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完结(1/2)

    番外:永恒的秘密(邵氏兄弟)

    番外永恒的秘密

    他有什么呢?

    邵恒之有些自嘲地想。

    哦,对了。

    他有一个住在精神病院的母亲……和一个同父同母的双胞胎哥哥。

    在乐队忙了一上午,订的pizza刚上门,乔治摸了摸他的头发,缠缠绵绵吻上来。

    难解难分的时刻,却看到那个人的电话号码由机械的女音播报出来。

    他没有存那个人的电话号码,可是却对那一串数字烂熟于心。

    他不想要跟那个人扯上关系,虽然是双胞胎,可是在输卵管里就是两个不同的受精卵,有什么深切联系?

    忍不住呻吟一声,顺着乔治漂亮的腰线抚摸上去,再抚摸着肩膀滑下来。

    乔治解开了他的腰带,手滑到了后臀,顺着两股之间滑进去,在入口处反复摩挲。

    “Shit!”这家伙怎么这么有兴致,哦不,性致,想要在这里做到最后?他一个闪避,滚到地板上。

    乔治是英国籍华人,一口标准的伦敦腔,一句中国话都不会说。

    他是乐队的主唱,偶像派歌手。

    两个人性向一致,外形出色,同在一个乐队,天雷勾地火是常事。

    谈爱,就没什么意思了。

    反正邵恒之并不相信爱情。

    电话仍旧在响,锲而不舍。他没有接,也不想接。

    甩开乔治,他去了旁边的休息室,点燃一支烟,终于还是忍不住,想要听听那个人搞什么鬼。

    “小恒,恒之?”低沉性感的声音如同醇厚的大提琴声,那个人从来都只如何运用自己的优势,一句普普通通的话,他要是愿意,也可以说的既温柔又煽情。

    小恒,恒之,除了那个人,没有人会同时叫这两个名字。

    从他有记忆的时候,那个人就这样就一直这样叫他。小恒,恒之?

    像是不确定似的,又带着点别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那个人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说,“小恒,你是不是故意不接电话?你啊,要怎么才能让我放心?”

    说的多情深意切!邵恒之恨不得摔了手机。

    他不想见那个人……他不想见他那个光芒万丈哥哥。

    在那个人,狠心的,和他们那个虚伪无情的父亲一起,将他们的母亲一起送进了精神病院之后。

    明明!

    明明那年一起看《飞越疯人院》的时候,那个人和他一样,一起怒骂可恶的护士以及在最终被实施了最残酷的手术的正常人。

    外表看起来光鲜亮丽的家庭,竟然又那么多的丑恶存在。

    那个人嘴角的笑容角度好像都不会变一样,永远都是完美无瑕。

    真要看看比例是不是黄金分割0.618!

    就连那个时候,她被人强行带走的时候,那个也是带着那样的笑容,握着他的肩膀,“小恒,不要冲动。”

    他扭头,将学到的格斗技巧在近身突袭中发挥到极致,企图脱离他的潜质。

    然而那个人的身体经历过多少应激训练?就好像本能一样,就将他的手臂反擒到了背后,温热的呼吸近在耳畔,那个人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得见的声音对他说,“恒之,那样的感情,是不会被容许的。”

    无耻的,违背伦理的,不应该存在的感情。

    “放手吧。”那个人的嘴唇贴到了他的耳垂上,比吻更加暧昧的柔情,“她是你的亲生母亲,是父亲的妻子,你明白么?”

    那一瞬间,他学会了反击,如同小豹子一样干净利落地回头,目光炯炯地看着他,“是啊,我是个肮脏可耻下流的混蛋,你高高在上出淤泥而不染,为什么靠的这么近?想要再来一出兄弟乱伦么?看看伦理在我们家,是不是要乱个彻底!”

    多好的创想,爱上母亲的儿子,爱上弟弟的哥哥。

    那个人第一次对他沉下脸,“恒之,你要学会收敛!”

    他们一起生活和长大,感情怎么可能会不好。

    可是从那以后,对他而言,邵永之就只是一个……代号叫做“那个人”的陌生人。

    他这样毫无天赋,背负逆伦之罪,毫无悔改之心,又患有读写障碍的人,怎么能当邵家的招牌?

    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两个儿子变成了一个,香港,英国,美国,香港,这么晃来晃去。

    邵恒之成了邵家yīn影里面跳动的幽魂。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那个人又开始频繁的出现在他的生命里。

    明明经过这么多年,做了那些令人痛彻心扉的事,可是邵永之出现在他面前的自讨,却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般。

    唯我独尊,丝毫不顾忌他人的感受。

    一而再,再而三干涉他的私生活。

    这样的惹人厌恶,他光是想到那个人,就心烦气躁。

    拒绝了乔治的求欢,他回了一趟香港。

    这些年,他在香港呆的时间很长,更何况,那里还有一个眼睛有很像她的小姑娘。

    没有谁比他更明白,为什么杨过找不到姑姑了,要冒昧地亲一下陆无双的眼睛。

    可惜,小姑娘的心思全部绕着一个病弱矜贵的淡家公子转。

    回到英国,才发现暴露出惊天的丑闻。

    同性恋的接受度已经很高,可是如果这个人不仅同性恋,还吸毒,出卖身体,殴打记者,就说不过去了。

    三天后,在邵永之的莫测的笑脸中,他听到了当天新闻广播,播音员说的话没超过1分钟。

    电视显示的2寸照片中的人,确实是他厮混了两个多月的乔治无疑。

    他死了。只有不到1分钟的报道。

    一个在床上滚了两个多月的对其身体熟得不能再熟的忽然死了,活人的血肉变成广播员优美机械的声音,他的心突突跳了两下。

    他下意识看了看那个人。

    那个人挑眉,用那双意气风发宝光璀璨的眸子看了他一样。接着他慢慢地喝完一杯拿铁,又从服务生手中结果一小杯espresso,分三小口喝完。

    那个人什么都没说,连一丝一毫的表情都欠奉。可是正是这种几近残酷的无动于衷,让他觉得可怕。

    他忽然想起乔治他说的话,他说:“现在谁没用过软式毒品?我也只是偶尔玩玩大麻而已,而且每天控制在一定范围内,就像吸烟一样。”仅仅不到半个月,怎么可能一下子改变?

