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第五章 雨(上)(1/2)

    一、地面

    儿童节那天的上午,第五层被正式挖出并全部清理干净。

    距离地表已经百余米。

    紫光再现。

    九十一岁的瓦伦德教授,正式露面。

    他身高一米九一,从十四岁开始从事考古研究工作,辉煌的成就,令他成为一名国际上知名人士,如同一般的考古工作者一样,他的一生,大部分都是在世界各地的“荒野”中度过。他的主要成就,是花了二十二年的时间,从事大西洲遗址的开发研究,取得了令人叹服的成绩。这之后,由于年事渐老的关系,他已经很少在异国他乡过“苦行僧”的生活了,而是舒适地呆在家里,整理考古生涯中所做的笔记。当然,出于学者固有的偏爱,他依然关注着大西洲遗址的开发研究,每当大西洲考古有了新发现时,他的学生们也是第一个想到他,与大西洲有关系的一些新发现,他也总能最早知道。

    数日前,他秘密出现于王庄坟群,会晤了老教授,并以精炼的语言,叙述了自己的经历,列举了自己在考古史上的所做出的一些鲜为人知的贡献,最终说服了老教授。

    他的元旦后接到美国佛罗里达州和北卡罗来钠州的两名记者,由国家安全局搞到的卫星传真图片复制简件后,决心到中国研究的。中国历来以手续繁杂、办事效率低下而著称,在引进外资方面,中国可以给予简办,尽力缩短时间和简化手续,但在此类有关考古、科研等事件上,无论哪个国家都很慎重,中国更不例外。

    “华盛顿政府、莫斯科政府、伦敦、巴黎、东京、柏林……对未来心灵战的研究,使得北京不得不加快脚步。”瓦伦德教授告诉尹教授,“王庄墓群以及古中国版图内的各类新发现,使得北京大为震惊,它们不属于通常意义上的考古,而是像金字塔、墨西哥石城,复活节岛巨人像等掩盖于巨石文化下的神秘史前文化,只不过,它们不同于巨石文化而已。但是,如同巨石文化的受益者一样,北京也从中思索到它们对心灵战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因此谢绝了各国‘考古工作者’的合作希望。”

    外交途径失败后,瓦伦德教授以私人观光客的身份入境,并由中东某石油财团牵线,与折戟市政府进行商谈,恳请“实地参观”。由于提出了可行性报告,并有投资项目中的巨额允诺支持,此地又的确有石油储藏的可能性,以及其他的不言自明的原因,“本地政府终于做出了同意实地参观的意见,但最终合作意向需报请国务院审批。”瓦伦德说,“来之前,我见过了贵国多种身份的人,他们对我提出了许多的忠告,我也知道,阁下是受政府以及私人团体共同保护的人,这项工程,同样得到了政府与私人团体的共同关注。不过,我必须声明,此来只与考古有关,并无其他目的。请您相信。”

    老教授不能不相信。他也明白,即使他不信,这时候也没有任何的力量可以阻止瓦伦德的露面。

    当天上午,瓦伦德就显示了他深厚的考古水平,渊博的学识。

    他指着第四层墓棺底的那些奇怪图文符号。“这是大西州文化的特点。这些符号的意思,十分简单,准确地翻译出来,应该是:威力无比的武器。”

    “当然,”他幽默地说:“在弓箭刚被发明出来时,国王们都认为那是最具有威力的武器,从此以后,就可以凭借着这种‘威力无比的武器’征服天下。事实上是,现在看来,弓箭仅仅是原始人的武器,毫无‘威力无比’可言。”

    “不过。对大西洲以及它之后或之前的‘巨石文化’,我们不能忽视。那个时期,或许真地存在着某种威力无比的武器,也不得而知。”瓦伦德耸耸肩,表示他方才所说过的话,连他自己也不以为然,仅仅是说说而已。他解释:“在我从事大西洲遗址研究的第十二年,就见过这样的符号,其结果是:当我们辛苦地取出了那件‘威力无比的武器’时,发现它仅仅是一个奇怪的石头造型。我想您听过那种东西,它是由水晶雕刻而成的一具骷髅人头,两只眼睛,在漆黑的夜间可以射出对任何动植物和矿物都无害无益的光芒。光芒的强度,甚至还不如在其他地方发现的水晶人头。”

