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4(1/2)

    我感冒了

    晚宴结束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半,贺安敏没喝酒,开车送梁和回家。说来梁和也觉得奇怪,往常遇到这样的场合,贺安敏永远是能玩的最疯的一个,可是这次不但没疯,连酒都几乎没怎么喝,一路上只听她念叨。

    “姑娘,姐姐我长这么大头一回见着这么腼腆一个男人,弄得我为了装淑女一晚上就端一杯酒在那儿一口一口地嘬着喝。不过,人还是美国耶鲁大学的法学硕士学位毕业,算起来,还是克林顿和希拉里的学弟,嘎嘎嘎嘎。”

    梁和脑袋晕晕地,额头抵在车窗上降温。她那点酒量,一杯香槟下肚就已经够她晕乎半天了,尤其是陆BOSS的那句话。她终于又发现一个陆BOSS和顾团长之间的一个共同点了,都爱漫不经心地丢炸弹,然后在一旁看她炸毛。

    她当时本来还想问清楚呢,结果还没来得及开口,整个大厅突然华灯大开,亮光刺得她睁不开眼睛,年轻司仪在台上宣布,Dancing时间到,并且特意有请陆承汶上场。众人齐欢呼,梁和站在陆承汶的一边,一并受瞩目。原本严肃的陆大BOSS今天似乎心情不错,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便一阵风似地离开,独剩她一人,愣怔在原地。

    贺安敏聒噪半天见无人回应,趁着红灯扭头去看梁和,“哟,你还睁着眼睛呢,我以为你睡着了。说真的,姑娘,你这点酒量还真是奇迹,不会喝酒就别喝酒~”

    梁和扭头哀怨地看了她一眼,又扭过头去,不说话。酒量这个问题一直都是梁姑娘的雷区,尤其是自那场婚礼之后,更是提都不能提。

    “不过,我好奇啊,你跟陆BOSS那会儿在干嘛呢,灯一开就看见你们俩人站一块儿。哎哟,尤其是你还微红一张小脸儿。嘎嘎嘎,你没看简道姑那张脸,青的那叫一个好看。”

    她那是喝酒喝醉了脸才会红的好不好?!不知道这个毒舌贺脑袋里正在翻滚的是啥。不过,要真是让对陆BOSS有司马昭之心的简宁看见了,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好事。她哀叹一声,忽然想起什么一样,坐直身子问贺安敏

    “陆承汶是怎么来杂志社的,你知道么?”

    贺安敏眉笑颜开,“姑娘,你这话算是问对人了,咱是谁啊,杂志社的三朝元老,人事更迭哪个逃得过我的眼睛?”

    梁和不禁黑线,她可是知道贺安敏这三朝元老是打哪儿来得,杂志社上两届主编都是高干子弟,来这里也算是玩票的,都没超过一年就申请离职了。要照贺安敏的说法,杂志社的甭说三朝元老了,四朝五朝的都一堆一堆的,梁和推推她,让她赶紧说。

    “具体前情我不太清楚,反正,据说陆BOSS是带着普利策奖来的,好像是什么普利策美国历史什么奖?然后一来就干上主编了。”

    梁和坐正,默默地想了想,忽然又扭头问贺安敏,“你、你刚刚是说普利策奖?”

    “对啊。”贺安敏一头雾水的看着梁和,“怎么了?”

    普利策奖。她还记得她的大学教授曾经在课堂上提到过一个人,之所以印象深刻不是因为这个人,而是因为她的教授实在是个古板的老学究,嫌少夸人,而对于他所提及的这个人,他却是大加称赞。

    那个人的英文名叫Laurence,很平常的一个名字,当时只不过是一个二十四岁的华裔男子,可是他却一举拿下了普利策美国历史作品的创作奖,在当时引起了轰动,布里斯托尔人文艺术学院的终身教授为此向他抛出橄榄枝。

    她的教授说,这位同学,他的Major是工程学,而且他从来没有旁听过Faculty of Arts的课。像这样聪明的学生他目前只见过一个,那就是Laurence LU.

    Laurence Lu.

