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78-84(2/2)

 其实得知他要陪我进产房的的事情之后,我一直举棋不定,但到最后一秒,我向医生提出来我不想让人进来来。他被挡在外面,我们互相看了一眼,似乎面无表情。可能只有我自己知道,我这么做不是因为生他的气,而是因为那种仿佛没有尽头的疼痛,他根本不懂,也无从了解。我害怕极了,完全想不出来怎么才能把这么大一个东西生出来。我觉得我要死了,如果是在从前,我会希望他在我身边,而在那个时刻,我只想一个人面对。

    正文

    孩子生下来的时候,我只在医生的提醒下看了一眼,彼时那小家伙被人拎着腿倒过来提着,她生下来的时候没有声音,不哭不笑,一双小眼睛微微眯起来,似乎是不适应这手术台上的强光,医生剪了她的脐带,朝着她后背拍了一下。小家伙吐出一口水来,然后过了几秒钟,放声大哭。

    我欣慰的笑了笑,喃喃自语:“行……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医生听到了,也笑了笑,道:“这孩子真奇怪,我可没见过顺产的孩子这么安静的。你这闺女将来准是个淑女。”

    说完,把孩子正常的抱进怀里,在她的脚踝上套上了一个出生牌,然后将她抱了出去。

    我的眼睛追随着宝宝直到手术室的大门关上。医生说我还要在这里躺上两个小时才能抬回病房。

    因为是晚上生的宝宝,被抬回病房的时候,已经是午夜时分。舅舅和舅妈等在病房里,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我不禁问道:“怎么没去看孩子?”

    舅舅撇撇嘴:“有人就趴在育婴室的窗户上眼睛都不眨的看,我跟你舅妈哪还好意思上前了。”

    我自然知道舅舅说的是谁,可是没有办法,谁让辛穆是孩子的父亲,这折磨了我十个月的小家伙,让我整整痛了十个小时的小家伙。在*后的生命里,她还会源源不断的惹出各种各样的麻烦,可是无论怎么样的错误,我觉得只要我一想到今天她生出来的时候,满身紫红色,皱巴巴的跟个老头子的那副模样,哪怕她闯了通天的祸事,我也必是要护她周全的。

    等不及宝宝被推回来,我的头刚一沾到枕头,就睡着了。分娩之后的几个小时,按照医生的说法是“随着荷尔蒙的骤然下降”,我不断下沉直到陷进没有一点亮光的没有尽头的深蓝色里面。我记得看到小孩的出生纸,上面填着我的医学年龄,25岁,我几乎忘记的年龄,只知道在过去的任何时间里面,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绝望的感觉。这只是一个阶段,我现在知道了。我打算活100岁,如果真的可以活那么久的话,那段时间真的就是一个可以忽略不计的瞬间。但是那个时候,我不知道,也没有人爱我,保护我,无微不至的照顾我,或者只是用温柔坚定地声音告诉我,一切坏的都会过去的。

    半夜里*隐隐作痛,我想找个枕头垫在腰下面,奈何这一双手似坠了千斤重,怎么都抬不起来。

    恍惚中有个人默默坐在我的床边,握着我的手,轻声问我:“晓晓,要什么?”

    我抽回了手,将头转向另一侧。

    辛穆低低的叹了一口气,然后起身离开。我以为他是走了,却不成想过了片刻他又坐了回来。他的手伸进被子里,我顿时怒道:“你做什么!”

    他的声音很疲倦,夜色下我们对视,我终于看清他下巴上的胡茬以及褶皱的衬衣。他眉目似也染上月色的凄凉:“我给你腰下垫个枕头。”

    说罢,也不管我的挣扎,小心翼翼的将枕头塞在我腰下。

    想当初我们浓情蜜意之时,每逢我小日子来访,都要腰酸,时时半夜里将他弄醒,叫他给我找个枕头垫在腰下。他这人虽然起床气很大,但是对我,却一次都没有发作过。

    今时今日想来,此间种种,都是过往。若是真有一日能够回到过去,我想找到彼时的他,问他,到底是不是真的爱我。

    不是最初那轻狂的挑动,不是那暧昧的眉眼传情,不是犹疑不定的敷衍,而是确确切切的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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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醒来,有奶水顺着*往*,我环顾一下病房,只有辛穆一个人在,我到底还是没办法,只得开口说道:“把孩子抱过来,再给我那几张纸巾。”

