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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部分阅读(2/2)

?况且我也没想将他打死,只是教训教训他难道不该?”

    “可是你们明明已经将他打得半死不活,还睁着眼睛说瞎话!”

    “什么睁着眼睛说瞎话,你哪只眼睛看见他死了?你说呀!”掌柜的胸挺到半天高。

    “你……”

    “别吵了。”封轻岚又挡在两只张牙舞爪的老虎前。“孝春,你先退下。”

    “可是少爷,他……”

    “小兄弟偷客栈的酒,理亏在先,掌柜的没有错。”封轻岚欲息事宁人。

    “少爷,他打人你居然说他没错!”

    封轻岚又是一摆手,要孝春稍安勿躁。他问向正在暗笑的人:“掌柜的,今天就看在我的面子上,酒钱我照价赔你,小兄弟……你就放他一马。”

    望住地上蜷缩着一动不动的身影,他不禁有些担心。

    “二少爷,为什么要赔?把乞儿手上的酒还给客栈不就成了!”

    “乞儿偷酒一定有他的需要。这酒就当作是我买下来的,掌柜的出个价吧!”在说话的同时,他瞧见地上的人不知怎地打了个颤抖。

    机不可失,财神爷自己来敲门,掌柜的哪有不应门的道理?

    “不多,就……五两银。”

    “五两?你开什么玩笑!乞儿抱的酒坛上红纸黑字写了『白干』,这种次等酒哪值得了五两银,你存心坑人!”

    不只孝春,他的妄口,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

    掌柜的这才觉自己的确开价开得太高,于是他又想开口将价钱减减“就五两。孝春,将钱给掌柜的。”

    孰料,封轻岚竟快口响应了,掌柜的霎时笑颜逐开。

    “……”知道自家主子的好心肠又发作,他一个小伙计再也没话好说。

    孝春从布包中掏出银两,然后心不甘情不愿地拍到掌柜的手上。

    拿到钱,二话不说,掌柜的就转头回到客栈去,而原先看热闹的人群也一哄而散。

    事情解决,封轻岚走至小乞儿面前,准备搀起他,哪知乞儿不待他扶,自己就撑起了身子,摇晃地站了起来。

    “小兄弟,我看还是让我带你去给大夫瞧一瞧比较妥当。”

    他捉住乞儿仿若枯枝的手臂。而乞儿则仍低着头,紧抱住酒坛,半声不吭。

    见状,孝春不禁替主子不值。

    “二少爷,他一定只是想喝酒罢了,我们说不定还碍了他的事了。”

    “小兄弟,你要这坛酒究竟为了什么?有没有什么我帮得上的?你住在哪儿?或许我……”蓦地,封轻岚一连串的问话被动地截断。

    此刻那乞儿正抬脸看他,无法控制地,他居然被他那张骯脏无比的尖削小脸给吸引住。

    因为覆了层泥垢,看不出乞儿长相好坏,但巴掌大的五官上,一双黑黝黝的精神大眼,却在瞬时牢牢吸住他的思绪。

    在他净澈的黑黝双眼里,封轻岚似乎看到了与他年龄不符的沧桑和深意,彷佛他已看尽人生百态似的。

    如果眼神能看出一个人的年岁,他几乎就要猜他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叟了!

    不!这种老成,或许三个老叟加起来都无法比拟。

    是眼花了?

    封轻岚眨眨眼,想再细瞧一次,可乞儿却在这时挣脱他的扶持,自顾自地往反方向走去。

    “小兄弟!”回了神,封轻岚忙跟上。

    见状,孝春在后头叫道:“二少爷,我们别管那乞儿了,大少爷还在店里等点帐吶!”

    封轻岚没理会,只是缓步跟在乞儿的身后数步处,一路上见乞儿步履不稳,也没再上前帮助。

    跟了约莫一刻钟,三人来到了京城西区老旧胡同里的一间废弃宅第前。

    宅子颇大,只是看起来已荒废多时,除了门前杂草丛生,就连原有的两扇木门也已没了一扇。

    乞儿熟门熟路地沿草丛间的小径颠了进去,一下子就消失在小径的尽头。

    封轻岚不假思索,拟欲进门,但胆子较小的孝春却出声喊住:“二少爷,我们走了吧!这幢宅子这么久没人住,里头又脏又乱,沾上秽气可不好。”见封轻岚没应声,他又喊了:“二少爷,您就别进去了,那乞儿连句谢谢都没舍得说,一定是个不知好歹的家伙,您这么关心他,他可能还嫌您烦哩!”