    梁和默默回过神来,对上贺安敏疑惑的眼神,轻轻一笑,“没事儿的。”

    她不过是,太震撼了而已——

    车子驶到小区门口的时候,梁和忽然看见了一辆眼熟的车子。黑色的宾利车,挂着部队的牌照稳稳地停在她这个小区的门口,在这里看到它她很是意外,因为通常情况下它都停在顾园的停车库,梁和急忙让贺安敏停车,下了车,走上前去敲了敲车窗。

    车窗滑下,透过这空隙梁和看见冯湛略显担忧的一张脸,越过他,梁和又看见坐在后座上,面无表情的顾母,李琬。心中顿时一紧。

    李琬利索地下了车,回头看见想跟下来的冯湛,命令道,“你留在车上。”

    冯湛只得讪讪地坐下。

    李琬看见梁和,本想问她怎么回来这么晚,可是视线一触及她那身在自己看来不伦不类的衣服时,面色顿时绷紧,不禁厉声道,“你这是上哪儿了?怎么穿成这样一副样子,还……”袒胸露背这四个字险些说出口,可又怕有辱斯文,便忍在了嘴边。

    梁和瞳孔一缩,低声道,“社里有庆祝酒会,我去参加了。”

    看她低眉顺眼的模样,李琬不好发作,“喝酒没?”

    “喝了一点儿。”那一杯香槟喝得有些急,礼服被沾上了一些,这点儿酒味儿她想瞒也不好瞒。

    李琬一听又来气,“瞧瞧,淮宁在这儿的时候还是千方百计护着不让你喝呢。你还记着结婚的时候自己吐成什么样了吧,怎么你就不知道爱护你自己个儿的身子,这万一要是肚子里有了,当妈的还在这儿不着调的喝,你说说这能行么?”

    想到孩子梁和不禁脸色一黯,他们之间统共就有过那么一次,后来一算还是在安全期,有孩子的可能性完全属零,想必是那天在饭桌上的一番话和应承让李琬上了心,见天儿的盼孙子。

    入了冬,晚风冻得人够呛。梁和穿的少,鼻头被冻得红红的。坐在车里的贺安敏看不下去,原本不想掺和的,此时也下来了,揽了揽梁和的肩膀,对李琬乖巧地说道,“伯母,今晚我跟和和一块儿来着,她没喝多少,而且还是迫不得已。”

    李琬深看她一眼,没再多说什么。梁和知道,李琬这是不愿意破了彼此的面子,在外人面前最讲究的也是这个。只见她打开车门取出一个保温桶,递了过来,口气缓了下来。

    “这是滨海路上新开的一家店炖的汤,听说极补,本来趁热送了过来,我瞧着这会儿也凉了,回去热了喝了吧。”

    梁和点点头,接了过来,目送着顾母李琬上车离去,身子顿时软了下来。

    贺安敏不放心地扶住她,梁和柔柔一笑,“不是嫌她气场强大不敢靠近么,怎么这回变卦了?”

    贺安敏气着捏了捏她的鼻子,“你行啊,姑娘,这会儿还知道嘲笑我呢,不知道刚刚谁跟一小绵羊似地在这儿被她训呢。我不护着你谁护着你?”

    梁和闻言把头枕在她的肩膀上,“敏敏,今晚跟我一起睡吧,我一个人。”

    话里话外的落寞听得贺安敏心一颤,一把搂住了她,“行,我还没看过你新房呢,走着……”

    ——

    被冻得浑身僵硬的梁和一进家门就被贺安敏推进了浴室去洗澡暖身,洗完澡出来手机嗡嗡的一响,打开一看是冯湛的短信。

    “今天咱将军夫人参加朋友聚会去了,回来的路上一直念叨团长的孩子呢,这不,汤都给您送上门了,结果到了家门口您不在,打电话也没人接,着急了训您两句,别放心上。”

    梁和一边擦头发一边翻着短信,翻到最后一把被贺安敏抢了过去,看了一会儿哼了一声扔进了沙发里。

    梁和不禁笑,“怎么啦?手机又没招你又没惹你。”