    他觉得齿冷,“你为什么这么做?”

    那个人玩味一笑,“做什么,我每天都喝这么多咖啡,你担心我晚上睡不着么?”

    “乔治。”

    那个人拍拍他的脸,拇指抚过他的嘴唇:“这样的垃圾,死一个也不会对社会进步造成影响。”

    “为什么?”时隔多年,他第一次触碰那个人,却是痉挛一样抓住他的胳膊。

    “这个垃圾,我想不到他有什么不该死的地方。第一,他在酒吧里面请你喝酒。第二,他在舞池里亲吻你。第三,他让你陪他搞那些无聊的东西,浪费你的时间和精力。第四,他竟然敢沾染你,竟然敢和你同居!”那个人吐出锋利的话语,举止动作依旧风度翩翩,从他手中抽出自己的胳膊,用洁白的手帕擦干净形状优美的嘴角,“其中任何一宗罪,都足以让他用最不光彩的方式死千万次。”

    他好像浸透在冰水中一样,无话可说,拂袖而去。

    不久之后,他生了一场大病。

    幸好是在香港,见了小姑娘挺高兴,却害她被姓淡的数落了一番。

    看完医生回到家,他拿出钥匙开门,甚至连等都没有点。

    他需要温暖的床铺,温水,药物。

    前面有人!

    为了先发制人,他强忍不适,一个凶狠到几乎残暴的下踢直接赏给了前面的黑影。

    快如鬼魅的后闪,侧身,旋即一个飞快到不可思议的后旋踢迎面而来!伴随空气被划破的风声,凌冽凶猛到几乎要逼得他后退几步。

    已经有了被一脚踢晕的准备,接触到身体的却是强有力的一双臂膀。

    如此优秀的应变,近身格斗技巧,完美的韧带和平衡感,肌肉的力量,以及那该死的万年不变的科隆水味道,除了那个人,还会有谁?

    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四肢都被手铐脚铐扣在床上,延伸着长长的银色链子。

    那个人从身边站起来的时候,他感觉到一阵凉意,皮肤上全是**皮疙瘩。

    他竟然……什么衣服都没穿,就被锁在这里。

    那个人真是厚颜无耻,用来防身的格斗技巧,竟然被用来对付自己病弱的手足。

    那个人的脸跟镜子中经常看到的自己的脸完全不一样,说起来他真的长了副好皮囊。这么英俊的容貌,恐怕邵恒之所见千千万万人中也找不出来第二个。不是过于白皙的近乎孱弱的南方男子,又不是过于粗犷的古铜色皮肤北方壮男;他是独一无二难以划分东西南北的。

    既不是特别粗犷,也没有过于秀气;下巴没有过分方正,也不是女气的尖下巴;眼睛不单单是上挑的凤眼,还配合了浓密的深黑色长睫,上下弧线配合得很好看的薄薄的一道内双,鼻梁高挺,鼻头却没有因此而过于狭窄。唇的形状优美,是淡淡的粉红色,既不是一抿就没有的薄唇,也不是所谓的性感厚唇,而是那种恰到好处甚至性感到勾人的嘴唇。眉毛没有过粗,却有很深的颜色和微微上扬的形状,侧面的弧线高贵而俊挺。这些年啊长了不少,身高保守估计也有一米八二,肩宽腿长,却覆盖着薄薄的一层肌肉。不是健美的大块肌肉,而是那种每一块肌肉都蕴含绝对力量的修长俊逸的结实。

    就是这份居高临下的高贵气质,也如同玉石一样发出淡淡的光芒。

    最优秀的教育才培养出来的魅力。

    他被那个人审视了半天,才意识到自己赤身露体暴露在那个人的视线里的事实。

    “我一直都有你每一处居所的钥匙。我们长得这么像,说不是兄弟都没人信。”他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俊脸上是像在谈论不辨息怒的云淡风轻。

    “我每个家的钥匙?”邵恒之几乎要出冷汗,怒不可遏:“你疯了,监管我这个废物,对你有什么好处?又把我锁在这里是做什么!”

    邵永之注视着他,笑容春风化雨般温柔。

    “因为你太贪玩,又喜欢到处乱跑,所以我只好先把你锁起来。”

    邵恒之怒极反笑,“你一向知道我喜欢呆在这里。”

    邵永之在他额头轻轻吻了吻,笑弯了眼睛:“不是,是因为这里有个让你挂心的小姑娘。”

    “我警告你,不要伤害她。”邵恒之咬牙切齿。

    “我不会。”邵永之慢条斯理脱了自己的外套,“替身而已,我怎么会和小女孩儿计较。”

    他闭上眼睛,“小恒,你是不是很恨父亲?”

    “当然。”邵恒之的回答斩钉截铁。

    邵永之突然换了个话题,“我打电话给你,叫了你的名字,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那时要做一件有点危险的事情,不知道有没有命或者自由活着来见你,我只是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但是你不接电话。我担心你,派人去查,你那时候竟然在跟别人厮混。你知道么,我真的,差点没命。”解开衬衫扣子,他露出肌理漂亮的胸膛。

    邵恒之震撼地睁大眼睛。

    邵永之的左胸有一处枪伤,肩膀处似乎是烧伤,小臂处似乎是棍棒伤,还没有完全愈合。

    “才刚能下床就去看你,可是你呢?只顾着为无关紧要的东西生我的气。”

    邵恒之一时间不能言语。

    “小恒——”慵懒低哑的男子嗓音慢慢拖长,被邵恒之暗地里欣赏过的嘴唇吻了上来。

    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次这样接吻了,可是……

    为什么还会觉得胸膛里的一颗心,不规则的跳动呢?

    他想不明白。

    这样的事,从六,七岁的时候开始,好像全天下的兄弟都是这么做似的。

    在他的价值观中,和哥哥嘴对嘴接吻,没什么不对。

    因此,他从来没有制止过邵永之。

    为什么,到了自己已经知道是不对的,怪异了的时候,还是没有制止他呢?

