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101-105(2/2)

墙上的挂钟。

    “一路顺风。”成功倚着桌子,摆摆手。

    诸航走到门口,突地又掉头,冲到他面前,嘴巴直扁,“你不准食言。”

    如果她的眼泪有一颗是为他流的,他也知足了。“不相信我,你找别人好了。”

    “谢谢成医生!”她竟然主动抱了抱他,蹭了他一衣襟的鼻涕。

    他看着她没入茫茫夜色之中,这是怎么了,鼻子也有些发酸。

    “刚刚那个是猪?”宁檬戴着个大口罩从外面进来。

    成功懒懒地挑眉,“猪在猪圈里。你干吗?”

    宁檬摘下口罩,“我感冒好几天了。”

    “这儿是妇产科,不是内科。”

    “现在不是有熟人好办事吗?”

    成功翻了翻眼睛,抽了张处方笺出来,龙飞风舞地画了几笔,扔过去。

    “你都没帮我量*温,你想害死我?”

    “口齿这么清楚,脑子肯定没烧坏。”

    “成功,我虽然没有猪那么有个性,但是我……也是独一无二的,你为什么不能……喜欢我?”宁檬伤心了。

    成功定定看了她几秒,绕过办公桌,走到她面前,双手搭住她的肩,“我也是独一无二的,可是她也不喜欢我。这种事没有答案,就是个命。别为我这个流氓难过,走吧,陪你去拿药。”

    宁檬眨去眼中的委屈,挽住他的胳膊,“我头有点晕。”

    成功低头看看那只指尖发白的手,仿佛积聚了无穷的勇气和力量,他默默同情,没有推开。

    春节长假结束,一切部门、单位慢慢恢复正常,北京街头的车动不动又堵得像长龙。

    成功特地找了个时间回家吃饭。饭桌上,成玮说了件事,上海有家时尚杂志高薪聘请她去做主(编),她被打动了。真正打动她的不是薪水,而是上海的气候,比北京好得不止一点两点。上次因为诸航的访问,她在《俪人妆》的处境也有点难堪。

    “反正我就是瞧那个粗鲁的女人不顺眼。”成玮说道。

    “绍华顺眼就好了。”接话的人是成书记。

    成功慢慢咀嚼着饭粒,随口问道:“绍华最近怎样?”

    “最近的一次演习很成功,上面刚表彰了他。他现在仍然是一边任课一边工作,非常忙。”

    “其他方面呢?”猪都走了两日啦!

    成书记怔了怔,“人家的家事,你少问。”

    “我才没那么闲,我就想他家小子了,晚上去看看。”

    成功没预先给卓绍华打电话,直接找了过去。卓绍华下班回来刚不久,正在客厅接待一位客人。

    吕姨没把成功当外人,把他也领进了客厅。

    卓绍华冲他点下头,他笑笑,在卓绍华身边坐下。

    “卓少将,你对这份协议还有……哪些意见?”客人像是怕卓绍华,坐姿拘谨,讲话也不利索。

    卓绍华瞟了瞟眼前的几张纸,“你这几行字也配叫协议?就凭感情不和、年龄差异过大、相貌悬殊这几个理由,想让我签字,笑话!你让诸航出来,我们当面谈,我们的孩子、财产,这些为什么不提一字?”

    “我只是受她委托,她说你看过这协议就自然会明白的。”客人不住地拭汗。

    给他一说,卓绍华又拿起那几张纸,看了又看,“这个你先放这儿,我考虑好给你打电话。

    “行,行,她说不着急,你什么时候签都可以。”客人如蒙大赦。

    “哪个律师事务所的?”成功视力好,隔了两个位置,纸上抬头处的五个黑体字“离婚协议书”,他看得非常清楚。

    “驰骋公司的法律顾问。”卓绍华神情很平静,仿佛没受什么影响。

    “汗,那只猪……”成功咂嘴,斟酌着语句。

    卓绍华淡淡地笑,“稍等。”他出去了下,又进来时手里抱着帆帆。

    帆帆今天有点无精打采的,任成功怎么逗也不笑,就那么伏在卓绍华肩上,一动不动。

    “每天晚上都和诸航闹,一时间,有点不习惯。”卓绍华轻拍着帆帆,眼中浮出浅浅的忧虑。

    “到底出了什么事?”成功向帆帆拍拍手,小家伙眨眨眼睛,不知是不是听到诸航这个名字,嘴巴直扁。

    哎哟,这小模样,让成功也心疼。

    “婚姻想要幸福、想要到老,总要经历一些痛苦和曲折,我们会挺过来的。”卓绍华疼惜地亲亲帆帆,“猪猪比我们辛苦,我还有帆帆陪着,她呢?”

