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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离因(1/2)

    箫楼东风顾在线阅读全集:小说全文全集阅读孤离因孤离因

    其华听得整个人都呆住,她不相信,可看到苏理廷的表情,又不得不信。忽然间很多事情她都想明白了:为什么娘总说对不起他;为什么娘明明可以逃走却心甘情愿在秋棠园关了十几年,为什么他不许娘教自己武功……

    苏理廷十几年来第一次将这话说出口,只觉心头一阵绞痛,捂着胸口慢慢蹲下去。其华忙上前扶住他,见他满头冷汗,不由叫道:“爹!”这是十五年来她第一次叫苏理廷一声“爹”,二人一下都愣住了。过了许久,苏理廷才无力地推开她的手,道:“那个顾定昭,不许你再去见他。”

    其华低下头,心灰意冷地说道:“早就没有见面了。不过萍水相逢,人家只把我当成一个乡下丫头,一时兴起,教我骑了一回马而已。你放心,他不知道我是你的女儿,也不知道我住在哪里。”

    苏理廷听她话中自暴自弃之意甚浓,倒也不是伪装,不禁松了口气。他慢慢走到门口,又停住脚步,并不回头,冷冷道:“如果不想你娘在地下还受到惊扰,我今天说过的话,你必须烂在肚子里,不得向任何人提及。还有,你不要再想着回塞外,你那个……舅舅,已经死了。”

    其华猛然抬头,苏理廷话语中透着切骨的恨:“他十五年前出家,投入青海的塔尔寺,成为有名的班东活佛,两年前坐化,至今还有无数信徒冲着他的灵塔顶礼膜拜。他一生造了那么多的杀孽,你娘因为他一生孤苦,我找了他十五年,他却以活佛的名义升天,老天真是不长眼哪,是不是?”说完他怆然大笑,拂袖离去。直至他的身影消失在山路尽头,其华仿佛仍可听见他那凄恻的笑声在屋内回荡。

    怎么会是这样?其华无力地依住门框,慢慢地蹲下身子。

    记得幼时的每个早上,那时娘的身体还没有垮,每天早上会煮一碗面条,在面条下埋一个鸡蛋。她坐在椅子上吃面条,娘就会给她梳头发,扎好看的辫子,还给她唱塞外的小曲,讲在草原上和舅舅骑马打猎的故事。可每当她兴奋地说要和娘回塞外找舅舅,娘总会很怅然地叹口气,望向北方的天空,长久不语。

    五岁的其华不明白那样的目光代表着什么,现在回想起来,那是娘在凝望着过去的时光,横亘在其中的是永远无法跨越的万丈深渊,比十五年时光更悠远的距离。

    其华掩面而泣,有人轻轻走了进来。她抬起头,苏忠正怜悯地看着她。他叹了口气,道:“小姐,我都听见了,你别怪你爹。他不是不在乎你,不在乎你娘,只是他过不去心中那道坎……”其华沉默许久,低声道:“我明白。”

    其华明白,沈红棠也过不去心中那道坎,一边是自幼相依为命的兄长,一边是许定终生的心上人,她只有将自己关在秋棠园中,只能死后葬在青霞山远望故乡,甚至都没有颜面让女儿姓苏。

    苏忠道:“小姐,你就回去住吧,少爷这辈子,怕只能指望你了。”其华摇头,道:“他儿女满堂,不在乎少我这么一个女儿。”

    苏忠叹道:“好吧,小姐,你不回去住,那你一个女子能去哪里?能养活你自己吗?你说你想回塞外,你知不知道,一个女子孤身跋涉千里,要遇到多少歹人,要花费多少银子?你回了塞外,过年清明两祭仍得回来看你娘,你知不知道,光来回的盘缠就够一户普通人家一年的花销?你不会刺绣,不懂农穑,你靠什么赚钱?难道去江湖卖艺,难道去当女飞贼?那样你娘在九泉之下也不会瞑目。”他越说越激动,“还有,小姐,你真以为这青霞山的农户那么纯朴,个个会送面送菜给你,你孤身住了这么久,也没有歹人来打你的主意?!”