    嘴里是他的舌头,这样的柔软的舌头,曾经和他亲密无间吃同一盒冰淇淋的舌头,完成那些冷漠尖酸话语的舌头,在吻……着他。

    明明在别处是以玩得开出名的花花公子,到了邵永之这里却只剩下不知所措的可笑反应。他的唇陷在邵永之的唇里,他想要防御和抵挡,却在一开始就失去了先机,被动地含住他掺杂着强烈欲望的纠缠和探索,一团烈火从唇舌烧到心头,锁链被他摇动到叮当作响。

    ……他不知道被锁住多长时间。

    因为有银链的缘故,镣铐并没有让他因为维持同样的姿势而难受,甚至手腕和脚踝处还被那个人仔细地裹上了一层棉纱。

    那个人,这么小看他。

    邵恒之虽然不是邵永之的对手,可是也在呆过的任何一个学校都是横扫千军的小霸王。

    在被脱光衣服,绑在床上为所欲为的这段时空里,他一次次承受着男人的侵犯,在男人给他擦拭身体的时候,灵魂却飘得很远。

    奇怪的是,那些被可以封存的记忆,竟然开始慢慢苏醒。

    因为读写障碍,却被父亲强制送到正常学校,于是他的学习生涯中,最常做的不是作业,而是打架。

    “邵永之,怎办啊?我抢了马力老大的小老婆,他要带着喽啰们来扁我。”俊美中带着点野性和邪气的少年窝在沙发上,不屈不挠地骚扰着一旁安静看着书,比他高出那么一点点,英俊那么一点点的少年。

    少年邵永之不以为然地继续翻书,“这个月你都换了9个女朋友了。”

    他大力摇着邵永之的胳膊,却带着几分小孩子撒娇的意味,“现在的问题是女朋友么?是我要被扁呢!你不会不帮我吧?”

    邵永之仍旧带着少年人没有的冷漠深沉,“小恒,我不会帮你打架的。”

    邵恒之嘟起嘴,愤恨地一口吃掉桌上水果拼盘里的苹果,咬地干脆响亮。

    过了会儿忽然再次跳到邵永之面前蹲下,咧嘴大笑。

    “你笑什么?”邵永之抬抬眉,眼尾流露出一丝疑惑。

    “你不会不管我的。”自信满满的眼神和笑容。

    邵永之怔住,对着他的笑容比对着任何人都柔和几分,“哦?”

    “我说你不会你就不会啦!”邵恒之大刺刺在邵永之的大腿上一躺,凑过去像小时候一样亲亲他的嘴唇,“我最知道你的,我们在一起才是‘永恒’啊。”

    邵永之似乎是拿他没办法,终于闷闷地说了一声,“下不为例。”

    身边的人顿时高兴得抱着他又啃一口,“我就知道,我们两个在一起可以雄霸天下啦!”

    邵永之抚摸着他的眉毛,“可我不喜欢打架。”

    “你的近身搏击,剑道,跆拳道都那么好,再说你忍心我受伤么,就像这样?”邵恒之把膝盖上自己不小心碰的乌青送到邵永之面前给他看,

    邵永之拿他没辙,只能不停妥协,底线都不知道是不是要降低到负无穷了。

    “冷么?”低沉的话语拂开额前的一根头发,把他从神游天外拉到现实。

    下一刻,男人火热的身体就覆盖在身上,“没关系,马上就能不冷了……”

    “唔……啊……”破碎的呻吟此起彼伏。

    迷迷糊糊,他听见那个人说,“你如果还是恨父亲,我就帮你毁了他吧。”

    Chapter55

    落地窗外,塞纳河的流水声到倒映着蓝天白云,春末夏初的灿烂阳光,让河面光滑美好如同丝绒。

    塞纳河纵贯整个帕西区,对岸,是埃菲尔铁塔。

    Rina在窗帘和窗户之间的空隙看了一会儿巴黎午后的悠闲风景,才舍得去□上的人起床。

    King size的大床上,男人的睡觉姿势像个小孩子,空调房内,蓬松柔软的杯子被揪成一团抱在怀里,心理学上说这是很没有安全感的表现。

    他身体蜷成虾米状,全身上下只穿了一条灰色的纯棉家居裤。修长结实的身体有一种让人眩晕的性感。

    头发有些长了,因为主人的懒散,青色的短小胡茬覆盖了瘦削的脸颊,麦色的皮肤闪着黯淡的光芒。

    因为黑白颠倒和作息混乱外加不规律饮食,使得他看起来很没有精神。

    这样的豪宅区的花园洋房,让他住起来简直就是浪费,因为他永远比较青睐在室内睡觉。

    林立安本身并不缺钱,最重要的是,他想要把倪老爷子给他的那笔钱花掉。

    也许哪天那个老头子被双规了,可别追踪到这笔“赃款”。

    他恶毒地想。

    “林立安,该起床了。”柔软的女嗓在耳边响起,尤其是流利的英文里夹杂着在发“林立安”这三个中文字时的奇怪发音,一下子就让他从梦中醒转。

    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Rina,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么?”Rina白他一眼,“我来看看你死了没有。”

    林立安脸上仍旧倦意浓浓,从床上下来,随口问,“今天是几号?”

    晨昏颠倒,昼夜不分,Rina叹了口气,“5月20日了。”

    想了想,她用说了一遍,“2008年5月20日。”

    “行了行了,我还没忘记年份。”林立安看了眼餐厅饭桌上的食物,说,“天哪,你对我太好了,蜂蜜核桃派,新西兰芝士蛋糕,天,还有熏鲑鱼三明治,蔬菜沙拉,水果披萨,Rina我太爱你了。”

    Rina摆摆手,“你爱我的话我就不会嫁给别人了,今天也就不会来提醒你参加我的婚礼了。”

    “放心,我不会错过的,说吧,在哪里?”

