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78-84(1/2)

    正文

    说好了要布置婴儿房,我口头上应承了要去医院看是男是女的事情,但心里毕竟还有几分抵触,所以一直耽搁下来。直到去给新生儿买衣服的时候,才意识到这应是一个比较严肃的问题。

    好笑的是,这问题解决的颇为轻松。

    那天我自己去产检,做B超的时候,小家伙在我肚子里翻了个身,本来是后背对着外面的,这下子就变成是身子朝外。医生看着屏幕,忽而道:“哟,是个闺女。”

    我朝屏幕看过去,黑白二色在此间并不分明,我也不是专业人士,对于这个图片始终琢磨不透。医生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屏幕,道:“你之前来的孕妇,大多都是男孩儿,好容易出个闺女,真可爱。你看这小手小脚的,将来一定跟你这个当*一样漂亮。”

    说完又自顾自的摇头嘟囔:“现在的小年轻对对都期盼要个儿子,儿子有什么好。女儿生下来白白净净,香喷喷的。不知多少满足的嘞!还是你有福气,人都说女儿是妈*小棉袄的。”

    我顺着医生的手看过去,隐约好像瞧见了四个小锤头,被医生亲切的称呼为“手、脚”

    不禁莞尔一笑。是个女孩也好,起码辛家人日后若是知道了她的存在,也不会用什么长子长孙这种滑稽可笑的理由来逼迫我交出孩子的抚养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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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完了产检,天色尚早,我自从怀孕之后很少逛街,主要是因为医生多次嘱咐我说我的抵抗力很差,如果在孕期内发烧感冒的话,许多药都是吃不了的,所以还是小心一点好。

    天气渐渐转暖,再加上我今日心情甚好,于是决定去逛街,给自己买几套合适的衣服,再给宝宝挑个婴儿床。虽然如今我孤身一人,可我仍然感激,最起码我还有独立抚养她的能力,在金钱上面,不至于亏欠自己的孩子。

    魔都这个地方,处处都是拥挤的人群,是故在这里碰到了一两个熟人,委实算不得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情。

    怀孕之后我很久没发过什么脾气,因为总是害怕成为旁人的累赘。小漏待我虽好,可到底还是个尚未成家的孩子,有些身为人母的辛酸同她说起,简直就是对牛弹琴。经历了这许多事,我也愈发珍惜身边仅剩的几位朋友,从前一言不合便一拍即散,而后待得烟消云散之时再好的跟一个人似的。不过现如今,我是绝不会在这般行事的了。

    高一瘦了些许,吟涟偎在他身边的时候就显得登对许多。他俩在百货商店一楼挑戒指,我先看到他们,想了想,还是绕道而行。

    可偏偏抬腿离开的一刹那,高一回过头来望着我的方向。避无可避,我索性站着不动。

    吟涟看他回头,也看过来。这俩人一闪地方我才发现,原来柜台上有一面镜子,专为女士试戴项链手镯时候照着用的,不想竟然把我照了进去。高一在镜子里将我看个清楚。

    二位走进了,倒是没忙着打招呼。而是齐齐的看向了我的肚子。我想如果现在我说一句类似于“最近胖了”之类的屁话,也不会有人相信。

    三个人一时静默,谁也没有开口打招呼的意思。最后还是我先缴械投降:“真巧……”

    高一看了看我,又看向我的*,眉头几乎拧成一股:“你……”

    只说了一个字,便再没办法继续。

    我以为他要对我说教,要和我说孩子需要父亲需要一个家庭之类的道貌岸然的套词。

    却不成想,高一只是叹了一口气:“二儿……你何苦……”

    我不想跟他讨论我何苦这个问题,孩子不是物件,不是随随便便的东西,她来了,被我孕育,被我抚养。这是血脉亲情,亦是母女缘分。没有做过父母的人,又怎么会懂。

    我看着高一:“别告诉旁人。”

    他别过头去不看我,良久,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得到他的允诺,就如同得到了一块安心石。

    我又对着吟涟:“你也是,不要告诉旁人。”

