
“女孩子要有人邀请才会去出席聚会，对吗？”
“这么说，你和女儿合不来？”
“我和她合得来，但她好像和我合不来。”
“对不起，阿格尼丝·乔，真的很抱歉。”
“不过，我有很多火车上的朋友。”
“但就像休闲车厢的那个女士说的一样，朋友归朋友，家人归家人。”
她笑了。“你说那个织个不停的保利娜？她知道什么？而且那件毛线衫是我见过的最难看的。”她顿了顿，又说，“照我说，心在哪里，家就在哪里。你只需要去发现。和你一样。”
“你什么意思？什么和我一样？”
“那个电影女人埃莉诺。她就是你以前的那个埃莉诺，是吗？你生命中的爱人？”
“我们现在甚至连朋友都不是了。”
“但你们可以成为朋友，而且不仅如此。”
他摇摇头。“不会的，太晚了。”
“你错了。”她没理会他脸上迷惑的表情，继续说：“我在这个世界上看到过的事情够多了，知道两个能让对方那么痛苦的人一定也彼此深爱着。”
他感谢她邀请他听音乐，然后回到自己房间。但是，他不打算在显然不会发生的事情上浪费时间了。他已经失去了埃莉一次，这已经让他如遭灭顶之灾，这么多年过去之后，那种余震还让他心有余悸。他再也不敢冒险去受那样的伤害了。过去已经死了，复苏是不可能的。凯利神父的脑袋伸进来时，他已经让自己顺从了命运的安排。
“你有没有看到一个银十字架？”
“怎么，你的十字架丢了？”
“嗯，好像找不到了。”
“这就怪了，我的钢笔也不见了。”
神父耸耸肩走开了。这时，汤姆的移动电话响了。他看看表，发现已经过了半夜了。他按下接听键。
“哈罗？”他说。
是莱莉娅从洛杉矶打来的。
“我一直在互联网上追踪你。根据列车时刻表，你在匹兹堡，对吗？”
汤姆看看车窗外面，列车正在减速，他想看看有没有站台的标志。不一会儿，他看到了：宾夕法尼亚州康奈尔斯维尔市。他们离匹兹堡还远着呢，他睡着时列车一定又停过。
“你已经到匹兹堡了，对吗？”她又问了一遍。
“对，从这里能看到体育馆。还记得七十年代的钢人队吗？”
“我不喜欢棒球，我只知道你应该在匹兹堡。”
“钢人队是橄榄球队。你没意识到我这里已经是半夜了吗？”
“在火车上你根本不可能睡着，是不是又吵又颠？”
“实际上火车很舒服，而且我刚才是睡着了。”他撒谎说。
“埃里克，你在那边等一下。”莱莉娅对什么人说。
“埃里克，谁是埃里克？”汤姆问。
“我的FBTT。”
“FBTT？听上去像是一种疾病。”
“是全身治疗技师。现在这边很流行这个。”
“啊，肯定流行。那这个老埃里克将在你家的私人空间里为你做什么呢？”
“治疗我的下背部和后腿腱，还要给我修脚。”
“下背部和后腿腱。那中间的其他地方呢？”
“什么？”
“你在这个过程中穿着衣服吗？”
“别傻了。我裹着毛巾。”
“哎呀，这倒让我放心了点。我说，你为什么需要这个家伙到你家去做这一切呢？我一直以为你是去美容院。”
“我的背疼得要命，脚趾甲也的确亟需美化。我明天要穿露脚趾的高跟鞋。”
“是啊，我猜这倒是算得上要紧事。那干吗不去烫个脚，找个修剪工剪一下？其他美国人好像都是这样做的。”
《圣诞快车》第十五章
“我不是其他美国人。”
“你怎么认识这个埃里克的？”
“他是我的跆拳道教练，兼职做FBTT。”
虽然也有许多正儿八经的跆拳道狂热爱好者，但汤姆有次陪她去参加洛杉矶的一次跆拳道训练，结果却发现参加训练的人大多是会计、律师、演员和厨师，那些人身穿设计师设计的氨纶训练服，围成一圈，用脚和拳头猛烈击打橡皮坏人。一两个稍微粗暴一点的初级运动员就可以把他们全部打趴下。