    “但是,毫无疑问,它是大西洲遗址中最为重要的,能推断历史进程的重要组成部分。……由于海水侵蚀的缘故,我找到的那些符号记载,大部分都已经模糊不清,难以考证。贵国的这个墓群内符号,表示这里是武器储备、保存的场所,具有毁灭‘天神’的威力。”

    下午,老教授接到了小丁师傅的密码传真,信的内容十分简单,一是此类符号无法破解,二是某位学者认为,符号的象形意义,表征着此处非常凶险。他把第二条意见告诉了瓦伦德教授。瓦伦德教授表示同意。

    “任何武器储备库都是非常凶险的。这种‘威力无比的武器’的储备库当然更不例外。不过,我个人认为,这没有什么可怕。”

    第五层墓穴,由一种粒状粘土构成。这奇特的土质,构成了一个人的形态。显而易见,这个人是位“女性”。在紫光出现的地方,是“延续生命”处。瓦伦德乘坐直升机俯视了大葬山一带的地形后,非常严肃地指出:若把大葬山至王庄这一带的地形拍成照片,再减去一些不必要的景物,按比例缩小后,不仅也是位女性的形体,而且与墓地女性的形态,是完全相同的。

    “很明显。她的头颅非常大,而且在空中观察时,‘脸’部无肌肤,纯粹是骨骼。其状态犹如水晶人头。这个现象,在大西洲遗址中,十分普通。”

    瓦伦德教授看了看聚精会神听他讲话的考古小组成员,说:“我们知道,水晶人头,通常认为,是古巫师用以镇压邪魔的法器。以最新的猜测而论,它是一种代表了力量的武器。主要的作用是毁灭神经防御系统,但它不是杀伤性的攻击型武器,而是治病救人用的医疗器械。是通过毁灭活跃于神经系统内的病变组织,达到清楚的目的,让人恢复健康,主要针对于精神病患者——确切地说,它是用来治疗精神病的一种医疗设备,消除人的幻觉,来达到‘驱除妖魔’的功效。之所以被人误会为一种威力无比的武器,是因人体只有激发了脑组织内某一难定名称难定位置的神经退化体,以及人体另几类疑似功能的组织退化体后,人体既可以患上精神病,也可突破体力极限,达到意志力的巅峰,拥有某些令人难解的能力;而如果人们希望拥有那种能力并果真通过某种方式拥有了那种能力后,这台大抵不完善的医疗设备,就成为了‘可怕的、具有毁灭性的’武器。”

    对水晶人头,考古小组的成员们都只知其名,知其传闻,但像瓦伦德教授所说的这种观点,还都是首次听闻,却也无可否认,这种观点有其正确的一面。因为世界既然没有鬼魂的存在,那么魔鬼就只能是人的脑海中的虚幻产物。“水晶人头”既然是“驱妖荡魔”的法器,自然应该具备驱“魔”的功效,这种效应,说到底,也只能是医治人的脑细胞,脑神经,使其不再产生可怕的幻觉;作为事物的副作用,也的确可能因此发展成为神经武器,以做到从根本上控制人的目的。

    裸露出的人形长23米,头部(不包括颈部)却足有六米。人形自颈部处有杂土,把杂土清理干净后,可清晰地看到,这是个断裂了的人头。杂土阔达十厘米,清理干净后将两端的断裂出摄像并交由计算机分析后,可得出完全吻合的结论来,似乎这些杂土是后来出现的——在人头与人体分裂以后。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了,老教授谨记密信中的内容,以“需要详细研究”为名,停止继续挖掘的工作。他断定真正的秘密必定仍须向下,故此放心地让瓦伦德教授不厌其烦地仔细研究这具人形。

    科学无国界。可是老教授越来越多地听瓦伦德提到“武器”二字时,不由得不相信瓦伦德的确与军事有关——这是他最不希望发生的事情。有的时候他真的难以理解,为何这样的一名资高望重的学者,竟会服务于军事组织。但是,对方也是人,也有爱国心,他只能对这不快的猜测,表示出公正的理解:总不能希望,即使是一个外国人,也得全心全意地把“爱国”心思,留在中国吧?

