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16-20(2/2)

 一只蝴蝶能引起一场大的风暴,诸航这轻飘飘的一句话,让晏南飞瞬间惊得魂不附体。背脊后寒毛直竖,浑身像跌入了一下冰窖。然后又像被扔进了一个融炉,烈烟与大火熏得他无法呼吸。

    “姐妹俩相差这么多很少见。”大脑已不听指挥,他只是凭着本能在回答。

    “这是计划生育整的,不然应该有很多。呵,我是漏网之鱼。”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她晶亮的双眸,闪跃的眉宇,说话时鼻子皱皱的俏皮样,认真时鼓起的双颊……

    “小姑夫?”诸航震愕地看着紧紧抓住她的手臂。

    “小诸!”他想摸摸她的脸,他想把她抱在怀里,他想问……

    他没有勇气。

    衬衫被冷汗都浸湿了。

    “好好吃饭。”服务生适时地送上餐点,解了他的围。

    诸航不解地点点头,小姑夫像受了什么重创,眼神灰暗迷茫。

    “最近工作不顺心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晏南飞勉强挤出一丝笑,“小诸的名字是谁取的,像男生的名。”

    “姐姐呀!航就是飞行,同学打趣我是只会飞的猪。”

    “这样啊,你想往哪飞?”他木木地问。

    “大雁也是向南,我不想标新立异,肯定也向南。”

    一根利刺狠狠地戳进他的心,他疼得眼前发黑。

    “小姑夫,谢谢你请我吃晚餐。我该回去了。”

    他听到诸航在说话,他应该起来送她,女孩子孤身夜行不安全,可是他两腿发软,站不起来。

    “不要坐公交,打车回去。到家给我个电话。”他叮嘱。

    “才八点多,没事的。小姑夫,再见!”

    他深深地凝视她远去的背影,一股热浪涌满了眼眶。

    公车台挨着诸盈家的公寓楼,进屋前,诸航看了下院子,摩托车不在,骆佳良又加班去了。

    梓然在屋内写作业,她把路上在肯德基店买的一盒蛋挞讨好地拿进去。

    “别烦我,正想题呢!”梓然不耐烦地斜视她。

    “我帮你做。”

    梓然按住作业本,像受了什么侮辱似的,脸胀得通红。

    诸航一吐舌,慌忙往外跑。

    “马上圣诞节了。”梓然扔出来一句话。

    她回身,房门关了。

    抓抓头,懂了,她得给这小子买礼物。应该的,她是小姨呀!

    诸盈听到声响,走了出来,“航航,你去换衣服,我给你下几个饺子。”

    “我吃过了,姐!”

    “饺子不当饱,是你喜欢的芹菜馅。”

    诸航听话地进了卧室,诸盈刚刚在听音乐、看书。姐也时髦了,居然听陈楚生的歌。

    她拧拧眉,这歌是新歌吧,以前没听过。

    他说他爱她,他让她等他

    他说他总有一天出人头地后回来娶她

    她也很爱他,是他的青梅竹马

    她让他放下牵挂

    却禁不住泪湿了眼眶

    有时候爱情让人相信地久天长

    有时候又让人肝肠寸断

    曾经的他为爱奋不顾身

    他穿过人海来到了上海

    在充满欲望的空间他渐渐迷失开始彷徨

    她也曾等待他也很无奈

    她给他写很多的信

    一封一封却石沉大海

    有时候爱情让人相信地久天长

    有时候又让人肝肠寸断

    有些人错过却不再回来……

    陈楚生的嗓音低沉磁性,很适合演绎这类的伤感情歌。快男里面,诸航喜欢张杰多过陈楚生,她关上音箱,打断这幽怨的吟唱。

    诸盈捞起饺子,一回身,诸航看到姐姐眼眶发红。

    “姐?”诸航对于姐姐,总有一颗细腻而又纤柔的心。

    “热气熏的。”诸盈轻描淡写地说道,给她端作料。“今天报上名了?”