    贺安敏陷进柔软的沙发里,胡乱地按着遥控器还不忘义愤填膺,“就是瞧不惯她那个架势,将军夫人?豪门太太?还不就是一年过五十的老女人。”

    梁和是习惯了她的毒舌,可是对象是顾淮宁的母亲,她有点听不过去,推了贺安敏一把,不让她说了。

    贺安敏斜她一眼,嘟囔,“怎么啦,还不准讲了。我跟你说啊,这婆媳间的暗战是永无止境的,尤其是这红墙大院后头。你现在有两条出路,要么跟她死磕到底,斗个你死我活。要么,你就拐走她儿子,落得眼前清净还能把她气个半死。多好啊~”

    听得梁和登时就打了一个喷嚏,而后赶紧找纸巾堵上,顺便堵上贺安敏的嘴巴,“你看看你,我让你说的都遭天谴了!”

    贺安敏点点她的脑门,“我告诉你吧姑娘,世界上有种病叫做感冒!”完了又摇摇头,恨铁不成钢,“你就没出息吧你。”

    说完起身,从冰箱里拿出几个梨去煮梨水给她喝。

    梁和抱着抱枕扒着厨房的门边儿发呆。仔细一想,贺安敏说的话还是挺有道理的,她就是没出息,不敢跟李琬犟。柔柔顺顺地做窝囊媳妇儿,连贺安敏都看不过眼骂她了,她还在这儿乖乖的。可是李琬呢,她这么折腾自己半天,人家还拿她当旁的人呢。

    贺安敏一回头,看见梁和站在那儿发呆就急了,“站在那儿干嘛呢,想着凉是不?”

    梁和冲她笑,“没事儿,就是想告诉你,这是半个月以来,我这厨房第一次开伙,还是你掌勺,荣幸不?”

    贺安敏瞪她一眼,抬头看了一眼这一排排整齐漂亮的欧式厨具,心里顿时觉得堵得慌——

    煮好梨水往餐桌上一放,倒出一碗给梁和,贺安敏就去沙发里摸她的手机,翻通讯录翻了半天,无果,只得抬头问梁和,“姑娘,你老公叫顾啥名字来着?”

    刚喝一口梨水的梁和今天晚上差点被第二次噎住,咽下去之后咳嗽了好久才能说话,“你、你找他电话号码做什么,这么晚了,不能打电话。”想了想,补充道,“军事演习好像快开始了。”

    贺安敏贺大小姐可不管这些,“你要不说的话,这里面碰着姓顾的我就拨出去了啊,大半夜的我不管扰民不扰民,反正用的是你的手机!”

    梁和是真感冒了,浑身没劲儿,夺手机也夺不过她,咬咬牙,丢出来三个字,“顾淮宁。”

    贺安敏闻言心满意足地按了几个键,拨了出去。电话嘟了好久,连带着梁和的小心脏也被吊了好久,不上不下的,卡在那里难受,刚想劈手夺过来电话按掉,电话忽然接通。贺安敏赶紧把电话往她手里一塞,示意她接起。

    手机握在手里,顾淮宁低沉暗哑的声音听得却特别清楚,“梁和?”

    听声音他似乎是没有睡,她吸一口气,拿起手机放在耳边,“是我。”

    电话那头见终于有人应答时,稍稍松了一口气,“怎么了?”

    电话接得太仓促,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支吾了半天,说了一句让她想埋了自己的话,“我、我感冒了。”

    顾淮宁那头沉默了一下,梁和见状以为他无语了,又赶紧补了句,“我我喝梨水了,又没事儿了。”

    只听得他低低一笑,声线透过电波传来,夹杂着些微的噪音声,听在耳边,却依旧显得那样清晰真切,“只喝梨水怎么行,得去看医生,不行就打电话给冯湛,让他紧急集合.”

