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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部分阅读(2/2)

茶也好?”

    我想拒绝,又想,以后总是要见的,现在我在旁边,也许还好一些。

    她今天穿了淡松香色的两重罗衣,用珠灰紫的丝线绣了纠缠的花枝在领口和袖口,头发却还是松松地垂下来,稍挽个小髻,漫不经心。

    我们进去时,听通报说皇上与皇后来了,她大约是为了皇后,原本懒懒坐着的,这才站了起来,到殿前来迎接。

    皇后倒是不讨厌她那种淡漠的低眉顺眼,问:“怎么这么不上心?听说皇上时常到你这里,你也须在意些。”

    “是。”她轻声应了,神情木然。

    她这种样子似乎让皇后很放心,等她离我们一丈开外坐下后,她在我的旁边低声说:“太后的族女怎么这么木讷?”幸灾乐祸的样子。

    “她很守本分,整天呆在这里。”我说。

    “她没有身份,一个人居住在玉华宫里不妥,等大内修好了,皇上可以让她和杨美人一起住到熙郓殿去,杨美人和别人相处不错。”

    “以后再说吧。”我随口说。

    皇后对她没了兴趣,起身要离开,又对我说道:“皇上不要拂了太后好意,有空多陪陪她吧。”  我点头,示意她离开。

    艾悯送她出去,回来在我的身边坐下,问:“你的皇后?”

    我抬头看她,她没什么表情地说:“我本以为是聪慧的大家闺秀。”

    “她家的品级虽不高,但在朝中藤蔓复杂。母后选择她是有考虑的。”我回答,“抑制外戚,不大会考虑高阶家世。”

    她也没再评论皇后什么。把桌上的九子连锁拿起来,低头用心玩着,竟然再不看我。

    我看她的手指上下翻飞,蜻蜓翅翼一样,不由出神看了好久。

    “不是帮你挑了衣饰让伯方送来了吗?为什么不用?”

    她抬头看我,说:“我没有打扮好自己坐等别人回来的习惯。”

    我微微怔愣,然后说:“那是要给其他人看的,不然,她们会在背后说你。”

    她再不说话,似乎和我在一起,她连说话都疲倦。

    但我想她一定很寂寞,每天都只有我来和她说说话。

    所以她脾气无论变成怎么样,我都应该原谅她。

    我也不知道自己与她的关系有没有变化,她依然淡淡的,没我最好,有我也无妨的样子。

    我却有了心魔,只要与她在一起,每夜都会惊醒来,第一个反应就是寻找她,只有看到她还在自己身边,还在安睡,知道她已经无法回去了,放了心。才又有了倦意,重新睡下。

    我现在只能想要个孩子,只要有了孩子,我们之间就有了血肉的牵绊,她或许就不会离开我了。

    十一月,工部来奏,近日修内将要结束,恭请我更赐殿名。

    把崇德殿改为紫宸殿,作视朝前殿。长春殿更为垂拱殿,作常日视朝所在。滋福殿也正式改名为皇仪殿,诸如此类,几乎所有的宫殿都要改名。

    我实在不耐烦,交到翰林手中,命令他们拟制。

    甲戌,恭谢天地于天安殿,与母后朝臣拜谒太庙,大赦天下。

    宣告改元为明道。

    御仗回宫时,皇后率了众妃嫔宫人在崇圣殿迎接。

    她虽没有正式名分,但因为我与母后的看重,所以也列在最后。

    草草见过了她们,不敢对她多看,怕别人猜疑嫉妒她。和皇后去看了各殿的新名。

    西凉,清心,流杯,转到锦夔殿时,发现这里最得我心,新近整修后,植了大片海棠玉兰,春天的时候想必是很好的。旁边有小圃,兰蕙几畦,合抱的梧桐树。金水河引到殿后,菖蒲历历。

    我转头看了后面跟着的宫人一眼,特特在后面人群中找她。

    她大约是累了,脸色发白,气息也不均匀,嘴唇褪得淡红。

    我忙说:“这里就赐了她居住吧。”在人群中指了一指她,然后说:“不必再跟着来了,就在这里歇息好了。”

