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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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人的细宠。我佯装没有发觉,继续说道:“我记得,有个哲人说过,当你在不幸时,你就当上帝给你放了一个美丽的长假,不要埋怨,不要难过,好好收拾心情,在这个长假里,出去走走,好好珍爱自已,在下一个机会来临时,再重新开始。”

    “哈,很不错的说服。比如现在……”他扬起浓浓的眉毛,站起身,冲我优雅地伸出手,轻笑着说:“我们何不一起散散步,一起去喝一杯芬香的咖啡,一起聊聊漫天的雪景?”

    能说不好吗?他不是一个让人生厌的人。我把手放在他的手中。

    候机室里找不到第三个象我和他这样的人,沿着走道慢慢踱着步,一个一纸杯咖啡,还要小心地不被行人撞翻,不时还低头谈笑几句。

    当你身在陌生的环境,与陌生的人相处,这的你才是真正的你。真正的我也可以随和,佻皮的。

    他可能太久没这般闲了,愉悦的神情一直保持在脸上。他不象我还会看看吵架的人丛,还会看看免税架上的物品,他只是自在地走着,时不时停下等等我,说几句感慨。

    “生活就象在赛跑,不敢松懈,一直向前赶,生怕停下来就会被别人追上。匆匆又匆匆,轻瞬一大把年纪,才发现除了外表虚有的荣光,内心可回忆的东西真的很少很少。”

    他有很老吗?我不敢问,但也不愿附合。他看上去过得那般精致,气质又如此轩昂,美丽的回忆一定很多,他太挑剔了。

    “怎么讲呢?”我们依在一根灯柱前,看着大厅内人来人往,我幽幽地说:“其实不必要和别人去比较。生活就象种一块园地,种自已喜爱的蔬菜,不要去过多想它的收成,认真去做,终会自成一道美景。任何美好的事物,如果用功利心去对待,自然就有了铜臭味。古今中外,多少画家、作家、音乐家,大都是在世时穷困潦倒,死后作品才散发出芳华,流传千古。如他们在世,顺应潮流,一定也会衣锦美食,但那样也只会是个泛泛之辈。不参照,不刻意,做力所能及的,让自已快乐的事。”

    他看我的眼神变得深远,眼神变得迷离,我小心转动眼波,一抹红晕在腮边轻轻荡开来,“我有讲错吗?”

    “我在猜测你的职业?”

    “啊,千万别猜,猜中了我也不承认。”

    “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喜欢美食、靓衫、无所事事的人。”我一点也不愿让一个萍水相逢的人看透,那样太没趣味了。

    他没有顺应我的话,纵容,我想那是纵容的笑意,“好,我不多问,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我们才能这般自如地相处。”

    “嗯嗯,相逢何必曾相识吗!”我频频点头。广播里正在播报我那个航班暂时取消,如果天气转晴,可改续明天午后航班的通知,让旅客去前面办理续签的手续。

    我伸出手,心中稍稍有些遗憾,“很高兴认识你,我得走了。”

    他回握的手有些用力,眼神深遽得象一面海,许久,他才低哑着嗓音说出:“再见。”

    我笑了,挥挥手,跑向电梯。

    办手续的旅客很多,排着长长的队,许久才到我。我问了行李是否要取回,得知不必时,我才决定续签机票。地勤小姐还告诉我,机场外几分钟就会有一班免费巴士去市内,如果我想住在市内的话。机场附近的酒店又贵又紧张,我的时间很多,我决定去市内。

    四,悠长假期 下

    穿好大衣,拿起包,我向候机楼外走去。外面早已漆黑一片,灯光下,雪花大如花瓣,我忙竖起衣领。

    “等一下,前面那位小姐,请你等一下。”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喊,是叫我吗?

    我讶异地回过身,是他,谦雅的脸上稍有点着急,看到我停下,他这才慢下脚步。“我的航班刚刚也取消了,我可经续签明天傍晚的。”

    “嗯!”那又如何,我等着他的下文。

    “你呢?”

    “我是明天下午。”

    他笑了,“你有什么计划吗?”