    “报好了,考试在元旦后面。”

    “这几天别出门,在家好好看书。”

    诸航默默地吃着饺子,看姐姐这样,她不敢提搬出去的事。

    “姐夫又加班?”

    “年终了,办公室事多。”

    诸航戏谑地问道:“姐,你怎么从不查姐夫的岗?”

    “有什么好查的。”

    “姐夫也是一枚熟男,还残留些魅力指数,说不定……姐?”

    额头上吃了一巴掌,诸航委屈地抱着头。

    “吃好,把碗洗了,把家里地拖一下,你太闲了。”诸盈瞪瞪她,去给梓然放洗澡水。

    “我……只是打个比喻么,未雨绸缪。”诸航声如蚊蝇。

    19,琴瑟在御,莫不静好(一)

    卓绍华的电话是在诸航被禁足两天后打来的。她不是一个被关得住的人,正闷得发疯时,听到手机响,简直有如天籁之音,第一时间扑上去就接了,也没看来电人是谁。

    激动莫名的狂喜把打电话的卓绍华吓了一跳,一时到忘了讲什么。

    “喂,喂?难道是我的幻觉?”诸航大力拍着手机。

    “诸航!”她没有记下他的电话号码,激动也不是为他,卓绍华胸口一堵。

    “啊……那个,是你呀!出差回来了?”诸航暗咒自己的不稳重,悻悻笑了两声。

    “没有,还在兰州,2:30的飞机,二个半小时的飞行时间,到达北京应该是下午五点。”

    她不是机场控制台,干吗告诉她这些?

    “你今天忙吗?”

    一个无业游民说忙会把人笑到内伤,“不忙,闲得发慌。呵——”

    “那来机场接我吧!”

    啥——诸航咚咚跑到窗边。

    初冬的太阳矜持地缀在天空,不远处的楼群被阳光笼罩着,像夸张的舞台灯光下错落有致的布景。

    是白昼,不是梦中。

    “我……没有车。”她无比羞惭。不仅是没有车,她连那个合法开车的本本也没有。但是奇怪呀,首长可以坐军用飞机,就是坐民航客机,勤务兵也应早早在机场外等着了。

    “机场到市区有地铁专线!”

    诸航想问,莫非首长不会坐地铁?她怕打击到首长,只得保持缄默。

    “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她给触了下,拍拍额头,“我也有东西给你看。”

    “好,五点机场见!”卓绍华干净俐落地挂了电话。

    她握着手机,愣了愣,立马看时间,老天,已经二点一刻了,首长电话是在机场打的,他不知北京的交通非常可怕吗?

    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慌忙换衣、给姐姐留条,拿了包包,飞快地往站台冲去。

    这么紧赶,到达机场就快五点了。

    一下地铁,突然想起没有问首长在哪个航站楼,急出一鼻尖的汗。抬起头看路牌,首长高大的身影映入了她的眼帘。

    脑中砰地跳出一句话:一个人如果在意你,他绝不会让你为他受一点点的苦。

    庆幸他没穿军装,不过这样还是很引人注目的。地铁口人来人往,都是过客,谁会看谁。但在经过首长面前时,都会情不自禁看他一眼。

    他只看着她。“来啦!”不紧不慢。

    紧绷绷的洗白的牛仔裤,超短的卡其色棉外套,头发随意地散在肩上,小脸稍微比以前有了点肉,白里透着红,如此青春,如此活力。

    这大概才是真正的诸航。怀孕的诸航是她人生中的意外。

    首长消瘦了,下巴发尖,只是气质依旧沉稳,眼神依旧锐利。

    “行李呢?”她看到他手中只有一个电脑包。

    “我没带行李。”这个时间,勤务兵应该早到军用机场了,他的行李会比他先到家。

    广播报站声响起,列车轰轰地气势很猛地冲过来,诸航移动几步,往前去。

    卓绍华拉住她:“坐下一趟。”她气息还没平。

    诸航以为他累,退后几步,离开那圈半圆形的人群。列车哧哧地开门、关门,又轰轰地冲出站,站台安静了。

    “看看。”卓绍华从袋中掏出票夹,展开,递给他。

    哈,里面夹着那天帆帆满月时去照相馆拍的全家福。“瞧,我好像还蛮有点慈母风范。”帆帆动个不停,她怕他掉地上,全部注意力都给了他,没看镜头。首长从后面半揽着她的腰,原本刚硬的面容变得很柔和。

