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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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寂寞如秋 上

    九月一个阳光艳丽的正午,我站在雅园的的售楼中心,看着售楼小姐一脸没有诚意的微笑,欲哭无泪。

    “很抱歉,关于具体的交房时间,我也不太清楚,施工队并没有把钥匙给我们。”她耸耸肩,一脸爱莫能助,然后,冲我点点头,继续皮笑肉不笑地面对下一个询问者。

    “不能通融吗?”我不死心地追问道。学校的宿舍楼要拆迁,为了给自已一个安静的空间,我在一年前便定下了这里的一处单身公寓,钱交了一年,房子却还没有属于我。从春天起,我隔三岔五来这里等待、询问,售楼小姐千篇一律的说辞和让人毛毛的笑意象恶梦般,扰得我来一次怕一次,可却又无可奈何,过了几天,还是到这里如期报道,毕竟我辛苦赚来的银子在人家手里呀!

    “对不起,要不你过几日再来吧!”售楼小姐收敛起阳光般的微笑,脸上渐露不耐烦的神情,说完这些话,她找了个理由,转身不再理我了。

    早听说无商不奸,我还傻傻地希望自已幸运些。老实说,从前我就很不喜欢与商人打交道,我一直觉得他们的思维与情感与常人不同,虽然我学的理论足以把他们砸死。我是个食人间烟火的人,很多事迫不得已,我没有办法。

    悻悻地出了售楼中心,室外三十五度的高温,烤得我情绪沮丧到极点。

    如果能够,我真希望这一切没有发生。也许租个干净的一居室也不错,月初交个房租,就有了一方安宁。不知我怎鬼使神差,居然想起去买个什么房子,花光了几年省吃省喝的薪水。

    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卖,我还要继续战斗。顶着酷热的阳光,我乖乖地打车回校上班。

    还是午休时间,天气又热,校园里没几个学生。球场上到有几个在厮斗,看那一身大汗的样,我真是羡慕他们的活力和勇敢。

    这是一所三流的大专院校,就读的没几个佼佼者,但却个个活力四射,个性十足,适应力很强。开学没几天,我还常常因为暑期的闲适,不能适应上下班的时间,而他们上课、下课、打球、逛街,似乎就没有经过苦读的高中,一下就适应了大学的放松和轻快。

    “晨曦!”我没有发现打球的勇敢者里竟然还有一位巾帼。yīn柔扔下球,一边抹着汗,一边冲我飞跑过来。

    我找了块树荫停下等她。yīn柔是我的同事,任教女子体育课,浙江人氏,性格有点大大咧咧。看着我一脸的不快,她笑了,“又碰钉子了吗?”

    白了她一眼,我没好气地说:“麻烦不要提人家的伤心事好不好?”

    “还人家人家,好嗲哎!”她大笑着扑到我身上,分我一身的臭汗。“你要死啦!”我作势要打她,她嘻笑着跑开,回头冲我扮了个鬼脸:“陪我冲个凉吧,说不定,你会发现坏情绪会洗去许多呢!”

    看着汗湿的衬衫,我除了听她的,还能怎样呢?

    我妈妈常说,女孩子家要象淑女,坐有坐相,吃有吃相,言谈举止更要有规矩。我家其实是一般的知识分子家庭,爸爸是个工程师,妈妈是个中学老师,不是什么世家贵族。爸妈也是农村孩子辛苦读书才挤进城里,不知可是因为没有能为晨家生个孙子,妈妈对我的管教有点严过其实。

    从小,我的同学和朋友必须要先经过妈妈的筛选,而筛选过后的受不了妈妈喋喋不休的责问,便放弃了我这个朋友。没有朋友也没什么,我学钢琴,学画画,读名著,看得奖影片,妈妈尽力地想把我铸造成一个名门淑女。可惜我不太争气,除了成绩还勉强能达到她的要求,其他方面顶顶落个稀松与普通。

    大学四年,是我最快乐最自由的。品尝到独飞的甜味,毕业时,我死都不肯回爸妈呆的城市,在一个离家远远的小城找了份教职,悠闲地过活。

    不知可是被我妈潜移默化,我并不另类和前卫,遇事太内敛和含蓄,死要面子。去年开学时当院长让我任新生班的辅导员时,我愣了一下,便应承下来,虽然我清醒地知道我并不能胜任。

    辅导员的日子不太好过,工作上的,心理上的。

    “你下午没课吧!”冲过凉后,烦躁确是洗去了不少,我和yīn柔盘着腿坐在我床上喝着冰茶。我点点头,海饮了一口,然后长舒一口气,这般壮观的喝相,要是被我妈看到,不知可会发疯。“但我有个班会在四点。”想起又要面对那一帮劲男劲女,我就很想叹气。

    “丛伟和谈剑又闯祸啦?”