    “北京。”

    “什么”林立安呆住。

    “我老公和我都是运动迷,我们决定在北京举行一个小仪式,然后一起看奥运。之后一个月的假期四处旅行。”

    是啊。

    今年已经是2008年了,北京奥运会都来了。

    离开那个人,也已经有两年。

    他不知道倪显赫有没有试过找他,然而在飞离故土很长的日子里,林立安就好像一个惊弓之鸟一般,在英国的普利茅夫的时候,只要看见一个身姿颀长,黑玉头发,穿深色风衣或者是西装的亚洲身影,就不由自主双腿都不会动弹。

    这种状况在重新遇到Rina,听从她的建议来到法国她未婚夫的食品公司工作之后得到好转,除此之外,他还帮普利茅夫的导师做一些项目研究,因为不是正式受聘的教职人员,也就不所谓档案中暴露行踪的可能。

    当年北京申奥成功,铺天盖地的喜气和宣传,他和倪显赫还在上高中,他为了和奥运有关的各种歌功颂德的语文题目烦躁不已,倪显赫呢,就拖着他一起吃烧烤炸串,给他写奥运资料运用模板。

    说起来,除了两个之间的其他羁绊,但就学习而言,他不仅仅是益友,更是良师。

    当年青葱年华亲密无间的两个少年,今天已经面目全非。

    这两年来跟韩若都只是偶尔几个email联系,除去每个星期五给父母打一个电话之外,他和国内的一切基本上没有牵扯。

    很多人会因为爱上一个人,而爱上一座城。

    而林立安,却因为对一个人无法可解,只能逃离自己的祖国。

    Rina眯起深棕色的美眸,“怎么,你不会是不打算参加我的婚礼了吧?”

    “怎么会?”林立安安抚一笑,“我也是时候回去陪陪我的父母了。”

    “那我帮忙你弄两套奥运会的门票。”

    “谢谢。”林立安笑,“我家是奥运会赞助商,我送你极品双头鲍和高品质海参。”

    Rina临走之前,忽然过来紧紧拥抱了他一下。

    她似乎哭了,林立安没有看见她的脸。

    这两年来,Rina从刻意接近他,想要和他复合,到最终和他做好朋友,着实帮了他很多。

    他不知道她是否余情未了。

    不过他能给的也只是个安慰的拥抱。

    Rina和未婚夫感情很好,至于心里落空的那些期待和感情,根本就是多余。

    每个人都必须move on。

    林立安只是愚笨了点,反应慢了点,才会对倪显赫执着,对过去执着,停滞不前。

    北京

    三里屯一间小酒吧。

    “哥,你来了?”

    邵永之展颜一笑,“你怎么会想到找我?”

    说实话,这两年倪显赫的工作状态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反倒是更加干练,一天除了6小时睡眠外其他差点其他时间大概就是工作工作再工作。

    ……就好像没有了什么让他能够停住的东西一样。

    生命的形态本来应该像是树,脚踏实地,扎根在土壤深处,随风摇摆,繁盛而风采。

    倪显赫的生命却好像是在根系处被什么东西侵蚀掉腐烂掉了一样,姿态是随风飘扬,虽然看起来飘逸美好,却像是跟整个世界都断绝了联系。

    “哥,我觉得累。”

    邵永之揉一揉他的头,“累就放个大假。”

    “放假会更累。”倪显赫疲惫地抹一抹脸,“因为还要思考漫长的空闲时间要做什么。”

    他叹了口气,“说实话,我觉得现在的生活听没有意思的。邵叔叔去了C省,留下我一个人在北京。他的旧部和嫡系,都把我当做他的代表。权势名利,什么都有了,反倒看不见前方的路在哪里。我本来以为,没有什么东西能让我放弃现在拥有的一切,没想到——”

    邵永之目光炯炯,“没想到什么?”

    “没想到,”倪显赫苦笑,“以前总是衡量这种东西的价值,看看在我心里占了多少位置,多高的层次,值得我放弃多少东西来回报。现在却变成了,我拥有的一切都可有可无,我却没什么可以为之交换的宝贵东西。”

    “是东西还是人?”邵永之打蛇七寸。

    “人。”回答斩钉截铁。

    邵永之打开手中的打火机,火苗一闪,“你也有说实话的时候啊。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和外人说什么真心话了。”

    倪显赫摇了摇手中酒杯,暗色的光影中旖旎奢侈却是如斯暗淡的一段风景,“你说这话可就不够意思了,好像我是个满嘴谎话的人渣。”

    “昨天,我遇见Anna Chow了,她说你对她冷淡得可以。怎么着也是你未婚妻啊,你用得着这样么?”

    倪显赫盯着杯中液体,微微一笑。“你什么时候成为那个女人的代言人了?当初,她答应了婚约,就该付出代价。她情愿的,不是我去追求的,不是党安排的,不是政府指定的,我对她没有责任。”

    邵永之忍不住笑了。“说你人渣你还真渣上了?有你这么说话么?人家姑娘也不容易,长得不错,家里条件又好得可以,后面追她的人一大把接一大把的。你不喜欢人家就趁早把人家放了,也给别的兄弟一个机会。”

    “你以为我不想放她?第一,老爷子不同意,第二,我可从来没主动招惹她,她自己像牛皮糖一样,我也没办法。”

    邵永之道:“Anna小姐不在你的负责范围内,那么你要为谁负责,是不是还想着那个不知道逃到全世界哪个不知名小国的小情人?”

    白皙修长的手指在璀璨的酒杯上收紧,青筋浮现,淡色嘴唇紧紧抿起来,却没有说一句话。

    邵永之说看了倪显赫一眼,说道:“说实在的,我一开始就不喜欢你们两个在一块儿,这算什么呢?中国有句古话说得好,门当户对。所谓门当户对,便是相同环境养出来的孩子,骨子里的气质,看世界的眼光,自然要相像许多。互相理解的人,才更容易夫妻感情融洽。门不当户不对,即使不算伦理不符,也更容易生出怨偶。这是说夫妻,换到你们两个男人身上也是一样的。你们压根就不是一路人。可是现在,你们两个一起纠纠缠缠这么多年,你还没到三十,和他有瓜葛的时间就二十多年。你现在说你能完完全全把他从人生中剥离出来,要么就是失忆症,要么就是神经错乱,否则任何人都不会相信。”

    倪显赫苦笑,乌黑的眼睛里凝聚了一滴泪,却拼命按捺着不低落下来,“我去找过他!我半夜冲到苏如春家问韩若他的消息。你知道么?韩若懒洋洋地说他不知道林立安在哪的时候,我真想要把他弄死,我当着这么多年的朋友苏茹春的面儿想要拧断他爱人的脖子!可是韩若说了,林立安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那里,他从首都机场飞日本,从日本飞英国,在英国开始就断了消息,欧盟那么多国家,我几乎翻了个遍,可是哪里都没有。林立安知道我了解他,所以他压根儿就没想过去哪里,因为他知道我了解他,他存了心不愿意让我找到。我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没有办法找到一个存心躲着我的人。”

    邵永之揉了揉倪显赫的脑袋,“说你聪明吧,我真没见过什么人心思比你缜密,应变能力比你还强。说你傻吧,你还真是傻得透透的。你能把林立安怎么样,他要是真的存心不认你,你还真的能舍得杀了他,伤了他?他走,恰恰是因为他不舍得你。他走,是因为他害怕继续在你身上栽跟头。”

    倪显赫把杯中红酒一饮而尽,“那么你说,该怎么办?”

