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第二十节(2/2)

俺吴家来逼债那是走错了门,找错了主……”吴长善豪气干云,不急不躁地回答。“真让我纳闷死啦,恁老蓝家大家大户的,咋就没有一个明白人,连这点儿小事都掰不开。”

    赵兰香在旁边听了吴长善的一番长篇大论,心中暗喜。谁说“教的曲子唱不得”,这笨猪还真让有才调教得会讲些道理啦。

    <br />吴长善的回答,把向来伶牙利齿的钱彩凤说得张口结舌,无言以对,恨不得找条墙缝钻进去算了。她又急又气,哆嗦着手从夹袄兜里摸出香烟,独自点着吸了起来。

    吴长善对一桌之隔的钱彩凤没有把手里的高级香烟敬献给他一支,虽然心里十分不满,但扭头瞅瞅她使劲皱着眉头大口大口吸烟的狼狈样子,心里又不禁暗暗窃喜。他不紧不慢地把烟袋锅子装满点上,吐出一口刺鼻的烟雾,开口说道:“我说蓝大嫂,我有个不大成熟的想法,想跟你商量商量,就怕说出来——”

    “你说,你随便说!”钱彩凤皱着眉头不停地吸着烟,嘴上不耐烦地应着,同时暗自思忖:“看你姓吴的又有啥子臭屁可放。”

    “嗨,说起来也不复杂:你跟前的二侄女,我见过一回,可不孬;也该找婆家啦;让她和俺家老大做亲,你看咋样?亲上加亲,多好。只要你看着行,我这边好说。”

    “恁吴家的门台子忒高啦,俺可高攀不上。哼,全天下也就是你吴长善能想得出来。”钱彩凤对吴长善的异想天开,气得本来就铁青的脸色更加乌青,刚才还只是手哆嗦,现在是肝乱动,肺乱颤,心里暗暗骂道:“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长得那个熊样,净在这里‘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哎呀,蓝大嫂,俗话说得好呀,‘一家女,百家提’;你真不愿意就拉倒,咋还气成这个样子?再说了,就是你应了,我这里也得好好掂量掂量。”吴长善对钱彩凤断然回绝了他的美意并不在乎,见她被气得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又不免幸灾乐祸。

    钱彩凤和吴长善互不相让,继续唇枪舌剑,你挖苦我一句,我讽刺你一声,而赵兰香和蓝天宝却成了忠实的观众,谁都始终没能插进去一句。那个躲在里间的吴有爱更是屏息静听,一直没有闹出任何动静。

    事到如今,钱彩凤终于不得不痛苦地承认,跟四六不分的吴长善继续纠缠下去徒劳无益。早知他吴长善这么难缠,她说啥也不会拿着自己的冬瓜脑袋来往他这把锋利的擦床子上蹭啊。她不再恋战,抬起屁股,招呼进门就坐在墙根板凳上一直低头不语的蓝天宝走人。吴长善也不客气,急不可待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就要送客。在大黑试图挣断栓绳的狂吠和吓唬大黑的吆喝声中,送客的和被送的,一起往外走去。临出大门,走在最前面的钱彩凤一只脚不小心被门槛绊了一下,一趔趄,险些跌倒。

    “俺家门槛不高呀,你咋还吓我一大跳!”吴长善弓着腰,倒背着双手,紧跟在钱彩凤屁股后边,“嘿嘿”一笑,既一语双关,又不无揶揄地说道。

    “你吴长善真是一肚子坏蛆。”钱彩凤回头看了一眼皮笑肉不笑的吴长善。“算你厉害!”