    卓绍华默默地看着她,叹息、无语。

    她没提一句帆帆,一点都不思念吗?她和帆帆一起快一年呢,他才认识她多久,分别几天,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临时起意坐民航,只是想找个理由能早点见到她。

    见到她后,要干吗,他没有想下去。

    又一班车进站了。

    他们最后上的车,他自然地将手臂护在她身后,防止她与别人碰撞。车厢很拥挤,两人走了几节,在连接处站住。

    列车开动,连接处晃得厉害,诸航的前额一下靠在卓绍华的胸前。

    “对不起!”她羞窘地道歉。

    一股男人清冽的气息夹着淡淡的烟草味,不由自主有点眩晕。

    她接触的男生们,多数身上是几日不洗澡的汗臭味,还有令人想呕吐的臭袜子味。周文瑾到是洁净的,喜欢用一种类似薄荷味的香皂,闻起来非常清新。他防火墙专利通过那天,和同学去喝酒狂欢,也叫上她。她酒量一般,喝了一杯啤酒,然后就埋头吃菜。男生们都喝醉了,周文瑾是唯一没倒下的,因为他要买单,她是这样想的。

    他送她回宿舍。初夏的夜晚,星星很多,风还没那么燥热,他与她挨得很近,她没有闻到他身上的酒气,反到是清凉的薄荷味。她还深嗅了一口,以为是校园里什么花香。

    在宿舍门前,他揉揉她的头发,和她说再见。周文瑾比她高半肩,她也这样抵在他胸口,她才知,那不是花香,而是他的气息。

    她那天下午打了两场球,没换衣服,可想而知,她一身的汗臭。

    第一次知道羞涩可以让人有自杀的欲望。

    列车停下,车厢又是猛烈的晃动。人那么多,她控制不住又栽进首长的怀中。

    她无辜地抬起眼,声明自己真的不是借机吃他豆腐。

    首长眼中有淡淡的宽容,她放下心来。“这什么歌?我听过的,真的,不过是不是电视出问题了,怎么只一个音?”她把视线转向车门边挂着的电视,没话找话说。

    “这首歌有两个版本,一个是歌词吟唱版,另一个就是这样。”

    她乖乖闭上嘴,沉默是安全的。

    他们的站到了,走出地铁口,外面已是暮色浓郁。

    霓虹斑斓中,首长说道:“我们吃晚饭去。”

    是晚饭时间,诸航也有点饿,就没反对。过红绿灯时,怔了下,这好像是她和首长婚后第一次单独在外吃饭。上次喝粥,有小帆帆在。

    “想吃什么?”这条街上的餐馆很多,首长停下脚步,问。

    高档的餐厅要预订,肯德基和麦当劳那样的太挤,诸航挑了个雅致的快餐厅,没那么喧闹,音乐是首长笛曲,很悠扬。

    两人各点了一种盖浇饭,饭很快就送过来了。颜色很漂亮,米粒晶莹剔透,覆盖着五颜六色的浇头,周边还有浓浓的汤汁往米饭深处渗透,让人很有食欲。配送的汤是榨菜肉丝汤,一看就非常清爽。

    “吃吧!”诸航大口大口吃起来。

    吃到一半,她嘴里满含着食物,转过身从包里拿出驰骋的合同,含糊不清地说道:“差点忘了,你看看吧!”