    当然,从瓦伦德的谈话中,老教授也了解到了一些鲜为人知的大西洲考古发现。

    “大西洲存在的年代,那里的人们已经掌握了不亚于当今的文明。”瓦伦德说。“代表一种生命进化程度的,并不是财富的多少或者有利于民众的学识,而是武器。是能产生多大杀伤力,对自然有多大影响的武器。在大西洲的考古过程中,曾发现了一些十分奇怪的物品,其中的一部分,可以认为是能够产生出激光的武器,而且,一些的军用公司,也的确从中得到了一些好处,最具备说服力的,是研究那种物件后,解决了一些长久以来无法解决的技术性难题;同时,据猜测,某些公司已经从另一些物件中,取得了动能武器的初步理论知识。并可望在今后十年到十五年内,研制出试验品。”

    “宇宙动能武器,是未来武器的发展方向,一旦取得了‘宇宙动能武器’的制造方式,军事,就不再是一项最浪费财富的职业。”在最后一次关于武器的谈话上,瓦伦德这样说道。

    老教授对各类武器不感兴趣。他始终认为,考古工作,就是考古工作,考古的任务和目的,并不是要挖掘出多少的古物,而是要弄清楚当时的历史、当时发生了什么。他深信文明是逐步发展的,不存在什么文明循环,也不存在什么外星人光临地球等荒诞故事。当然,他更不能相信,古时候的人,会创造出比现代文明还要可怖的武器。

    但很快,他对自己多年来的信念,产生了怀疑。

    六月中旬,紫光大盛。二十日,大葬山开发工程的人员,意外发现了一处刻着“禁止入内”字样的狭小洞穴。狭小洞穴内,有着六、七个石质人头,之所以难以确定究竟是六个还是七个,是因其中一个是双头,但双头都只剩下了一大半。

    在这些石质人头的周围,是一些符号。

    符号翻译出来后的最终意义,令瓦伦德大为吃惊:

    ——时空转换器!

    六月下旬,地震局发出警告:大葬山一带,将于近期发生大地震,地震的裂度,甚至达到12度!

    自通令下达的二十七日开始,震前预兆,已经越来越明显,轻微的地震,时有发生,工程队不得不做出撤离的准备。到七月一日,地震局再次发出警告:震期已近。大葬山岩石层剥蚀状况明显,这一带的地层也有变化,有可能会发生大滑坡。自当天开始,大葬山一带,以每天0。1厘米的速度,发生着大面积下降现象,奇怪的是大葬山主峰却以同等速度上升。

    地声、地光,频繁出现,地磁、地电、重力,出现异常,地下水移道,断层相对位移,鸟兽绝迹、昆虫搬迁,七月的天气竟如同严冬般,太阳始终显得灰蒙蒙的毫无生气,最可怕的是每当夕阳落山,最后一线阳光消散前,夕阳竟变为惨绿色,接着募然放射出绚丽的七彩光泽,而后是一片昏暗。

    大逃难开始。

    这期间发生的精神异常、悲观自杀,以及偷盗抢劫砸杀等事情多不盛举,宗教膜拜活动,根本无法制止。百里山区,顿时仅剩下一些宁死不走的老人。

    王庄墓群的考古工作,依然不变,仅仅是做好了随时撤离的准备。

    一切都是如此的混乱,那么,地下的人呢?

    二、光路

    那是条彩虹般的路。由于全是赤橙红绿青蓝紫的光泽,并且光亮是那样的强烈,所以没有人能看出路有多宽,有多高,路上是否有危险。而事实上,在这个时候,急于逃生的人们,也根本不会去思索和观察,对他(她)们而言,只要有路,就必须利用,只要有机会,就绝不可放弃。

    七个人跑上了那条汇满了彩光的路。

    杜留的预兆应验了。在那条路的尽头,果然是辆大客车。停放着的旅游车,似乎是在耐心地等待着他们,隶行着自己的职责:既然把你们带来了,就该把你们送回去。

    “路”看来并不长,既然可以清晰地看到那辆车,就绝不会超过两公里。但不知怎么,他们拼命地奔跑,个个都累得不想再动时,那辆车依然像是最初看到的距离一样,差距毫未缩小,只不过,这个时候人们已经能看到:在车的前面,的确有一面石壁。

    透过彩光,头顶的悬浮着的大圆球,已经非常清晰。人们甚至可以看到:一条螺旋型光路,自悬浮着的大圆球正中出现,延伸向路的尽头的那面石壁之后。

    跑在最前面的小铲,忽然停了下来。

    “阿丁!”他仰头高声叫。

    众人纷纷停下,一齐仰首。

    球体的内部,一团雾状的东西聚集起来,逐渐幻化为一个长相俊美、身材挺拔,却生了四只手的影像。

    一阵狂笑。

    狂笑声低沉,夹杂着嗡嗡的回音,自每一村空间向他们袭来,良久才停。

    “小铲。”一种由人们自己的腹部发出的声音扩散着。

    “你既然答应了我们,就不能出尔反尔!”小铲狂喊。

    “答应你们?”那声音又发出狂笑,“哦?我答应了什么?”