    其华讶然望着他,苏忠苦笑道:“若不是你爹让我同这里的村长打过招呼,只怕你早就住不下去了。”

    苏忠离去后,其华茫然四顾,只觉天下之大,竟真的无处可去。回塞外原来竟是那么可笑荒唐的一个梦。回苏府?其华忽然想起,十二岁那一年,她轻功刚刚小成,某一夜在苏府到处闲逛,逛着逛着逛到了祠堂。祠堂中摆放着的一座座的灵牌就像一只只冷冷注视着她的眼睛,她觉得浑身不舒服,也没敢多呆,便跑了出来。

    其华想,被那样的眼睛日日夜夜地看着,谁也迈不过心中那道坎。

    ※※※

    忽有什么东西在轻轻地舔她的手。其华抬起头,乌豆正歪着脑袋看着她,琥珀色的眼睛中满是询问。其华抱起它,将脸埋在它的颈间,喃喃道:“乌豆,我该怎么办?”乌豆喵呜了一声,挣脱着跳下地,往屋外跑去。跑到门口,又回头喵呜叫了一声。

    其华只当它又在哪里捉了只麻雀来献宝,并不想理睬。乌豆却嗷嗷叫起来,叫得甚为凄厉,其华只得跟着它往后山走。眼见就快走到杏林,她的心忽然“呯呯”地剧烈跳动,便停住脚步,乌豆却在这时绕着她的腿,嗷地叫了一声。

    其华站在原地,看着顾云臻的身影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之中,看着他满面焦虑地跑过来。她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冲着他砸了过去,然后转身便跑。

    顾云臻任那石头砸中自己的腿,一瘸一拐地追上来,叫道:“沈姑娘!”其华快步跑着,顾云臻使尽全力追上来,拉住了她的手。其华将他的手甩开,一脚踢了过去,骂道:“你这个骗子!你这个无赖!”

    顾云臻扫完墓,奉着顾夫人回到家,好不容易才找个借口偷跑出来。他在杏林中等了近个把时辰,心中不停自责,又不知该往何处寻找其华,惶然之时见到她出现,十多天的相思之苦于这一刻统统涌上,脑中再也没有别的念头,一把将她抱在怀中,颤声道:“你打我吧。是我不好,我去外地办事,走得匆忙,来不及和你说一声。”

    其华等了十多天才见他出现,这时又烧得满面彤红,再想起苏理廷的话,心中便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什么滋味都有。她拼命捶着他的胸膛,不停骂道:“你这个骗子!”骂得声嘶力竭,忽然觉得抱着自己的这个人,也许是这世上唯一真心在乎自己的人了,她又伏在他的胸前,放声大哭。

    顾云臻呆呆地抱着她,不敢松手,也不舍松手,直到发觉她哭得不比寻常,然后又察觉到她的身子很热,便用额头挨了挨她的额头,惊道:“你发烧了?”其华也觉头昏脑重,低声道:“嗯,前几天淋了点雨。”顾云臻明白过来,又心疼又自责,问道:“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这样烧下去可不行。”

    其华想起苏理廷,便道:“不行,我爹会生气的。我已经吃了药,没什么大碍。”顾云臻一想也是,总得等自己求得娘和小叔叔同意了,明媒正妁,才好上门求亲。不然人家父亲看见自己清清白白的女儿忽然被一个陌生男子抱回家,非气得吐血不可。他只得将她抱到杏林里,让她靠着杏树坐着,又跑到小溪边打来溪水,一点一点拍在她额头和掌心。

    其华看着顾云臻来回奔跑忙碌,心中悄悄涌上一种满足感,原来倒是错怪他了,便道:“顾大哥,我没事,咱们骑马去吧。”顾云臻道:“可是你现在发着烧……”其华道:“我不管,我现在就想骑马。我没力气,你带我骑。”她这句话颇有些撒娇的意味,顾云臻心中一荡,恨不得这一生都能听她这般对自己说话,便道:“好,我带你骑马。”