    眼神有点像等不及大人表扬的小孩子。

    卓绍华放下筷子,深深看她一眼。

    她手机来了条短信,是宁檬。这丫从莫小艾那儿知道她回北京,兴奋了。宁檬现在属于稳定的领薪者,接触IT界的人士多,俨然是都市精英般,显摆地要带诸航见识帝都奢华的那一面。

    卓绍华粗略看了下合同,他不是律师,但也看得出驰骋公司非常有诚意,表现出想与诸航长期合作的想法,合同没陷阱,给出的价码非常可观。

    这确实是个很赚钱的工作,诸航没夸张。

    她这么老实地给他看合同,不是征求他的意见,而是告诉他,她有能力让自己过得很好,有能力做自己想做的事,他不需要对她有责任。也可以这样讲,以后他不要再过问她、再管她、再联系她。

    难怪当初她会拒绝他为她找工作。

    她要飞了,他反到成了她的牵绊。

    把合同合上,拿起筷子,挑了几粒入口,饭有点凉,没刚才可口了。

    “看完了?”诸航按下发送键,抬起头,“有没发现我现在也算有钱人了。”一幅小人得志的嘴脸。

    “嗯,那这顿你买单。”卓绍华忍耐地咽下嘴中的饭。

    “没问题,你还想吃什么我都给你买。”诸航很是豪气。

    “可以要别的吗?”他不动声色地问。

    她的头点得像小**吃米,“可以!”

    他颌首。

    吃完饭,他领她走了几条街,走进一个婴儿专卖柜。“天气冷了,帆帆该添几件棉衣了。你说哪个牌子好呢?”

    她没见过婴儿专柜,看着货架上挂着的一件件粉嘟嘟的小衣服,好奇极了。“哪个牌子都好。”她毫不吝啬地夸道。

    他向笑得非常温柔的店员描述了下帆帆的身高与年岁,店员哗地一下拿出一堆衣服。

    “这些怎样?”他把诸航喊过来。

    “好看,我都喜欢。”诸航恨不得时光倒流,自己也变身一回小孩。

    “那你去结账,我让店员把衣服都包起来。”

    诸航脸立即黑成了锅底,她偷偷瞟了下价格。抢钱啦,小小的衣服居然贵得没谱。

    “不想送也可以。”首长非常非常通情达理。

    “收银台在哪?”诸航捂着包包,咬牙切齿。

    收银员轻飘飘的捏着卡,面无表情地一刷,把笔和签名纸扔出来,她握笔的手在抖,心在滴血。

    白花花的银子,不是很好赚的,死多少脑细胞,熬多少夜,那个只会吃只会睡的小坏蛋,凭啥穿这么好的衣服。她长这么大,都没这么奢侈过。

    伤心!

    长记性了,以后话要斟酌再斟酌后,才能出口。

    首长体贴地没让她拎纸袋,还绅士般地让她走在路的里端。“诸航,这几天我们都不在家,唐嫂一人带帆帆很辛苦,吕姨想着法子给帆帆补充营养,也该买两件衣服送她们,就当是新年礼物。怎样?”

    她学乖了,紧闭着嘴,不接话。

    “太贵重的衣服,她们也没机会穿,买两件羽绒服好了。”他把她拉进一家商场,找到羽绒服柜台,他负责请店员挑衣,她负责买单。

    心疼得已经麻木了。

    下电梯时,他的目光扫过下面的鄂尔多斯专柜,最显目的地方挂着一条黑白相间的围巾。

    “诸航,那条围巾我围怎样?”

    欲哭无泪,鄂尔多斯呀,动辙都是四位数的价码。“太老沉。”她坚定地回道。

    “我的工作需要老沉一点。我和学生的年龄相差无几,我一直担心在他们眼中显得太年轻,从而质疑我的水平。”他没有提过他在国防部的工作,她一直以为他只在国防大学任教。

    他直奔鄂尔多斯柜台。

    她一把拉住他,“那个毛毛多,围在脖子上会痒。”

    “我忍忍好了。”

    “你都穿军装……没机会围!”

    “像这样的时候,我可以围在大衣里面。难道你不愿送我?”

    “不是,呵——你喜欢就好!”笑得比哭还难看。

    “诸航,我真的很喜欢。”他非常认真地保证。

    那就买吧!