    “闯祸谈不上,只是最近找他们的女生过多,快引起共愤了。”丛伟和谈剑是我的两个学生,阳光帅气而又多才多艺,用yīn柔的话讲,很多女生哈他们,没课时就爱挤到他们班上,这样,其他同学就有意见了。

    yīn柔转过头,扫了我一眼,“那你是想阻止这青春的萌动?”

    “哎,”我叹息,我要是敢阻止,可能会被那帮劲女们打死,我能做的,只是和那两个帅哥讲一声,可否请他们收敛点。

    “晨曦,你当初为何要选这所学校呢?你毕业的可是名校,选择面很广的,不比我们没得选择。”yīn柔同情的看了我一眼,摊开手脚,斜躺在床上。

    我指着小小的居室,“不是为它吗?当初我的目标就是离家远远的,而且不要大都市,我讨厌大城市的冷漠,而且生活节奏太快,象抢钱似的。这样选择范围就不多了,这所学校提供校内宿舍,不要出外租房,我便中意了。呵,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这宿舍楼居然要拆建实验楼。”

    yīn柔笑得前俯后仰,我也跟着笑了,这个理由确实有点特别。“你就这么斤斤计较,在这座城租个房又不用花很多钱的。”

    “不是,不是,我喜欢校园环境,不那么杂,比较洁净,不要与一些外人打交道。”

    “呵呵,象牙塔是吧!晨曦,你在这校园里找杯茶,这样就可以不要搬出塔外了。”

    “一杯茶?”

    “嗯,就是你的另一位啊!”

    “哦!”yīn柔是只网虫,常常会冷不防冒出一两句网络用语。“不要,为个居所当上一生,不值得。那杯茶再好,我也不喝。”

    “学校很多男士哈你呢!你就试着喝一杯吧!”yīn柔坏坏地建议道。我拼命地摇头,我想我比较适合喝白开水,夏天解渴,冬天暖手,又很廉价,不象茶还要遵循什么茶道,那种传统近似于苛刻的东西,我近而远之,没那份文化底韵,也没那么高的品味。

    “晨曦,”yīn柔低下了嗓音,小心地问:“你是不是忘不了以前的朋友?”

    我一愣,一口茶呛在喉咙里,差点让我背过气去。咳了很久,才顺过气来,喘喘地冲她嚷道:“你和我有仇是不是,还过去现在呢,我象那个很恋旧的人吗?”何况别人早已佳人在怀,我有必要记挂着别人的老公吗?

    看我着急的样子,yīn柔诡笑了一下,识趣地继续喝她的茶。

    是的,没错,我是有过一个过去的朋友。但是,不是所有的恋爱都有一个正果,象我就是,恋爱谈到一半,他要求换将,我便转身离开了。

    当时,我想我是很喜欢他的。他毕业于名校,是外企的IT工程师,人高大帅气,有那样的男朋友,我觉得很虚荣很运气。可惜,运气是个美丽的肥皂泡,风一吹,就破了。

    我很认命,收拾收拾心情,工作、生活继续,除了清瘦了点,其他一切都很好。

    老套的情节,每天不知上演几百出,不提也罢,除了收获一些没必要的同情,多说无益。

    下午四点,我准时走进教室。学生们很给我面子,都在。两大帅哥更是一脸青春灿烂的笑看着我。我怕我会晕倒,小心地在讲台边坐下。

    所谓无巧不成书,这个班不管是任基础课还是专业课的,陈老师、程老师,还有我这个晨老师有好几个,当然我这个晨是独一无二的,可喊起来却是一个音。为了区别,他们干脆对我直呼其名,我不敢有意见,只当自已还没老到让他们当长辈。

    面对他们,我有时很怕自已会突变成一个魔女,却不免却又有些渴望,毕竟魔女杀伤力很强。

    还没讲话,我的头就开始疼了。

    “晨曦,这次班会的主题是什么?”丛伟恶作剧地冲我挤挤眼。

    班会是中小学时的玩艺,大专生开班会,确实太小儿科,可他们也要当自已是个大人呀,尽做出许多低级的事来。

    我环顾四周,一张张等着看戏的兴奋表情,我不想再浪费时间了。清了清嗓门,尽量不着声色地说:“你们认为我们班可以最大容纳多少学生?”