    宝宝没有躺在医院给预备的婴儿车里,而是被包的跟个粽子一样仰躺在辛穆的腿上,从辛穆的*到膝盖,就是宝宝的全部身高。

    她很难得的不哭不闹,我见过何静以及我小舅*孩子,有事儿没事儿都要哭上两声以示存在感。向我们家这个这样的,实属奇葩。

    辛穆把宝宝最外层的斗篷脱掉,用十分不娴熟的姿势抱起孩子,递到我手中。

    我侧过身子,道:“再给我拽几张纸,谢谢。”

    他殷勤的递了纸过来。

    “我要喂奶,你回避一下。”

    辛穆却立着没走。

    我回过头瞪着他。

    “我……我给你打下手。”

    我转过头来,冷冷的道:“不需要,请你离开。”

    他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选择暂时回避。

    宝宝的嘴一裹一裹的吃的好不香甜,完全是就无师自通。我一手托着她,一手摸着她的头发:“你看你……怎么长的跟个小老头似的呢?”

    宝宝往我的怀里拱,躲开我袭击她的魔爪。我觉得很有趣,自顾自的笑了起来。

    一回头,就看到辛穆站在门口,一手还把着门把手,就那样站在那里痴痴的看着。

    “我……”

    我闭上眼睛,用手示意他够了,不用说下去了。我想告诉他,我曾经是陷在爱情、欲望和纯美的家庭梦想里的傻瓜,后来我明白了。不用说了,我都懂了。可能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不再把话说出来。我在脑子里架构起一整句句子,如何发音用哪种语调,全都想好了,就是不说出来,或者是说不出来,渐渐的我开始分不清楚那些话到底有没有讲出来过。

    躺在我怀里的小婴儿发出嘤嘤的声音。跟其他健康的新生儿不同,她几乎没有带来任何轻松和兴奋的感觉。所有人对我宣称“这是你的小孩”,而我开始被一个怪念头缠住,始终不能相信她就是曾经在我肚子里的那个。

    那个时候我离她如此之近,通过那些踢腿儿转身挥手的动作,觉得她就好像已经是一个有感情的聪慧的孩子,跟我进行着某种交流,分享只有我们两个知道的秘密。但当她脱离母体,这个似乎一碰就会受伤的幼小生命似乎退回到一个更加原始的状态,她的五官稚嫩,手又小又纤薄,握着拳头没完没了地睡。

    今早看到她躺在辛穆的腿上,那副悠然惬意的样子,我的心忽然像被人用刺扎了一下似的。

    是我十月怀胎,而他,什么都没有付出。是我拖着肿胀的脚每日散步就为了生她的时候能够少受些罪,而他,开着让人眼红的宾利,出席各种上流人士的酒宴。是我为了生下她,忍受自己的身材走样,忍受如今腹部那一圈肥肉,忍受我没有光泽的面容,忍受长达十个小时的阵痛。

    而他,仅仅是轻松的在恰当的时候展现父爱,就几乎赢得了他本不该享受到的温馨。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怀中的这个婴儿,和站在不远处的辛穆。他们是一个国家的,而我,始终自以为是的拥有。

    总是这样,直到失去,才明白什么是自作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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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完没了地睡下去,好几天不吃不喝。有的时候我并没真的睡着,只是闭者眼睛。我还是不方便翻身,也不太敢触碰自己的身体。特别是肚子,那个本来饱满的,孕育着一个活泼生命的肚子,一下子变成了一个松弛的死气沉沉的地方,而且也不是原来紧绷平坦的样子了。