    小铲手按小腹,弯腰仰首,大口地喘气,“你对小刀、陈星、二狗说,只要……只要,我们杀了老大,就放我们逃生,就让我们出去!阿丁!——你身为‘墓之主’,是不能言而无信的!”

    “咳!——(一个重重的叹息声,由每个人的腹内传出,接着,每个人的腹内都传出了‘墓之主阿·丁’那金属质的沧桑声音。)不错,我的确是那样说过,(小铲松了一口气,每个人也都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精神一松,均软软滩倒。)可是小铲,当初订约的时候,你在吗?和你订约了吗?”

    小铲慌忙截口:“阿丁!陈星对我说,他得到了你的全权委托与承诺,而且,你在我们出现在这里后,也说过让我们杀了老大!”其他人一起点头,“对对,你对我们也说过的。”

    “哦?可我记得,我只说过,杀了老大后,你们才有机会的。而且,我对你们说的是:陈星是负责订约的。”

    “陈星答应让我们大家一起出去的!”小铲急叫。

    “是么?”一种轻描淡写的,无限落寞的声音响起,“我只和三个人订了约。可是,二狗阴奉阳违,处心积虑,要选择时机通知老大,一点也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小刀倒是执行了,可惜已经被老大杀了。唯一能让我隶行承诺的,并且带你们出去的,陈星,却被你们杀了……这该怪谁呢?”

    小铲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要怪,也只能怪你们,杀了陈星。”

    人们呆了。

    “杜留!你,为何要,杀,了,陈,星!”小铲森冷仇恨的眸光,逼视着杜留,他的声音,简直已经是在从牙缝里挤出。五女也愤恨地望着杜留。

    杜留一惊。

    但他立刻冷静。

    他双手展开,犹如蒲扇,周身忽然散发出一种领袖群伦、一言九鼎的“王者之气”。

    他的手中无刀,但他的目光却似斩金夺玉、削铁如泥的利刃般,盯向了周伶俐。

    “周伶俐!说!——你为何要杀了陈星!”

    他的脸上,突然就涌现出悲哀凄凉,面朝小铲,“我和陈星,一向情同手足,当初他投靠老大,就是我的暗示,以期暗杀成功。如今他终于一举成功,我怎么会害他?”他一指周伶俐,“哈!我知道了!一定是你痛恨陈星,才加害于他!”语声再度变为柔和,“知错改错,就是好人,纵然他有天大的不是,你也不能只记恶,不记恩!”声落,杜留的全色河南,业已笼罩为一股紫雾,大有一番紫气东来、吾为君主的帝王气息。

    也直到此时,周伶俐才有机会说话:“杜留!是你让我杀了他的!”她急叫。

    可是她的发言未免实在是太迟了些。

    尽管此刻在场的人谁都明白,周伶俐所言不虚,她只是奉命行事,却不知怎么,人们脑海中驱之不散的,尽是周伶俐一掌击杀陈星的画面。至于杜留挥手命令的图像,业已模糊的宛如儿时一梦,似有似无。

    杜留冷冷一笑。

    气势更盛。

    这次,连小铲都有一种杜留是我最崇拜的人的情绪,生出他怎么会做出不利于大家的事的疑问。

    杜留的脸上,显示出极度的震撼表情,说道:“奇怪,我怎么会让你杀人?我什么时候命令过你?我有什么权利命令你?谁听到了或者看到了?”

    周伶俐急道:“是你……”

    突然住口。

    她看到了六双充满了仇恨的眼睛。

    而这同时,她也记不起杜留命令她时的情景。

    杜留再现笑意,却长叹,“伶俐,你,为何要杀他?”

    周伶俐迷迷茫茫地应道:“是呀,我为什么要杀他呢?”

    杜留再叹,“既然如此,我也救不得你了。”左手五指,颤动若蜂翅,冷哼一声。

    突然:吴小慧一步跨出,一掌劈向周伶俐;余冰双足一弹,连环飞踢;杨洋左手握拳,沉声直捣,右手变爪,迎头罩下;关雯历叫一声,肘拳斜击。四个人配合的天衣无缝,势头迅猛,眨眼尖已经包围了周伶俐。

    周伶俐猝不及防,登时被砍了一掌,踢了数脚,中了一拳,挨了一爪,受了两击。

    她痛叫一声,四女迅速散开,周伶俐“扑通”栽倒。

    “阿丁!”杜留仰首大叫,“杀害陈星的凶手,已经被处决了,快让我们离开!”