    终于,封轻岚回过头来。

    “无论如何,我不放心他。你就在门外等,一会儿我就出来。”

    说完,他便往宅子深处走去。而孝春不敢放他主子一个人冒险,纵使已鸡皮阵阵,他还是跟了进去。

    沿着小径,两人走到了一扇门前,里头肯定是这栋房子的前厅了。

    进了门,无须寻找,就见乞儿背对着他们站在一片干草堆前,他垂着头,不发一语,刚刚还抱着的酒坛则搁在他跟前。

    如此场景,多少会让人想起古书中的鬼魅奇谭,孝春不禁搓了搓发寒的手臂。

    “二少爷……他……”

    封轻岚不疑有异,上前一探,顿时,眼前所见的景象令他倒抽了口气。

    孝春跟着上前,却只换来一连串的反胃。

    “二少爷,这……这……居然有死人,我……我们别待在这儿了,快……恶——”

    虽然已掩住了口鼻,但扑面而来的酒气加腐臭味却似乎能穿墙透壁。

    草堆中躺了一名明显已经断气的老乞丐,只是乞儿却仍紧紧瞅着他,彷佛还期盼他伸手拿酒似的。

    望着满脸伤痕的乞儿,封轻岚心头微微波动着酸意。

    原来他到客栈偷酒,为的只是想让老乞丐喝酒,甚至在极可能被人打死的情况下,还是紧紧护着酒坛不放。

    这……这该是什么样的感情!

    “二少爷,老乞丐死了可能也没人会来收尸,任由他在这栋宅子里腐败,可能也太残酷了,不如我们先出去,再叫人来处理。”

    孝春知道主子心肠软,一定不会让老乞丐就这么陈尸于此。

    “好。”果如所料。

    “那么二少爷,我们……就先出去吧!”再在这儿多待上一刻,他可能随时会被那臭味熏昏。

    于是孝春转头往门外走,可到了门外,却发现他的主子居然没跟在后头。

    “二少爷?”

    不得已,他又返回臭气熏天的屋内。静默间,只闻封轻岚喃言……“老乞丐的问题解决了,小兄弟的问题却还存在。”

    死者不能复生,也不会再感受到任何痛苦,现在他担心的只有那还活着的人。

    “二少爷,您该不会……”

    孝春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封轻岚牵起了乞儿的手。

    他对他轻声道:“走吧!”

    乞儿的年纪应该不出十二、三岁,现在若没人帮他一把,日后他也只可能和老乞丐一样在街头颠沛流离,然后了此残生。

    为数众多的街头弃子他帮不了,最起码,他现在能帮上眼前这一个!

    怎知看起来明明轻如飘羽的乞儿,脚底下却生了根似的,任封轻岚怎么拉也拉不动。

    他的视线从头到尾均未曾从老乞丐的尸体上移开过。

    知道乞儿留恋什么,封轻岚在他耳畔叹道:“我晓得你舍不得他,但老爹在天之灵想必也不会希望你再继续苦下去。他的后事我会吩咐人好好办了,你不必担心,就安心跟我走吧!”

    他令人舒服的嗓音缓缓流泄在空气中,不知过了多久,终于飘进乞儿的耳朵。他抬头望住封轻岚,穿著破草鞋的脚也跟着移动了。

    “很好,我们回家。”他牵着乞儿的手,嘴上尽是满意的笑。

    可一旁惊愕的孝春却忍不住发难:“二少爷,您……您真要带他回店里去啊?”

    其实他知道自己是多此一问,因为每次他主子从街上拾回一些没人要的猫呀狗的,脸上的笑容就是现在这个样。

    只是……这回他想带回去的却是个人啊!

    牵着乞儿到了大厅门口,封轻岚瘪瘪嘴。“有什么事我负责,大哥想骂人,我会乖乖站在原地让他骂,你不会有事。”

    换作是他,也会担心他大哥那脸儿见愁!

    “但是……二少爷,您还是不要……”

    “不要怎样?再磨蹭,我们可能到天黑都还没走出这幢宅子。孝春,你想在这过夜吗?”封轻岚坏坏地说。

    “天黑?”忽然,孝春觉得四周吹来阴风一阵。“我……我才不要在这里过夜。二少爷,我们快走吧!”

    孝春领在前头,而封轻岚带着乞儿正要走出门,但乞儿却又突然停下脚。

    “怎么了?”他该不会不想离开这里吧!乞儿一直想缩回手,封轻岚不禁纳闷。

    乞儿闷不吭声,眼里有着坚持。

    僵持了好一会儿,封轻岚终于不悦道:“你要做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惟有留在这里不行。老爹已经不在了,难道你想陪着他的身体一起发臭、一起腐败吗?”