    二千多的银子,再次随水飘走。

    诸航觉得握在手中的卡像轻了许多。

    终于什么都买全了,幸好他没要求给勤务兵买礼物。

    “我们打车回家。”他看着茫茫的夜色。

    “不要,坐公交。”一会,他要她付车资,她肉疼。现在能省一个是一个。

    “东西多,坐公交不方便。车资我来付。”他和她商量道。

    她没意见,跑得两条腿都酸了,何况心还在疼痛着。

    打了辆车,他坐副驾驶座,她和一堆袋子坐在后座。一路上,只顾着默算这一天的损失,窗外的夜景都没细看。听到吕姨夸张的音量,才发觉到四合院了。

    “夫人干吗这样破费,照顾你们是我的工作。”吕姨和唐嫂异口同声地道谢。

    她默哀,她也不想破费,她是被算计的,好不好?

    小帆帆激动得小肚子直挺,他最不势利,不是因为他的礼物,而是因为看见了她。

    她小心地抱过他,yīn了几小时的脸,绽开一丝阳光,响亮地亲了亲小帆帆的脸颊,“哦哦,小帆帆,想我没?”

    “夫人,快进屋,你屋子我今天刚通过风,被子也晒过太阳。”吕姨笑着催道。

    她猛地打了个寒噤,突然想到她干吗到这里来呀?

    20,琴瑟在御,莫不静好(二)

    既然来了,想走就没那么容易。

    唐嫂向诸航汇报小帆帆这些日子的进步与变化,包括大小便的次数。看着唐嫂那么敬业的份上,她想插句话都是亵渎,她只得不住点头,时不时发出“嗯,呵、啊、哦”这样的字眼。

    吕姨勤快地去厨房做了夜宵,热气腾腾端上来,谦虚地说不知道夫人回来,不然应该丰盛点的,这样子太寒酸。她说哪里哪里!

    小帆帆很有人来疯的潜质,十点过了,还没想睡的意思,赖在她怀里,她去下洗手间,哭得还满脸是泪。

    唐嫂说:有妈妈的孩子是个宝呀!

    她捂着耳朵,趴在马桶上向诸盈打电话。

    又是一个谎言。“姐,我到小艾这边拿资料、电脑,晚上就睡这边。”

    诸盈关照明日早点回来,她和骆佳良都忙,如果太晚回家,诸航要去学校接梓然。

    手机合上,长吁一口气,她紧张得心口砰砰直跳。

    刷好牙、洗好澡的首长,终于一向清爽地现身了,小帆帆看着他,就像看到床,打了个秀气的呵欠,乖乖地依进他的怀里。

    “你也早点睡吧!”他从她头上把那只抓头发的手给拽下来,再抓,就成鸟窝了。

    她委屈地瞪瞪他,一转身,也打了个呵欠,这么半天的奔波,她也倦了。

    跌跌撞撞地出门,脚自觉地找方向。开关在哪边,睡衣搁在哪,不用开灯,也知走几步到马桶、洗脸台。

    这里也算她半个家了,太熟悉了。

    眼一闭,往后一躺,连个小梦都没有,睡得很沉。

    卓绍华看到客房的灯熄了,才转身进了卧室。小帆帆在他怀中就睡沉了,他轻轻地给他换了块尿布,盖好被子,自己慢慢躺下。

    黑暗之中,想起诸航临走前一瞥,他不禁莞尔失笑。

    从来没发现,自己居然会有恶作剧的潜能。说给成功听,成功肯定会觉得他在编故事。

    他会厚着脸皮,敲诈小姑娘的钱,匪夷所思呀!

    从哪一天起的呢?每一次看到诸航脸上闪耀着新鲜动人的神情,他的心脏就会猛地蹦了个高儿,他就会做出一些超脱常规的事。她的神情像一波潮水,他觉得他能听到她胸中水波拍岸的声音。被她吸引,是不受控制的事。

    她是个异类,和他三十三年来所认识的人完全不一样。如果把他认识的人用物体来形容,他们都是方的,成功这样的,则是圆的,而她没有任何规则,想方则方,想圆则圆,甚至还可以是三角的。