    没有人答话。

    甚至连“墓之主阿·丁”的影像,也已模糊。

    “阿丁——”杜留再叫。

    却连影像也已消失。

    “——阿丁!”六人齐叫。

    光路寂寂,光线茫茫,甚至连那球体,也开始模糊。

    静寂。

    悲哀。

    绝望。

    小铲茫然地望着那永远也跑不到的渐渐模糊的球体;杜留痴痴地望着那永远也难以接近的大客车;吴小慧、关雯、余冰、杨洋、痴痴地望着那也许什么也没有的前方。

    螺旋型的,连接着头顶那悬浮大圆球的光路,开始模糊。

    “快跑!”杜留突然大叫。

    光路漫漫。

    七月十五日。长23米、三围分别是19米、12。5米、20。7米的完整人形土质,被分割为500块,以大型平板车50辆吊车8辆,人力300名,经过十个昼夜的辛苦劳作之后,自王庄坟群取了出来,并运往他处。

    这项看来不大的“纯土方工程”,却耗资五千万人民币:出自尽可能地不失去一克土的原因,不损伤拼合后严密性的要求,工程人员必须先在形体外喷上一层固化塑性材料后,再以巨型钢板一点点推入、切开,尔后再喷塑后装车,当然,装车时已经盛入焊接结实,防护层多达六层的大铁箱内。

    谁也不明白为何会有此等劳民伤财的愚蠢行径,包括工程批复的各政府行政机关的所有人。但谁都知道,既然有人投资,这种工程要不干的话,只会被当作是傻瓜来看。

    对老教授而言,无论他是多么地不喜欢瓦伦德,也不能不表示感激之心。

    瓦伦德却不以为然。

    “如果能再投资五千万贵国货币买下它的话,我会毫不犹豫地买下它。”他说。“我们不能只把它看做是泥土。它是一个土质的巨人像。其价值,丝毫不逊色于复活节岛石人像。对贵国政府以及个人而言,五千万资金,都是一笔值得慎重考虑的较大投资。但对我们而言,只是区区的几百万(美元)。以数百万美元的资金买下今后十年内的研究权以及展出权、命名权等各项权利,我相信,不到一年,我就能够收回全部的投资,以后的九年世界,我至少能够赚取五千万(美元)。何况,我还购买了那六个亦或七个石质人头做为附属,于我而言,这是一桩再也寻找不到的有利买卖。只有傻子,才不会做。”

    他的话,老教授不能不表示同意。

    但正如一颗价值连城的钻石在猴子的手中还不如一只香蕉一般,对于尚未能认识到其价值的国人和无力拿出此项巨额资金(也是因为没有认识到价值)的政府部门而言,这具人形像,充其量也不过是价值一两万元的泥土而已。

    老教授相信,若非瓦伦德的努力,她(它)只会成为地震的殉葬品,仅仅只能是一堆的废土。

    他为中国的考古研究,留下了惊人财富的行径,老教授完全相信,终有一日,会成为考古史上的一段佳话。

    但从此以后,她的名字将成为“瓦伦德女性泥土人像”,而不是“王庄墓坑人像”的事实,仍令老教授感到伤感。

    地震的迹象,似乎平息了。

    但那只不过是爆发前安静的表象。

    三、溜出来的鬼魂

    杜留没命地向前跑着,四女紧紧跟随。

    小铲却停下。他蹲下来,望向了死亡的周伶俐。

    彩光静静地闪烁着,周伶俐静静地躺着。

    余冰的两脚,踢在了她的左肋和右臂上,踢断了她的两根肋骨,软肋处凹了进去,一节断骨,穿透皮肤,冒了出来,右臂上虽然看不到伤痕,但她的肩头已经凹了进去,显然骨头已经碎了。

    杨洋的一拳,击碎了她的鼻梁,那一抓,将她的左耳扯下了大半,顺便在她的左脸上留下了自上而下的四条抓痕,血迹斑斑,隐见额骨。

    最重的还是关雯的那一肘,击打在她的右后方,令她右肋断了五根肋骨,根根穿出一寸。

    看不到别的伤痕。

    原本以为应该是最重的伤害——吴小慧的那掌劈砍,竟然毫无伤痕。不但没有伤痕,连最起码的肤色改变也没有。倒似那一拳根本未曾用力一般。任何人看上去都像是裂石碎金的劈砍,竟然仅仅是个需招。

    小铲一凛。

    ——杜留的“王者气、二心刀”,纵然是他方才,也难以抑制膜拜的冲动,难以抑制立即听令的冲动,直欲立刻冲出去,扭断周伶俐的脖子,亦或一铲铲下她的头来;吴小慧却居然能做出这种伪态,岂非更甚于杜留?!