    “追,追了这么多年,怎么能这么轻易就前功尽弃。一天追不到就十天,十天追不到就百天,百天追不到就千天。一辈子长着的,总有一天能追到。”

    倪显赫闭目,脑海中回想起林立安的身姿面容。

    那样黑白分明的眼睛,不管多少岁月流逝,经历多少黑色磨砺,依旧不变的湛然天真。

    举手投足,丰富的脸部表情,不变的童心和烂漫。

    真是冷酷的天真,残忍的可爱。

    尤其是对于倪显赫。

    Chapter56

    回首阑珊处,只剩下无边的寂寞。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命运,林立安不知道它以何种道路前进。

    他知道终究有一天会和倪显赫重逢。

    那时候,倪显赫可能已经跟那个漂亮的周安娜结了婚,两个人一左一右牵着一个小孩子,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谁知道,要比他料想的快得多。

    他才刚踏上国土,就在建国饭店,和倪显赫重逢。

    东二环的房子市值比05年的时候翻了一翻,一转手就是千万,林方豪已经卖掉。

    至于林立安之前在北三环的房子,择因为林方豪为了准备给儿子回国居住,正在装修无法住人。

    夫妻俩在建国饭店订了套房,等林立安回去。

    旅途疲惫,兼顾时差,林立安睡得并不踏实。

    第二天早晨陪林氏夫妇到楼下吃自助餐。

    酒店门口忽然出现了声音不高的骚动。

    尽管如此,餐厅中的客人还是皱着眉头拉长了脖子看看来者是何方神圣。

    穿着红色镶金边旗袍的服务人员在门口排成两排。

    林立安起初没在意,却在闻到美国人身上特有的过量香水的味道时,微微扬了扬头。

    倏忽之间,在那些银白的,金黄的,深褐色的脑袋之后,他看到走在最后的那个人。

    身材颀长秀雅的东方男子,在炎热的夏天仍旧穿着深灰色的修身西装,冷冽的气质,矜贵自持的脸部线条,异常温和深邃的眼睛。

    当他走近的时候,林立安感觉有极细极细的线牵连着他的神经,时光因为被拉得异常缓慢,慢吞吞地让他的血液流动渐渐加速,慢吞吞地让他的脑部神经停止思考,慢吞吞地铭记住他侧面的每一个线条,甚至是发丝的颤动。

    林立安觉得自己的肋骨都被剧烈而有张力的心跳撞得疼痛了。

    林妈妈在桌子下面抓住了他的手。

    林立安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由自主想要站起来。

    一瞬间,理智回潮。

    倪显赫在进入电梯之前,低头看了看表,心神不宁地抬眼望了望旁边的透明玻璃隔离的高级餐厅,然后视线瞬间被吸引,一步都不能动。

    他想也不想,就要从电梯里追出去。

    连脚步都跟着向前迈了一步。

    身边秘书看到倪显赫一贯冷静自持的清俊面孔被一种几乎病态的热切神情所取代,手下意识向前伸,似乎要确定眼前所见是否是真实的。

    这是他见过的倪显赫这些年来唯一一次失态。

    他低声喊,“倪秘书!”

    倪显赫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何种场景中,还有参加国际会议的联合国官员需要接待,他扯出一丝笑容,进入电梯中,看着自己的秘书按下楼层数字。

    怔怔地立在电梯角落,一时间不知道将视线放在哪里更好。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吃过早饭,林立安开车陪父母一起去鸟巢看比赛。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这些年,他因为一个男人,可谓不孝。

    从右舵车换乘左舵车,难免不适应,比较庆幸的是,在两个人最恩爱的一段年华,他在倪显赫的督促下不得已报了名学开车,辛苦很久取得了国内的驾照。

    林立安买了一辆保时捷卡宴,他自己对车子倒没什么要求,除了日系车外什么车子都可以,却要照顾到父母想要他开好吃住好房的心情。

    父亲提议他在国内买车的时候,他没有拒绝。

    晚上看着父母早早进入梦乡,林立安自己要了杯79年份的红酒。

    高脚杯轻轻晃动,玫瑰色的液体起起伏伏,漾出淡淡的葡萄酒香气。

    没有酒的话,他很多时候睡不着。

    有的时候写策划可以不分昼夜写几十个小时,然后睡一觉,以至于生物钟极其紊乱,本来脆弱的神经更加不易入睡。

    于是难免就得依靠酒精。

    半瓶酒下肚,还没有一丝一毫的睡意,有人敲门。

    林立安走到门口,门板过于厚实,以至于敲门声显得极其轻微。

    把门打开一条缝,林立安还没等问,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那种冷澈清冽矜贵逼人的淡淡香气,是他身上最独特的气息,随着他的脉搏。

    林立安忽然想要很没风度地关门,把他关在外面。

    但是所谓的花园套房,终究也不是自己的家。

    难免会有人看到。

    更何况,该面对的终究还是要面对。

    即使他想,也不能一辈子做缩头乌龟。

    倪显赫低沉的声线钻进他的耳朵,“林立安。”

    他只是叫他一个名字而而已,清浅的呼吸随着气流远远传来,林立安只能低着头不去看他。

    头皮发麻。

    “我找了你很久。”

    林立安静静听着,倪显赫说完这句话之后却再也没有说话。

    他静静地看着林立安,目光如炬,黑眸内敛。

    他比两年前更多了几分yīn沉深邃,给人的压迫感也强了许多。

    林立安抬头笑了笑,“你过得好么?”

    “嗯。”倪显赫意味不明地笑笑,“你呢?”