    不知怎么的,听到他的声音,她的鼻子一下子就酸了,眼眶也微红。就好像一个小孩子,摔倒了不觉得疼也不哭,可是父母一哄就觉得满腹委屈,哭得乱七八糟,一圈下来,好像连对象都必须是特定的。这种感觉她很久都没有了,从父母离世那一刻起就再也没有过了,如今这种感觉来得太奇妙,她不知道该如何招架,而且也招架不住。

    缓了一会儿,她吸吸鼻子,“太晚了,等到明天好了。”

    “嗯,床头柜第二个抽屉里有药,先喝几粒应付一下”他嘱咐她

    梁和轻轻应了一声,又听见他问,“我昨天晚上跟你说的话,还记得么?”

    “唔,哪句话?”

    他试探着提起,“American Gothic?”

    她想起来了,不禁问,“为什么要看那个?”

    顾淮宁笑了笑,“这个得问赵乾和了。”

    又说了几句,挂了电话。梁和急忙打开电脑去网上搜这副画,成条上万条搜索结果列了出来,她坐在那里一条一条地看,突然贺安敏的脑袋瓜子从后头伸了出来,看了半天感叹了一句,“哟,这女的跟顾家老太怎么那么像。”

    梁和愣了愣,缓过来之后捧着肚子直笑,心底里那点儿小郁闷,仿似突然不见。她是不是可以理解成,这是顾团长独有的安慰人的方式?

    俺卡文了

    B市昨天下了初冬的第一场雪,天寒地冻的凌晨,整个京山守备区却灯火通明。昨日接到军区命令,三日后开拔赴内蒙古朱日和地区。

    朱日和地区环境恶劣,昼夜温差大,到了如今的十二月份,夜间温度更是能低到零下二十多摄氏度。不过,军区下通知说,演习人员一律用绿皮车投送,禁止使用动车组或空调车。

    通知是今天晚上刚刚接到的。顾淮宁挂了梁和的电话,随便瞟了一眼就递给坐在下首的防化团一营营长张文,示意他们传着看。东北大小伙子张文接过来看第一眼,就“靠”了一声,惹得众人瞩目。

    顾淮宁抬头瞥他一眼,“有意见?”

    张文一看他的脸色,没说出口。赵乾和一看,吃吃一笑,别看这张文是军校毕业,可仗着在B军区上头有人,干了没几年调到了正营,看这势头,没吃过多少苦。

    赵乾和拍他一下,肩膀就垮了一半儿,连带着呲牙咧嘴,“参谋长,您手下留情。”

    看着他这副嬉皮模样,赵乾和就手给他一个毛栗子,“你小子知足啊,没给你闷罐车坐已经是照顾你了,怎么着你还想飞机伺候啊?”

    张文揉揉脑袋瓜子敢怒不敢言。

    顾淮宁轻敲了下桌子示意他们安静,环绕一圈,道,“今天军区连带师部的命令你们都看到了,看清楚,战士们辛辛苦苦训练了一个月,别到了最后关头弄出什么岔子让别人挑。行了,别的也没什么说的了,各自散会。”——

    临到演习前,总是一堆事,几番下来就是铁人也觉得累。顾淮宁疲倦地揉揉眉心,还没缓过来肩膀就被人一搭,赵乾和笑嘻嘻地拍拍他的背。

    “哟,这小妞的身板不错,被爷这么一搭也不垮。”

    顾团长根本就懒得搭理他,右手轻轻一拨,赵小爷的手就被打回了原位。

    赵乾和挑挑眉,这丫没怎么动粗,看样子心情不错,揉揉稍稍吃痛的手腕,道,“我说,这回你真打算带张文去啊,这小子一看就是蜜缸里泡大的,这一上演习战场保不准一个哑弹就能把他吓跑。”

    “他想在战场上冒个尖儿,我岂有不允之理?更何况,他还不至于那么不中用。”顾淮宁淡漠一笑,这演习还没开始,各种电话就打了进来,有要求参加的,有要求下来的,还不是各有各的打算。

    “得,反正小爷就当旁观一笑话。”赵乾和打定主意,又推了推顾淮宁,“嘿,我说,你刚刚接了谁的电话?”

    “怎么?”顾淮宁瞟他一眼。

    “嘿嘿。我瞧你接了电话回来神色都不一样了,不会是咱弟妹吧?”赵乾和摸着下巴,奸笑。

    顾淮宁挑挑眉,四两拨千斤,“是又怎样?”