    (必须小心她!)

    (这一群怎么看怎么普通,却是越接触越叫人为之恐惧的人,究竟都是些什么来历?)

    (他们、她们,果真都是因为墓的奇异而形成的诡异?)

    “喀啪!”一个声音突然一响。

    小铲大吃一惊,飞闪而出,而后立刻伏身。

    响声发自周伶俐的身体,他松了口气,站起来。

    还未走近,又是一响。

    突然之间,“喀啪喀啪”声密如雨点般响起,周伶俐的身体上,闪烁出此起彼伏的电火花。随着电火花的闪烁,她冒出的骨节,竟然一点点地缩了回去,她因为受了重击而凹进去的地方,也一点点鼓了起来,撕裂但未扯掉的耳朵,也一点点回复、长合,被抓出的血槽,也慢慢缩小。小铲怖然而望,怖然后退——这个已经死去了的人,居然在复活!

    王甲不相信弟弟已死。

    血舌碑入体,老大所会的全部学识,均已融入王甲的脑海,他立刻明白,他的“霸气劫脉术”,只可能伤害别人,而绝不可能伤害自己。也立刻明白:在这个“墓”中,无论是“穴神”也好,是“墓之主”也好,“求生者”也好,所有的一切征伐,都是“劫脉”时的应验,是“劫脉”时的牺牲棋子,都服从于他的法术调遣。谁胜谁负,谁生谁死,从根本上来说,都在于他的控制之下。

    但既然如此,王木又怎么可能会死呢?

    他怎么可能让法术伤害自己的亲兄弟呢?

    而且,他的风水改运术,并未做完,这霸气,又怎么可能进行到最后一步呢?为霸者,只会伤害他人,而绝不可能伤害自己。此时此刻,王甲有理由相信,即使当初全术实施完毕,发生了大地震,以至于大葬山从中裂开,主峰陷落,他和弟弟,也能顺利逃生。

    ——老大原本是黑道中人,“君子门下不贪行中盗墓业”,也本就是黑道中曾经显赫一时的支流,老大本人,更兼得“穴神”之力,师傅教诲,原君子门老门主精传,其地位,简直已经能够和后君子门门主,已经死去的高柑相提并论,(否则,他绝不可能掌握位居黑道十大功法之二的“血咒大法”。)这样的一个人,又怎么可能对简单的气脉之理判断失误呢?”风水术”纵然再神秘,但它的各类气脉之理依然是其他学科所熟知的,正俨如加减乘除四则运算本是基础常识般,气脉之理对诸如“风水术”、“武术”、“气功流派”、“星相算命”等学科门类而言,是基础知识,老大又怎么能弄错?

    ——老大既然不会错,王甲又怎么会出错?

    既然一切都不可能错,身具先天特异功能,再被地穴环境诱发精进,乃至于已达“半神”之体的王木,又怎么会死去呢?

    所以王甲说什么也不相信王木已经死亡。

    可是等他看到王木遍体伤痕以及胸口正中的掌引时,就明白了王木为何会死。

    ——在王木的胸前,有“自残者残人”的掌印,指印;在王木的后背,有“促精返魂术”所遗留下的血点。

    (施术者为身具“王者气、二心刀、自残者残人大法”的杜留。施术的目的在于:让王木把全身的“精、气、神”凝聚,其后果是:人的死亡速度,加快了。)

    ——在王木的“精促穴”上,有一指印,肩井、涌泉、灵台、华盖、劳宫五穴,均有血点。

    施术者为异性,其目的在于“受精、受功、劫神”,其后果是:掠夺功法之气,造成特异功能的力量消失。

    ——在王木的手心,足心,均有翻裂如网的纵横血口。

    说明施功时外魔袭扰,以致于气乱,走或入魔。

    ——在王木的全身,均有拳打脚踢的青肿淤痕。

    这一点,王甲不用融合血舌碑的知识也知道。

    ——他自己,何尝不是被拳打脚踢,肆意折磨过?