    她冷笑:“你放心,我是全天下最不愿喊你嫂子的人。”

    “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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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天的事就如同一根刺一样扎在我心间,虽然这两个人都说过不会告诉别人。但这个世界上最不可保守的就是秘密,我哪知道吟涟或者高一哪一天抽什么风,就把我给卖了。

    逛了一天的街,决定回家。

    刚到家门口,就看到高一颓败的坐在天下晓的门口,手里和脚边七零八落许多罐啤酒。晚风徐徐,他额前的碎发被吹起。我停下脚步,却还是惊动了他。

    他把罐子丢入垃圾桶,轻叹口气,向我走过来。

    我见他双眼通红,心头火起,手中的酒杯疾掷而出,跌碎在他脚边。他被我吓了一跳,看见我眼中的恼怒,急忙走过来。

    “你来干嘛?”

    他拽着我的一只手,眼睛盯着我看:“初二,你听我说……我愿意做你孩子的父亲。请你给我这个机会。我会爱你,保护你,照顾你,再不让你难过。我把孩子当做是我自己的,我们一起抚育,好不好?”

    我推开他:“你走吧。”

    “我就是来看你的,不见着你,我是不会走的。”

    我即刻又怒极,推开他走入卧室锁上门。想了一想,我开始收拾东西。通常在我很受伤又没有办法排解的时候,我会选择避避风头,随便找个条件好点的酒店住下。反正我又不缺钱,凭什么要在这里同他大眼对小眼。

    我拿着简单行李打开卧室门,他还站在门口。我说:“你还没吃晚饭吧?你想吃什么?”

    我没说话,绕开他往门口走。

    他却突然跟上来,从后面抱住我不让我走,不停说“二儿你别生气。”

    我一把推开他,转身出门。

    他在背后追出来,我正色对他说:“你要再勉强我以后我就不理你了。”留下他一人手足无措,我绝尘而去。

    走在路上,拎着行李箱,还挺着肚子,活脱脱一个离家出走的孕妇。倒是赚足了路人的目光。

    此时此刻,我就想替我自己,替我肚里的宝宝问一句。

    孩子的爸爸,你在哪里?

    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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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住进了酒店,还是不放心。既然高一动了这份心思,就肯定不会轻易放弃。到时候不管是给我还是给旁人,都要带来许多麻烦。

    我不是个喜爱随便将就自己的人,我也极少会为了别人而委屈自己。辛穆和我纵然是不可能在一起了,但是我又为何要心里装着他,而和高一在一起呢?

    高一说要为了孩子,给孩子一个美满幸福的家庭。但是难道他没有想过么,如果就这样凑成了一对儿,我的孩子将来长大了,她纤细敏感的神经怎么会感受不到自己“父母”之间的嫌隙?

    与其让孩子见识如此不堪的一面,倒不如在她懂事之后,将事情完完整整的告诉她。这世间众人,千姿百态,有句老话说的好,太阳底下无新鲜事。

    打定了主意,我跟小漏说,要换个城市。

    打我出生至此,也就跟三个城市有联系。

    一个帝都,那是辛穆的地盘儿,我就是再怎么愚钝,也定然不会逃到那儿去。

    一个魔都,先前就说过了,魔都处处是熟人,想藏住我们娘俩,想都不用想。

    还有一个就是青岛。

    我们初遇的地方,我们结缘的地方,现在我希望它会成为,我们释怀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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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舅妈看到我很高兴,她年轻生了一个大胖小子,给我小舅舅高兴的不行。来之前在电话里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交代清楚了,小舅舅他们毕竟不是外人,再说我也不能一声不响的一点理由都没有的就搬到人家去吧。

    来机场接我的时候,小舅舅给我一熊抱。我边推开他边嗔道:“哎哟哥们儿你好歹也是一当爹的人了,您能不这么没深沉么?”