    锦夔殿离我住的长宁宫很远,所以即使她没有封号,对此也都没有异议。

    她听到允许歇息,马上就坐下来了,天气已经是冬天,阳光不足,我看她苍白的单薄样子,非常担心,让太医留下给她把把脉,自己与其他人离开。

    走了几步,太医从后面追上来,我停下看他气喘吁吁的样子,心里一慌,忙问:“她身体怎么了?”  “皇上大喜。”他伏在地上回禀。

    我怔了一下,然后从步辇上一跃而下,在周围错愕的惊呼声中,向她的方向急奔过去。

    我们生个孩子吧。

    现在,她真的会为我生下我的第一个孩子。

    上天一定是听到了我的企求,如此遂我心意。

    我会留住她,我会和她在一起,我们会有一辈子的光阴。

    我现在再不用怕无能为力的患得患失,我再不用怕一觉醒来她已经消失。

    我再不用害怕她离开我。

    她在锦夔殿里听到我的呼喊,转身来看我,在冬日的可爱阳光下,脸上居然有了薄薄一层红晕。

    那种美丽姿态直撞入我心里,这突如其来的幸福,我不知道怎么去承受。

    只能拥她入怀,欢喜得眼泪都几乎涌出来。

    她也安静地在我怀里,任由我狠狠的拥抱,我想看看她的表情,但是她低垂着脸,看不到。

    但我想,她也一定非常喜悦。

    整个宫里都轰闹沸腾,因为我有了第一个孩子。

    母后甚至比我更期待孩子的出世。有了孙儿,她似乎已经把艾悯以前的事抛在了脑后。

    “等孩子出世后,可以加封她了。皇上觉得什么名号合适?”她当着皇后的面笑问我。

    “不如不要等孩子出生,先加封为妃吧?”我问。

    “皇上何必这样急躁?”母后笑道,“加封仪式繁琐,听说她身体又不大好,折腾来去可不大好。”  我低头微笑。

    我自然知道仪式繁琐,可是,假如她生下的是个女儿,那么按例她就只能是昭容、修仪、顺容、贵仪等众名号,而我如果及早在不知道孩子性别的时候加封她,因为可能是长子,那就没人会反对我给她妃一级的身份了。

    母后当然也知道我在想什么,顺了我心意说:“就依皇上的意思,马上让后局的人去准备吧。”

    皇后在旁边问:“那么要进什么名号才好?”

    母后问:“贵妃如何?”

    皇后还在犹豫,我就先说:“就封贵妃。”

    母后深有意味地说:“她刚刚怀上孩子,要静养才好。皇上不如让人仔细点,不要让别人打扰到了。”

    离了宝慈殿,我马上就吩咐入内都知阎文应去殿前御侍增侍卫来。

    “好好照看锦夔殿,不可以让任何人打扰到那里的清净……没有我的手谕,任何人都不能进去。”

    他应了,回身要去召人,我又叫住了他,斟酌良久,说:“皇后若来了,也要请她回去。”

    锦夔殿内没有她的人影,宫人说在殿后,我从曲廊穿过边殿,这才看见她蹲在菖蒲边上,手里握着一把剪刀在剪那些菖蒲冬天死去的叶片。

    我慌忙上前去拉她,说:“这些事情让宫女来就好了,小心自己身子。”

    “她们不懂,万一伤了根怎么办?”她轻描淡写地说。

    “太医让你不要蹲下去,你要注意自己身体和孩子。”我皱眉,夺过她的剪刀,然后拉她回屋,说:“你现在刚刚怀上孩子,最好每天躺在床上,除了吃饭就是睡觉。”

    “养猪啊?”她轻声嘟囔。

    被她的口气逗笑,挽着她的手说:“先养好精神,下个月加封你为妃。”

    她漫不经心的点下头,却还是不习惯我牵她的手。我只好放开了。

    “知道自己会是什么名号吗?”我问。

    她在我旁边,却转头看花窗外面的疏朗树木,说:“贵妃吧。”

    我诧异,问:“原来你知道了?”

    她冷笑了:“德贵贤淑四个名号,我可是一点也没有,只有母凭子贵了。”

    没料到她这样说自己,我不管她冷淡的面容就笑出来,低声在她耳边说:“不贤良不淑德的人,偏偏我就迷恋了你。”

    她不加以理会,我顿了好久,说:“以后,你可要做我的妻了。”

    她却突然狠狠反问,“即使做了皇后又怎么样?你还不是要很多妃子,身份再高是能和你一起吃饭还是一起偎依?”

