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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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去凶多吉少,若无机会回来,他会写一封信告诉她,要她另觅良缘,寻个好人嫁了……

    一念及此,他又是心如锥刺,但他何尝忍心让软软陪他受苦?

    思前顾后,原来他天性顽固,放荡不羁,即使他继续当官,但他折不下腰,低不了头,拼命得罪人,软软若嫁给她,又要让她承受多少担心和恐惧?

    她是合该让人疼爱的,他不该害了她。

    他很慢地、很柔地放开她的手,轻拢了她微乱的发丝,微笑道:“软软,很晚了,我还要回去整理一些公文,你也该休息了。”

    “敖哥哥,我去陪你。”

    “我要忙呢,软软乖乖的,回去睡觉。”他不敢再对她有任何亲密举动,怕自己控制不了,又要深深地吻她。

    星光稀微,冷风沙沙刮过屋顶,他轻扶她的肩膀,回头走回大门边。

    安居乐扶着米甜甜,米多多抱着安心心,全部等在大门边,面有忧色。

    陈敖微微一笑。也好,他们都听到了,他也不必多费唇舌解释。

    看看这一家人,多么幸福美满,他曾经奢想成为其中一份子,和他们一起吃饭祝祷,喊他们姐姐、姐夫、哥哥……

    眼睛突然模糊起来,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那股热流还是往眼里冲。

    猛然转身,他低声道:“我走了。”

    黑暗中,他的身影渐去渐远,愈走愈快,终至消失在石板路的转角处。

    米软软痴心注目他孤单的背影,眼前漫上了重重泪雾。

    看不见他了,今晚,他独自面对未知的前途,将是多么难捱呀!

    “软软……”米甜甜握住她的手。

    “姐啊!”米软软再也不能自已,倚到姐姐肩上放声大哭。

    第八章

    天未亮,烛火荧荧,米软软剪下最后一截线头,拿起连夜缝好的长袍,反覆检查缝线,再仔细地摺叠起来。

    好漂亮的墨绿丝棉!她后来还是去买了这块布,本是打算慢工出细活,做成他的过年新衣,怎知他要突然离去,无法与她一同过节。

    她温柔不舍地抚摸袍子。穿在他身上,该是多么俊逸好看呀!

    揉揉酸涩红肿的眼睛,她抱起衣袍,穿上外出的棉袄,来到厨房。

    “姐?!”

    米甜甜坐在厨房小桌边,支着手肘打盹,立刻醒来。“软软,缝好了?”

    “姐,你这么早起?要顾住肚里的孩儿呀。”

    米甜甜站了起来,微笑道:“都什么时候了,还顾得了那么多?我帮你守着状元糕的火候,也该蒸熟了。还有,我烤了几张大饼,你让陈大人路上带着当乾粮,也顺便割几条乾肉带去……”

    “姐!”米软软扑簌簌掉下泪。“谢……”

    “说什么谢谢?来,姐帮你收拾,快去找陈大人。”

    天蒙蒙亮,米软软走进薄雾中,脚步黏着湿气,明明是想赶着去衙门,却是沉重得抬不起来。

    快呀!慢一刻见面,就少了一刻相伴的时间;偏偏又希望时光停顿,老天忘了日出,天不会亮,明天不会到,敖哥哥不会走!

    晓雾朦胧,透出了隐隐天光,她的泪又一滴一滴地落到地面上。

    来到衙门,守门的衙役脸色沉重,没有说话,就让她进去。

    抹乾泪水,轻轻来到他的门外,房门敞开,他背对外头,坐在书箱上。

    只听他叹了一口气,拿起一把三弦子,轻拨琴弦,声音低哑地唱道:

    “感深思,无报答,只得祈天求地。愿只愿我二人相交得到底。同行同坐不厮离。日里同茶饭,夜间同枕席。飞天为比翼,在地连理枝,生生世世永不弃。”

    略带哀伤的曲调流泄而出,陈敖唱得百感交集,心又痛过了一遍。

    放眼看去,房间已经整理乾净,一如来时,他此次离去,依然是一个包袱,两笼书箱,两袖清风,外加三分失意,七分惆怅。

    还有,他将带走浓厚的人情,以及一个似水姑娘的款款柔情。

    “软软呵软软,只愿与你不厮离……”

    “敖哥哥!”

