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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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胖子表情产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但他还是叫了声李叔叔。他注意到,这位李叔叔是个雄性十足的大胡子的男人。六十来岁,额头放光,全身都透着一股子精气神。他记得好象在什么时候见过,也许他就住在小区之内。只是想不起来了。

    母亲看出了小胖子谨慎的眼神,她本人也略微有些不安。她决定岔开小胖子的注意力。母亲说:“你不回家吃饭,也不打个电话回来?我给你打过电话,你不接。”

    小胖子说:“我手机一直开着,没接到你的电话。我也打过电话回家,没人接。”

    母亲端起先前放下的碗,说:“我不信。我一直在家。”

    小胖子就马上拿出手机,拨了家里的电话号码,通了,但电话没响铃。这事就怪了。他去检查电话,确实出毛病了。家里的电话拨任何号码都通,任何电话拨家里的号码也通,就是不响铃。家里还有一部电话,装上去,好了。母亲笑起来,连说“误会误会”。

    母亲端详了周雪梅一会儿,脸上的微笑依然持久地保存着。她对周雪梅说:“我们小胖子就是能干。你跟他,没错。我跟他,也没错。”

    周雪梅就笑。说:“还算不错吧。”

    母亲又说:“我们俩命都好,遇到了他。就是他命不好,遇到了我。”

    小胖子如释重负了。眼前的母亲突然变了一个人,脱胎换骨了。恢复到了从前的正常状态上。高度清醒了。小胖子心里腾起一股喜悦之情。打从把她叫妈开始,她的健康就成了小胖子的时刻要牵挂的事情。母亲身体好了,他比什么都高兴。小胖子看看四周,屋里屋外都收拾得整整齐齐,墙壁上那张鬼画桃符似的东西也揭了下来,不在了。屋子不再象她犯病时那样乱七八糟。小胖子敏锐地意识到,母亲的变化与那个叫李叔叔的大胡子男人有关。

    见那个李叔叔还在客厅里坐着,周雪梅就站到阳台上去了。她喜欢从阳台上观看外面的景致。小胖子也跟着站出去了。一到阳台,周雪梅就看见了挂在晾衣杆上的毛线。在挂毛线的不远处,还放着半只没有拆除的袖子。从袖子上的花纹看出,那是她给小胖子打的毛衣。周雪梅小声说:“小胖子,谁把毛衣拆掉了?嫌不好,要重新打呀?”

    小胖子就笑,只好说出实情。都是母亲做的好事。周雪梅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可她没什么好生气的,犯不着跟一个病人生气。周雪梅也看出了小胖子心里的难受。他说:“不要紧。我又给你打了一件。明天就可以穿。”

    小胖子说:“真是我的好媳妇。我原以为你要生气的。”

    周雪梅说:“所以你怕我来看见了是不是?”

    小胖子说:“这么好一件毛衣拆了,我也心疼呀。”

    正在说话,母亲端着一盘点心出来了。放到周雪梅面前,非要让她吃不可。周雪梅说:“妈,你别操心我。你去招待客人吧。”

    母亲往屋里看了看,说:“他不是什么客人。我们天天在一起锻炼身体的。他就住在对面楼上。没事过来坐坐。”母亲给周雪梅抓了一把糖,塞在她手上,又把盘子端进去了。看得出来,母亲心里阳光灿烂。

    74、小胖子向我们宣布了一个重大消息

    小胖子郑重其事地向我们宣布:“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我妈恋爱了!”

    小胖子该送周雪梅回家的路上,周雪梅很兴奋,她所看到的跟小胖子所说的不一样。她说:“你妈妈身体不是很好吗?看不出是个病人嘛!”

    小胖子说:“看来我妈还是喜欢你的。你看她那高兴劲。”

    “我一去就看出来了。”周雪梅看了看小胖子,说:“有句话不知该说不该说。”

    “你说。只要你想说的话,没有不该说的。”小胖子说。

    周雪梅试探地,有些吞吞吐吐地说:“你妈是不是在跟那个姓李的谈恋爱?”