    我摇头。

    “这座城我虽然来过几次,但都是别人安排好的,我从未一个人,对于这里,我仍很陌生。你呢?”

    讲得这般婉转和含蓄,我还是听懂了。“我曾在这里生活过二年,每一条大街和好的饭店,我都很熟,如果你要求不高,我想我可以做个好的向导。”

    他的神采立刻飞扬起来,“是吗?那真是我的荣幸了。等我去续签一下机票,你不可以走远。”

    想必为了着急寻我,他没顾上办理手续。我又感动了。

    “我陪你一起去办手续。包给我拿吧!”他的包有些大,背着排队,会很累。

    “行,包太重,搁地上就可以了。”他放下包,排队去了。人群中,他还不时回过头来,冲我微笑,另一侧,我看到几个人冲着他指指点点,还有人拿着笔让他签名。

    我转过身,当没看见。

    “等很久了吧!”他终于冲出人群,安全来到我身边。

    “没有。”把包递给他,我征求他的意见:“我们坐巴士如何?”

    “可以呀!怎么样都可以。”他穿好大衣,欢喜地说着。

    外面的世界与室内象隔了几个季节,寒风伴着雪打着脸上,让人有疼痛的感觉。前班巴士刚走,站台下只我们两个。我颤抖着,手哆嗦地把大衣上的带子系紧些,想自已温暖点。我不敢开口讲话,只怕一张嘴,会冻得再也合不拢。他到底在寒冷的地方习惯了,不象我缩手缩脚。看了我一会,他笑着拥紧我:“这样会不会好受点。”

    我冻僵的脸上挤不出笑意,只能拼命地点头,这样至少我能站稳,不怕被雪卷走。

    巴士没让我们等多久。回市内的旅客很多,人坐得满满的。我们选了后排的位置。“明日我们还要到机场,今天住江这边好吗?”司机熄去了车内的灯光,车徐徐开动,黑暗中,我悄声问他。

    “好的,你还好吗?”他听到我一直揉搓手指。外面一刻,我的手指就冻得直跳,被车上暖风一吹,它居然麻了。

    我摇头不语,心中寻思该如何为他安排下面的时间。窗外看似深夜,其实时候尚早,也许我该带他坐地铁去江那边逛逛。

    “你有没有为家人准备礼物?”

    “没有!我想为我妈妈买件新年礼物,你可以帮我吗?”车里有点吵,他靠近我,温热的气息呼在我的脸上,我的头更低了。

    “我们先找酒店,梳洗下,然后一起去江那边逛街、购物,江边有家地道的家常饭馆,里面的农家火锅口味很纯,我们累了就去那边坐坐。明天不急着早起,你可以放心睡的。”

    偶然而过的灯光里,我看到他的眼神清晰得没有一丝混乱,只有全然的憧憬。此刻,我连我自已都不知道怎么会突然答应一个陌生男人的要求,也不懂为何会与一个陌生的男人这般亲近自如。

    我不相信一见钟情,我更不信我会被一个男人的外型和才华所吸引,因为我曾与一个很帅很优秀的男子相恋,目前而言,我见过的男人无人可以超过他。

    这是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他不讨厌,他需要我的帮助,他的举止让我感动。

    这应是我坐在他的身边处处为他着想的原因吧!

    地铁口有家酒店很干净,以前我住过。我们要了靠近的两个房间,他显然对房间的设施很满意。

    他只匆匆梳洗了下,便着急地敲我的门,催着我出去。看着他一脸的期待,我想我答应他的要求是对的。在这个风雪夜,在这个时刻,我离他很近,跳出这个时间和空间,我和他便是十万入千里的距离了,不,比这还远,是两条平行线,永远交点。

    那么,又何必去抗拒一份友好的相遇呢?顺其自然好了。

    我从包里找出一条白色的大围巾让他围着,一是为保暖,二是不想让他成为焦点。他只迟疑了一会,便欣然接受。

    雪已很厚了,夜晚一冻,路就会很滑,我出了酒店没走几步,就摔了几下,他只得又把我拥紧,不过,这次要摔便是二个齐齐跌倒,看着彼此一脸的雪迹,我们笑得前仰后翻。到地铁只小小的距离,我们走了近半个小时。

    地铁上,他一边帮我轻拍着雪,一边还在笑。好不容易止住,两人才款款坐下。地铁过江,我告诉他,现在我们正在黄浦江的下面。

    “用这样的方式过江,我平生第一次,谢谢你给我的许多意外。”黑暗里,他在我耳边轻轻地说。

    我轻握了一下他的手,回应他知心的笑意.