    经过这番和钱彩凤的激烈较量,吴长善自认为已经把吴有爱紧紧攥在手心里,他吴家已经扳回了老本,喜不自胜。此时此刻,对被他打得落花流水的钱彩凤格外宽厚,不仅对她的“夸奖”毫不在意,反而又开心地“嘿嘿”一笑:“蓝大嫂过奖啦。你路上可得慢点。”

    等蓝天宝手握车把几番左转右转,又进又退,好不容易把摩托车掉过头,“突突”地发动起来,钱彩凤抬腿骑在后座上,连头也没回,对一直站在她身后的吴长善老两口连个招呼也没打,径直离开了。

    至此,钱彩凤终于开始把关注的目光从吴家转向了韩家,盘算着如何尽快把蓝天秀从韩家“抢救”出来。

    此时,韩家栋可不愿被动挨打、坐以待毙,他要主动出击,寻找出路。他去小卖部拿上了东西,披星戴月,直接去了陈村陈默合家。

    然而,陈默合对昔日服务对象的登门造访,心里有说不出的反感,尽管他当时就叼上了造访人递上来的香烟。他叫苦连天,说他做了一辈子媒,从来没有这么窝囊过。老蓝家没少来找了他的麻烦,老吴家也不断地来骚扰,现在终于又轮到他韩家啦。他悔恨当初太糊涂,太大意。抱怨韩翠玲咋说也不该来这么一手,她早不愿意就不该答应。现在可好,多少人在背后戳他的脊梁骨,说他图财害命,连哄带骗,是个杀人犯。

    “唉,我可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呀。从今往后,费力不讨好的傻事我是高低不能再干了。”

    “大叔,您老别难过。玲儿走了绝路,咋说也赖不到您老人家的身上。我后来才听说,不是俺娘把头磕破了,她也不会应下来。”韩家栋哽咽着说道。

    “赖不着我?可你总不能去堵别人的嘴吧。老侄子,不是我不愿意帮你的忙,他老蓝家真要让你媳妇回去,我还真是没屁可放。道理就明显地摆在这里,这是换亲。这事儿不论摊在谁的身上,都一样!”陈默合无异于往韩家栋的头上浇了一盆刺骨的冷水。

    陈默合如此冷漠,让韩家栋大失过望。韩家才是一系列麻烦的始作俑者,他恨还来不及呢,哪有大发慈悲继续施以援手之说。韩家栋只好告辞,心乱如麻地回到家里。

    蓝天秀尽管早就猜到韩家栋肯定会毫无斩获,可是,当她听完他带来的陈默合的一番“真知灼见”,还是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她不得已向韩家栋说出了她的万全之策:“实在不行,咱跑了算了,远远地躲起来,谁也拿着咱没辙。”

    韩家栋眉头紧锁,琢磨了半天儿才说道:“唉,‘三十六计走为上’,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我想,还是让咱明山大叔明天先去探探口风再说吧。要是咱自己把自己给吓跑了,那可就荒唐啦。”

    蓝天秀完全同意丈夫的意见。

    第二天早饭过后,韩家栋去韩明山家里把他的意思一说,老头儿满口答应去单刀赴会,立即骑上自行车开路了。

    韩家栋和蓝天秀一上午心神不宁,照应着木匠和泥瓦匠干活的同时,盼星星盼月亮,盼着韩明山快回来,既给他们带来确切的消息,也好和工匠们一块吃午饭。他们虽然曾几次推迟了开饭的时间,但仍然没有把韩明山盼回来。

    眼看日落西山的时候,韩明山终于醉醺醺地回来了。凯旋而归的他,带来了天大的好消息:蓝光信和钱彩凤信誓旦旦地让蓝天秀安心收拾房子,啥时候有空了就啥时候回去看看,不用慌。还告诉他俩,那天钱彩凤只是饭没吃合适,有点肚子疼,很快就好了,让他俩放心。

    韩家栋心花怒放,高兴得多加了两个菜,还把一坛子不值钱的散装“平阳老白干”放到一边,特意去街上的小卖部买了两瓶高级瓶装“平阳特曲”,好好招待了劳苦功高的韩明山和几位辛苦一天的工匠。

    可是,头脑清醒的蓝天秀却认为,韩明山所带来的大好消息,其实并没有任何意义:他们可以根据蓝家要不要动手来决定是否逃走,但决不能根据所谓的大好消息而主动送上门去束手就擒。因为她对母亲钱彩凤的为人实在太了解,她不能不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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