    小胖子手握方向盘,瞟了她一眼,说:“也许是吧。我们母子俩都是单身。我能谈,她为什么不能谈?咱们各谈各的,互不相扰。”

    看他那样子,周雪梅乐了,说:“你不反对?”

    小胖子说:“给我找个后爸有啥不好?我们以后有了孩子,就有两个老人帮我们带了。”

    周雪梅嘻嘻地笑起来,开玩笑说:“要是你妈再给你生个弟弟怎么?”

    小胖子说:“那就是双喜临门了。侄子和叔叔可以用同样的尿布和奶嘴了。”

    两人对母亲的情况只是猜测。但猜测很快得到了证实。母亲确实谈恋爱了。就是跟那个姓李的叔叔。母亲五十七岁,李叔叔六十一岁,年龄相差无几。母亲虽然历经沧桑,可她的长相是天生的漂亮,皮肤很白,一白就显得年轻了。母亲真正衰老是在儿子张小明病逝之后的几年时间,中年丧子把她催老的。现在看上去,也只有五十出头的样子。要说她跟李叔叔倒也般配。

    知道母亲恋爱了,小胖子却不方便询问这事。尽管是别人的母亲,叫也叫亲了,平时也当作亲生母亲一样看待。可要主动问这事,一时还说不出口。为了了解母亲的日常行踪,小胖子在上班时经常打电话回家,却没人接。电话换了新的,不存在质量故障。他由此断定母亲外出了。以前母亲不是这样的。除了到菜市场买菜和偶尔到小区锻炼身体外,她基本上是不出去的。即使病情发作时也会在家里。现在一反常态,又突然出现了李叔叔,作为公安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小胖子是能够判断出来的。这也就是说,母亲的外出与李叔叔的出现具有某种因果关系。

    道出这一因果关系的还是母亲自己。她在几天后对小胖子说出了实情。她和李叔叔是在小区跳舞的时候认识的。李叔叔是退休干部,老伴八年前去世,两个孩子都已成家。眼下他跟小儿子在一起生活。年轻人成了家,老人就孤独了。在小区学跳舞,成天跟那些中年男女们在一起说笑,其中有不少单身的女人,李叔叔就起了野心。在学跳舞的那些单身女人中,母亲是最漂亮的一个,她的身段,她的皮肤,以及她的笑,都数得上第一。更特别的是,母亲具有一种忧郁和感伤的气质,身上流动着一种哀伤之美。这种哀伤之美总是在跳舞的时候弥漫开来,不断向四周扩散。这是儿子张小明造就的,他的死改变了母亲原本开朗明亮的个性,变得沉默了,自闭了,忧郁寡欢了。由此构成了母亲卓尔不群的特殊气质。李叔叔的那双眼睛就盯住了母亲,主动上来跟她说话,纠正她的舞蹈姿势。母亲也怪,从来不跳舞,自以为是最笨的一个,却总是在李叔叔那里获得启发和灵感。用李叔叔的话说,母亲悟性很好,一点就通。于是,舞蹈对他们来说不再是一种艺术,功能增加了,变成了传媒,传达着两人之间的黄昏情感。

    “你们准备结婚?”小胖子终于开门见山地问了。

    母亲说:“正想问你呢。我们有这个想法。不知你是否同意?”

    “只要你高兴,怎么都行!”小胖子说。

    “那么,周雪梅呢?她会同意吗?”母亲说。看来她考虑得很周到。

    小胖子说:“她也会支持的。”

    母亲兴奋地拉住了小胖子的手,象拉她的儿子张小明一样。小胖子记得,母亲在拉张小明时就是这个样子。拉住了,抚摸着,感受着儿子的肌肤之暖。那里面有一种天伦之乐,有几分激动之喜,也有几分温馨之情。

    此后的几天时间里,母亲经常把李叔叔叫到家里吃饭,给他做好吃的。小胖子了解到,李叔叔的小儿子和儿媳妇都在单位上班,中午不回家。李叔叔觉得一个人吃饭没劲,常常是用开水泡米饭打发午餐,草率行事。正好母亲中午也是一个人,也觉得没啥胃口,两人便在一起吃饭了。胃口也好了,不再孤独了。母亲没有隐瞒这些情况,每天小胖子回家,母亲就会向他如实汇报:“你李叔叔今天又在我家吃饭了。这几天的菜都是他买的。你不会生气吧。”