    到底是不夜城,大雪纷飞的夜晚,闹市口人流如潮,纷杂的脚步生生地让雪花就没有累积下来。我从西点店中买了两份刚出炉的牛角面包和两杯热牛奶,坐在街边的长椅,递给他一份,两人便不顾形像地吃起来,其实街上的每个人的目光都放在橱窗里,根本没有余光再去看别的。

    “在国外求学时,我冬天有时也会这样在公园里午餐,雪把树木压得低低的,一大群鸽子咕咕叫着在四周飞,我把面包屑撒在地上,它们就会飞下来吃。那时生活总是在学校与公寓之间打转,看它们是我仅有的快乐”他喝干牛奶,看着手中的面包,含笑说起往事。

    那样的场景一定很美,我没有国外求学的经历,但我熟知这条街上的情形,“如果你再抓着不吃的话,马上就会有人来与你分享。”话音未落,只见一个满脸污痕的男子已向他伸出手,我大笑着拉起他就跑。

    直到笑得跑不动了,我才停下来。

    “看你,孩子似的,给他不就得了,一块面包而已。”他看看手中的面包,又回头看看那位一脸呆愕表情的男子。

    一块面包而已吗?我脸上的笑就象被撕去一样,我无由地生起一缕恼怒。是的,一块面包没有多少钱,给别人吃也没什么。如果要施舍的话,我愿意给他钱而不会跑去为他买一块刚烤的法式牛角面包。我知道我敏感而又小心眼,他无心的话语还是刺伤了我。

    可能真的孤单太久,我已不知如何体谅别人了。

    我没有来得及掩饰好自已的表情,他全看在了眼里,有些无措,面包抓在手中,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如果你不想吃,就把面包给他吧。”我拿过他手中的面包,回头走过去给了那个男子。男子可能被吓到了,死劲地摇头不要,我没有理睬,仍塞到了他手中。

    给他的同时,我也把无由的在意扔掉了。

    面对他时,我已小心理好了所有的心情。“我们走吧!”我的笑意并没有打消他的顾虑,他无言地深深看着我,我不见,领头向前。

    这条街,我走过无数次,有钱无钱时、快乐不快乐时都来。把自已融入如潮的人流中,似乎就不用找回自已了。

    现在,我却一点都不想呆在这里。

    “有点年岁的阿姨们很喜欢穿色彩靓点的衣服,那样会显年轻,但却又不可以太过花哨。那件红色的羊绒开衫款式精典,手感很好,颜色也正,你可以考虑。”我指着柜台后的衣服对他说。

    他点点头,请柜台小姐打包,他便去付款了。我斜依在柜台上,心情已趋于平静,对于一个陌生人,我太过苛刻。

    他回来时,手中却多了一个盒子。“我不会买东西,如果让你挑,你一定不愿。我没有别的意思,这份小礼物,就当是送你的新年礼物,请收下好吗?”

    我抬头,目光没有流动,没有涟波。我识货,那不是小礼物,那是来自意大利的纯手工围巾,价格是这件开衫的几倍。

    素昧平生的人收这么贵的礼物可以吗?我妈妈的教典里可没这条。

    微笑,笑意亲和却少真诚,“谢谢你的礼物,只是太贵重了,我不能收。这样好吗?你请我吃美味的西餐吧!”

    隔壁就是“棒约翰”,我再无心情去江边吃火锅了,刚刚拨掉刺的伤处现在又隐隐作痛了。

    良好的教养让他只是多看了我几眼,却没有多问什么。柜台小姐一脸不解地看着我,是,这么贵的礼物不收的人一定是个傻子。我不傻,也喜欢礼物,但不属于自已的就不会多看一眼,礼尚往来,收了人家的,你拿什么还呢?做个向导收这样的礼物,现在的物价未免也高得太无谱了吧!