    他难得语气坏。

    “……二少爷?”连在封家待了极久的孝春都吃惊。他家主子今天居然破例凶人!

    “……”

    乞儿仍是执意先前的动作,且愈缩愈用力,失望的封轻岚只好将手一放。

    “我虽不能向你担保什么,但是却能告诉你,你只要一松手,就会回到以往任人欺侮、吃不饱穿不暖的生活,要不要跟我走,决定权在你自己。”

    他口出重话,可乞儿就只是无言地瞅着他。

    “二少爷,这乞丐摆明就不识天高地厚,他想当乞丐,就让他去当吧!店里头大少爷还等着我们呢,何必拿时间跟他闲耗?”

    又等了半晌,封轻岚终于死心地扭头就走,但人才走到门外,身后就传来一声叫唤:“……东西。”声音清润却无力。

    回过头,只见乞儿手里多了一样东西,像是一小节树根或树枝之类的物品。

    “我拿……东西……咳!”

    他又重复着刚刚那句话,并将手中的物品出示,于是封轻岚恍然大悟。

    原来方纔他不让他牵,是因为想回头拿东西。

    他不过是想拿老乞丐留下来的遗物,可他却误会他,还对他说了一大堆伤人的话。

    不该,真不该呀!

    封轻岚懊悔地杵在原地,而当他再抬眼时,乞儿竟毫无预警地软下了身子。

    “我……拿……东西……”

    一直到扑倒在地,乞儿还是重复着同样一句话。

    第二章

    金平街底,封记海味干货行——柜台后,封栖云一边翻着帐本,一边用食指屡屡在坚硬的桌面敲出不耐的响声。

    又是一整天,他那“不成材”的二弟出门收帐,又给收了一整天了!

    炯炯有神的眼睛始终盯着门外,一对又黑又浓的八字眉,只差没拧成倒八字,那副要怒不怒的模样,看得几名受雇的店头小厮无不纷纷走避。

    其实他那一板一眼的偏执个性并非天生如此,而是后天环境所驱使。

    自从几年前他们的爹娘双双仙逝之后,他给人的印象便成了这样了。

    话说他父亲还在世时,这家干货行仅是个专卖杂粮、花籽、菜籽的粮行小铺,勉强可以维持一家数口得温饱罢了。

    在一次因缘际会下,当时仍在外地求学问的他,得知了山海产干货在京里风行的可行性,于是便立即收拾好行囊,提前返乡,欲告知双亲这个能在短时间获益、甚至光耀门楣的好机会。

    孰料,事情却不如他所想顺利。

    “爹,京郊那几块地虽然是封家祖先留下来的,但变卖一部分来作干货买卖有什么不好?趁现在京里头还没几个人熟这行,时机正好哇!”

    二十有三的封栖云满腹热忱地对他白发如雪的父亲建议。

    “我没说你的提议不好,只是店里头的花籽、菜籽都是那几块地种来的,你让我变卖了,以后店里卖的东西从哪儿来?”

    忙着搓掉竹筛上菜籽的薄膜,封老爹将他的话当作凉风拂耳。

    “店里卖的东西?”封栖云拧起眉头。“卖了地,进了干货,自然是卖干货。只卖一些不起眼的菜种子,封家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发达?”

    “发达?”停下手上的动作,封老爹对他那急进的儿子慈祥笑道:“咱们封家的祖训说了:富贵名利烟云过,知足常乐度百年。吃有得吃,穿有得穿,攒那么多银两做什么?”

    再说,要他拿土地去搏机会,这种可怖的事他可做不来!

    “爹,栖云这么说,为的也是想让封家上上下下过得更舒坦吶!”

    “这件事过些日子再说吧!待会儿我还要送些菜干到崔大婶那里去,就不跟你多谈了。”

    瞪住他爹踽踽而行的固执背影,封栖云怕是气坏了。

    富贵名利烟云过,知足常乐度百年……封家祖先好个祖训!

    若不是那一回他爹拒绝了他的提议,他家也不会在一次虫害肆虐之下,收取不到赖以维生的花菜种子,而因此走入穷途末路,最后连双亲过劳得病,想请个大夫,都拿不出诊金。

    可笑的是,就当他将家里惟一还算值钱的土地变卖,准备东山再起之际,爹娘就已熬不住一口气,双双撒手人寰了。

    这该怪老祖宗的训示靠不住,还是怪老天作弄人!

    倘若当初他爹听从他的建议,或许还能看见今天封家光大的局面!

    时至今日,虽然证明了自己的想法,但人事全非又有何用?