    他将其华抱上马,坐在她身后,回头向蹲在地上的乌豆无声地说了声“多谢了”,然后劲喝一声,黑芙蓉便驮着二人冲下山。

    ※※※

    其华无力地依在顾云臻怀中,只觉腰间的手如此温暖,仿佛能一辈子这么温暖下去,忍不住唤道:“顾大哥。”顾云臻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道:“嗯。”其华想问他是否真的是纪阳侯,可一转念想到苏理廷的反应,只怕苏顾两家之间有着解不开的仇怨,便又不想再问了,只愿现在这样的时光,过得一刻算一刻罢。

    她抬起头,认真地说道:“以后不许骗我。”顾云臻将她拥紧一些,道:“不会骗你。以后若我没来,定是有要紧的事情拖住了,你不要再那么傻,冒雨等我。”其华道:“嗯,我相信你。”顾云臻道:“你想学骑马,我以后慢慢教你,日子还长着呢。”其华听了,更不敢问他纪阳侯的事情,只愿这样两人单独相处的日子,真的能如他所说:还长着呢。

    林间新爽的风充盈着衣袖,顾云臻闻着身前之人若有若无的清香,看着她颈后的那颗小小黑痣,不禁有种刻骨铭心的欢喜。他由着黑芙蓉一顿乱跑,直到它跑累了,才在一处破庙前停了下来。

    下马时恰好庙前有一只野兔子一蹿而过,顾云臻少年心性,追上半山坡,将它逮了回来。二人在破败不堪的庙堂中生了堆火,其华道:“还是将它放了吧,菩萨会见怪的。”

    顾云臻自然对她百依百顺,道:“玩一玩,咱们便将它放了。”两人便坐在火堆旁逗弄野兔子。那兔子虽不大,却极凶,被顾云臻逗得双眼腥红,龇着一对牙齿,险些咬中其华的手。顾云臻不由大笑,“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原来这话倒是真的!”

    其华嗔怪地瞪了他一眼,道:“要是人家这么玩你,你咬不咬人?”顾云臻嘿嘿一笑。其华抱起兔子,走到庙外将它放了,顾云臻正要跟上去,忽见她匆匆地跑了回来,仿佛后面有人在追着她似的。跑进来后,便神色慌张地四处张望,好像在寻找可以躲避的地方。

    他问道:“怎么了?”其华眼睛中露出恐惧之色,颤声道:“要下雨了……”顾云臻往庙外探头一看,西面的天不知何时全是黑滚滚的雨云,堆积在一起,将整个天地遮得黯然无光,闷雷声声,眼见就有一场大暴雨要下。

    他回头道:“不怕,等雨停了咱们再……”其华却有些不对劲,坐在火堆边,抱紧双膝,不说话,他忙赶到她身边,柔声问:“怎么了?”

    其华没有回答,身子瑟瑟发抖,喉间呜咽着,似乎在唤着“娘”。顾云臻从来只见她大方明朗、笑骂随心,却未见过她如此软弱无助的模样,不由心中一疼,张开双臂将她抱在怀里,却不知该如何哄她。

    “轰——”随着一声巨响,雨点终于啪啪地落了下来,风吹得破庙的门吱呀作响,不时有雨水从破庙顶漏下来,淋灭了二人生的火堆。其华浑身一颤,几乎是将整个身子都缩在顾云臻的怀中,他一时情急,像哄大姑家的小孙女静若一样拍着她的背,“不怕不怕……”

    风声、雨声、雷声、门的吱呀声,伴着他轻柔的安慰声,其华慢慢地安静下来,不再哭泣,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小猫,偶尔抬头看看外面,又惶惶然然地躲入他怀中。

    直至风止雨歇,黑云悉数散去,庙内重见光明,她才像松了一口气,但仍全身软软地依着顾云臻。顾云臻知道青凤害怕打雷,素梅害怕闪电,但都没有其华这般剧烈的反应,只怕事出有因,见她略好些,便柔声问道:“怎么会这样?”