    他拎起两只包,沉默地向商场外走去。下台阶时,他猛然回头,差点与紧跟的我相撞,他清澈的眼眸里有些黯淡。

    这忧郁的眼神是为谁呀?

    “我不是用钱来打发你。”

    “我知道,你只是表达你的谢意。”我帮他说,他是谦谦君子,我不误会他。

    “也不是谢意!”他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象是从心中吼出来的。

    “哦!”我不懂了,那是什么呢?

    “我不是随意搭讪别人的人,我更不是对一个顶着风雪,冻得直抖却为了让我开心的陌生女子用钱去打发的人。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花,也不知你喜欢吃什么,我只是想表达一份心意而已。”

    还不是谢意吗?那选束普通的花好了,我就会承受下来了。我不为难他,尽量装着一脸的温和。

    “我想我明白了,我也不是随意和陌生男子出行的人,因为我们相处不坏,而且我熟悉这城市,力所能及地为你做一些什么,也是应该的,你何必要往心中去呢?他日,在你熟的城市相遇,你待我如此就算回报了,好吗?”

    “只怕那时你会当作我是陌生人吧!”

    我们本来就是陌生人,那时,我只会当从未认识他而已。他不笨。

    “去把礼物退了吧!真的不需要。”

    他摇摇头,下台阶,脸色没有缓和多少。一个谦雅的人突然这样无助,我想我是不是有点打击太多,但我有我的原则。

    他真的生气了,没有请我吃美味的西餐,只埋着头顺着人流向前走,我怕他走错,小心地跟着。

    许久,他都没有停下的意思,我只得追上去,抓住他的衣襟。“请问你想去哪里?”

    他没有回答。

    我微闭双眼,让气息平和,不想把气氛搞僵。毕竟我们不是那种可以任性生气的关系,我们是礼貌自制的成人。

    “如果你想继续走下去,我会陪你,但我有一点走不动,你能不能稍等会。如果你不想再走,我们打车回酒店。”夜已近深,他和我一样可能都没有胃口再吃什么东西了。

    他终于不再走了。这是人行道,路上拦不到车,我指指对面,他点点头,挽着我过马路。

    下雪天,计程车太少了,我们等了许久,都拦不到一辆。“我想坐地铁!”他开口说。

    行,可惜时间太晚,地铁已停开。我们只有继续等。钱钟书先生说,这世上没有永远的快乐,因为快乐的时光过得总是很快,唯有一场漫长的等待,才会让人总得永远。

    现在,我就在永远的等待中。

    他似乎很享受等待的时光,看着我在一边跺着脚,哈着手,解开他脖上的围巾包住我,我愣了一下,没有说谢,那本来就是我的。

    “那不是一块面包而已,那是你的心意,可怜别人可以给人家钱,而不是把珍视的心意拿去施舍。”灯光下,他喃喃自语。

    我愣在那里,泪水瞬间就涌满了眼眶。

    “我更不应想着表达心意,好好享受这份邂逅的真诚就行了。从机场把你追回,我就是不想很快与你分离,想听你讲话,想你的陪伴,开心地大笑,我为何要傻得去买什么礼物呢?”

    泪水温热,打湿了我冰冷的脸庞,他的自责消逝了我所有的痛。

    “看到那件围巾时,我当时只觉着很适合你,没有想过价钱,只想系在你的颈间一定很美。”

    当然很美,我试系过,不然也不会一眼就看知它的价钱。看来,俗的那个人是我。可是,我还是不能收。

    寒风,大雪、深夜、街头,晕黄的灯光,我和他彼此对望着,象天地间只有我们两个。

    他伸出手,将我拥在怀里,相并着往前走,谁也没有说话。

    很久,我们才遇到一辆计程车。车上,他的手一直包住我,我们仍然什么也没有交谈,直到回到房间前,他才松开我。拍去我衣肩的雪花,他在我额头轻轻一吻:“晚安!”