    瞧瞧,瞧瞧,这就是有老婆的人,丫也太得瑟了。赵乾和忍不住在后头腹诽。

    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由于早上五点多要起来出操,他也懒得再睡。脱下外套的时候正好碰到军装口袋里的手机,他愣了一愣,取出来翻看,冯湛的短信还完好的保存在收件箱中,他抿抿唇,按下了删除键。

    冯湛这小子倒是称职的卧底一名,什么事儿都知道向他报备。偏偏就是那个姑娘,没事儿不会给他打电话,打了电话也说不到正题,说正题了还容易结巴。他不禁嗤笑一声,这人还说喜欢他呢,瞧瞧,哪点儿能看出来喜欢的样子。

    算了,还是他宰相肚里能撑船,大人不计小人过得了。想通之后,顾淮宁调出冯湛的手机号码,编辑了一条短信,发了过去——

    门铃响的时候,贺安敏和梁和还卷着被子呼呼大睡呢,无奈按铃的人太有耐心了,不把她从床上折腾起了愣是不罢休,梁和一恼,穿着一身兔子装睡衣,趿拉着一双棉拖披头散发地开了门,把门外的冯湛跟保健医生吓了一跳,愣了半天才回神儿。

    “嫂子?”冯湛轻轻喊了梁和一声。

    梁姑娘愣怔了一会儿,反应过来之后往自己身上一瞅,嗖地一下就钻回房间去换衣服了。独剩冯湛跟保健医生在客厅里面面相觑。

    好不容易折腾成人样了,梁和才一脸通红的从房间里出来,看见保健医生不免就问了,“这是?”

    “这是顾老爷子的保健医生张绍之先生。”

    梁和一边向张医生微微鞠了一个躬,一面在心里嘟囔,顾老爷子的保健医生?这得多大的谱儿,什么时候也能轮到她了。

    冯湛在一旁说道,“老爷子听说您病了,所以一大早就让我接了张医生来给您看看病,还特别嘱咐不让往医院里去,说那里人多病杂的,不卫生。”

    她一个小感冒连顾长志都知道了,一大早地还派了冯湛和专用保健医生来,想到这儿梁和不禁失笑,“不要麻烦张医生了,我昨晚喝了点儿梨水,感冒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张医生劝她,“这可大意不得,现在是流感高发季,一个不注意,生了大病可不就是一锅梨水能解决的问题了。”

    见他这么说,梁和也不坚持,任由张医生给她做了一番检查。检查结果自然没什么大毛病,药倒是开了一堆,而且还是中药。梁姑娘咬唇,顿时只觉内心无力。

    张医生瞧她这一脸苦相,顿时就笑了,“小姑娘,你这身子没什么大毛病,可就是体寒,身子虚,用西药那只能暂时治治表,要治本,还得喝中药。回头我配好了让冯湛给你送来。”

    冯湛因为要送张医生也不便多留,见梁姑娘还站在客厅,捡个空子就凑了上去,在她耳边轻轻说道,“嫂子,这是咱们团长支的招,说这是打着老爷子的旗号,要羊毛出在羊身上。”

    呃?本来还受宠若惊的梁姑娘顿时就风中凌乱了。

    开赴内蒙

    张绍之医生开的药极苦,也难为冯湛一个大小伙子端着一个药罐在梁姑娘这从不开火的厨房里一边煽火一边熬药,大冬天地愣是热出一头汗。熬完药之后,冯湛又尽职尽责地盯着梁姑娘一滴不漏的把这碗漆黑苦涩的药给灌了下去,任务才算圆满完成。

    下午上班的时候正好遇见杂志社进新人,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带着传媒大学硕士学位的学历证书,由陆承汶亲自介绍的,所以一出场就备受瞩目。梁和进门的时候略略看了一眼,顿时就觉得眼前一亮。看样子不仅学历硬,连长相都让人羡慕。