    其华沉默着不说话,他握上她仍在发颤的双手,她似乎感觉到了他掌心的温度,终于低声开口,“我怕这种黑色的下雨天,小时候……天很黑,刮大风,下暴雨,娘晕倒了,我怎么叫她也叫不醒……”

    她再也没有说下去,顾云臻似明非明,也不好追问,只握住她的手,轻声道:“不怕,以后,我都在你的身边。”

    其华抬起头定定地看着他,眸中泪光犹自盈转,火光照耀下宛如一朵含露的杏花。顾云臻闻得她身上的阵阵幽香,再难抑制,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她的唇香而甜,他只觉胸膛都要炸裂,将她越抱越紧,一味索取。她渐渐地知道回应,温软的双臂搂上他的脖子,本已烧得滚烫的身子似乎在他怀中就要融化。

    这一瞬间,顾云臻觉得自己是中蛊了,体内有股热流在蹿动,烧得他浑身胀痛,恨不得将她整个人都揉搓进自己的体内,才能一解这蚀骨销魂的热。

    ☆.白头约

    黑芙蓉在庙外的一声长嘶,才惊开逐渐迷乱的二人。二人同时羞涩难当地松开手,将脸转向庙外。

    好一会儿,顾云臻才敢偷眼看向其华,见她的红唇娇艳欲滴,不禁再度心猿意马,忍不住伸出手去握住了她的手腕,却感觉到她的手烧得像烙铁一般,心中一惊,暗暗抽了自己一记耳光。

    其华却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正看向庙外。此时暴雨一停,竟是一个无比灿烂的艳阳天。她望着绚目的阳光,眼睛微微眯起,仿佛刚从一场梦中醒过来,这场梦先是狂风黑雨、惊雷闪电,后半段,却是雨过天晴、彩霞满天,不禁且慌且喜且羞,感觉也不是烧得那么难受了。她默默咀嚼着,忽转脸对顾云臻笑道:“雨停了,咱们再去骑马吧。”

    顾云臻犹豫道:“你还在发烧,还是……”其华道:“不怕,早上吃了药,下一道药要晚上才服。咱们再去骑马吧,好不好?”顾云臻对上她略带央求的目光,哪舍得说出一个不字,自然乖乖领命。

    二人这番信马由缰,直到天快黑时才在河边停了下来。此时夕阳斜照,一脉碧水东流,顾云臻拉马站在河边,只觉霞光似锦,连拂过耳边的风都是如此意气风发,再看向身侧的其华,比霞光还要令人眩目,仿佛整个世界的美都集中在她一人身上。

    其华看着这美景,忽问道:“顾大哥,你到过塞外吗?”顾云臻道:“还没有,但总有一天,我要踏上塞外的土地。”他握上其华的手,“到那时,你和我一起去,可好?”

    其华没有回答,顾云臻又道:“我们不但要去塞外,我还想和你一起去江南,去南疆,凡是黑芙蓉马蹄可以到达的地方,我们都一起去。”其华低下头,轻声道:“好。”

    夜蛙声渐起,其华才道:“我该回去了。”顾云臻怅然叹道:“时间过得真快。”又道:“我明天有点事,抽不开身,后天我要陪叔叔去一个地方,可能要去上半个月,我回到京城就来看你。”

    其华点头,“那我半个月后每日巳时正去杏林等你,过了巳时你未到,我便不等了。”顾云臻摸了摸她的额头,叮嘱道:“你好些养着身体,切莫再淋雨了,天气如果不好,就不要去。”其华心中一暖,顺从道:“好,你也要保重。”

    她这句话说得十分婉娈柔顺。相识以来,顾云臻见过她或嗔或骂、或喜或怒,见过她调皮狡黠、明朗爽快,此时又见识了她的温柔如水,不禁心荡神驰。她是如此特别,不同于自己见过的任何一个女子。他心中一热,悄悄地伸出手去,握住了她的手。其华脸上一红,默默地任他握着。