    小舅舅毫不在意我的挖苦讽刺,一手接过我的行李:“还行,没地儿去的时候还能想起来我这个当舅的。我还真挺惶恐啊。”

    我一掌拍在他后背,语气十分嫌弃:“我也没见你多拿我当回事儿啊,你看来机场接机,连个牌子你都懒得举。我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儿啊,您能不能别这么不见外。”

    小舅舅回过头,恶狠狠的瞪我一眼:“损色样!”

    我嘻嘻笑着跟上他。

    出了机场没走几步就看见了小舅舅的车。他快跑了几步,先打开了车门,然后把我行李往后坐一扔。又开了副驾驶席的门:“您请吧,初大小姐。”

    我装腔作势的上了车,还不忘道:“这还像点。”

    车进了市区,稍微有点堵,青岛是个很干净的城市,让我愈发不后悔来这里待产。

    小舅舅一边看着信号灯一边说“你小舅妈还说呢,她也算是过来人了。这回你来,她能照顾你们娘俩。”

    “小舅妈大好人!”

    “白眼狼,我就不好啦?”

    我斜睨他:“您毕生,也就娶了个好媳妇儿这一项成就。”

    “那就得了呗。”

    刚说完,信号灯就变成了绿灯,小舅舅缓缓提速,眼角眉梢都带着幸福,招人嫉妒。

    “你说她刚生完孩子还不到一年,身体能恢复的过来么?要我说,晓晓,小舅舅给你请一月嫂吧?”

    “直说你心疼媳妇儿就得了。”

    小舅舅不好意思的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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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家,离着老远就看到我小舅妈抱着孩子等在二楼的阳台上。

    看到我们的车,还挥了挥手。

    我远远瞧着,不无羡慕:“小舅妈身材恢复的真好……”

    “那是啊,也不看看谁媳妇儿!”

    我无语,直接无视。

    一进门,舅妈已经从楼上下来,在厅里等着我们。家里请了一个保姆,给我们拿拖鞋,挂衣服。

    我几步蹿到宝宝身边:“哎呦大宝贝儿快让姐姐看看。”

    差了二十多岁的弟弟,一想到我的孩子要叫这个小小人“舅舅”,便立时觉得辈分这玩意儿也真够让人沮丧的。

    一切都安置稳妥,天色已至黄昏。我没什么胃口,跟小舅妈说要去逛街买些东西。

    舅妈十分担心的问我要不要陪。我想孩子一时半刻都离不开她,她陪我出去也必定是心神不宁。

    于是只好独自出行。

    在家门口拦到了出租车,司机问我去哪里,我竟鬼使神差的报了那片沙滩的名。

    开车到那片海域,路途并不近,加上市内堵车,到了哪里的时候便恰好暮色四合。

    因并不是旅游季节,所以沙滩上人并不多。

    我找个干净的地方坐下来,太阳沉沉的落在海平面上,夕阳的余晖照在海水上,隐约是橘红色的暖阳。海水便似乎也染上了这种倦怠,浪潮便有一搭无一搭的拍在沙滩上。

    去年来的时候,我就是被这潮水拍了个透心凉。今年再来,它们都没了当初的模样。

    眼前的一切分明还是记忆中的地方,可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时过境迁,不可追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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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完全降临,天空中高挂一轮明月。我不知在这里坐了多久,手机放在家中没带出来。身后忽然有人将衣服披在我肩上。

    我回头去看,小舅舅沉着脸,十分不悦。见我看他,便重重“哼”了一声,坐在我边上。

    劈头盖脸就是一句怒吼:“你要急死我们了!”