    没想到她说这样的话,我一时愣住,心如刀绞。

    事到如今,她想要的,还是赵从湛那里的唯一。

    可是我没有办法,我能给她的就是这样了。这是我无力的事情。

    我想我只能随便她,以后她就会忘记了。

    她见我不说话,拂去身边石栏上的叶子,要坐下来。

    我把她拦住,说:“不能坐这样冰凉的地方。”一边叫宫女拿垫褥来。

    我自己也没想到,居然变得这样婆婆妈妈。

    在这样的冬天里,不敢再和她说话,坐在暖阳中看着庭中稀疏的树枝,偷偷地去搂她的腰肢。

    她大约也觉得刚才的话不应该讲,居然没有避开。

    周围一片安静。

    庭中现在还是光秃秃的那些灰黑枝头,明年春天,就能开出娇艳的花朵了。

    到时整个锦夔殿都是繁华无尽数。

    大寒

    天气渐渐转为严寒。

    母后劝我不可再呆在锦夔殿,我一笑置之而已。

    她现在不可以孤单。

    况且我们的未来就要看现在了。能不能挽回,我心里忐忑。任何什么变故,我无论如何也经不起了。  我现在有借口,就一定要拼命留在她身旁。

    怕她受冷受热,她又不肯让人在床边侍侯,只好我动手。

    每个夜里都逼迫自己醒转几次,伸手去摸摸她的被子有没有盖严,怕有一丝冷气进去伤了她。

    有时她微微一动,似乎要惊醒了她,我就只好僵在空中很久,等她睡安稳了,再轻手轻脚缩回。

    到后来居然成为习惯。

    我不是皇帝,我是个最普通的疼爱妻子的人。

    满心欢喜,等待我们的孩子到这个世界上。

    有一次我去摸完她的被子,听到她幽幽地叹了口气。

    我心里一惊,以为吵醒了她,她却再没有动静。

    我想她是在睡梦里遇见了什么伤心事吧。

    一开始偶尔趴在她的小腹上隔着被子听听动静,后来几乎上瘾。

    她就会推开我的头,皱眉说:“不到三个月,哪里听得到什么啊?”

    其实我不是想听孩子,我是想要找个借口名正言顺地在她的身边依赖一会。不便说出原由,只好坐到她身边,问她:“你觉得会是皇子,还是公主?”

    她却不喜欢猜测:“我怎么知道。”

    “猜一下嘛,你喜欢儿子还是女儿?”我像个小孩子一样兴致勃勃地抱着她的肩问。

    她想了很久,说:“儿子大约不可能……”脸上表情奇怪。

    我问:“怎么不可能了?”

    她又不回答,反问我:“你呢?你喜欢儿子吧?”

    “儿子当然好了,可是十二岁起就要到东宫去了,你一个人在这里多寂寞。”况且我肯定抢不过他,那就是另一个男人天天占了你的怀抱,我要怎么办?我想到这里,为自己的胡思乱想笑了出来,“可是如果你没有儿子,又不象其他人一样有后面的势力,以后在宫里也许被人欺负。如果生了长子,我就可以立他为太子,以后你是皇太后,就不一样了。”

    她深深叹了一口气,然后不再说话。

    “生一对龙凤双胞胎好不好?”我在她耳边轻声问。

    “这我没办法的。”她闭上眼说。

    我把她埋在自己胸口,用力抱着,说:“没关系,以后我们有几十年的时间慢慢生呢。”

    说完,自己先笑了。

    她在我的肩头上靠了一会,然后说:“我晚上睡觉不会有什么厉害的动静,被子又这么大,你以后不要再半夜醒来看了。象个小孩子一样。”

    我不知道她已经觉察,觉得有点羞愧,良久才说:“太医说你现在禁不得寒,偏偏天气又这么冷,我怕我们的孩子……有个什么闪失。”

    她默然将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闭上眼。

    我在她耳边轻声说:“艾悯,过往都是我对不住你,从湛刚刚去世,我却对你做了那般错事,都是我的不是。”

    她的身体在我怀里微微一僵,却没有说什么。

    “你大约不知道,在我十三岁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已经喜欢上你,到现在,一直都是。我害怕你回家,怕你离开了这个人间,我只好待在步天台上等待你,却永远也不知道你会不会来……我怕我等了一辈子,你却再不出现。我只想要你留在我身边……”

    说到后来,声音渐渐模糊,自己也听不出自己在说什么,只好用力抱紧她,把自己的脸深深埋在她的头发中。

    似乎过了很久,我才听到她轻轻一声叹息。

    白兰花的香气,氤氲地淹没了我所有神志。

    在这一片失神茫然中,模糊听到她缓缓地,用了极低极低的声音对我说:“我现在……心里很……”

    此时外面突然有折枝的声音,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一惊,脸色煞白,话说到一半,硬生生就断了。  自从她出逃回来,似乎就落下了这样的习惯。

    我连忙站起来到窗边,往外面看了一下,说:“没事,有只鸟在枯枝上跳呢。”

    她这才安心下来,出了一口气,问:“是什么鸟?”