    他们纳闷了,相互看看。“放二十张桌子就够满了,再多估计就嫌挤了。”谁嘟唠了一句。

    我点点头,“是呀,我们班现在正好二十张桌子,四十个学生,一张资料橱,一个电视柜,一张讲台,刚刚合适对不对。”

    他们更纳闷了,齐齐对我点点头。

    偷笑一下下,我继续说:“我也很喜欢现在的模式,可是不知从何时起,我们班有些课上会多出很多旁听生。暂且不问别的原因,就当是我的课讲得生动,招来慕名者吧!”

    二,寂寞如秋 下

    “哈!”教室里乐成了一窝,一色的眸子里闪着坦荡的讥嘲。“少自恋吧!你有那么优秀吗?”他们毫不在意我的感受,讲得如此直白,真是很能打击人!可我够坚强,事实上我工作得也不卖力,混的成分颇多,听着这些,我仍能悠哉地含笑坐着。

    “唉,你们也觉得我自恋呀!说实在的,我也有一丝自知之明,可这几日,其他老师看我的眼神都含着强烈的妒意,毕竟留住学生是一个老师最起码的行为。亲爱的帅哥靓女们,任何事有根就有由,我不想问太多,但起码给晨曦一个好的工作环境,晨曦为人胆小谨慎,为一份生计辛苦存活着,拜托大家多多谅解,你们都很优秀,解决这些事只是举手之劳,放手去做吧,过程不要向我汇报,我只想欣慰地看到结果。”话已说清,我站起身来,盘算着去教工餐厅好好地吃一餐,今天烦心的事太多,美好的胃口可以带走一切坏心情。

    教室里躁动起来,有几个学生已冲向了门外。学生食堂开饭时间早,他们去晚了就会买不到中意的菜。我也曾从学生来起,这样的行为我见多不怪。

    “晨曦,哀兵之计用得不错吗?”谈剑闲闲地走到我面前,低声笑着说。

    我一愣,稍稍慌了手脚,有点点狼狈,他脸上的表情告诉我,他一点都不相信我刚才的鬼话。

    “其实,你可以直接和我们直说,打发那帮小女生还不是小事一桩,何必拿到课堂上大动干戈。想看我们出丑是吧,晨曦,你学坏了哦!”

    我轻轻拧眉,定定地看着这张俊帅的面容。真应好好建议他们去参加个快男和超女什么的,免得在这里祸害太大。放慢语速,尽量有点老师的威严,我一字一句:“没有直接找你们,是因为这事引起共愤,必须对大家有个交待。还有坏与不坏,与你们天天一起,我不坏都难。”

    看他呆住的表情,我这番狠话就够回程价。趁他没反映过来,我掉头就走。

    “你是晨曦老师吗?早晨的第一抹霞光?”背后传来凉凉的问话。

    问得这么的恭敬,说得这么的美,不过是讽刺我的浅浅之辞。我听得懂,所以我不用回头,只朝后挥了挥手。“我是晨曦,可是夕阳无限好,我觉得你喜欢余晖比较正确。”一说完,我闪身就跑。

    从中学开始,我就对男生的恶作剧没有办法,小时还能向老师打打小报告,长大后,只会满脸通红,赌气的一跺脚跑开。做了老师,我依然如此,除了装着一脸威严,其实心中一点底都没有。