    我讪笑:“景色太美了,许久未见。故地重游,就忘了时间。”

    小舅舅看了看我,又叹了口气,语气总算好起来:“下回不准了。”

    我站起来,穿上小舅舅披在我身上的衣服。背过身偷偷抹了一把眼泪。

    心里默默的应承:

    下回,再不要为了他,哭成这个模样。

    正文 【80·世界这么大,怎么就容不下我们

    日子过到四月份,空气逐渐变得温暖清甜。白色婴儿床,舅妈亲手给挑的缎面白色小罩被,纱帐,摇椅,小衣橱,换尿布的桌子,兔子、小狮子、猩猩、老虎、长颈鹿和河马玩具,渐渐的放满了整个屋子。我长时间的坐在那间房间里,看着墙上的图画想象,将要生活在这个房间里的小宝宝会是怎么个模样。有的时候,甚至会把着围栏看空空的小床。偶尔舅舅、舅妈,也会加入进来,跟我做一样的傻事,默不出声的看上好一会儿,好像里面真的睡着个小孩子似的。

    他们从不过多的追问关于辛穆的事情,那天我从海边回去,很早就睡下了。半夜起来喝水,就看到小舅舅独自坐在客厅。

    我走过去,推了推他。他这才发现我,几乎吓了一跳。

    “至于吗,吓的一激灵。”

    小舅舅动了动胳膊:“想事儿呢,太投入了。”

    “想什么啊?”我挨着他坐下“什么国家大事儿需要您来裁决啊。”

    “丫头,下回别乱跑了。你知道我们都很关心你的。”

    我没说话,舅舅看了看我,继续说道:“我们也不知道你和辛穆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小舅妈说,像辛穆那样条件又好,又真心待你的人,真的不多见。可你不想说,我们也就不问,揭人伤疤这种事儿,不是家人该做的事儿。我就希望你好好的在家里养胎,生下宝宝,做一个合格称职的妈妈。晓晓,这比什么都重要。你的人生还很长,还负担着另外一个孩子的生命。无论是什么样的悲伤,都不可以把你击倒。”

    黑暗中舅舅的眼睛深沉而严肃,像极了我的外婆和母亲。他们几乎都有这样一双令人沉醉的杏眼。不管高兴还是生气,都迷人万分。

    “舅舅……我都知道。”

    舅舅没有再说话,只默默将我揽到怀中,我隐约听到他叹了一口气。那么无奈,那么沧桑。

    “我好想没和你说过,我这么多的哥哥姐姐中,最喜欢的就是你母亲。小时候我上学,她总是给我送午饭,那会儿我们班好多人都趴窗户偷偷看她。总是有高年级的学长拦住我,让我给你妈妈递情书。她出嫁的时候,我还是压车的童男呢。所以后来你父亲待她那样不好,又有了情妇和私生女。我知道的时候,真心疼她。”

    舅舅低头看了看我:“我就想,我的姐姐那样好,那么美。她若是嫁了旁人,不定要过什么样的好日子。晓晓,原谅舅舅没法感同身受你失去父亲的痛苦。”

    我忽然想起了记忆中的那片海,其实无论它如何改变,熟悉也好陌生也罢,我只不过是希望有他在我身边,或半睡半醒的看书,或嬉笑打闹,或者什么都不做,能让我安安静静的和他在一起就好。

    这世界这么大,我的人生那样长。可怎么就容不得一个他?

    怎么就容不得我们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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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到了新的城市,孩子需要重新去医院建档。舅舅白天有事,只好让舅妈抱着孩子陪我去,我们两个大人再加上一个无事不哭闹的小baby,几乎手忙脚乱。

    拿着号码牌坐下来的时候,我长长舒了一口气:“累死了。”

    舅妈递给我一张纸,让我擦额头上的汗:“明年这时候就是四个人啦,我抱着我儿子,你抱着你女儿,咱来打预防针。”

    我会心一笑,不无憧憬。

    建档等了好久,本来还要做个产检的,但我和舅妈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先吃饭吧。孩子也饿了,得找个地方给喂奶。

    医院附近没什么太大的饭店,我们开车开了好远,才找到个像样的酒店。

    我走进去了才想起来,这家全国连锁的大酒店,是辛穆发小开的。还真是生活处处有惊喜。

    孩子的确饿了,舅妈刚刚撩起衣服,他就不管不顾的凑了过去,喝奶的声音咕噜咕噜的我都听得到。

    舅妈见我眼睛都不眨的看着她,便笑道:“这会儿还没长牙呢,我听我妈妈说,孩子长牙了喝奶,母亲很遭罪的。”

    可想而知,那痛苦该是何等的猝不及防!