    “她这样子,”成功朝离婚协议呶了下嘴,“你觉得她还爱你吗?”

    卓绍华偏过头,似乎觉得他这个问题很奇怪。

    “除非她特别在意这个人,不然她不会肯受一点点委屈的。”这孩子有掀风作浪的本事,但她妥协了。

    心,暖暖的,*的。

    成功耸肩,笑道:“我本来还想落井下石,现在,啥都不说。绍华,有啥需要我做的,说一声。”

    “谢谢,不过不需要,我们一家三口足够了。”卓绍华说得无比坚定而又自信。

    104,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二)-

    北京城的春色在一阵细雨之后,突然浓了起来。街头的花坛、公园的角角落落,迎春花和一株株红梅开得蓬蓬**,河水流起来是哗啦啦的,周日的广场,放风筝的孩子又跑又是笑。

    小帆帆也脱去厚重的外套,小胳膊可以自由地舞动,他甭提多开心。院子里的树吐出绿芽儿,唐嫂早晨都要抱着他去看一下。他出牙了,小小的米粒一般,才露出个头,口水流得比从前还要欢。卓绍华一回来,他就张大嘴巴,要爸爸看一看。

    父子俩仍然睡在客房里,睡前,帆帆会看着他,说“嘟嘟”,他说:不是嘟嘟,是妈妈。

    诸航人在哪里,他没有一点消息。离婚协议书不知塞在哪个抽屉中,没人催,也没人提,那似乎就是个形式。

    帆帆打预防针那天,他去过诸盈家。诸盈呆呆地坐着,脸上却没有悲伤的神情。她说,她同意他们离婚。在卓家,航航太委屈。他沉默地在那儿坐到深夜。他查了一下,诸航没有出境证明,没有信用卡使用记录,他反到不慌乱了。

    诸爸爸诸妈妈是开春之后回凤凰的,他送他们去的机场。寡言的诸爸爸握着他的手,告诉他,即使航航离开了,但是她的心一直都在这儿。

    这个春天,特别繁忙。几大军区建立网络奇兵分处,是他负责。联合国也成立了一个网络安全组织,共同对付网络上的恐怖分子,各国都派出了人员。前几天刚刚破获印度一帮黑客团伙,联合国向中方发来贺信,说中方人员表现最杰出。这个人员不是从网络奇兵里挑选的,目前他所有的资料属于绝密。他听政委飘过一句,说是过五关、斩六将,从几百人中考出来的。

    出差的日子,帆帆由唐嫂带去诸盈家。血缘的关系,帆帆没多久,就喜欢上诸盈。骆家良烧得一手好菜,六个月之后,小孩子可以吃点奶粉之外别的饭菜,他买来幼儿食谱,把个饭菜调理得有滋有味,帆帆看见他,嘴巴就张得大大的。梓然虽然对帆帆没个笑脸,但是谁都看出他不知有多紧张帆帆呢!

    帆帆越来越爱赖在诸盈家了,唐嫂晚上带他回家成了件艰苦的事,每次他都要闹腾好一会。

    吃完晚饭,诸盈和骆家良总会抱着他到外面散会步,对他说:我是外婆,骆家良接过话:我是外公。

    晏南飞去了加拿大的温哥华,在一家电子公司做主管,他和卓阳正式离婚了。没有孩子,财产又没要,两人就是去签了个字。

    人生其实不复杂,没有什么牢不可破的东西。婚姻是非常脆弱的,轻轻一碰撞,就会裂开。

    卓阳成了个空中飞人,她像找不到支点,只得在空中飞个不停。回北京,她停留不到几日就要走,她说这座城市让她心烦。

    欧灿也被她说得心烦,慢慢就倦了,由着她去。她想分点心给卓绍华,卓绍华工作出色,孩子照顾得好好的,她去一趟大院,往那一站,不要外人说,她都觉得自己很多余。

    她知道诸航向绍华提出离婚了,人也走了,可是卓绍华不同意,她要是开口劝一句,卓绍华脸色立马铁青。她挑不出诸航的刺,儿子又不能说,她失落了。

    她向卓明抱怨,她是一个不被别人需要的人。

    卓明说:你就没反省下自己吗?

    她觉得自己没错,是为儿子好。卓明叹气:卓阳那件事你没吸收一点教训,离婚真是她想要的吗?如果你当时不是纵容她,而是好好劝慰,她至少过得比现在快乐。晏南飞是对别人犯了错,对她可没乍的。一个男人突然知道自己在这世上有个孩子,他无动于衷,你觉得他还是个人吗?

    欧灿直眨眼:难道要卓阳做继母?

    和一个人结婚,你只想要他的健康、富有、年青,其他的统统抛弃,可以吗?