    辛穆每天上午、下午和晚上出现在病房里,一般都不会超过半小时,如果碰上孩子醒了,他会留得久一些。有的时候,他站在床边上看着我,而我不愿意睁开眼睛。

    我在医院里住了五天,自从那天我有了这孩子是个背叛者的想法之后,我几乎没怎么碰过孩子,全是辛穆请来的保姆和月嫂在照顾。也很少喂过奶,有时候奶溢出来,我就叫月嫂拿奶瓶装起来,然后再喂宝宝。我衣服的前襟总是两块湿的奶渍,换了干净的很快又有了,我不去管它,幸好也没有什么忍不过去的胀痛的感觉。

    直到出院的那天上午,有一会儿,只有我一个人在房间里,侧过脸,那个小孩子就在离我不到半米的地方,她还是那样,跟个老头子似的。白天里极少睁开眼睛,可是一旦关了灯,她那小葡萄似的眼珠子就总是滴溜溜的转,月嫂说小孩子不适应强光,所以夜里睁眼是很常见的,反倒是白天里多半的时间是闭着眼睛,不知道是单纯的睡觉,还是讨厌阳光而不睁眼。

    她看起来既不像辛穆也不像我。她似乎醒了,一只眼睛仍然闭者,另一只懒洋洋的很慢很慢睁开来。

    就这样,我和我的孩子,奇怪的对视。直到我默默的转开脸去。她似是有了感应,在我转头的那一刹那,放声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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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舅舅家一下子拥挤了起来,虽然是栋别墅,但平日里也就我们三个人在住。舅舅生性不喜外人,所以家里也只请了几个钟点工。

    像辛穆他闺女这样没日没夜住的,还真是头一个。我总是跟舅妈抱怨,这孩子跟她爸一样惹人烦。舅妈每每听到都只是笑我小孩子心性,我也不解释,这种畸形的心情,自然没人理解。

    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好像自从辛穆出现之后,我就开始把这个孩子当作了外人。我自然知道这种想法很无聊,可我不得不承认,当初让我生下这个孩子的一部分动机,就是想让辛穆知道,我带着我自己的孩子,也可以过的很好,我不需要钱不需要辛家赐予我任何东西。可是无论是宝宝的长相,还是她那副趴在辛穆肚皮上的懒散模样,都让我心里无端的升腾起一股火焰,仿佛她已经是一个有了思想的大人,她应该跟我——她的母亲,站在同一个阵营里,她应该完成我无力完成的对辛穆的惩罚,而不是带给辛穆做爸爸的喜悦。

    在生下她的这一段日子里,我即使有奶,也很少亲自喂她,而我自己打心眼里从未怪罪自己凉薄。

    大抵我还不是一个合格的妈妈。

    可辛穆,他也绝对不是一个合格的爸爸。起码在孩子还未出生前,他付出的太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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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时候,我已经能自己坐起来,也可以四处走动。我坐在床边,跟他们一样逗逗孩子,互相说话,一切看起来好正常,和任何一个新添了个宝贝的家庭没什么两样。

    给我做顺产手术的医生过来做出院之前最后一次检查。他拉起病床边上的帘子,我躺下来,某个动作牵动了伤口,一阵钻心的痛,我忍不住叫出声来。几乎是同一秒钟,帘子那一边婴儿的哭声响起来,让我一下子泪湿了眼睛,在心里喊:这是我的孩子,这是我的孩子。

    那个时候,她出生已经5天,直到那个时候,我才真正明白,像刀锋划过皮肤一样深切体会,她就是我的小孩,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

    而且,在那个瞬间,我们似乎都茕茕孑立,她只有我,我只有她。我暗自发誓,那是不用语言,也无法用语言表达的誓言,我要保护她不受伤害,直到有一天她不再需要我,同时手足无措,急得想哭,因为我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回去的路上下了雨,早春的雨总是这样不疾不徐,看着不断打在车窗上雨点,顺着玻璃流下去,转过头刚好看到后视镜里的自己,苍白憔悴,像是刚刚被人从地牢里拖出来的。要么这就是生活,至少是其中真实残酷的一面。而爱情,最美最炙热,如两颗无限接近的恒星,碰撞燃烧毁灭,最后剩下的只有无边无际的尘埃而已。

    回到家里的时候看了看手机,很多未接来电,也有许多短信。

    我打开第一条:“恭喜你,注意身体。”

    默默的放下手机,始终找不到一句合适的话来形容我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复高一的这条短信。其实我真的很想问他,恭喜我什么?