    我点头进房,关上门后,才听到他关门的声音。

    洗了澡,原以为没有睡意,却一碰到枕头,便恬然入梦。醒来时,天已放亮,手表指向九点,我匆忙梳洗,想与他道别先去机场,没想到,他已离开。

    他把围巾留给了我,还留下一封信,信中除他的姓名,地址,联系方式,再无片言只语。

    我苦笑笑,其实,在初见他时,我就已认出他是沈仰南了。没有点明,只是想保持那份陌生的轻松吧!

    没有了那份陌生,我和他就是两条平行线,我把信纸撕碎,在风中放飞,满天纸屑,迷离了我的双眼.

    五,人在路上

    很久没有摸琴,手感不禁生疏,指下琴键飘出的音符也不象我往日那般自如流畅。我放弃地合上琴盖,不想折磨自已的耳朵。

    “晨曦,快出来,看看还认识不认识?”妈妈兴奋的嗓音从客厅飘过来。不用看,我也知道一定是她的得意门生,只有在看到她的高足时,妈妈才会异常的热情。

    “姐姐,你要去吗?”小表妹唱唱看出我微微的不快,担忧地问。

    我做了个无奈的手势,“去,不然你舅妈会把姐姐卖了给你买糖吃。”

    “舅妈才不会,妈妈和姨姨都说你是舅妈骄傲的宝贝。”

    “哈!”姑姑们这样说吗,凭心而论,我觉得我是姑姑们的宝贝还差不多。奶奶去世得早,爸爸是家中长子,妈妈便嫂当母职,对几个姑姑象女儿般疼,从出嫁到生孩子,大事小事,尽心尽力。姑姑们的感动,除了对妈妈的尊重,便就是对我的恶宠了。我儿时的假期,总是在几个姑姑家轮流着过,那是被宠上天的幸福。

    “嗯,姐姐,如果你不愿意呆在客厅和他们讲话,就轻轻咳一下,我出去救你。”

    “唱唱万岁!”我狠狠地亲了一下她粉嫩的脸腮,“外面的那个人是舅妈的学生,姐姐和他不熟,坐在那里听他们讲话,象傻瓜一样,你过十分钟就去喊姐姐过来。”

    “放心吧!”唱唱一脸郑重,我愉快地走出房间。

    客厅的沙发上,一个斯文型的眼镜男子正和妈妈讲着话,看见我出来,他站起了身。

    “晨曦!”他认识我,我很淑女地微笑点头,在沙发的另一侧坐下。

    “你不认识他?”妈妈有点失望。

    “很多年不见,彼此都长大了,要是在街上与晨曦碰到,我也会认不出来。”眼镜男子很会解人意,有风度的为我解围。

    我依然保持着亲切却不失分分寸的笑意,脑中把妈妈常提的高足一个个对照,答案照旧,我没有任何印象。

    “是温子中啊!”妈妈不满地瞪了我一眼。我忙装作醒悟过来的样子,“是吗?我没认出来,你还好吗?”我想破头皮,也不知温子中何许人也。

    他看出了我的把戏,配合我做出一脸感动,“我在白老师班上时,你刚读小学,后来我上军校,一直在外地,想不到你还记得我。”

    “呵呵,你特别呀!那么优秀,想忘记都难。”我假笑着回应。

    “优秀的人应是你吧,毕业于名校,现在都是大学老师。”

    真是汗颜啦,那种三类大专,也叫大学吗?不敢再深谈下去,我忙转开话题,“你还在部队吗?”

    “嗯,我军校学的是医科,主修骨科,我现在北京一家部队医院工作。”

    “哇,首都!”我捧场地做出羡慕的表情。妈妈也是一腔赞许:“嗯,子中小时候就特别聪明、懂事,现在的成就是应该的。”

    我符合地直点头,优秀的人童年自然特别。

    “哪里还谈得上成就,一份工作而已。晨曦,你比学生大不了多少,会不会有压力?”他谦虚地又把话题转到我身上。

    “晨曦上课,我到不担心,没想到,她居然还任辅导员,我到是没想到。上次在她学校碰到她的院长,对她评价很高。”妈妈含笑狠狠地把自已的女儿夸了一通,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算了。

    我轻咳了一声。

    “姐姐!”唱唱甜甜地从里面跑出来,“我刚学的那首曲子怎么也弹不好,你再弹一遍给我看,好吗?”