    现在,王木精失、气乱,神散,还有什么能证明他还活着?(没有!)还有什么办法让王木重生?

    (有!)

    对!“大些子法”!

    (卯时下、寅时发、立竿见影、神奇无比、风水术师们梦寐以求的生财、延生、化凶、消乱、劫气、盗脉的“大些子法”!*风水术《三元地理》中的一种法术名称。)

    但此刻,王甲却最多只能领悟到“小些子法”。“小些子法”是否能生效,他不知道,但他必须试一试。

    (只要择到了吉位,挖出洞穴,收王木发须甲衣之类齐全后,将其埋入,而后刺破中直,滴血洞中,踏行小些子步念小些子咒语,虔诚祷告七遍,再依照小些子延生法则把王木身躯摆正,穿着整齐即可。)

    “不要……!”(有一个声音。)

    王甲凛然抬头四望。什么也没有。(也许是错觉吧?)他四处瞧了瞧,这才发觉,由于墓中电磁干扰的太厉害,竟难以测算出吉位。事实上,此刻的“东西南北上下”都是无法分辨正确的,(既然如此,就凭直觉吧。)他想着,以手遮目,半睁半闭,使自己完全处于黑暗之中,深吸一口气,运“霹雳雷霆大法”,气流贯穿,雷鸣般的一声巨响,他大喝一声,身形倏然凌空飞出,直直地刺下。

    “通!”的一声巨响,他睁开眼。

    他站在七步以外,面前的岩石地面上,迸碎出一个儿臂粗的十厘米圆洞,碎石落于洞外。

    ——就是这里了。

    他转身。“不要!……不要!王甲!不要!”就在他转身之际,又一个隐约的声音,传了出来。像是在两一个世界中发出的一样。细微而模糊。“谁?!”王甲大喝,目光锐利如鹰,四处张望。

    依然没有人。

    “不要!”那声音再次响起。王甲难以置信地缓缓转身,目光终于落在了他选出的吉位上。没错,声音正是由洞内发出的。“王甲!……不要……”那声音又响了起来。

    “什么不要?”王甲怖然大喝。

    没有回答。

    “装神弄鬼!——呔!”王甲沉喝!

    雷霆之气,彩虹亦似贯穿而出,“停手!王甲!”在他身体内部,也传出了警告声。“不要!……千万……”但彩虹般的雷霆之气,已经贯入了洞内。

    “酷!”一声巨响,洞内石块翻飞,眨眼之间,那个洞已经深达五十厘米。“砰!”一个东西,突然从洞内弹出,落在王甲的脚下。

    王甲一怔。俯身拣起。

    ——一个石杖。

    那是一个长仅一尺的石杖。杖身上刻划着回环往复的线痕。令石杖有种摄人魂魄的奇异魔力,杖头为一老人的头像,五官俱全,长须飘飘,杖底铭刻着三个符咒式样的复字:幽冥路。石杖上的花纹,繁杂交叉,看上去眼花缭乱的,但仔细观察,却是各不相交,起点自老人的最后一根长须(最长的那根)处,由此而下,回旋往复,极尽曲折,转至杖底,再转至杖头,无论是老人的五官、长须,还是杖底的三个符咒式复字,都是这条长须的一直延伸,看似烦乱异常的花纹图案,竟是一条连贯的、绝不交叉断裂的凹线构成。

    王甲呆呆地望着这枚石杖,他的手指,已经不由自主地顺着纹络回到终止点:老人头像的正中——呼吸门/哑门。

    他的目光积聚在老人的相貌上,他的瞳孔突然收缩。

    “祖爷爷!是你么?”他大喝起来。

    ——石杖上的人像,赫然竟是王甲王木的祖爷爷!

    “是我。”若有若无的声音,自石杖上发出。

    王甲的头发都炸了起来。

    ——与玄学打交道了这么多年,他从来不敢相信,竟然真的会有阴间存在,竟然真能见到自己的祖爷爷!

    “祖爷爷!祖爷爷!是你吗?!”他只是无法控制地大叫着。

    “我是偷偷溜出来的。王甲,快罢手吧。啊?——不要再做下去了。好不好。你不知道那有多可怕……”

    “祖爷爷!祖爷爷!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你不能毁坏幽冥机关。太可怕了。千万不要……王甲,听话。千万不要做……”

    “你在说什么?祖爷爷!祖爷爷!你在说什么?!”