    至于宝宝,有的时候,我不让月嫂碰她。自己喂奶,换尿布,给她洗澡。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每一个动作每一次呼吸,生怕一个疏忽,她会忘记了喘气或是心跳而意外死去。直到累得不行了,蜷在婴儿室的扶手椅上睡着,然后又被哭声惊醒。

    有的时候,比如她哭个没完没了,我要拼尽全力才能克制住自己不要把她摔在地上;给她洗头,我托住她的头,心里想得全都是她软塌塌的细细的头颈折断了情景;或是她整夜整夜的不睡觉,我想往她的奶瓶里加二锅头,好让她还有我自己死死的睡上一整天。那些时候,我不让自己碰她,全丢给月嫂,把自己关在卧室里睡觉或是发呆,任由房间之外的一切自生自灭去。

    而无一例外的是,每一天我不止一次的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刀刃,玻璃的锐边,煤气,从阳台到楼下人行便道的距离,都能让我想到这种分外简单的终极解决办法。有几个晚上,她就睡在我的床上,我整夜醒着怕压倒她,或是滚下去。她还不会笑,只会在睡梦里无意识的作出短暂的快乐或是悲伤的表情。有时候她醒过来,在幽暗的床头灯下面,表情慢慢的从迷糊到害怕到伤心,直到张大嘴拼命的哭。我观察的那样细微,生怕错过她每一个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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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以来我都觉得自己是个很有自制力的人,就算生活如此开我的玩笑,我也总是在夹缝中努力的生存。所以对于产后的第一次爆发,我同旁人一样,都始料未及。虽然这副身体的灵魂与思想都完全归我个人支配,但是在我摔碎镜子的那一刹那,我分明觉得灵魂被人撕扯成两个人,一个在怜悯的看着我,一个在诡异的笑。

    月子后第一次洗澡,也是第一次面对走样的身材。什么年轻的时候生育恢复得快,都是狗屁,撑开的胯骨不可能回到原来的尺寸。

    我足足洗了三遍才将月余未沾过水的无时无刻不透露着油味的头发洗干净。

    擦干净满是哈气的镜子,我就站在那里照:腹部上不能抹灭的妊娠纹,能一把揪起来的赘肉,松垮的皮肤,还有时不时传来的*胀痛……

    我知道生产之后女性会不如从前美丽漂亮,就算有些人真的能恢复回去,那也决计不是一两天的事情,可我疑惑的却是:不知道镜子里的还是不是自己,如果不是自己那我怎么感同身受,可如果是自己,自己又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我不想这样,不要这样!我无法承认那个面色枯黄整个身体几乎没有形体的女子就是我自己。

    我为什么要这样!我为了谁要这样!!

    就为了他的女儿?

    这世界的事情为何都如此好笑!!

    顺手拿起洗发露就砸了过去,玻璃应声破裂,随之而来的是我的嚎啕大哭。

    大概是玻璃的巨响吓坏了外面的舅妈,砸了二十分钟的门里面仍然哭声震天。

    舅舅出差不在,舅妈在外面一直喊我开门。

    我从镜子的碎片中看到自己丑陋的模样……我不想要任何人再见到我。我想找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躲起来。我不想生孩子,不想要我自己的孩子。随便他们怎么样都好……

    他们父女二人光鲜亮丽,只有我一个人变成了半老徐娘。

    这不公平!

    我浑身赤裸着躺在地上,满地的碎片,或许已经割坏了我的皮肤,或许没有,我只是感觉不到痛。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哭不动了,只安静的抱着我的腿,将头埋在双臂之间,舅妈拍门的声音渐渐变小,我听到她打了一个电话,打给谁不清楚,但我舅舅昨天才出差去了南京,不可能这么快回来。

    我只是没想到最后破门而入的是辛穆。

    再没有比这更狼狈更悬殊的见面了吧?