    我路出个同情的表情来。

    “嗨……还不知道我家那个有没有福气和我的母乳呢。”

    “放心,到时候舅妈给你炖黄豆鲫鱼汤,保准下奶!”

    一顿饭吃的兵荒马乱,大概是酒店里有点吵,孩子不耐烦的大哭起来,我跟舅妈跟本就没吃饱,便灰溜溜的走了。

    出酒店的时候还被人撞了一下,舅妈怀里抱着孩子,只腾出来一只手扶我。

    “哎哟您看着点啊!”

    撞我的那人赶忙道歉:“对不住啊对不住!没看到您。”

    我扶着腰抱怨:“不是您走路不看前面,往后瞅什么啊!”

    那人不好意思的指着不远处:“您见笑了,我看那儿有一宾利,一时看入迷了。对不住啊。”

    我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宾利幻影,的确少见。那京字开头的车牌号,恐怕比车还要勾人。我没再多言语,拽着舅妈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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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做产检的时候,我们在B超画面里看到模糊的小脸,刚好在检查的时候,她就挥了一下小手,我激动的也跟她挥了挥手,几乎差不多的动作,傻极了,惹得医生和舅妈哈哈大笑。这真是难得的幸福时刻,那个坐在宾利车里的男子。你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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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一天清晨醒来,宝宝在我肚子里翻了个身,我能清楚的感受到她四肢有力的舒展着。那一刻,我仿佛四肢百骸都充满了力量,为这预想中的新生,为她强壮的体魄。

    那个时候,孩子在我的肚子里长到二十周半。就在第一场秋雨来临的两三天之前,我开始能捕捉到胎动的感觉,尽管只是一天当中的某些时候,而且隐隐约约,像蝴蝶扇动翅膀那样细微,她确实在那里动了。但是,有一次我去逛了整整一天的街,累的筋疲力尽回到家之后,她有整整三天一动不动。

    我忽然明了原来我一直以为参透了的人生,其实不过就是腹中胎儿的每一次心跳。辛穆,你从来不知道你错过了什么。你错过了你女儿的第一次挥手,你没见过她是如何从一颗小小的黄豆长成如今四肢健全的模样。你不懂我为何日夜煎熬,不懂一位母亲的寝食难安。你在豪华的酒店吃着空运的海鲜,而我,被我们的宝宝折磨的吞口水都要再吐出来。我不敢说这是生命给予人类的不公,可我在这一刻,才终于可以冷眼旁观,直到将整个浮世的喧嚣都望成眼睫上的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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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是不是很多第一次怀孕的人都有相似的感觉。一开始,我觉得不是怀孕而是误诊。然后开始怀疑它可能长得不大正常。十八周之前它总是不动,又害怕它是不是已经死了。我总是觉得会留不住它,看不到她足月出生的那一天。虽然,在知道她存在之前那一个多月里面,我又跑又跳还目睹了一场车祸,并且经历了失去父亲的痛苦,吃饭有一顿没一顿,夜晚跟辛穆在床上的时候百无禁忌,她也过的安安稳稳的,一点问题都没有。

    每天我都觉得很累,不舒服,在床上躺上大半天。累是真的有点累,但更主要的还是不想错过肚子里面任何细微的动作。这样子诚惶诚恐,着实不像从前的我。

    吃晚饭的时候,舅妈告诉我白天好像有人在我们宅子外面来回观望。她虽然没说的那么清楚,可我也大抵知道她心里的猜测。

    既然辛穆已经来了这里,就必定是知道了些什么。显然,高一和吟涟都没有帮我保守秘密,又或许辛穆用什么有价值的事物来换取这个秘密。

    很多时候,我认为重面旧爱,尤其是心里还在爱着的旧爱,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种维持表面气度的事情从来不是我的长项。