    欧灿愣了好一会,才答道:你道理讲了一套又一套,那你为什么不拦住卓阳?

    这又不是世界末日,做什么来不及?卓明答得高深莫测。

    欧灿郁闷了。

    周日,卓绍华去广州出差,卓明让阿姨打电话给唐嫂,他想帆帆了。帆帆来之后,小孩那惊恐不安的神情全写在脸上,死命抱着唐嫂,谁碰他一下,他就放声嚎哭。欧灿放弃,卓明却孜孜不倦,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帆帆抱到怀里。两人去了书房,把门关得紧紧的,也不知干吗,出来时,脸上原先挂着泪的帆帆,居然笑出了两朵花。

    之后,唐嫂一带他来卓家,他看见卓明,就*地笑,胳膊张得大大的,让卓明抱。接着,两人又进了书房。

    唐嫂说:想不到大首长这么会哄孩子?

    欧灿也奇怪,书房里就几本书,还有几幅画,他拿什么逗帆帆呢,他不是个幽默的人。

    帆帆七个月时可以坐得稳稳的。

    八个月的某一天,天气已经非常暖和了,他只穿了件小布衫,小屁股撅得高高的,从床头爬到了床尾。

    卓绍华想起就在这张床上,诸航曾经向帆帆示范怎么爬,一切历历在目,诸航离开四个月了,一百二十二天。他们没有告别,没有送行,也没有任何联系,可是就觉得心里面还是满满的。他知道,她一直都在,在某个地方,和他一样,思念着彼此。

    胸口发烫,喉咙发痒,他进洗手间洗了个冷水脸,出来时,惊出一身冷汗,小帆帆探出半个身子,正努力爬向一边的椅子。

    他忙跑上前抱住帆帆,帆帆挺固执,指着椅子,嗯嗯地叫着。他明白,坐过去。帆帆手伸向桌上的笔记本,有一把力气了,把笔记本打开,也竟然摸到了电源。

    一看到屏幕上闪出光亮,帆帆兴奋得头动尾巴摇,两只小手直拍,“妈……妈……”

    他愕然地看着帆帆,小脸直贴向屏幕,眼睛瞪得大大的,接着,小嘴噘起,转过来,要他弄。

    他缓缓咽下一口口水,“帆帆,妈妈在这里面?”他指着屏幕。

    帆帆在他的腿上直晃。

    他用力地抱紧帆帆,“再给爸爸一些时间,爸爸就能把妈妈从里面救出来,然后,妈妈就不是一个影像了。”

    帆帆似懂非懂,但没再闹,而是乖乖地依他紧紧的。

    入睡前,晏南飞打来了个电话。

    “绍华,航航现在哪?”晏南飞气喘吁吁。

    “你……不要急,慢慢说,你看见了什么?”

    “我不太敢确定,刚刚就在路对面,我看见几个人,其中一个我看着像航航,我追过去,他们上了辆车,转眼就不见了。”

    105,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三)-

    北京的仲夏天多闷热,俗称桑拿天,在外面走一会,汗便如下雨般,里里外外都湿透。

    小喻拉拉黏在身上的军装,佩服地看着前面疾步流星的卓绍华,在同样的三十七度高温中,卓将神情淡然幽远,像身处清凉的山涧,衣衫不仅没被汗浸湿,连个皱褶都没有。

    “家里都好吗?”卓绍华去南京出差半个月。南京身处盆地之中,也是一火城,不比北京好多少,他是容易适应环境的人。

    这次,在南京似乎有点意外收获。

    南京军区的网络奇兵是几大军区里他最不烦心的,先前的准备工作做得非常好。负责协助他的同志告诉他,部里二月底在这里搞了个网络信息及防护比赛,所以有些设备配置得比较完善。他问拿第一名的是不是个眼睛大大的年轻女子,那位同志一怔,卓将,你乍知道的?

    他神秘地一挑眉梢,“乱猜的。”

    “唐嫂今早说帆帆有四颗牙了,脚也大了些,鞋该换大一号的。”终于到了救命的吉普车前,小喻连忙打开车门、开冷气。“成医生昨天带帆帆体检去了,各项指标都超好。”

    “成医生?”卓绍华突地发觉成功这大半年在家中出现的频率高了点,而且似乎不是找他。

    “成医生今天休息,吕姨早晨就去菜场买他爱吃的基围虾了。”

    吕姨连成医生的作息时间表都这么清楚,这频率可想而知大到了什么程度,卓绍华微微眯了眯眼。

    成功在院中给帆帆拍照片,很专业的姿势,一只腿半支着地,腰弯得像张弓。帆帆坐在婴儿车里,小背心、小短裤,藕结一样的小胳膊、小腿露在外面。成功不知怎么逗他的,他把个嘴巴张得大大,那四颗小米样的牙齿,一粒粒清晰地探出头来。

    坏家伙已经能听出脚步声了,从院门吱地一声推开,卓绍华刚跨进一只脚,他两只手扑腾得像只小燕子,眼睛里再也没有成功了。

    “没良心的小东西,白疼你了。”成功嘴里嘟唠着,手里还不忘紧按快门。那只猪最爱坏家伙捕捉的生活照。

    镜头前突地多了一张放大的俊容,双臂交插,拂了拂头发,“也给我拍几张吧!”