    没等我说话,妈妈忙着站起来,“唱唱,舅妈帮你看看。姐姐有事情呢,我们别烦他。子中,晨曦放假在家,不忙的,你们多聊会,你不要急着走,留下吃饭。”

    唱唱爱莫能助地冲我撇撇嘴,被妈妈硬拉进房内。我不敢置信地看着妈妈的背影,她这般把我扔给她的高足,目的何在?

    我真的落到需要妈妈推销女儿的境界吗?强烈的挫败感让我的心情瞬间沉到谷底。

    温子中看着我沉默不语,气氛有些别扭,他坐不住了。“我们出去走走好吗?”

    我努力露出一丝笑意,“好!”

    被风一吹,郁闷的心情散去一些。小区的石径上落雪还很多,我小心地避着走。

    温子中的目光有意无意总落在我身上,我有点拘束。“你小时候常到我们来吗?”我没话找话说。

    “嗯,我喜欢放学后到你家来做作业,顺便可以看你弹琴、画画,你那时很爱表现,开心的时候还会跳舞给我们看。”

    我的脸突地就温度高胀,“我,我真的那样爱现呀!”

    “呵,是呀,很可爱的小妹妹,你一直都是老师的骄傲。”他伸出手,帮我抚去脸上凌乱的发迹。“我们都很羡慕你,那么多才多艺。有时同学聚会时,还会聊到你,大家猜测你现在不知长成什么样了。”

    “失望了吧!”小时漂亮的女生长大一定很丑,这是真理,yīn柔讲的。

    他笑出了声,眼中极是溺爱,“看你紧张的,你其实还没有变,除了不爱显外,一样清灵秀丽。”

    我是女人,很爱虚荣,但这样被别人当面夸奖,心脏还是有点不能承受。“谢谢鼓励。很对不起,我对你印象不深。”

    “哈,你可真够坦白。老师的学生多,你哪里记得住,而我们记你一个,自然就印象很深了。”

    我颔首,风吹乱了他的头发,阳光下我看到银光一闪,不禁脱口问道:“你有孩子了吧!”我读小学时,他读高中,算来应长我七八年,我都老了,他也不会很年轻。

    温子中显然有些惊讶我会这样问,但他很快便恢复自然,“我没有孩子。医科读了九年,毕业时近三十,匆匆成家,为了工作不敢着急要孩子,到现在,一切稍稍有点起色时,想要个孩子。”他落莫地一笑,“我们却离婚了。”

    我惊得嘴巴都忘了闭上,心中内疚不已。“对不起,我,我只是随意问,不是想……“

    “呵,离婚又不是什么错,合不来就分开了。”他绕过一簇柏树,拨弄着上面的积雪,淡淡地一笑,“我们是同学,她想去国外深造,我要留在国内,谁也不愿迁就,就这样,平淡分手了。”

    真的是好简单的理由,爱时轰轰烈烈,分开时却平静如水,这是谁的的悲哀?

    “晨曦呢?”他明知故问,只是想听我自已说吧。

    “呵,我想自由自在地多玩几年。”

    他又抚摸我的头了,“不要贪玩太久,我这次是为了你专程回来,你能否给我一个机会呢?”

    “轰”一颗重型炮弹在我眼前炸开,我没想到他会如此直白,我除了震惊还是震惊,是谁不惜千里的把讯息付递给他。

    “我,我……“我结结巴巴,不知该如何对他说。

    “我不急着要答案,毕竟对你来讲,我还象个陌生人。可惜我假期不长,只能待到春节后两天,这几天,我能否来看看你?以后,我们可不可以留下彼此的联系方式?”

    到底是军人作风,一是一,二是二。而我此时慌乱地还找不着支点。

    “我,我,”我艰难地说:“这件事太出我意料了,也太快。”

    他笑了,云淡风轻,“晨曦,你不要满脸的找借口样。我已经过了风花雪月的年岁,属于我的机会不很多,每一个,我都会紧紧抓住,你对我而言,象个不可思议的梦,我们之间年岁有差距,我从不敢有这样的想法。但命运却给了我这个机会,答应我,好好考虑一下,如何?”