    然而比辛穆更早来临的,是我们宝宝的出生。

    十月的青岛正是最好的时节,退去了暑热,秋天缓慢的攀上树枝,摘去花朵。秋风瑟瑟中,我的肚子大的像是装了一个西瓜在里面。

    体重也增长的迅速,原来穿着宽松的衣服现在已经可以撑到每一个死角。腿和脚的浮肿让我穿鞋都成了困难的事情。更要命的是,我总是失眠,因为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姿势。

    后来舅妈告诉我,在腰后面靠一个垫子,坐着睡。

    想必每一个母亲都有这种感同身受的痛楚,故而在回忆起来到时候,都不免要洒上一把辛酸泪。所以我总是在午夜梦回之时,一面摸着酸痛的脖子,一面同肚子里的宝宝说,将来无论如何都要孝顺妈妈,因为在你还未知世事险恶之时,就已经有人为你,付出了这么多。

    我的预产期是十月十日,我每天从日历上撕掉一页纸,等着那一天来临,只是不知道想要见到的究竟是哪一个人。我一个人闭门不出,只有在傍晚的时候,天色幽暗,五米之外看不清对面来人的五官,只有那个时候,我下楼,散步半个小时。不是我想要去,而是必须要去,舅妈跟我说只有这样生孩子的时候才不会吃太多的苦。

    十月二号的那个下午,我的午睡被一通电话吵醒。手机就放在枕边,我摸索着去拿,却不小心把手机碰到了地上。

    铃声一遍一遍催促着我,我心烦意乱的坐起来,俯身去捡地上的手机。

    就在我的手触碰到手机的一刹那间,我的羊水破了。

    但我看到了手机屏幕上的那一串数字,于是咬咬牙,还是接了起来。

    后来很多时候,旁人听到我的这段经历,都会说我大概是疯了。

    其实不是,我之所以不去管已经破了羊水的自己,而执意要接辛穆的电话,只是因为我也要他领悟这猝不及防。

    就如同我当日在辛老爷书房外听到那番话一样:紧张、无措……

    我接起电话,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我说:“孩子今天就出生。恭喜你当爸爸了,虽然你一点都不称职,甚至是个失职的父亲。”

    我承认我是存心这样的,我不想让他赶上孩子出生的那一刻,或者还有其他什么,我没办法思考,自己也不确定。但在心里更深一些的地方,直到那个时候,我还是不能相信,他真的会等到这个时候才联系我。

    说完,没给他反问我的余地,就挂掉了电话,大声喊着就在隔壁的舅舅、舅妈。他们两个听到我的喊叫,几乎可以用破门而入来形容了,然后用最快的速度将我送到医院。

    我整个下午没有吃过东西,躺在病房待产,狼吞虎咽的吃下两个天天在电视上做广告的法式小面包,身上只穿了一件背心,我宫口只开到两指,阵痛10-15分钟左右一次。每隔半小时就有一个医生过来看一眼。然后面无表情的宣布我还不能进产房。

    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我听到门口有人在高声的争执什么,然后舅舅气呼呼的推开病房的门,并狠狠的摔上。

    我看了他一眼,连说话的气力都没有。舅舅坐在我身边,轻轻擦了擦我满脸的汗水,然后轻声问我:“他来了,要见他么?”

    在这之前,我想了无数种他来看我的时候,我要如何面对的场景。甚至还预想过自己想一个泼妇一样对他大喊大叫,打他骂他。

    可我终究还是摇了摇头,阵痛夺去了我最后的坚强。我终于在病房内,痛哭失声。听到自己的哭泣,我都忍不住害怕,那种悲悯的声音,像极了午夜里呜咽的风声,可是却偏偏停不下来。

    晚上八点,整整五个小时的疼痛,我甚至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医生仍旧每隔半个小时来一次,八点半的时候,医生给我打了一针催产素。晚上十点钟,宫口开到十指,我被送进了产房。

    一直候在门口的辛穆也作了消毒,换了衣服。他在产房的门口,孤寂的身影,微微侧过头来看着躺在床上的我。口罩遮住了他的鼻子和嘴,露出我一直最爱的他的眼睛。他的双目微微泛红,像极了牢笼里的困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