    “阿木已经死啦。他自己害了自己,他哪儿也去不成了。可你不能再错下去了。再错下去,阿木就算是能活,代价也太大了,总有一天,你们俩都会后悔的。王甲,停手吧!行不行?你不能害人再害己了!”

    “你在说什么?祖爷爷!你在说什么!不是我的错!阿木不能死!我们还不想死呀!”

    “别这样。王甲。死亡也不一定不好。你停手吧。让他们都出去。让他们都活着,你还能来阴间。不然,你也会像王木一样,哪儿也去不了了。王甲,算啦!别做意气之争了!放了他们吧!杀孽太大了……不能这样啊!”

    “祖爷爷!祖爷爷!阿木在哪里?阿木在哪儿?他怎么啦?”

    “……我也不知道。听说,那是个可怕的地方。什么也没有。只有他一个……很可怜的,甲哪!千万不要啊,要是‘幽冥机关’一坏,那可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祖爷爷!祖爷爷!究竟是怎么回事?究竟发生了什么?!”

    “是阿丁呀。是他呀。”(什么是他?他怎么啦?)“咳……一言难尽啊!……别问了,听我慢慢说,啊?”

    “人世间的轮回,你知道的,只不过是时空进行了转移。一般说,当一个时空的生存者,因时空间的偶然误差,进到了另一个时空时,就会有‘阴灵再生、鬼魂再现’的情况出现。我就是利用了这个偶然的误差,偷偷溜达出来的,甲哪……”

    王甲于是知道:

    ——宇宙是在不断地扩散与收缩状态中,显示其生命意义的。“时空”亦然。当“时空”呈现扩散状态时,由“时──空”所构成的不可分割体,就爆炸开来,每一质点向外延伸的质点,是构成扩散场的时与空,而质点与质点间犹若光子与光子的联系者,就构成了时间轨迹。

    ——像光有粒子性与波动性一般,当“时空质点”以粒子形式构成轨迹时,就产生了时间;反之,当“时空质点”以波动形式构成轨迹时,就产生了空间;而“时空质点”的“无限分割性”又构成了宏观体态的“时空不可分割论”。其实,仍是可以区分的。

    ——当时空呈现“收缩”状态时,由“时──空”构成的宏观“不可分割体”就在微观状态下产生了变异与错位。不断的“扩散”与“收缩”,每一“时”都同时出现的扩散与收缩和每一“空”都出现的波动与静止,就构成了宇宙的基原。“时空”就是“生命”:“宇宙”也是“生命”。任一物质,都因此成为广义上的“生命”。

    ——但正如人体各细胞是存活于人体中一般,生命都是存在于生命中的。“时空”的交错进行,各宏观质点的不协调运动,构成了时空间的误差。正如持刀刺入人体这一浅显道理一样,时空间的误差来源于“时空收缩状态”下产生出的“时空质点”与“时空质点”的相互侵犯。如何正确利用这种相互间的侵犯,就是如何正确掌握时空转换的浅白表述。此时,不同时空,位于平行状态,亦即“时空阶层”。

    ——而当某一“时空质点”与某一“时空质点”在“时空收缩”状态下产生相互侵犯的必然效应时,就是把一个“世界”带入了另一个“世界”之中。“世界”的涵义,正是“时”与“空”的“界”。而这个世界的定义取值模糊不清时,就容易造成争端。也就是说,其中的一个“世界”成为另一个世界的“回归者”或者“越进者”,通俗的说就是“来自未来”或“走入过去”。产生“时空质点”与“时空质点”定义值模糊的时空范围内的事件发生以及其相互的自我保护功能,迫使两者不可能长久的并存,其最终的结果只有三种,即:A被B同化,A成为B的幻想和梦呓;B被A同化,B成为A的历史中的“墓”;A与B产生不可抑制的大混乱,最终导致湮灭或可以看作产生了一个完全新的“时空质点”,被两者的“时空阶层”所共同抛弃。

    这是那侵犯进来的“时空质点”中的“存在者”在同时发生着的“时空扩散”状态下“存活”的“文明者”的大略认识,也就是说,是很久以前的古代人或者是很久以后的未来人利用“时空转换器”进入“现代”后带来的知识。

    “我们把这一‘时空’称之为‘墓’。”祖爷爷说。

    ——墓之主阿丁是“墓”(即那个时空点)的守卫者;现实生活中的阿丁(即丁大大)是偶然误差时送入现实的“精神存留体”。(亦即通常意义中所说的灵魂附于丁大大身上,丁大大本人只是具活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