    辛穆皱眉,把浴巾披到我身上。

    我拼着力气开始歇斯底里的挣扎、喊叫。

    辛穆只能胡乱的裹住我,一鼓作气把我抱出去。

    够了……我想,真的够了……我真的受够了。

    正文

    我一个人躺在床上,浑身抖得不成样子,刚才发生的事情把所有的热量,全身的力气都用尽了。(疯-狂-看小说 <a href=" 手打)楼下传来宝宝的哭声,舅妈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离开去了楼下。

    辛穆走进浴室,我听到他在清扫镜子的碎片。很快就回来了,坐在我对面的椅子上,什么话都不说。

    我懒得理他,翻个身睡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我只觉得自己似乎睡了一小会儿而已,可是我知道,在我沉睡着的那一段时间里,梦中出现的景象是多么生动的提醒着我,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我梦到辛穆出车祸,我跟辛老爷相依为命,虽然这个词有些夸张,但是那段日子里,我是真心的把他当做一个值得尊重的长辈。

    我梦到辛穆的姑妈跟我在午夜的厨房里聊天,说了什么我都已经不记得了,可那会儿我天真的以为,我可以为了辛穆,放弃一些一直以来我最为重视的,被世人称之为“尊严”的东西。

    我梦到我生孩子的那天,他姗姗来迟的电话。梦里我一直追问,你怎么才来?

    你知道我在这里的时候,我们的宝宝还没有胎动,在那漫长的岁月里,我无数次的感受着她带给我的新奇,感受着那份无法言喻的母性。那个时候,你怎么不来?

    其实我并没有多恨辛穆,我总是想着,为了孩子,哪怕是为了这个可怜的孩子,我真的可以原谅他。只要他来,只要他付出稍微多一点点的耐心。

    只要他是真心的愿意为这一段荒唐的感情找个延续下去的借口,我都愿意为了他那拙劣的借口而遗忘过去。

    屋子里很静很静,宝宝不知道在哪里,有人坐在床位,月光洒进来,映着他冷峻的面庞,我不禁一笑。

    “你醒了。”

    他声音沙哑,像是得了一场大病。

    我翻过身,背对着他,过了良久,才终于下了决定:

    “你不就是想要孩子么?你上外面随便找一个,只要钱给的足够多,谁不愿意帮你生?”

    他没说话,几步走到我身边,手抚上我的肩膀:“你太累了。不要想太多。”

    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脑中将我想说的话过了无数次,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完成这次对话,可我最近越来越享受这种在心中说话却不发出声音的感受。

    “我……我今晚想在这里陪陪你。”

    我嗤笑,声音很大,大到他想忽略都不行。于是辛穆收回放在我肩上的手,在我身后站了许久。

    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开口说什么的时候,他对我说:“我就在你隔壁,有事喊我,好么?”

    我坐起来,同他对视。若不是清楚的知道当初他是怎样骗了我,我一定会沉溺于月色之下,这对蛊惑人心的双眸。那里面的深深的绝望以及不可言说的伤心是多么的真实啊。

    可是我太清楚了,这一切都是假象。

    他最擅长的就是这个,不是么?

    “我不想看到你。”

    辛穆一愣,片刻,才说道:“……就算是为了孩子……”

    “哈……”我笑出声来“你以为我当初生下孩子是为什么?为的是要这个世界上有个同我血脉相通的人相依为命,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完全的倒戈在她父亲的怀里享受父爱。辛穆,你怎么这么无耻?你有什么资格跟我提为了孩子?你凭什么要求我为了孩子委曲求全?我为了她受委屈的时候,你在哪里?啊?”

    我越说越激动,到了最后,声音几乎都哽咽,我因哺乳期而肿胀的*剧烈的起伏,好像是气球被人用针扎破一样。这许久以来沉浸在我心中不可忽视的疑问终于击溃我最后一丝理智。

    我拿起身后的枕头狠狠的扔向他。

    辛穆一时不妨,向后倒退了好几步。

    我借着月色,冷冷的看着狼狈的他:“别让我再看到你。”

    我不知道是不是人人都有过这样的感觉,你巧舌如簧,你长袖善舞,可是在某个人的面前……你只能以这样失态的方式解决问题。他伫立在那里,静静的看着我。过了许久,才低声说道:“初尘……我爱你。”