    我不认识,看了下说:“是喜鹊吧。”

    她点头,闭了眼。我抬手把鸟赶走,看看外面,锦夔殿只适合春天居住,现在是冬天,一点花草也没有,萧瑟。

    再回头看她,她却终于再没说什么。仿佛刚才根本没有想要对我说话。

    母后在大寒前一天,命人送了几枝早梅来。

    她很喜欢,接过抱在怀里看了很久,那些纯白的灿烂花朵映衬着她脸色,那苍白肤色居然也显出了些嫣润色泽。

    我从紫宸殿回来时,她正在修剪花枝。我坐在旁边看了半晌,看她睫毛微颤,如蝴蝶的翅尖一般,遮着烟水迷蒙的一泓眼波,在她手里的花朵都仿佛在她的注目下生辉。看得入了神。

    她抬手要把最好的那几朵剪下,我觉得那花朵和着她的眸光,极其漂亮,心里有点惋惜,说:“这两朵开得最好,就留着吧。”

    她抬眼看我,轻声说:“可是留着就坏了整个调子了,看上去繁乱。”一边马上就将它削掉。

    宫女端了药上来,她放下花,接过药去皱着眉慢慢喝下。

    她一开始不愿意喝这样难喝的药,但是因为宫人的苦苦请求,她现在也都喝了。只是身体依然没有什么好转。

    想到父皇的六个孩子,只剩了我一个,心里不觉有点惴惴。

    但愿上天要保佑我们的孩子才好。

    我心里为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觉未来茫然,可也不知道如何对她说,只好捡起桌上被剪下的梅花翻来覆去地看。

    她喝完了药,拿茶饮过了,看我一直拿着那梅花看,便说:“两朵花而已,你怎么这样怜惜。”从我手中取过去插在自己发际。

    再低头时,那枝花就在她的发上颤巍。

    我盯着那朵花良久,才后悔过来,我刚才为怎么不敢给她戴上去?

    我与她,现在应该算是什么关系,我没有勇气对她做亲密的举动,她也不愿意对我显示喜欢上时应有的言行。

    喜欢,她喜欢我,是我的奢望吧。

    她把梅花供在桌上,窗边就养着那盆红葶。她伸手抚摸那兰花的叶片。

    那是赵从湛最喜欢的兰花。

    我也没有什么能说的,把头转向殿外去了。

    她却问我:“觉不觉得天气冷了?”声音恬静。

    我回头看她。

    她站在透镂九花沉香窗前静静地盯着我,身后的薄薄阳光从窗间熹微投进,光晕朦胧。

    我不知道自己眼前是真是幻,她全身颜色幽微暗淡,可那眼睛,深深深深让我沉浸了进去。

    紧张得,居然无法开口。

    她看我这样,慢慢咬住唇,良久,却向我微微勾起唇角。

    她在向我微笑。

    她的眼睛里水波不兴,可是她真的是在对我微笑。

    我听到她轻声说:“我听说宫中也是有养花匠人的,不如把这兰花移到那边温室里去,陪在我身边也不是过冬的方法。”

    原来她要把兰花送到更好的地方去。

    把这无论如何也不愿抛弃的兰花,送离自己的身边。

    我此时不敢再看她,把头低下去,看着地面。

    眼泪满眶。

    除此,我能如何欢喜。

    明天大寒,就是我册立她为贵妃的日子。

    也许她并没有接受我,她只是接受了现实。可这也已是我的幸事。

    无论什么原因,只要她在我身边,安心,一切就好了。

    既然已经如此,我劝她与母后见个面。

    她迟疑了下,点头答应了。她也知道,在这个宫中,她们迟早是要见面的。

    到宝慈殿,内侍传了进去,我特意携了她手进去。

    她也没有再从我的手中离开。

    即使我不知道她喜不喜欢,但是,我想现在她已经承认命运了。

    她承认此生要在我的身边,必须要把赵从湛清出自己的生命。

    以后,她的生命里应该只是我了。

    母后在内殿微站起身子要来迎接我。

    我忙放开她的手,上前去把母后轻轻按在榻上,说:“母后坐着就好。朕带她来先见过母后。”

    已经派了伯方禀告,母后也已经允许的,自然是早已经知道。她看了艾悯,笑道:“身体可要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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