    在兰州的最后一夜,他梦见了她。在机场,他抱着帆帆,她拎着行李。帆帆哭得嗓子都哑了,她听见了,却不肯回头。安检、寄存行李,一步步走远。

    佳汐刚过世的那几晚,他都没这么悲伤过。醒来后,坐起来抽烟到天明,心情沉得如冬日铅灰的天空。他把手机拿起来,想听她的声音,最终又放下。

    决定把帆帆生下来时,他和她坐在大杂院的井台前,黄昏、残阳,院里的人都进屋吃晚饭了,有蚊虫嗡嗡地飞来飞去。

    他们的音量压得很低。

    他在她脸上看到沉重的恍惚、茫然,他说:不用担心,我会学做一个称职的父亲,把宝宝带大。

    真的可以吗?她不太确定。

    他点头。

    那你要爱他,连同妈妈的爱一并爱去。

    他说:我会的。

    那时,他真的非常笃定自己能行,也笃定能和她不久各回各的轨道。

    他错了,他忽视了帆帆的感觉,妈妈是无法替代的。他还错了,打过结的线团,不管怎么拆,都回不到原来的形状了。

    只是接下来该怎么做,他也茫然。就觉着她呆在这院中,即使常常令他无语,他的心就非常宁静。

    “咯咯……”小帆帆做了什么开心的梦,笑得咯咯的。

    他温柔地拍拍帆帆,低声问:“帆帆,想要妈妈,努力就可以了吗?”

    小帆帆笑得更欢了。

    诸航睡得真香呀,像有微风吹来,一下、又一下地拂过她的脸,痒酥酥的……呃,眼睛慢慢撕开一条缝,眼前一张流着口水的小脸,那微风是他那只软绵绵的小手,好奇地在她脸上摸来摸去。

    “小帆帆,是你呀!”她跃起身,与他额头对额头,像小时候玩的斗牛角。

    刚开始,小帆帆挺开心,她力度没把握好,撞疼了他,他扁扁嘴,眼泪在眼中直转。

    “哦哦,猪不好啦!坚强点,咱们不哭。”她忙把他抱进怀里哄着。

    小坏蛋穿新衣喽,钱好衣服也好,是比平时帅多了,“告诉你,这是我买的哎!”过了一夜,肉还疼,“谁抱你进来的?”

    “夫人醒啦!”唐嫂从洗衣间出来,“卓将一早就出门了,让你等他回来。”意思就是,今天不要出院门了。

    她皱皱眉,继续和小帆帆玩。眼角的余光扫到桌上的电脑和书本,再拉开衣柜,看见里面叠得整齐的衣服,“这些是吕姨整理的吗?”她问唐嫂。

    “卓将没让我们弄,他说夫人培训忙。”

    像城墙一般厚的脸皮也红成了烤虾。

    这奇怪吗?奇怪的,突然有了那么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一股热流在心中荡漾开来,一圈一圈,诸航在热流中轻摆。

    应该是羞窘。

    唐嫂要给帆帆洗衣服,让帆帆和妈妈玩。帆帆笑眯眯地窝在被窝中,小腿翘在诸航的肚子上,很是逍遥。诸航也不急于起床,就这样由他去。玩着玩着,小帆帆睡回笼觉了。

    诸航一动也不敢动,唐嫂又不进来,她只得和他并排躺着,然后,她也睡着了。

    “到底是娘俩,割不断的血亲,瞧和妈妈睡,他多乖啊!”吕姨和唐嫂轻手轻脚走进来,对视一笑,把门关上了。

    诸航是被小帆帆的哼哼声叫醒的,他胀红着一张脸。

    她大声叫唐嫂。

    “小帆帆准干坏事喽!”唐嫂熟悉这表情。

    解开尿片,果真是满裤子“黄金”。诸航捏着鼻子,笑帆帆丑疯了。

    那家伙嘴巴歪歪,坏坏地一笑。

    诸航跟着起床,外面,已是日上中天。吕姨催着她洗漱,马上吃午饭。

    她依着门怔怔地站着,院中晾着的小衣衫、一株株修剪得茁壮的盆景,厨房里飘出来的饭菜香,小帆帆呀呀的学语声……这多像一个温馨的幸福之家呀!