    两人再絮絮说了一会话,顾云臻才将其华送回杏林,三步一回头地离去。其华回到木屋,从地上捡起薛涛笺,轻声念着上面的名字:“顾——定——昭。”

    只觉这三个字余音袅袅,荡气回肠。

    再环顾室内,苏理廷的话仿佛已是昨世的事情。

    ※※※

    清明过后便是万寿节,顾云臻随顾宣进宫,为皇帝祝寿。顾夫人则往宝清宫探望顾老太妃。顾老太妃是顾宣的姑奶奶,为惠宗时的妃子,并无所出,因为顾家的关系,才免去殉葬或出家为尼,得以在宝清宫颐养天年。

    入宫之时,正撞上苏理廷落轿,看见顾宣领着顾云臻,便笑道:“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云臻越来越有大将之风了。”顾宣微笑道:“苏相过奖。”顾云臻给苏理廷见过礼,三人一同到了建极殿。

    皇帝正哄着嘉和公主说话,见顾云臻进来,招手道:“云臻过来。”顾云臻上前跪下,“臣参见陛下,祝陛下福寿天齐,万岁万万岁!”嘉和正使性子,冷哼一声:“只会拍马屁!见过活到一万岁的人吗?!”皇帝喝道:“嘉和!”嘉和忍住泪水,道:“父皇不疼嘉和,要把嘉和嫁给那个蛮子,嘉和只向母后哭去!”站起来,看了顾宣一眼,咚咚咚地跑掉了。

    皇帝叹口气,道:“云臻,你坐朕身边吧。”顾云臻看了看顾宣,见他没有摇头,便告声罪,坐在皇帝身边。皇帝握了他的手放在手心轻拍,一副十分感慨的样子,“朕与你爹乃总角之交,你爹成亲多年才得了你这么一个儿子,偏又去得早。你不要辜负了你爹生前对你的厚望,纪阳侯府将来可全靠你了。”

    顾云臻觉得皇帝的手冰凉绵软,像一条滑腻的蛇,心中打了个哆嗦,低头应是。待皇帝放开手,他才抬头看向顾宣。不知为何,一看见顾宣的身影,顾云臻便觉得心中十分安定,仿佛天塌下来都有他顶着,自然地收了胆怯之心,和皇帝从容闲话。

    因为今年黄河决堤,万寿节也一切从简,没有像往年一样办百叟宴,只宣了四品以上的官员为皇帝祝寿。一番敬祝之辞过后,皇帝环顾殿内,忽然想起一事,向监察御史卢佶道:“卢卿,你方才所禀之事,再重新禀来。”

    卢佶行礼道:“是。”他清了清嗓子,道:“臣往各地暗巡,回京途中经过了登华县,那日天近黄昏,又下着雨,臣便找到一家酒肆,点了一碗面,正吃着,不成想见到了一位熟人。”说着便望向皇帝身边的顾云臻。顾宣眉头微微一皱,酒盏停在了唇边。

    顾云臻想了一下,才记起登华县正是自己救下阿萝的地方,难道卢御史当时也在酒肆之中?果然,卢佶接下来便讲述了那日顾云臻在酒肆内出手救下阿萝的事情。郑党之人听了,便在心中打起鼓来,登华县令进贡了上万两银子给郑斯远才捞了一个县令,所以纵是知道他和赌霸勾结,郑党也睁只眼闭只眼,此番让卢佶这么在御前捅出来,郑党之人莫不恨得牙痒痒。柳党则心中称快,盘算如何就此事穷追猛打。

    皇帝冷笑道:“堂堂县令,一地的父母官,居然被一个赌霸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背后之龌龊不想可知。卢卿,云臻,你们为何不当场摘了他的乌纱帽?”卢佶答道:“当时借据已经被小侯爷撕了画押,那县令见机快,暗示赌霸否认印子钱是他所放,臣没有抓到实证,故不便出来表明身份。”皇帝又问顾云臻:“云臻,你完全可以将那县令拿下,为何只将借据撕毁,放他们一马呢?”

    顾云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