    “我也好,这次回北京陪父母看奥运。”

    “哦。”

    又是沉默。

    林立安犹豫了一下,打算和他say goodnight告别。

    倪显赫忽然开口,“不如我们出去喝一杯。”

    “我刚刚已经喝了半瓶了,”林立安把门开大一点,“你看。”

    他指了指桌上的干红。

    “走。”倪显赫却趁着门开,探进半个身子强拉着林立安往外走。

    Rina洗完澡,披着纯白浴袍,在旁边探出个头。

    “林立安,你朋友?”

    黑夜中,她甜美的嗓音喊出的一句中文中,林立安这三个字的奇异音调更添了几分暧昧旖旎。

    倪显赫黑漆漆的眸色转身,脸部绷紧,全身上下笼罩着低气压。

    林立安说,“以前的一个同学,今天正好遇上了。你记得不要喝咖啡,否则倒不过来时差。”

    Rina笑盈盈说,“全都听你的。”

    倪显赫的手握紧了林立安的手腕,力气之大,让他的骨头几乎要出声。

    不想要在朋友面前露出什么端倪,他笑笑眨了眨眼睛跟Rina告别,追随倪显赫的脚步走出去。

    倪显赫只是拽着他的手腕,下颌绷得很紧,一路上一言不发。

    倪显赫领他到停车场,直接把他塞进副驾驶。

    他换了车,是一辆纯黑色的路虎揽胜,装甲车一样的外观,有一种强硬冷漠的质感。

    开了很久,终于找了一家小四合院一样的会馆。

    倪显赫似乎是常客,很快,穿着黑色吊带长裙的老板娘就领他们到了一个单独的房间。

    整个房间全是老北京的装饰,倪显赫要了碧螺春,几样茶点。

    茶香袅袅。

    白雾掩盖了表情。

    林立安真没想到,再次相见,两个人竟然都做到了冷静理智。

    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什么激烈的冲突。

    林立安并不想喝茶,只是含蓄地望了望倪显赫。

    他身上依旧是正式的西装,极其薄的深蓝色真丝质地,在古朴的小灯下流淌着水银一样的微光,很像是《天才瑞普利》中Jude Law的那件。头发被梳得一丝不苟,宽阔地额头上依稀的一道极其浅淡的抬头纹,再往下,长长的宝石一样的眼睛,顺着眼角的弧度,也已经生出了浅浅的纹路。

    依旧是他眼中最好看的脸,岁月这把杀猪刀在他的脸上雕琢一番,却更让他显得成熟稳重,有引而不发的强势。

    心头震撼,只能隐藏在看向他手指的目光中。

    倪显赫低声问,“你这两年,都在哪里?”

    “国外。”

    “国外的哪里?”

    “欧洲。”

    “欧洲的哪里?”

    林立安沉默,没有回答。

    “林立安?”他的声音带着点点宠溺,和某种萧瑟的无可奈何,在林立安这里,足以让铁石心肠化成绕指柔。

    他觉得坐立不安。

    “刚才的女孩子,是你女朋友么?还有,你,瘦了很多。”

    “我在减肥。“林立安皱了皱眉头,胡乱回答。

    “胡乱说。”倪显赫笑笑,“你再瘦,就要变成皮包骨头了。”

    暗哑的嗓音隐含温柔缱绻,林立安觉得自己都要疯了。

    他倏忽站起身来,“太晚了,我要回去了,不然他们会担心。”

    倪显赫伸出手来拉他。

    林立安看着他手上的戒指,勾起一个笑容,“没关系,改天和周小姐一起出来坐坐。”他顿了顿,“或者说,现在已经是倪太太?”

    一晚上彼此试探,终于图穷匕见。

    倪显赫一愣,“你知道?”

    林立安不发一语,只觉得没有一切都是徒劳,没有丝毫的意义。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真是荒谬。

    “我爷爷已经死了。”倪显赫忽然说。

    林立安脚步一顿。

    倪显赫继续说,“我爷爷已经死了,我不管你跟他有什么协议,都可以作废了。”

    这回换林立安微微一愣,“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倪显赫疲惫地皱了皱眉头,“林立安,我原谅你。不管你用我换了多少钱,多少权,我都原谅你。你回来我身边吧。”

    他的声音那么低沉优美,却让林立安觉得苍凉。

    这样高高在上的语调,说一句我原谅你,好像他欠了他一样。

    “你不需要这样委屈自己,照顾好你自己的女人,过你自己的日子,我跟你没什么关系。”

    在倪显赫说话之前,林立安大步离去。

    Chapter57

    第二天开始,行程变成林方豪夫妇和Rina这一对四人行,林立安负责去看看自己家里的装修。

    决定好整套瓷砖镶嵌的位置,林立安忽然想起了曾经在玻璃茶几上躺着的骨刺被子。

    上面是倪显赫所有照片中,笑脸最灿烂的一张。

    过了几天,他去地安门的一家会馆为Rina夫妇订婚宴。

    会所之内花木扶疏,未见改变,和当初跟韩若吃饭的时候一模一样,和当初重逢倪显赫的时候一模一样。

    记得那时候,工作都忙,晚上常常是各自在外面应酬,回来之后却还能靠在一起看看电视。

    有一次看影碟,《阿甘正传》,倪显赫说,阿甘和珍妮的一生都在不断重逢。

    其实林立安和倪显赫,何尝不是重逢了一次又一次。

    晚上回酒店,刚刚和家装设计师通完电话,就接到倪显赫的电话,“最近很忙?需不需要我帮忙?”

    “谢谢,我自己一个人足够。”

    “自己一个人忙着结婚?”

    林立安:“什么结婚?”

    电话那端,他冷冷一笑,“装修房子,订婚宴,还预约照婚纱照,不是结婚是什么?”

    “那是——”林立安忽然不想解释。

    事到如今,他也没什么可向倪显赫交待,更没有交待的理由。

    “你怎么知道我这些天做了什么?你找私家侦探查我?”