    背后那声软腻的叫声令陈敖一惊,跳了起来,又喜又愁。

    “软软!你怎么来了?”

    “敖哥哥,我来送你。”米软软撑起笑脸,递出手里的棉袍。“北京天冷,你穿着暖和些……”她再也笑不出来,转身拭泪。

    捧住这件轻软的棉袍,陈敖有如捧住一辈子也偿还不了的金银财宝。

    情深义重。

    “你又熬夜缝了?”

    “本来我不急着缝的,可你……可你今天……”米软软匆忙擦去眼泪,水灵大眼更显红肿,她忙着打开包袱巾。“这里还有一些吃食……”

    “软软,有劳你了。”

    米软软泪眼迷蒙,低头用力绞着指头。

    他唱的曲子都刺痛她的心了,正如昨夜那一针一线,也是刺在自己的心头上啊!即使她告诉自己不要掉泪,不要再让他难过,但再怎么忍耐,再怎么强自镇定,她还是哭了。

    “软软呵!”他长叹一声,将她紧抱入怀,泪水滴进她的发丝里。

    能得佳人垂怜,他这一生也值了,脚底步鞋,身上棉袍,正如她陪伴在旁。

    门外的米甜甜以手指拭去眼角泪珠,靠到安居乐怀里。

    “软软哭了一夜,我担心她……”

    “甜甜,不哭。”安居乐搂住了她,不禁感慨,想到四年前自己的那场冤狱,老天爷派了陈大人来救他,而今天,老天爷又会如何帮忙陈大人呢?

    米甜甜吸吸鼻子。“我们不进去打扰他们了。多多,怎么样?”

    米多多背着呼呼大睡的安心心。“我和姐夫半夜就喊乡亲们起床了,大家正在赶过来。”

    带他们进来的张龙也道:“衙门的兄弟不管当不当值,也全部来了,我们定要为陈大人壮壮声势。”

    旭日跃跃欲出,乌云空抹上红彩,黑夜过去,天将亮。

    天一亮,巡抚衙门异常忙碌,十几顶大轿集结门口,由衙役呼喝,一路敲锣打鼓,直往吴县衙门前来。

    巡抚大人拿着吏部公文,笑得像只张嘴的大青蛙。陈敖多次挡他财路,又因为多看那个小厨娘一眼,害他回家被老婆大人罚跪算盘,如今好不容易找到机会铲除陈敖,他怎能不大张旗鼓去挫挫这个狂妄小子?

    苏州的按察史、布政史、知府、各种零星官儿全来看好戏了,可不知道那个小知府夫人跟来做什么?又要满地撕帕子吗?

    突然间到一股异味,轿子也停了下来,他掀开帘子问道:“怎么了?”

    “回禀大人,前面街上一堆牛粪,一坨又一坨的,好像寿桃般……”

    “别形容了,还不抓了老百姓,快快清理路面?”

    道旁的百姓望着浩浩荡荡的轿队,没有好脸色,被指了差使的老百姓像是早有准备,从屋边拿出竹耙子扫将起来。

    他们不是扫粪,而是把牛粪推平,涂了满地,还有人拿水冲了,顿时屎粪四流,臭味扑鼻。

    “臭死了!”轿中各官员捏紧鼻子,巡抚大人咒骂道:“怎么洗这么久?”

    “大人,一时清不乾净,还是请大人等着?”

    “改道!”

    “难道大人要走小巷子?可您的大轿子进不去耶。”

    “那就走啊!”