“那个六英尺四英寸，金发碧眼的瑞典小白脸，那就是埃里克？那个家伙现在就在你家，而你只裹着条毛巾？”
“嫉妒了吧？我喜欢！这对保持关系很有利。另外，埃里克是挪威人。”
“好吧，你能让挪威人埃里克听接一下电话吗？”
“为什么？”
“我到那边后想约他一下，我觉得这趟火车坐完后我的背也需要治疗一下了，他应该男女都治吧？”
“对。但你必须发誓不使坏，我知道你有时候会。愿意发誓吗？”
“绝对不使坏。嘿，我的背疼得要死，我和你一样需要FBTT。”他听到她把电话递过去了，还解释了几句。
“你好，我是埃里克，需要帮忙吧？”话筒里传来了那个挪威小白脸的声音。
“是埃里克吗？我是汤姆·兰登。预约之前，我想先了解一下你是否有执行传染性疾病声明政策。”
“抱歉，我还没听说过。”
“传染性疾病声明政策。现在到处都很流行这个，可能你们那里还没流行起来。我来简单解释一下。由于你在治疗人的身体……比如裹着毛巾的莱莉娅……要直接接触人体皮肤，就有染上严重传染性疾病的危险，然后你可能又会把疾病传染给其他潜在顾客，比如我。所以，我想知道你采取了哪些安全预防措施，而且执行什么样的疾病声明程序。举例说明，莱莉娅肯定已经告诉过你她有肝炎，以及由此产生的严重危险。不知道你如何向其他顾客声明这一点。”
“肝炎！”
“别担心。虽然不可能根治，但新药疗法疗效神奇，而且副作用很小。不外乎是反胃、掉头发、浮肿、性无能之类的。实际上，如果治疗得够早，死亡率大约只有百分之五十。”
汤姆听到电话掉在地上，然后是双脚在莱莉娅家打磨得很光滑的硬木地板上狂奔的声音。接下来，他又听到莱莉娅疯狂的叫声：“埃里克，埃里克，你到哪里去？埃里克，回来！”
门砰地一声响过之后，汤姆听到电话被捡了起来。他可以想象到烟雾正从那个女人身上冒出来，而这个女人让魔法海狸和漂亮松鼠成了上百万人的最爱。
“你究竟对他说了些什么？如实招来！”
“我们就说了一下预约的事，还说了我的要求，然后他就跑了。”
“我清清楚楚地听到他说肝炎！”
“肝炎？莱莉娅，我说的是齿龈炎。我问他有没有齿龈炎，因为我原来那个女按摩师就有。告诉你吧，真的不舒服，你知道的，忍受那种口臭达一小时之久。可能埃里克的英文不太好吧。”
“汤姆·兰登，我不相信你，一点都不相信。你意识到你都做了什么吗？我的背痛得要死，脚趾甲怎么办？”
“也许用醋氨酚和金刚砂打磨一下？”
“这不好玩！”她咆哮道。
“哎呀，信号不好了，我到匹兹堡后再给你电话。”
“什么？我以为你早过了匹兹堡了。”
该死，汤姆啪地拍了一下脑门。情急之下，他居然想到一个看似聪明的计划。“嘿，莱莉娅？”他用手指拍拍电话。“莱莉娅，你那边断线了，我听不见你说话。”
“汤姆，你敢再……”
他用一种非常高的声音慢条斯理地说，好像在对一个听力有毛病的白痴说话：
“如……果……你……能……听……见……我……说……话……我……到……芝……加……哥……再……给……你……电话。”
《圣诞快车》第十五章
他按下挂断按钮。电话又响了起来，但他没接。来电被转接到语音信箱去了，然后，电话又响起来，他最后干脆把电话关了。嗯，也没什么不可以。