    我瞪大眼睛,无助、眩目。

    妈妈独自坐在客厅里出神,看到我一个人开门进来,她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子中呢?”

    “他有事先走了。”我闷闷地坐下,赌气不看她。

    “这至少也是个机会。”知女莫若母,我的一切在她眼中就象外国电视剧下面的中文显示。

    “妈妈!”我大叫一声,转过身来,隐忍的眼泪顺着脸腮涌了出来。“机会,机会,你有没有问过我的感受,我真的差到这种地步吗?需要你努力地把我往我推销?”

    “子中有什么不好?离婚不是他的错,我看着他长大,识得他的底细,把你交给他,我和你爸爸都很放心。”妈妈也哭了,泪水纵横。

    我冷笑一声,“你是看清了我一定要嫁给他喽!”

    “曦儿,你明年都二十九了,女孩子这样大的年纪都能做妈了,你该为自已好好想想。”妈妈放低态度,语重心长。“不要再想着那个道貌岸然的骗子了。”

    哈,我真想仰天长哭,为何所有的人都认为我在想着他。“妈妈,第一,他不是骗子,他只是忍受不住寂寞与别人玩一夜情,第二,我没有忘不了他,第三,我让自已生活得很好。”

    “对,你自已购了房,就是想单身一辈子,是不是?”

    “嗯!”我含泪点头,我的房子已装修好,过年后就可以搬进去了,那是属于我的家。

    妈妈突然抱着我放声大哭,“我真的想杀了那个骗子,把我好好的女儿变成了这个鬼样。”

    “妈妈,我真的很好。我也不是不嫁人,只是没有合适的,我不想随意。”我再次郑重重复。

    “曦儿,女孩子就象花朵一般,谢了就晚了。你现在是年轻,再大一点,再老些,独自在外,谁照顾你呢?我和你爸爸为你都愁疯了。”

    看着要强的妈妈哭成这样,我突然觉得我真的很不孝顺,我也觉得我很可怜。“妈妈,我答应你,我会好好留意,差不多,我就嫁,我要求不高。如果真的没有谁要我,我就拼命赚钱,让自已过得好点。”

    “子中呢?他会疼爱你的,我和你爸爸都中意他。”妈妈急切地追问。

    “妈妈,他不行。他对我就象你们对他一样,知根知底,是放心,觉得适合,却没有感情。妈妈,你没有觉得他象个被生活追赶着的路人,累得想找间舒适的房舍好好地休息吗?我对他没有感觉,如果拼命讲有,只有一点欣赏,他是个坦白正直的军人。妈妈,世上的好人很多,我不能都嫁。”

    妈妈被我的一席话说服了,她轻拭着眼角的泪水,“晨曦,你把一切看得这么透,我都恨当初把你教得这样的好。妈妈不逼你,但你一定不要太过苛刻。女子为人妻,才算完整的女子。”

    “好的!”我象儿时抱着妈妈亲了一下。外婆总说生个女儿四十年不太平,看来真的很对。

    “晨曦,你要不要换个环境,比如回老家?”妈妈显然并不放心我,她又开始动什么脑筋了。

    “现在的学校很好呀!”

    “一个地级市,好什么呀?你那些不如你的同学都跳出来了,你想在那隐居到老呀!”

    妈妈看来又有新要求了,好不容易才维护了一项权利,我不敢贪心,至少在某个地方能满足她的要求。“妈妈,一定要换吗?”

    “如果有机会,当然要换了。你要么回来,要么去大的城市工作?呆那里,太委屈了。”

    为何我一点也不觉得委屈呢?如果没有第三项选择,那么我选第二。

    “好吧,这学年结束,我会写份履历,重找工作。”

    “要爸妈帮吗?”

    “啊,不要,相信你的女儿有这个能力的。”

    妈妈终于欣慰地破涕而笑,我提着的心也轻轻地落下。

    如果人生可以选择,我想做根草,无情无绪,无牵无挂,无义无责,生死随风。做人,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真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