    大队差役和轿夫不得已,只好踩着牛粪往前走,靴子和屎粪摩擦而过,举步唯艰,发出奇怪恶心的黏糊声,有的轿子立刻传来呕吐声。

    巡抚大人捏到鼻子通红,差点窒息而死,好不容易通过牛粪阵,众官员无不大舒一口气,掀开轿帘吹凉风。

    一阵躁味随风而来,还夹杂着啯啯声响,众官员慌忙掩了帘子。

    “怎又停轿了?”巡抚大人大怒。

    “回禀大人,这个……这个……猪过街了。”

    “苏州城哪来这么多猪?赶走呀!”

    “哎,这猪没人看管,喂,大家帮忙赶猪啊!”

    被点名的围观百姓从容地拿起竹鞭子,大声吆喝着:“猪过街了,一二三四五六……十五、十六,十六只猪逛大街了。”

    竹鞭打得啪啪响,大猪受到惊吓,到处乱窜,还去冲撞几个官员的轿子,轿夫们一见大猪的肥胖斤两,纷纷吓得逃走。

    带头的差人怒喝道:“你们怎么赶猪的?还有你们这些抬轿的,快回来呀!”

    “呵呵!”又有人在数数儿了。“一二三四五六七……十五、十六,哎呀呀,不偏不巧十六顶大轿,一头猪一顶轿,可咱家想不透,大猪又笨又胖,怎会坐得上轿子?”

    “谁在外头胡说?”巡抚大人气昏了,一把扯开轿帘。

    “啯啯。”一头大猪不偏不倚地拱向他的大腿弯,兴奋地用猪鼻摩擦着。

    “救命啊!快把这只猪拖下去砍了。”

    “走!走!”几个还算忠心的差役赶了过来,推推扯扯,抓猪耳朵,拉猪尾巴,就是赶不动这只热情的大猪。

    “我来。”一个汉子拿了竹鞭,挥舞了三两下,大猪立刻乖乖地跟他走。

    “大人,不要紧吧?”差役们上前扶起巡抚。

    巡抚气得发抖,身上官服被猪拱成一团脏乱,连手上的公文也沾满猪口水,差点让猪给吃掉了。

    “全全全……全给我拿下了。”

    “启禀大人,猪跑了,大家都跑了,不知要拿谁?”

    巡抚呆望空无一人的街道,不只老百姓不见了,连差役和轿夫也逃得七零八落,现场轿子横陈,猪粪处处,一片狼藉。

    “这些死老百姓!还有那些跑掉的,快找他们回来,本大人还要办事啊!”

    经过这一折腾,当场五个年老体弱的官员不堪受惊,马上打道回府。

    又费了一番功夫,“避难”离去的差役和轿夫才慢慢回来,大家重新整装,无精打采地敲锣打鼓,为大队官员开道。

    原本两刻钟即到的路程,竟是到了近午才来到吴县衙门。

    总算不再有状况发生,巡抚大人拍拍官服上那只皱掉的孔雀补子,雄壮威武地走下轿子。

    “哇!这么多老百姓来迎接本大人呀?!”

    才走了两步,突然踩到滚圆的东西,脚步一滑,才要站稳,却又滑了出去,接连踉跄了好几步。

    “大人!”幸好有忠心的差役扶住他。

    “怎么回事,地上都是油?还有这些豆子?”巡抚大口喘气,眼冒金星,吼道:“陈敖这小子死不瞑目,存心要陷害本大人吗?”

    人群中有人说话了,声音响亮,在场老百姓都听得到。

    “唷,也不知道是谁陷害谁?咱陈大人做的好好的,是谁看不顺眼,要摘了陈大人的官儿?”

    “唉!老兄您就不知道了,总督硬要把他那嫁不出去的闺女推给陈大人,陈大人不要,总督大人当然恼了。”他的同伴一搭一唱。

    “这小事一桩嘛,总督大人怎如此没气量?”