    陆大BOSS正好瞅见了她这个溜了号一上午没来的人,直接点了她的大名。梁和硬着头皮上前,一抬头就对上美女笑吟吟的脸。

    “这是新来的李嘉,你先带她一段时间,帮她熟悉熟悉环境。”

    梁和先是一愣,社里比她有资格带新人的人多了去了,陆BOSS怎么就把这个活儿给了她了,可是一看陆承汶的脸色,梁姑娘也没胆儿拒绝,只好笑着答应。她毕竟是前辈,必要的姿态还是要有的。只见美女李嘉甜甜一笑,伸出白皙如玉的右手,“听说梁记者是布里斯托尔的高材生,久仰久仰。”

    梁和心里却忍不住疑惑,这个美女对她好像一副了然于掌的样子,免不了让她有些来者不善的感觉。或许,是她的强迫症作祟?她笑笑,握住了李嘉的手,“在这里大家都是伙伴,一起加油吧。”

    办公桌上堆满了待审核的稿件,梁和叹口气,挪了挪稿件给自己腾了个地儿,盯着手机犹豫着是不是要给顾淮宁打个电话,冯湛临走的时候告诉她,B军区开赴将在明天开赴内蒙古,这在京山训练的时候还好说,可一进了演习基地,通讯都将受到严格的控制,任何人都不得例外。

    想了一会儿,梁和还是按下了通话键。电话那头的人可不知道她这边儿犹豫着的小心思,一下子就接通了,那头环境有些嘈杂,可是他的声音听上去却是不同于往的清越,“喂?”

    “是我。”她下意识地坐直身子。

    “我知道。”他低声说道。

    梁和闻言轻轻一笑,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被他打断,似乎有人在向他请示,过了一会儿他才回到电话上来,梁和不禁问,“很忙?”

    “嗯,现在正在收拾东西,一会儿就要上火车了。”

    “这么快?”梁和不禁惊呼,“冯湛不是说明天才出发的么?”

    顾淮宁沉吟片刻,才回道:“没事儿的,军区里突然来的命令。”忽而又转开话题,问她,“你感冒好些了没?”

    “好多了。”她低声回答。

    她闷闷的声音透过听筒准确无误地传到他的耳边,她的情绪自然也曝露无疑,他握紧电话,低声嘱咐她,“你不用多想,也不用担心我。你说过的话我不会忘记,答应你的,我也不会食言。”

    他答应给她一个答案,一个他也正在寻找的答案。

    梁和被他这一长串话弄得愣怔,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顾团长也没期待她能作出什么有出息的反应,叹了口气,“没什么时间了,我先挂了,照顾好你自己。”

    眼看着他要挂电话,梁姑娘忽然气拔山河地吼了一声,“别挂!”

    这一声不仅把顾团长给镇住了,还把办公室里的诸位同事给镇住了,都是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不过首长反应的快,而且反应地颇为淡定,只听他轻声应了下,道:“嗯,我不会挂的。”

    这人明明知道她的意思,还在这儿一语双关。

    梁和瘪瘪嘴,“不挂最好。”

    顾淮宁听着她略带沮丧的语气不由得想笑,抬头看见副团长岳凯在前头招呼他上车,他点了点头,顺道又安慰电话那头的姑娘,“好了,挂电话了。”

    其实她还有话说,可是此刻能够说出的也就这一句话,“嗯,再见。”

    切断电话之后嘟嘟声即刻传来,梁姑娘握在耳边听着不禁有些失神。这一通电话打得似乎不是时候,不仅没多说什么,而且还把她的心给搅乱了。

    正愣神,一个蓝色的文件夹忽然伸到她的面前,梁和一抬头,就瞥见笑靥如花的李嘉。这姑娘见梁和看她,也不紧张,点了点面前的文件,“这是记者部刚刚分派下来的任务,我替您取了过来。”

    一听“您”这个字梁姑娘顿时就头大了,“可别这么称呼我,说起来我们也差不多大,叫我梁和就成。”说着露齿一笑。

    李嘉看到这笑容先是一愣,缓了过来之后又轻轻一笑,“好。”