    今日与谈剑言辞间偶然得来的胜利不禁让我心情大好,走进餐厅里的脚步比平时轻快了许多。

    晚餐似没开多久,餐桌都坐满了,电视的声音还开得山响。我边打着招呼,边扫视四周,想找个座,yīn柔在餐厅的边上冲我猛招手,我忙挤了过去。

    “没有阵亡呀!”yīn柔说笑着,递给我餐盘。

    “怎么可能,我凶悍着呢?今日怎么这么多人?”我喝了一口汤,真的有点饿了。

    “看!”yīn柔挪挪下巴,指向墙上的电视。

    我有点意外,抬起眼。不是平时的新闻,是个音乐比赛,选手正弹着我从小到大听滥的一首曲子,我熟悉它每个音符的转折、每处情感的流泻。这首曲子技巧难度高,弹得好,代表选手琴艺达到一定的水准高度,但音乐不是那么简单的东西,每个音符都是窜动的,如何让那份窜动不安于份的音符串成丝,穿过一颗颗战栗的心田,那就是所谓的才华了。我学了它十年,虽然弹得不精,但道理却是懂的。

    “什么时候大家都变得如此高雅了?”看着同事们一个个眼都不眨不眨的盯着电视,我有点纳闷。

    “哈,你接着往下看。”

    一曲终了,选手谢幕下去,镜头切换到评委席上,正中是位书卷气很浓的谦和男子,他难得还有着磁性的嗓音。他的点评专业精深,话语间却又满含着对选手的呵护和鼓励,很有名师的风范。这让我有点怔住了,现今稍有点学问的,必会狂妄到让人侧目,只有真正做学问,有修为的人才会拥有孩童般的纯真、谦谦君子的风度。

    “这是?”

    “沈仰南呀!留学法国,名校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国的少妇杀手,网上迷他的人多去了。”我的孤陋寡闻招来yīn柔的一记白眼。

    只是个书生型的男子,有这么大魅力吗?

    电视上镜头又转向了一个棱角分明的男子,这人我听说过,是港台有名的音乐制作人束成林,以作曲、编排、指挥见长,在国,内、国际高雅乐坛上都有很高的声名,他居然还有一张俊朗帅气的脸庞,每到之处,让女粉丝们疯狂,偏偏他不是风流才子,从无绯闻传出。他的点评强调选手的心理内在与外在奖赏之间的互动,他的眼神、微笑、肢体语言都近似天完美,我觉得他是个圣人,很不真实。

    “晨曦,这两个人,你认为谁更不错?”yīn柔的眼中闪烁着两束星光。

    我埋头吃饭,拒绝回答,没有可比性的两个人。

    “说呀,这一阵因为他俩,这个比赛火疯了,他们各有许多粉丝群,都想争个谁上谁下。”

    我停下筷子,摇摇头,现在闲人真的很多吗?

    “这两个人确实很难分秋色。他们一个从音乐的专业领域讲解,一个是从音乐的广阔前景展开。他们的点评,不亚如欣赏一曲又一曲优雅动人的音乐,何必要去分先后呢?就如一个人讲素描,一个人讲美术史,你说谁更好呢?”

    “不是,从外型上看呢?”yīn柔不死心地追问。

    离我十万八千里的人,懒得看。一盆饭见底,我起身走人。yīn柔在身后骂我不懂欣赏,我点头认可。

    走出餐厅,躁声渐稀。秋月一轮缀在星空,几丝月光穿过树梢,在路上留下一个个斑博的光影,图书馆楼顶,不知哪位在嘶歌,听得人心戚戚的。这个世界上,谁都可以自如地呼吸,自在地享受着快乐。我却总难得有一个放松的借口,无关工作,无关处世。心就象脱了线的风筝,在远处的天空流浪着、寻觅着,一路掠过色彩纷呈的风景,却没有一处可以停留。

    开灯、关门、开电脑、上QQ,几个动作一气呵成。我的QQ总是隐身,有时挂着做事,如有人呼没有应好象不礼貌,隐身省却了这些麻烦,这也是我舍MSN用QQ的原由。

    一通留言,“漫步云端”的,只一句:“回来后呼我!”