    “老兄,还有呢,也不知是哪一省的抚台大人,伸手跟咱陈大人要公库钱盖花园,又想利用霸权,便宜跟乡下老百姓买田,幸好陈大人胆识够,气魄足,硬是不让那个贪官得逞。”

    “原来是陈大人得罪小人了,唉,这年头小人当道,大人吃亏了。”

    这个抚台大人不就是自己吗?巡抚大人顿时七窍生烟,急吼道:“谁在讲话?去给本大人锁来了。”

    随行的师爷忙劝道:“大人,请息怒,陈敖颇得民望,你此刻要拿他,老百姓难免震惊不满,更何况他们聊聊,没有指名道姓,大人若是任意锁拿百姓,恐怕更会招惹民怨了。”

    “哼!”

    巡抚硬生生抑下满腔怒火,重重地踏进吴县衙门。

    陈敖已站在公堂等待,他穿着那件新做的墨绿棉袍,意态清闲,神色无惧。

    他望了站在门外的米软软,她抿紧唇,站在家人旁边,也是镇定地望着他。

    “卑职陈敖见过巡抚大人。”他有礼地打揖。

    “陈敖,本官今日由两江总督特任为摘印官,这是吏部公文。”巡抚头抬得高高的,将公文由差役转送给陈敖。“你考评不佳,吏部发文免职,本官执行交接,你仔细瞧着了。”

    “卑职看清楚了。”陈敖微笑摺好公文,放到案上。

    平常办案写公文的桌上,摆放着摺叠整齐的七品绣鸂鶒补服和红缨帽,以及一方官印。

    “不劳巡抚大人麻烦,陈敖已准备妥当,不知交接的新大人来了吗?”

    “那个从海盐调来的、叫什么来着的袁大人呢?”

    “卑职在此。”袁大人神态恭谨地进入公堂。“见过巡抚大人、陈大人。”

    陈敖见他容貌和善,一派中年文士的温文风格,先放下了一半的心,希望他是一个为民着想的好官。

    “袁大人,这里是吴县知县印信,另外公库帐目在此,请点交。”

    “陈大人声誉清廉,海内皆知,弟无需清查盘点,亦能安心交接。”

    “多谢袁大人谬誉,陈敖若有交代不周的地方,还请袁大人见谅,衙内县丞、主簿、书办们个个娴熟县内政务,定能襄赞袁大人治理吴县。”

    “不敢,是陈大人政绩卓越,弟只要萧规曹随……”

    “你们两个有完没完?”巡抚大人听得头皮发麻。这姓袁的不是总督一表三千里的远房表亲吗?怎么胳膊肘向外弯,推崇起那个臭小子了?

    “陈敖!”巡抚又大喝一声。“这里还有总督命令,你跪下听令。”

    陈敖仍是带着笑容,撩起袍摆,坦荡荡地跪下。

    外头群众哗然,县衙衙役刻意不阻拦,全让他们冲进了公堂门外。

    巡抚无视外头的愤怒叫声,大声念道:“查前吴县知县陈敖任官期间,判案谬误,疑有大逆不道之嫌,即日解送都察院……外面吵什么啊?”

    “报告巡抚大人,好像……快暴动了。”

    “挡住!挡住!”巡抚回头见了一片黑压压的人头,不由得一阵胆怯,但仗着最高官员的气势,他丢下公文到地上,仍是威严地道:“陈敖,你自己看看,你可知罪?”

    “草民无罪。”陈敖看也不看。

    “你说什么?你这大胆刁民,死到临头还嘴硬,来人呀,把他枷了。”

    “谁敢动我们陈大人?”张龙、赵虎冲了出来,挡在陈敖面前。

    “你们两个下等差人还不闪开?否则你们的陈大人罪加一等。”

    “谁让陈大人戴那玩意儿,我张龙第一个跟他拼了。”张龙红了眼。

    他才说完,公堂内的县衙衙役也持着水火棍,一字排开挡在陈敖身前,摆出最凶恶的脸孔面对巡抚大人。

    手持木枷准备拿人的差人胆怯了,裹足不前。

    巡抚冷笑道:“陈敖,你果真反了,你要连累他们吗?”