    这次的任务似乎比上次那个简单了许多,C市一家龙头企业旭阳科技正值二十年周庆,再加上该家企业是C市的纳税大户,C市的日报专门拨了两大版用来报道旭阳科技的二十年周庆的盛况,一时间风头无两。原本神秘的总裁周竟此刻也频频被提起,大有不揭其老底不罢休之势。

    周竟本来就崇尚低调,创办企业之初就宣布绝不接受媒体的采访,要将自己的事业置于大众视线之外,如今被搅得也是不厌其烦,于是干脆摆出大方的姿态,授权《Pioneer》杂志社为其撰写自传。

    梁姑娘掂了掂手中的文件夹,问,“这不会又是陆总编钦点的吧?”

    李嘉想了想,答:“听着不像是,听李主管说,自从杂志社接了叶赞将军的CASE之后各种VIP人物的专访空前多了起来,估计这周竟也做不了其中的大头。”

    梁和汗颜,敢情叶老还为他们杂志社形象代言了一把,那如今这份貌似肥差的差事也算是自己自找的了?毕竟叶赞将军的专访是她拿下来的。

    李嘉却挺开心的,“不过说起来,旭阳科技的总裁也不是谁想采访就能采访得了的,能搞定就是功劳一件,说不定还要意外的奖励,毕竟是从不接受采访的周竟嘛,这一出版,少不了得进管理类畅销榜。”

    奖励?梁和莫名心头一颤,忽然想起来那枚被自己放起来的蓝色鸢尾胸针,自上次酒会佩戴过一次,她就再也没有用过。这种心思她似乎解释不来,只觉得那样一个东西,与其当做一个饰品,不如把它当做一个小小的秘密来珍藏。

    回过神来,梁和盯着手中的文件夹,无声地笑了笑。

    ————

    B市

    一辆辆军列整饬地停在铁轨上,不消一刻,列车顶部的绿皮便被大片大片的雪花覆盖住。从B市到内蒙古沿线自大前天起便开始下雪,起初是小雪,从前天晚上开始有逐渐下大的趋势。进入牧区有一段路极为难走,因此军区下令,争取在雪下得更大之前抵达内蒙古锡林郭勒盟苏尼特右旗的朱日和镇,提前进驻演习基地。

    大部分的战士们都是背着携行包整装待发,排队等候上车。可也有人不安分,不敢过分张扬,只能待在队伍里小声嘟囔。凡是有心的人大抵都知道这些人是谁,瞥一眼就懒得再看了,不过就是一些中看不中用的将门之后,变着法儿的想立功,真正上战场了又害怕。

    由于各团长被临时集合了去,副团长岳凯临时代替顾淮宁整队,一看一营长张文歪歪扭扭地站在一营队头就来气。平时他就看不惯张文浑身一股子傲劲儿,别看他混到现在才是个副团职,可那全是凭自己的本事,不像某些纨绔二世祖,整日不着调却有官当,有级升。这么想着,岳凯干脆就直接说他,“一营长,把你队伍整理好,赶紧上车!”

    张文一听也不高兴,原本他就是没打算参加这次军演的。在电话里向自家老爷子好求歹求也不管用,老爷子倒是淡定,说让他到战场上历练历练,争取立个功,这样将来升官加爵的也好有个由头,免得落了旁人的话柄。就这么一句话,张文就被发配到了内蒙古去了。没想到,还搭上这么一辆破车,越想心里是越气闷,张嘴就啐了一口,“靠”的低骂了一声。

    反正当下团里的大头都不在,凭他一副团长敢把他这个太子爷给怎么着了。张文瞥了岳凯一眼,满不在乎。

    岳凯被张文这么一激自然也是动了气,不由得拔高声调斥责他,“一营长,赶紧回到你的队伍里去!”

    嘿,这人还真是一头犟驴, “你叫什么叫?老子耳朵又不聋,听得见!”