    “漫步云端”是北京一家猎头公司的总经理齐鹏,帮人找工作,同时还帮人写论文。一些企业的老总学问不高,有时为了装门面,会在一些专业期刊上发表一些论文,不方便找熟知的人帮忙,他们就会找上“枪手”——背后撰写论文者,以篇论价。齐鹏的公司有许多枪手,我在一本国家级的刊物上发表的论文被他看中,他辗转找到我,鼓动我加入枪手的行列。

    他给的条件和价格太优异,我心动了,成了一名枪手。我写的论文品质不错,时间又快,齐鹏说我是优秀“枪手”。

    我的QQ名字就叫“江南神枪手”。

    点了一下他的头像,送上一个笑脸,不一会,他就在那端笑得乐呵呵的。

    齐鹏中文字打得不快,有事都是打开视频语音。他不例外地提出申请,我点下接受。

    他是个微胖的精明男人,躺在大大的办公椅上,很有公司高管的样子。

    “晨曦,论文怎样了?”

    我发了个哭的表情,他在那一端急了,“不会吧,你从来没迟过呀,我可是和人家保证了。大小姐,别开我玩笑。”

    看他当真的样,我微笑着发送文件,“枪手”有枪手的规矩,我不为难他。

    “呵呵,就知你是逗我的。”他开心地边看论文边笑着说。

    我点开新闻页面,不理他。“钱明天就汇到你卡上。晨曦,我们商量个事,可好?”

    迟疑了一下,我回到QQ上。

    “你是否考虑来北京做事?”

    我一愣,不知我是否听错。

    “是这样的,晨曦,现在社会上不知怎么流行知性魅力,就象沈仰南那样,温文尔雅、谈吐潇洒,这个人,你听说过吗?”

    真巧,今天我第二次听说起这个人,真是一股很强的杀伤力呀!

    “嗯!”

    “有些老总就爱上了上电视访谈节目,一为企业宣传,二为个人形像,偏偏肚里又没这个才,而那些节目又都是即兴的,不比写论文,根本不会给你多少时间准备,这就需要一个平时常常对他们企业状况有所了解,专业又很精的急才相帮着。呵,晨小姐,如果你在北京,你会发现你很适合这个工作?”齐鹏一脸的算计,笑得却那样可亲。

    “北京适合这样的人很多!”

    “可我们合作得很有默契,我对你有信心。”

    “我没有信心。”放弃工作,去做一个“枪手”,违背了我当初的意愿,如果想呆在都市,我不会来这儿。“枪手”是业余的闲作,爱好都谈不上,没有必要放太多的精力。

    “唉!”齐鹏换上了一脸苦相,我低头打字,装没看见。

    “价钱很优裕的,而且你还可以提条件。晨曦,你在北京做这个事,赚得不知会比现在多多少。”齐鹏继续展开他猎头经理的游说。

    我喜欢钱,钱带给我许多美丽的物质和快乐,但我不想被钱所累。我想对自已好点,不心动就是不心动。

    “我喜欢一份稳定的不用操心的工作。”如果能不做辅导员,我会更敬职。

    “做老师?”

    “嗯!”

    “如果我为你在北京找一份老师的教职,你会不会考虑过来呢?呵,找工作可是我们公司的正职。”

    “也许也许吧!”累了一天,我没有心情与他磨,随意应他了一声。

    “呵呵!”他笑得象只开心的猫。“送你首歌吧!”

    他发了过来,然后道别。

    我不解地点开歌,沙哑的女声在室内流淌开来,是黄自的老歌《玫瑰花》

    “玫瑰花,玫瑰花,烂开在碧栏杆下。我愿那妒我的无情风雨莫吹打;我愿那爱我的多情游客莫攀摘;我愿那红颜常好不凋谢,好教我留住芳华。”

    幽怨的情歌,我听了一遍又一遍,不懂齐鹏何意。想太多,会催人老。我关机,去浴室洗澡。

    终于可以躺到绵软的床上了,我觉着满身酸痛,却无睡意。听说那位沈仰南教授的学生从不缺课,而且别班的学生还旁听他的课,我不知他有什么窍门。我可以把一本《企业管理》倒背如流,却会因为学生的恶作剧而不愿进教室。同事教职,为何差别如此之大?