马克·吐温在世时，他的话可能是被引用得最多的，他最著名的一句话源于一次错误的信息传达，害得全世界都以为这个伟人去世了。当别人请他对自己所谓的死亡发表评论时，马克·吐温还调皮地说他的死讯被夸大了。汤姆有种感觉，如果他当时不幸位于莱莉娅伸手可及的范围内，无论谁怎么夸大他暴死的情形，一定都不会过分。
国会快车又开始运行了，他稳稳当当地坐好，关掉灯，趴在窗口往外看。但是，列车又慢了下来，他眯起眼睛往黑暗里瞅，隐约可见一个小公墓里的墓碑……火车正从公墓边驶过。
和如此多死者的灵魂如此接近，汤姆突然不安起来，他再次起身出去闲逛。他过去从来没像踏上这列火车后这样到处闲逛过。
《圣诞快车》第十六章
汤姆在楼梯旁边的快餐站倒了一杯咖啡，然后往休闲车厢走去。夜已经很深了，大多数房间的灯都熄了，他在过道上也没看到任何人，好像这列有十节车厢、嘎嚓嘎嚓前进的火车上只有他一个人似的。餐车也黑乎乎的，很安静，他估计服务人员早就到休息车厢去了。休闲区的灯光也调暗了，看上去好像没有人在里面。火车又突然加速起来，他靠在一张椅背上保持平衡，可他的手碰到了人的皮肤，惊得急忙往后退，差点把手里的咖啡洒了。
埃莉诺正抬眼看着他，她好像和他一样惊讶，她也端着一杯咖啡。
“天哪，”她说，“我甚至没听到你进来。”
他看了一眼她手里的咖啡。“失眠症还没好？”以前他们俩都有失眠症，或许是由于跨越的时区太多，过于频繁旅行的原因，当然还有许多他们曾经报道过的恐怖事件也经常跑到梦里来折磨他们。
她揉揉太阳穴。“有意思，我还以为已经好了，但好像刚才突然又复发了。”
“别说了，我领会你的暗示了。我可以找其他地方喝咖啡，仔细考虑一下自己真正无限的未来。”
“不用，我可以走。”她说。
“你瞧，”汤姆说，“我们都是成年人了，我想，我们还是可以在火车这么大个东西上共生存的吧，至少短时间内还行吧。”
“你这样说倒的确显得很成熟了。”
“我也有自己的价值。”
他们都不说话了，国会快车再次加速，现在已经以每小时约八十英里的速度行驶了。汤姆想，黑暗从来没有以这么快的速度消逝过。
“我一直在纳闷，你为什么会在这趟车上呢？”埃莉诺说，“你总是喜欢以最快的速度去目的地的。”
“我已经告诉过你了，我在写一本关于火车旅行的小说，如果不亲自去坐火车，写起来恐怕有点难。”
“就这些？”
“为什么不是呢？”
“我想是因为我太了解你了。不过，你不必告诉我，你又不欠我什么解释。”
他想了想这句双关语的意思……她也不欠他什么解释……但是，他决定不去理会。相反，他向她讲了他父亲的愿望，以及他的打算，还说他父亲已经不会知道这些了。
“我认为你父亲会知道的。”她轻声说。
“好了，现在恢复疑心重、类似妄想狂、阴谋理论家、调查报道记者的本性吧，我不得不告诉你，我觉得你在这趟车上倒好像是绝对的巧合。”
“我们本来该乘昨天的国会快车的。”她看看手表。“嗯，既然现在已经是明天了，就该说是前天了。但是，显然马克斯的计划变了，他到华盛顿的时间晚了一天，我们就只好和你坐上同一列车了。”
汤姆耸耸肩。“这么说来真是巧合了。”
“相信我，如果我早知道你在车上，我不会上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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