    当她的目光掠过对面的画室时,她轻轻一叹,转身回房。

    吃完午饭,她接到马帅的电话,问她合同看好没有,没什么意见,今天把合同签了,公司好马上立项,着手下一步的工作。

    “我没意见,那我现在就过去。”她正在找理由开溜呢!

    电脑和书是眼前用得上的,先带走。刚装了袋,院子里有汽车声,首长回来了。

    “出门?”简明扼要的问话。

    “今天签合同。”她诚实地汇报,手里的袋袋是顺便带走的。

    “等我五分钟。”首长接过袋袋,放进车中,又拿过勤务兵手中的钥匙。

    “不要!”驰骋财务应该是把钱汇到她的卡上,似乎不需要保镖护送。何况他在,她更担心资金的安全。

    “这是件大事。”首长的口气不容拒绝。

    她愤懑地哼了声,以示反抗,提醒自己今天一定要咬紧牙关,别乱说话。

    卓绍华驼色的齐膝大衣,烟灰色的长裤,脖子里围着那条黑白相间的围巾。

    哎哟,三分长相,七分打扮,首长本来就七分长相,这下子简直是公子温润如玉,不对,这个词太娘,首长是俊逸卓尔、冷峻不凡。

    她真是道德风尚楷模,帅了别人,自己光着脖子站在寒风中,搓手取暖。

    车倒出车库,她向小帆帆挥手,打开车门上车。

    当车驶出院子的那一刻,视线内不见小帆帆,心情突地坏了。

    “合同之前都谈好了,今天就签个字而已。”她温婉含蓄地提示,他去很多余。

    “你听说奇虎360和腾讯QQ之间的网络大战了吗?”他今早匆匆赶去工信部,这件事越演越烈,已惊动了上边。

    她若无其事的一挑眉,“江湖只有一个,谁不想做武林盟主?”

    腾讯创业十多年,枝枝蔓蔓伸向网络各个角落,它已不再是个聊天工具,它现在涉及到游戏、空间、电视、输入方式、杀毒软件等等,很快就要侵占整个江湖。360奇虎是后来者,它一出现扮演的是大侠的角色,免费替用户维护电脑安全、清理电脑垃圾、查杀木马,渐渐获得用户的信任,但这并不是它的终级目标。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就不是好士兵。

    于是,江湖上掀起一阵血雨腥风。

    360与QQ不能相互兼容,你只可选择其一,偏偏太多的用户已深深依赖上它们,二者缺一不可。

    现在两家开始推出相关的促销活动,仿佛舍去谁都是可以的。

    悲催的是用户,电脑罢工。

    “难道就这样坐山观虎斗?”他给她逗笑了。其实这件事本和他无关,但部里考虑在这场大战中,怕有心人正好渔翁得利。上边已让工信部和公安部出面调解这件事。

    “我讨厌他们这种流氓行为,用户有自己的选择权,如果你真的好,用户会选择你的,你偏要牵着人家鼻子走,太鸭霸。哪里是观虎,是看他们耍猴。不过,有竞争也好,这样子江湖故事才多。国家不会坐视不管,肯定是一块大饼分N块,这样也给以后的大侠们给个警示,想做盟主没门,还是接受三国鼎立的现实。你若想做盟主,除非你真的好到无人可超越。长江后浪推前浪,可能吗?微软那么牛,还不是时时发布补丁修补漏洞。”

    握着方向盘情不自禁用上力气,不然不足以压制心中澎湃的涌动。

    她对网络的分析是如此的犀利、独到,他承认他喜欢这样的谈话方式。从来,心中不管如何纠结,他要么沉默,要么说出来就是结论。他很少聊自己的工作,在她面前,就这么脱口而出了。而她的想法,和他完全一致,只是他可能会说得一本正经,她却在谈笑声中,挥剑如虹。

    他屏住呼吸,听到心在胸腔中用力地冲撞着。

    似乎,他发现了一块未经雕琢的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