    人与人是不同的,这是我睡着前的结论。

    三,悠长假期 上

    大学时,我读的专业是《企业管理》,这个专业的就业领域很广,我可以进外企,也可以进国内任何公司,如果混得不错的话,酬劳会很丰厚,但我选择了从教,大半原因是高校老师压力小,还有很长的假期。

    悠长的假期,听起来是个多么令人惬意的词!那都是和阳光、草地、大海、美食相关联的。

    校园的广播照旧在早餐时放一首迷人的外文歌,今天选的是《友谊地久天长》,费雯丽的《魂断蓝桥》里的主题曲。因为明日便开始长长的寒假,用餐时,独自坐在餐桌边,细细地聆听,我觉得这首歌格外的有味道,莫名地掀出我从前一些若隐若现的思绪。那淡淡悠远而又迷离的感觉,仿若细细密密的气息,浸透着每一个毛孔。

    这个冬天太冷,一个多月来,没有真正的放晴的一天,天空不是yīn着,便是飘着雪花。我呆的学校在国内偏南一点,冬天比较而言,是温暖而又湿润的,我在这里几年,没有下雪的印象。

    对于突然而至的雪天,不设防,心情不免有点坏。教室里的取暖设施很差,哈着手在黑板上板书,一双手冻得通红。整个课上我总是拉着一张脸,不知可是在意我的情绪,还是怕期未考不得通过,我的学生相当配合我的工作,这确是让我省心不少。

    人和人是相互的,他们乖,我也不会难为他们。期未考,整体低空飞过,他们有一个轻松的新年,我也会过得很快乐。

    一个多月的假期该如何打发呢?

    突然就生出了去那个大都市看看的念头,三年了,我想我已经可以有面对的勇气。当初在目睹了他另拥她人时,我只知道头也不回地逃,远远地,藏着,当从未与他相识相恋。

    表面上看似一切不错,但我却再不敢踏进那座都市,关于它的所有新闻我都拒绝知道。虽然他也已远离了那座城。

    一千多个日子,捱磨的每一寸光yīn,我数着、耗着,过来了。

    也许真的该回到那里,冶冶心病。

    我决定先弯道那座城,然后再坐飞机回老家。假期开始得早,离过年还有些日子,不想和爸妈多说什么,只讲有事晚回几天。

    行李不大,轻松上路。从校园到那座城,近一千里,我闭上眼都可以数出沿路的每一个景点、每一个停靠站、每一座桥。过去的那些日子,每周一次的往返,在枯燥的旅程中,欣赏窗外的风景是我打发时光的唯一方式。

    又开始下雪了,路上的车很多,司机开得很谨慎。车上的旅客大半都是成群结对,一路说个不停、笑个不停、吃个不停。

    从前到现在,我总是孤单的一个人。

    傍晚,我抵达了那座城。繁荣热闹依旧,伴着漫天的飞雪,它显得有些力不从容。

    坐出租、坐地铁、再坐公交,二个多小时,我晃到了那个小区的门前。保安看我面熟,微笑地点点头,让我进去。

    我僵在那里,突然不想进去了。房子早已易主,走时,他给我电话,说里面的每一件东西都是他亲手收拾的,哪怕是一只笔。所有的一切他都寄到老家,他要去另一座城从新开始,那座城里有他的她。我说了“好”,搁了电话,从此,我们再无联系。

    那间房的后窗没有灯光,主人一定还没有回来。如回来了,我敲开门,又能讲什么?跑错了门?

    过去那么久的事,我为何还缠着不放?

    如此的荒唐和痴蠢,可笑之至。

    我扭过头,没入飞雪的夜色,找家酒店,洗个热水澡,明天回家。

    很典型的冬日午后,天空yīn霾得像是傍晚了。雪静静地飘着,落在已经被雪覆盖了几寸的停机坪上。工作人员匆匆的脚印,正在被新下的雪慢慢地填充着。远处登机架的钢化玻璃顶棚和人迹不到的草地已雪白一片。几架大型的飞机上的标志也慢慢地被雪覆盖。没有飞机起飞,没有飞机进港,这时候,整个机场似乎遗忘了自已的职责,象个孤岛一般。

    候机楼内,却是喧哗一片。

    播音员一直在重复播报哪架飞机因天气缘故推迟到港,哪架飞机因大雪推迟起飞。地勤小姐对旅客们的疑问一直维持着满脸真诚的笑容在解释。旅客的情绪被天气的任性激发到极点,他们愤怒、担忧、咒骂、抗议,但很快这一切就被楼外悠然自得纷纷扬扬的大雪所淹没了,他们无奈地坐下来,开始打电话诉说迟到的缘由,发短信打发等候的时光,开了笔记本玩游戏,投缘的人则开始聊起了天。