    阿三和阿四扠起陈敖,忿忿地道:“大人,别跪他。”

    场面僵硬,陈敖不愿衙役兄弟因他遭祸,于是拍拍张龙赵虎的肩头。“兄弟们,别吓着抚台大人了,万一吓出病来,说不定要拉着去陪葬呢。”

    “大人!”赵虎哭了出来,为什么大人总是这么风趣啊!

    “收起水火棍,我们这水火棍只有打屁股时候才用,别挡在前头绊路,抚台大人不小心跌倒了,我们还得帮他满地找牙。”

    “陈敖!”巡抚火冒三丈,这小子还有心情消遣他?“你都不是县太爷了,拿什么身份命令他们?你悖逆、狂妄、僭越……可恶啊!还不去枷人?”

    众衙役站得笔直,仍是握紧水火棍,护住陈敖,不让来人越雷池一步。

    陈敖见巡抚气得龇牙咧嘴,额冒青筋,也知道玩笑开够了。

    收起放浪之心,他推开张龙、赵虎,伸出双手,从容笑道:“来吧,既然上头认定我有罪,不戴是不行了。”

    张龙、赵虎扑通跪下,硬是拉下他的双手,紧紧扣在彼此的大掌里,放声哭道:“大人呀,他们不能这样子对你……”

    所有衙役也转身跪下,水火棍啪啪丢到地面,也是激动地流泪哭道:“大人仁厚,总不随便打人、枷人,只有那恶性重大的杀人犯才需戴枷啊!”

    “大人待我们像兄弟一样,我当差二十年,还没碰到这么好心肠的大人。累了,你要我们休息,饿了,你掏饷俸为我们加菜……呜……”

    “大人总记得我娘亲的生日,吩咐我早点回家帮娘亲做寿,还送寿面……”

    “朝廷冤枉大人了,大人没罪,大人平日为老百姓伸冤,我们也要为大人伸冤啊!”

    里头哭,外头的老百姓也哭成一团,这位亲民爱民、还会唱曲给他们听的大老爷,怎能被胡乱摘官定罪,又要被押送到京城去呢?

    安心心让爹爹抱着,看到大家哭,不觉大眼垂下,小嘴一瘪,也莫名其妙跟着嚎啕大哭。

    “呜呜,姨爹大人不见了,心心没玩水啊!”

    这一哭,哭出了米软软好不容易遏止的眼泪,米甜甜握住她的手,陪着妹妹一起默默流泪。

    巡抚的师爷见了这场面,上前低声道:“大人,戴枷与否,只是一个形式,您要杀他锐气,已经达到目的了。眼下场面混乱,不如速速让差人带走,好完成差事。”

    巡抚审度情势,即使他不被陈敖气死,也要被万头钻动的老百姓踩死,于是咳了咳,道貌岸然地道:“陈敖,念在路途遥远,今日本大人不枷你,你跟着刑部差人走吧。”

    “多谢巡抚大人。”

    “大人!”张龙、赵虎还死死拉住他,眼泪鼻涕沾了他满手。

    “我看这样吧。”新来的袁大人和善地笑道:“这两位差兄弟忠肝义胆,我让他们出公差,陪同陈大人一路上京,服侍生活琐事。”

    “道命!”张龙、赵虎大声地道。

    “袁大人客气了。”陈敖先向新官致意,再扶起两位兄弟,眼中有泪,笑道:“快快,都起来,既然朝廷有令,我这趟北京一定得去。天气冷了,大家早晚当差,要保重身子。”

    “大人呀!”没有人肯起身,这一声保重又让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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