    成功缓缓地抬起头,讪讪地笑,“绍华,我这破水平……”

    “只要别把我PS成你,其他我没要求。拍吧,然后一块传过去。”

    成功嘴巴张成了O型,“传哪去?”

    “该传哪就传哪,你要是藏着掖着啥,这多年的兄弟,就有点伤感情了。”

    成功真想仰天长哭,他这都是何苦呢,在人家夫妻之间扮演这么个角色,“嘿嘿,绍华,我乍会做对不起兄弟的事?”

    “我知道,所以——谢谢了!”卓绍华重重拍了成功一下,真挚地说道。

    成功耸耸肩,有点云里雾里。

    网络奇兵各分处的筹建工作已全部结束,卓绍华写了份报告,建议把网络奇兵中目前表现杰出的一些队员分配到各处做技术骨干,这样子,可以让各处的工作尽快走上轨道。他列出的队员里,没有周文瑾和姚远。

    周文瑾目前的主要任务还是军事档案的防护升级,姚远是无线电那一块,他们的工作都还没结束,暂没有其他安排。

    领导们看过报告之后,虽然当时没有立即决定,但没人提反对意见。

    这天,卓绍华从国防大学上完课回来,发觉院中静悄悄的。“爷爷想帆帆,刚刚来车接去了,吃完晚饭就回来。”吕姨从厨房里跑出来。

    卓绍华在院中站了一会,“吕姨,我出去有点事,晚饭不在家里吃了。”他让小喻把车又开出车库。

    “卓将去哪?”小喻问。

    他揉了揉额头,说了个地址。

    车到了胡同口,他让小喻把在路边停下。他步行过去,敲门时,把开门的阿姨吓了一跳。因为卓明身份特殊,任何人过来,都要预先打个招呼,他也不例外。

    “帆帆呢?”他温和地对阿姨笑笑。

    “刚喂了半碗粥,喝了点果汁,和首长在后院看了会鹦鹉,院子里有蚊虫,首长带他进屋了。”阿姨陪着他穿过影壁墙,向后院走去。

    “家里什么时候有鹦鹉的?”

    “前几天勤务兵从外面带回来的,帆帆可喜欢了。”

    卓绍华点点头,“我妈妈晚上有活动吗?”

    “没有,卓阳回来了,她在陪着。”阿姨说到这儿,停了一下,叹出一口长气,“卓阳剪了个光头,说要去哪个庵里做俗家弟子。”

    后院的玫瑰开了,香气把夜色熏染得有几丝迷离。微微的夜风吹来,花枝轻轻摇曳,那香气便一会儿深一会儿浅。

    “她们也在客厅?”隔着纱帘,卓绍华看不清客厅里的情形。

    “在客房说话。客厅里就大首长和帆帆,唐嫂帮我洗碗去了。”阿姨掀开纱帘。

    “你怎么来了?”卓明正要进书房,听到声音回了下头,脸立马黑成包公。

    “阿姨,我还没吃晚饭,请帮我准备下。”卓绍华不接卓明的话,冲着儿子摆了下手。

    帆帆破例没有向他扑来,而是嗯嗯地往书房里指,很着急的样子。

    卓明抓住那小手,不耐烦地催促卓绍华说:“你去餐厅吃吧,我和帆帆下会棋。”

    “围棋还是象棋?”卓绍华不紧不慢地问道,“其实帆帆的水平应该不乍样,不如我陪你下个痛快。”

    “你的水平就很高?”

    “下几盘不就知道了!”他上前,体贴地替两人把书房门整个推开。

    帆帆的欢喜毫不掩饰,他看着桌上的电脑,又是笑又是拍手,“妈……妈……”

    卓明暗骂:帆帆,你个小叛徒。

    卓绍华不动声色地看着两人,“爸爸,你原来是在电脑上和人家下棋,要不要我帮你开电脑?”

    话音没落,他的手已经按下了开机键。

    卓明沉默如山。

    帆帆脸上已是一朵快乐的花,噘了个小嘴就想去亲屏幕。“绍华,你想如何?”这小子是信息专家、网络奇兵的总指挥,他若想在这台电脑上追踪某些信息,易如反掌。

    卓绍华回身,“我就想知道你给她的期限是多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