    我没有谁在等待,也没有事急着要办,候机楼内暖暖的,穿着毛衣刚好适宜。行李已托运,手边只一只包和一件大衣,明亮的灯光下,我在四周一圈的免税店里,从衣衫、土特产到纪念品,细细消磨了一上午。吃完机场提供的午餐,我开始翻看随身携带的一本书。

    我早已学会在等待中好好地度时光。

    这座大都市已多年不见大雪,即使有时飘点儿雪花,落地就变成了水,不能在地留下一片白,也就无异于下雨了。老家也是如此,学校那般更是。今日这雪大得有些特别,大有“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壮观。看书看累了,我便走到玻璃窗前,静心欣赏着雪景。

    “其实这样静静地看雪,会感觉到生命都是宁静的、温柔的。”赏雪的人看来不止我一个,玻璃窗里映射出我的身边多了个高挑的身影。

    “嗯,虽然是逼迫的,却也感到了一种震撼的自然之美。”我转身,冲他点头微笑。母亲大人常说好女子在外是不应和陌生男子讲话的,我想我已过了别人搭讪的年纪,别人的礼貌,我应回之起码的礼仪。

    一个温和型的谦雅男子,烟灰色的毛衣,驼色的外套,修长挺拔。他的眼神亲切得令人温暖,稍掠过的锐利总是被他很好地藏着,这是一个很讲分寸却又让别人不设防的人,我想我没有看错。

    我们面对面地互相望着,又一起转向窗外。

    “这样的雪在北方并不少见,而在这里太罕见了。报道上讲,五十年不遇,我想历史上也会稀见。”他轻叹了一口气,不知是为这雪,还是为旅程。

    我耸耸肩,“有过,张岱的《陶庵梦忆》里写道:崇祯五年十二月,余住西湖,大雪三日,湖中人鸟声俱绝,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还有一篇是”天启六年十二月,大雪深三尺许,万山载雪,明白薄之,月不能光,寻皆呆白。“

    “你是学中文的吗?”他显然有点吃惊。

    我脸一红,不自然地转过身来,“没有,只是老家在南方,很少看到雪。对于雪景描绘,会多留意几眼。”

    他赞许地点点头,“你可真是有心人。我已经很久没有看雪了,可能是熟视无睹。无论是家乡还是求学的地方,雪总是很多,十一月就正式进入冬天,几乎会持续到清明。雪一场接一场,累月不化。我只当是季节的变装饰,从不会停驻观赏。”

    不知他想起了什么,语意越来越惆怅。

    “工作忙吧?”

    “忙也是自找的,快乐和感动是靠自已找寻,忙不是忽视的理由。”

    我“嗯”了一声,从包里找出两只桔子,递给他一只,又指了指身后的座椅。他道了谢,和我一起坐下吃桔子看雪。

    “我安检过来,在一大群急躁的旅客中,看到只有你一个人自在地看雪,置之度外的闲情让我特别好奇。”他可能也是第一次和陌生人搭讪,神情稍有些不自然,“你不心急吗?”

    “嗯,我是回家过年,时间上不紧,再说急又不能让天放晴,你呢?”

    “本来急的事现在也急不起来了,不过,也不算是坏事,起码这突然而至的意外,可以让我停下脚步,享受难得的清闲,可以让我好好欣赏久违的雪景。”

    我递给他一张当天的早报,“可惜这样的景已不是美,而是一种灾了。”

    他沉默地接过,点点头。

    广播里开始播报一些航班已取消,让旅客们到前面办理退票手续。平静的人群又开始吵作一团。

    “看过海明威的《老人与海》吗?”他忽然抬头看我。

    我不解地点点头。

    “那本书告诉你在成功时要学会预感失败,而在失败时要保持成功的优雅。反言之,在困境交,我们要学会面对、接受,想像美好。”

    “在美景前,要防患于未然吗?”我抢言道,咽下最后一口桔子。他大笑着点头,拿过我手中的桔皮,去果皮箱扔掉,又从包中掏出手帕擦去我手中的果汁。

    一切是这般的不经意,却让我深深地感动了。象长者的包容,又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