    自此以后,他狂妄的个性还在,但和气待人的脾气却已随往事烟消云散。

    他发誓,他绝不会像他爹一样,守旧温吞却换来个羸病余生,乐天知命却反被老天给戏弄了。

    只是……他这么想,他那二弟封轻岚却不会这么做。

    让别人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轻岚,简直就像他爹的翻版,甚至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街头巷尾还常说他是什么僧人转世?佛根深扎?

    他看呀,他摆明就一副烂泥个性,不经常做一些蠢事来将他气得七窍生烟,怕是不会太快活的。

    一想到这儿,封栖云的脸色便又青了一层。

    说人人到!

    就在这时,门口处传来封轻岚那让人听了通体舒畅的声音,只是这回多了点……紧张?

    “快快!快帮我把人背进去!”

    搁下帐本,封栖云原准备拿那套几乎已念烂了的词去迎接他那“不成材”的二弟,可人才出了柜台,就让仓皇进门的人影撞个正着。

    “哪个该死的不长眼睛,快给我站好!”

    幸亏他身型矮胖了些,重心特稳,只给撞退了几步,不然波及他脚跟后头那几袋昂贵的干元贝,就不只是骂骂这么简单了。

    封栖云这一吼,意外地让方纔仍慌慌张张的人安静下来。

    “这……怎么回事?”他问,同时也将人给瞧清楚。

    原来撞到他的就是他刚才还念着的封轻岚,他身后自然跟着今天和他一起出门收帐的伙计孝春,可他背后背的……挑高眼脸,封栖云观着封轻岚身后背着的人,可顶多只能看见一颗像长着杂草的小小头颅,和一副衣着褴褛的瘦小身躯。他像一堆软柴,披覆在封轻岚身上。

    乞儿的脸紧紧地埋在封轻岚的颈项间。

    “你……背了谁?”封栖云玻鹧畚省?br />

    一见眼前的人脸垮下,封轻岚忙说道:“大哥,我知道你不高兴,但一切等我回头再跟你说清楚。”

    适才在破宅子时,他已经被乞儿吐血的“血腥”场面给骇住。

    倘若换作平日,他要念他,他一定奉陪,但是现在……只怕他背上的人等不了那么久了!

    “现在不把话给说清楚,休想我放你一步!”

    “大哥……”

    “咳……”

    登时,意识已然模糊的乞儿又是一咳,封轻岚轻缎制成的衣袍后领便又湿热了一处。

    于是,他又慌了。

    “大哥,我不同你说了,救人要紧!”他提腿就往内院跑。

    因为大街上的医馆都不肯收看起来又脏又臭、满身秽气的小乞儿,所以封轻岚几乎是背着他一路由西区破宅子跑回了干货行。

    这路程说远不远,但要说近,一个跑步飞快的人也得跑上半个时辰。

    或许是急昏了头,又或者是背上的人根本轻得像没了体重,所以他居然一点儿也不觉得累,就连孝春想替换他,他都没想到要让。

    瞪住主仆两人的背影,封栖云满腔的莫名其妙正想发作,却又让人从身后撞了一把。

    “天杀的!这次又是哪个家伙……”连着被撞上两次,他的火气特大。

    “对……对不住,封爷,是小老儿跑得太快,一时没见着您挡在门口,包涵包涵!”

    因为上了年纪,跟不上前头两人的老大夫,这才气喘吁吁地提着药箱进了门。

    来者先当客,封栖云的口气稍稍温和——“你……来做什么?我们里头又没病人。”他是在大街开医馆的老大夫,招牌写了专医有口难言的“隐疾”,他认得!

    “那……那个……咳!”岔了气,老人忙拍胸,等气顺了,又接着说:“是……那个封二爷让小老儿来的。”

    “做什么?他又没缺手缺脚、大病大痛,找你这个二流大夫来触霉头吗?”才说了两、三句,难相处的个性又原形毕露。

    “封……封爷,您说这话可就不对了,谁说一定得等到成大病才该找大夫?要是人人都像您这样,那不满街死人了……”见情况不对,老人突地捂嘴。

    老人无心机,说起话来快言快语,没什么禁忌,但封栖云可就不这么想了。

    他圆滚的脸,顿时飞来乌云。

    “你这么说,是在咒我不成?”

    刚刚是念在他岁数一大把的分上,才没立即将他掏出门,没想到这老小子居然得寸进尺起来了。

    “封爷,小老儿没那意思。”老人一面陪笑,一面暗自喊糟。这附近人人晓得封家两兄弟个性迥异,他好好的封二爷不跟好,竟胡涂地招惹起性情古怪的封家老大。

    “不是那意思,又该是啥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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