    倪显赫沉默。

    林立安想要挂电话,那边才幽幽传来一句话,“我害怕你又一声不响跑到无影无踪。”

    他只需要一句话,林立安立即心软。

    倪显赫继续说,“我没有和周安娜结婚,我连见都很少见她。我只是需要她家的帮助,所以才和她订婚,你放心,我——”

    “放心什么?你不需要跟我汇报你和未婚妻的相处。”

    “林立安。”倪显赫轻声唤他的名字,带着点无奈的温柔。

    林立安终究无法说再伤人的话,竟然开口向他解释,“我没有要结婚,Rina这两年一直照顾我,她要在中国结婚,不善和中国人打交道,我当然要帮她订婚纱照和酒宴。房子装修,是因为要回来住了,以前的装修又太简单。”

    “你要留下来?”依旧是原来的声音,却带着丝微不可查的欣喜。

    “我父母都在这里,终究不能一直在外漂泊。”

    林立安选完地板,去家里找工人安装的时候,看见倪显赫等在楼下,静静倚在车旁,指间一点星火。

    “你怎么来了?”

    “帮忙你装修啊。”

    “小公子身娇肉贵,我怎么敢随意驱使?”林立安嘲讽一笑。

    倪显赫也不生气,笑笑跟他上楼。

    几天后,Rina办婚礼。

    倪显赫送来10个花篮。

    林妈妈看着花篮上的署名,看着林立安的眼神升起某种奇异的情绪。

    “孽缘。”

    “什么?”会场有些嘈杂,林立安没听清。

    林妈妈握住他的手,“为说,你和倪家那个小子,真是孽缘啊。”

    林立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林妈妈说,“我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你们两个菜十几岁,上初中,你的手指头被小混混砍了,他送你去医院。那时候我看着他,怎么看怎么喜欢,长得干干净净的,又关心你。一晃眼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一样关心你。”

    “妈——”

    “我知道,我知道,”林妈妈安抚他,继续说,“当年你告诉我你们在一起,就是为了争取你们俩的将来。我不知道你和他为了什么而分开,可是我知道,你们的感情是很深的。至少,你的感情很深的。

    你是我生的,我最了解你。你这个孩子,把自己看得太重,把家人看得太重,难免就忽略了别人。可是那一次,你把这个姓倪的小子,摆在家庭,父母,你自己前面,你说,他重要不重要。”

    “你不要说了。”

    “这些年你在国外,一直都孤孤单单一个人,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放不下那个人。做妈的,最希望的就是你能活的快快活活。我不希望你和一个心思深沉复杂的人在一起,更何况那个人还是个男人。”

    林妈妈顿了顿,仿佛下了某种决心,“可是现在,我也想明白了,既然你喜欢他,他喜欢你,他能给你幸福,其他的,就都不重要了。”

    林立安喉头哽咽。

    “你爸,也是这么想的。”

    “什么?”林立安大惊失色!

    他一直以为林方豪不知道,没想到他早就知道了,还容忍了他和一个男人,一个某种程度上的对头家的孩子在一起!

    “所以,你不用担心你爸和我。只要你幸福,你想和谁在一起就和谁在一起。”

    Rina婚礼过后,夫妻俩要去上海。

    酒店门外,林立安将车停稳,把Rina已经搬下来的行李放进车里。

    倪显赫到的时候,正好看到这幅情景。

    他冲过来,一把揪住林立安的肩膀,就把他往怀里带。

    “你疯了!”

    大庭广众,众目睽睽。

    “你又要去哪里?”

    “你怎么回来?”

    倪显赫面色铁青,“你先告诉我,你要去哪里?”

    “机场。”

    “你去机场干什么?”声音里,竟然夹杂着一些恐慌。

    倪显赫的眉毛几乎要拧成麻花。

    “等我回来再说。”林立安想要先送Rina他们去机场。

    “回来?”倪显赫咬牙切齿,“我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他收紧双臂,把林立安控制在自己的铁臂箝制内,“你知不知道,你回来,你看见你的第一眼,就想把你拖过来在你的皮肤里面安装一个可以追踪的芯片。我都快被你逼疯了。”脆弱地不堪一击。

    如果是他的对手,这时候是攻击的最好时机。

    可是林立安只觉得心疼。

    Rina夫妻俩下来了,看见这副情景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脸上的笑意却是诚挚的。

    倪显赫微微尴尬。

    林立安脸红得能煮熟**蛋,“笨蛋,我是去机场送他们走,你以为我去干什么?”

    倪显赫长长的舒了口气。

    “等我,送完他们我再找你。”

    林立安送他们进了安检,驱车回去。

    心里有蜂蜜一样的柔软甜蜜。

    关于倪显赫,从来都不曾忘怀。

    只是当年未曾言说的告别,掩藏了两个人之间太多的问题。

    他的前途,他的名利,他的立场,他的女人。

    他的父母,他的家产,他的未来。

    倪老爷子死了。

    说句诛心的话,林立安竟然是松了口气。

    很多东西经不起考量,经过两年的时光,或许更加坚硬,然而过多的伤害和阻拦,总会使它们变得脆弱。

    林方豪夫妇默许了他们的关系。

    林立安无比感激,少年时代看琼瑶剧或者会为屈从父母的有情人感到不甘,这样的父母不要也罢。

    如今长大成人,才知道,再好的爱情,也比不上血浓于水的亲情。

    倪显赫依旧爱他。

    他认识倪显赫那么多年,怎么会看不明白他隐含深挚的表情。

    这两年,他那样想念倪显赫,想到心脏会生理性疼痛。

    林立安今年已经27岁了。年龄越是增长,就越是难以牺牲自己去适应别人。他在英国普利茅夫也好,法国巴黎也好,还是在日本东京,身边的同事聚餐,热热闹闹谈谈事时事,全球气候变化,酒吧里和几个美女高谈阔论,最后全部都再见不相识。

    即使是sex,也是下床不识。

    能够坦然而真诚地为对方挂心,为了对方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感到流连和欣喜,甜蜜和哀伤,从小到大,这么多年过去,只有倪显赫而已。

    算了。

    心境上,他真的老了,折腾不动了。

    这样的奢侈,还是握住好了。

    下车之前,接到Rina的短信。

    时间是飞机起飞之前。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你不肯接受我。因为你很久之前,眼里就已经只能看见你一个人。当年,你在普利茅夫读研究生,手里拿着一本《百年孤独》,走在绿草地上。我看见你,觉得没有一个男孩子比你更加纯粹,我爱上了你,并且从不后悔。只是一直以来,我都很好奇,为什么,你的眼睛一直是空的,直到刚才,当我看见你看着他的时候,我才发现,你的眼睛里面装满了感情。我不再爱你了,祝你们幸福。”

    倪显赫果然还在酒店门口等。

    他穿着纯白的翻领polo t恤,翻出来的领子是burberry经典格纹,卡其布的弯刀休闲裤,侧面的弧线依旧是那么矜贵自持。

    好像是一个高贵的门童。

    不知道为什么,林立安忽然觉得很开心。

    见到林立安的车子开回来,倪显赫黑眸微敛,闪过一丝光亮。

    “林立安。”

    “嗯。”林立安老大不小,忽然升起一股近乡情怯的感觉。

    最终,他说,“家里装修好了,这几天正在空置,我能不能去你那里接住几天?”