    我躺下来,背对着他。枕头孤零零的扔在地上,所以我只能枕着自己的手臂。眼泪冰冰冷冷的滴在手臂的皮肤上,我逼迫自己用最最不屑一顾的语气回道:

    “是吗?真让我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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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医院出来的第一个礼拜过去后,宝宝的肌肤从紫色变成了雪白,*的近乎透明,浑身上下连一颗痣也没有。但那个时候,我总是莫名其妙的担心她有哪里长的不好,怀疑她是平足,或是鼻孔里有个不该有的隔翼。甚至洗澡的时候,我要反复的数她的手指,一遍又一遍,每次数到五的时候,就会既欣慰又紧张。

    快到八月份的时候,我去做产后检查,反反复复的问医生为什么她呼吸那么急,为什么做分髋的动作,两边膝盖从来都压不平?

    医生年纪不大,但是却很平静的回答我,小孩的肺活量小,所以呼吸是要比成年人急一点。分髋的时候,她的关节没有发出异常的响声,压不平十有*只是以为这是妈妈在跟她做游戏。

    “不用太担心,”医生安慰我,“这很平常,很多女人生完小孩都这样,你该多出去,跟你老公多聊聊,让他帮你分担照顾小孩的事情,你们也可以恢复*了,你在哺乳,所以要用*套不要吃药……”然后推荐我去看一个精神科医生。我抱着小孩听着,点头,说谢谢,走出诊疗室,达电梯下楼。可能,那个时候,我看起来真的像个疯子。

    电梯里遇到了我的接产医生,他不带口罩的样子我险些没认出来。他还开玩笑的摸了摸宝宝的头:“哎呀,是叔叔把你脐带减下来的,你怎么能不认识我了呢?”

    我笑了笑,把孩子的正脸露出来给他看。

    “小家伙好吗?”他俯身逗逗孩子。

    电梯到达底楼,他跟我说:“我觉得你精神状态不太好,带孩子累么?”

    我努力笑了一下算是默认。然后跟他一起走出电梯。

    他掏出手机,对我道:“虽然这样说有些冒昧,但我还是建议你去看一下精神科的医生。你不要对这件事情有抵触心理,现在很多像你这样的年轻女性在生产之后都或多或少的有着抑郁症的表现,您之前来做产检的时候并不是这个样子,那会儿你看起来很期待小家伙的出生。”

    他的话说道这儿,就没继续往下说。我知道他话背后的意思,坦然的接受了他给我的精神科医生的电话。

    其实我真的没有打那个精神科医生的电话。那天是我的低潮期,我不管小孩,睡了整个下午和傍晚。天黑了,反而精神了。我在婴儿室的小床边上坐了大半夜,直到凌晨三点钟,听到外面开门的声音。我没有动地方,仍旧坐着,听着一切细微的响动,直到一切安静下来,很久都没有一点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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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件事情,我跟别人说起来的时候,她们都不信。要不是有我舅妈为见证人,恐怕大家都以为我是在说谎。

    我们家宝宝第一次去打预防针的时候,没有哭。

    她没有像其他孩子一样嚎啕大哭,医生将药推进去的时候,她只是愣愣的看着我。那眼神里竟然有一丝丝的责备,仿佛我是个不称职的妈妈,让宝贝承受针扎之痛。我伸出个手指头点了点她的脑门儿:“看什么看啊,妈妈也心疼啊,可是小孩子都要打这个针的。”

    今天来之前我什么都没吃,只觉得口渴,喝了一整杯水下去。往手提包里装了电话、皮夹和一支牙刷,还有其他一些东西,准备到楼下给宝宝穿衣服。走到卧室门口,刚才喝下去的那杯水起了作用,奶水涌出来浸透了衣服,一滴一滴落到袜子上。我赶紧跑回房间里去,脱掉衣服。浴室在我的坚持下换了一面新的镜子,我*再不是从前的样子。*胀鼓鼓的,乳晕变得很大,颜色更深,腹部的肉松松垮垮的,还有深色的妊娠纹,像是古怪的笑脸。

    我蹲下来,脸埋在两个膝盖中间,不出声哭了很长时间。

    那时候我想……我怎么可以不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