    手底下几个营的营长都在,还有一干士兵都在围观,岳凯被张文弄得下不来台面,正想上去跟他据理力争,肩膀便被人生生一扣,半分动弹不得。他不禁着恼,扭过头去,对上顾淮宁的一双寒眸。

    “怎么回事儿?”话一出口,身边的人顿觉周身冷了几分。

    张文一看顾淮宁那张脸,也就蔫了下去,不敢妄言。这防化团知道顾团长身家背景的人不多,他张文偏巧就算其中一个,只因他家老爷子在B军区里当官,认识顾长明顾政委,机缘巧合也知道了顾长明跟顾淮宁的姻亲关系。在他看来,这顾团长也不过就是蒙着祖荫来部队里混日子,跟他差不到哪儿去,不过就是当了团长,官大一点儿。

    岳凯梗着脖子,也不搭话。

    顾淮宁来回扫视一圈儿,大抵也知道是两人有了矛盾,可这临上车的时候,他也不好认真追究,只是冷冷道,“你们还是新兵么?需要我提醒你们注意纪律么?想胡闹了可以,先脱下你那身军装,免得丢了防化团的脸。”

    他鲜少放狠话,一番话下来震慑力也极强,站在一旁的赵乾和都佩服万分,捅捅陆时雨的胳膊,低声道。

    “我说,你瞧瞧,这顾三儿严肃起来,跟他家老爷子完全一个模样。”

    陆时雨是知道顾老将军的,此时听赵乾和说起来,不禁想笑。可是在顾团长训人的节骨眼上,怎么说也不能笑了场吧,只好当做没听见。心里却免不了多想,说真的,顾淮宁真正生气的样子,她好像,也就只见过那么一回。那不算是多么好的回忆,所以,她总是努力地不去想——

    B市距离内蒙古不算远,五百多公里,照绿皮车的速度,大致走个十二三个小时也就到了。不过临近晚上突然停了下来,上面下了通知,说是今晚列车让道,第二天白天才准开车。于是就这么大晚上的停在了荒郊野外。

    不知是谁打开了窗户,一阵冷风夹杂着雪花飘了进来,车厢里顿时冷不可言。

    赵乾和跺跺脚,“***,这上头是想把人给折腾死不是?”

    顾淮宁纹风不动,闻言也只是轻轻抬睫,瞥了他一眼,“注意军纪。”

    看来这小子今天这团长范儿是摆得十足了,赵乾和撇撇嘴,心里想到远在惠州的广州军区的同行们,不禁笑了出来,“我说,照咱这五百公里还得停车让道折腾两天呢,不知道惠州那帮崽子们绕着这内蒙古大草原绕一圈儿会是啥感觉,嘿嘿。”

    顾淮宁懒得搭理,倒是陆时雨轻轻笑出了声,“你怎么就不能盼着人家好啊,好歹人家曾经也是你的友军。”

    赵乾和哼一声只当不知,陆时雨刚想说什么,可是突然鼻头一痒,一个喷嚏直直地打了出来。

    她还没来得及善后,身旁的顾淮宁微微一个侧身,“着凉了吧”

    着凉了么?陆时雨眨眨眼,反应过来轻轻一笑,“没事儿吧,这么冷的天打个喷嚏也很正常。”

    “行了吧姑娘。”赵乾和揭她短儿,“你还是多穿一件吧,回头别感冒了,这可就不值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对,出师未捷身先死。”

    “去。”陆时雨斜他一眼,“我的装备包在里面放着呢,拿出来不方便,算了。”

    “没事儿,拿我的。”赵乾和说着站起来去取装备包,手伸到一半儿,突然想起来了,一拍脑门儿,“嘿,瞧我这记性,我好像没带大衣。”

    打小他就自认是钢铁体质,放在这大雪天,穿着短衣短裤都不带眨眼的。

    顾淮宁放下手中的杂志,觑了他一眼,“拿我的吧,就在上头。”

    原本浮现在陆时雨脸上的笑容稍稍凝固,赵乾和没注意到她的脸色,应一声就从包里翻出来了顾淮宁的军装大衣,往陆时雨腿上一放。

    “行了姑娘,赶紧包住吧。”

    “不用了……”她下意识地想推脱,手刚掀开大衣一半儿,就被一只手稳稳地箍住,陆时雨浑身一僵。

    “穿上吧,下半夜会很冷。”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