    倪显赫把他的手拉过去,一根手指一根手指插在自己的手指中,形成一个十指相扣的手势。

    “好,正好承业和小羽都搬出去了,那房子只剩下我一个人住。”

    “你没开车?”

    “嗯,刚才有点着急。”一向不动如山的脸上,因为刚才的乌龙事件,升起几分窘迫。

    这窘迫本来是相当不明显的,只可惜林立安看他的表情看了十几年,每一个轻微的变化都逃不过他的双眼。

    他刚想笑出来,目光却无意识地落在倪显赫中指上的一圈卡地亚三色金戒指。

    当初一场低调奢华的订婚典礼,周安娜的戒指是全钻的三色金,倪显赫的则是无钻的,好沉醉奢靡美好精致的一对。

    心里生出一阵酸涩感。

    忽然有几分恼羞成怒,想要把手抽出去。

    倪显赫当然看见了他的目光怔怔地停留在哪里。

    “你听我说。”他的手指夹住林立安的手指,不让他有机会抽出去。

    “当年的境况十分复杂。官场的事情,你永远都不需要知道太多,我也不希望你知道太多。周安娜这个女孩子很重要,因为她有一个厉害的老爸,在南边,是四川军区的前军长,还在兰州军区呆过。她爷爷是开国元勋,而邵叔叔,就要到C省去,我们在哪里一点根基都没有。姓王的那伙人想在那里搞垮邵家的权利,我们必须要当地强有力的支持。”

    “所以,你们找上了周家?”

    “没错。当时,不管我们中哪一个能得到周安娜的心,我们都会和她订婚。幸运的是,她最终没看上王家公子。”

    林立安一声冷笑,“她看上了你。”

    “是,她看上了我,所以我和她订婚,当初宁承业追求她,邢未羽对她任劳任怨,也是因为这个。就连邵永之,对她也是言听计从。”

    “那现在呢?”

    “现在,邵叔叔已经站稳脚跟了,周叔叔也开始要退下来了。”

    “所以周安娜变得无足轻重?”

    “是。”

    丑恶么?

    卑鄙么?

    没错,倪显赫也好,邵永之也好,宁承业也好,邢未羽也好,他们都是这样,可以为了权力而把一个女孩子的心当做一个物件。

    需要使用的时候捧在手心,不需要使用的时候扔进垃圾桶。

    可是,倪显赫足够坦白。

    而正因为他是倪显赫,林立安没有立场因为这件事怪罪他一丝一毫。

    他伤害别人千万次,林立安伤害他的时候何尝少?

    林立安不是天主教徒拜的那个玛利亚,他没有办法同情周安娜。

    他只是……再也不想离开倪显赫。

    Chapter58

    倪显赫的房间没有改变。

    他已经变成了那样高高在上,掌握着权力的矜贵男子,却依旧维持着这个三室一厅的公寓格局和装潢都未曾发生改变。

    这里留下了多少回忆。

    在异国他乡独自辗转的每一个白天和黑夜,林立安都曾经回想起这样一个房间。

    2003年,非典,他被倪显赫带来这里,阻挡了外界可能接触到的一切危险。

    倪显赫陪着他,愿意和他同生共死。

    他们第一次为对方交付身体,激烈缠绵。

    用交缠的躯体,相溶的汗水,碰撞的骨骼,以及皮肤和肌肉的温度去验证和铭记彼此的存在。

    后来,没有了外面的非典。

    他跑了。

    他至今想不明白为什么当初要反悔,或许是野兽在掉进陷阱之前最后的挣扎。

    可是倪显赫他不同意。

    倪显赫用绑的。

    倪显赫用自己的身体做砝码。

    他占有了倪显赫,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却是以绝对被动的姿态。

    那时已觉得要万劫不复,偏偏想要做最后挣扎。

    逃到英国,也摆脱了这件公寓。

    倪显赫没有找到他。

    后来,他学成归国,再一次回到倪显赫的怀抱。

    不由自主。

    承诺换承诺,真心换真心。

    那是今生今世他所经历的最快乐的一段日子。

    只需要两个人在一起,甚至不需要言语,就好像在云端飞翔那样快活。

    之后是水晶一样璀璨的幸福遭遇现实的考虑。

    他再一次做了逃兵。

    倪显赫依旧没有找到他。

    或许倪显赫天生就不擅长寻找。

    可是倪显赫却那么擅长等待。

    他回国,再一次遇见他。

    不可避免,再次回到他身边。

    一切都回归到起点。

    依旧是这个房间。

    倪显赫去柜子里取一瓶红酒的时间,林立安竟然想了这么多事。

    8月份,难免有些热。

    林立安走到倪显赫的衣柜,打开其中一扇门。

    果然,未曾改变,自己的衣物,还是在两年前的位置。

    他找了一条黑色棉质五分裤,一个酒红色宽背心换上去。

    倪显赫放下红酒,看着他的样子,黑眸一亮。

    林立安到有些赧然,“天气太热,我没想到还在原来的位置。”

    倪显赫只是微微勾起嘴角点了点头,“没关系,你这样穿很好看。”

    倪显赫拿了两个高脚杯,各自倒了少半杯酒。

    林立安眼睛微微一眯,“我每天临睡前喝这些的几倍不止。”

    倪显赫喝了一口酒,“酗酒不好。”

    “我没有酗酒。”林立安反驳,“我只是睡不着。不要告诉我你每天在外面不喝酒,我曾经亲眼看见你和别人拼酒的时候喝下几瓶茅台,见乡镇干部的时候喝3箱啤酒的不都是你。”

    倪显赫神色微微一动,伸出食指去碰了碰林立安的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