    小胖子说:“只要你觉得合适,就好。”

    母亲说:“我知道你不会生气的,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在说这些话时,母亲脸上充盈着红润和甜蜜,那里面暗藏着一些值得回味的东西。小胖子从母亲的眼神里看出了一些没有说的内容,比如吃饭后干些什么,难道仅仅只是吃饭吗?对于这些可能出现的私情,小胖子不愿去多想。听说黄昏之恋是热烈的,那是人生的最后一班船,赶上了一点不比青春烈火差多少。至于两人如何恩爱,就只好由他们去了。小胖子愿意把他们想像成一种美好。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母子俩差不多同时谈恋爱,母亲后来居上了,胆子更大一点,步子更快一点。小胖子无可奈何地成了落后者。

    我们几个玩伴好久没有聚集在一起了。星期五那天,刘真让我分别给他们打电话,让他们来吃东北菜。她要亲自主厨。电话一打,赵德发,欧阳一虹,周雪梅,小胖子,他们都来了。吃饭时,小胖子郑重其事地向我们宣布:“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我妈恋爱了!”

    我们都说好。然后,小胖子绘声绘色地谈了谈他妈恋爱的基本情况。还说准备结婚。

    周雪梅突然说:“你可别高兴早了。听说精神病人是不能结婚的。”

    小胖子说:“婚姻面前人人平等。为什么要剥夺她们结婚的权利呢?”

    周雪梅说:“我只是听说。不一定对。如果他们要结婚,你就要把这些问题搞清楚。”

    赵德发一本正经地对小胖子说:“你妈结婚用不着搞婚前检查吧?”

    欧阳一虹差点笑得喷饭。眼泪都笑出来了。

    小胖子打了一下赵德发,说:“你他妈能不能说句人话!”

    赵德发说:“我说的是老实话。现在规定的条条框框很多,咱们得遵纪守法。”

    周雪梅说:“不用不用。结一次婚检查一次,那要是经常结婚的人多麻烦呀。”

    赵德发对我说:“要是再婚也要检查,你们两人也得去才行。否则,不给你们颁发执照。”

    我说:“这你就不用操心了。”

    75、我妈一恋爱病就好了

    精神病人可以恋爱结婚吗?小胖子说:“那我告诉你吧。我妈一恋爱病就好了!”

    整整一顿饭都是在笑声中度过的。我注意到了,刘真和欧阳一虹都很羡慕我们这群朋友。大家不设防,无顾忌,说话出格一点也不要紧。尽管胡说八道,但很开心,胃口也开了,饭量大多了。饭后,赵德发牌瘾上来,要打麻将,刘真说:“你们打吧,我走。我得回去早点睡觉,明天公司有事。”

    赵德发说:“刘总,这就是你的家,你到哪儿去啊?”

    刘真说:“我回那边的房子去。”刘真指的是别墅。

    赵德发说:“是不是影响你们了?所以你要走?”

    刘真说:“不不不。我本来就是要过去住的。保姆一人在家,不放心。”

    赵德发是个快嘴快舌的人,脸也最厚。他一边在我屋子找麻将,一边驱逐刘真:“你要走就赶快走,省得碍事。战争让女人走开!”

    刘真就走了,欧阳一虹也走了。就剩下周雪梅,小胖子,赵德发我们四个人。桌子展开后,周雪梅摸摸索口袋,双手一摊,说:“姐夫,我不知道要打麻将,没带钱怎么办?我就不打了吧。”

    赵德发在小姨子面前还算大方,如果三缺一就打不成,必须迁就她。赵德发说:“给你一点。输了就算了,赢了就还我。”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千块钱交给周雪梅,作为打麻将的专项资金。

    麻将打到凌晨三点才收场。赵德发开车回家了,小胖子在周雪梅那里住下了。小胖子赢了一千多块钱,全给了周雪梅,让她买件衣服。两人躺在床上,说起了母亲的婚事,两人一致认为,母亲毕竟是个病人,而且是特殊的病人。能否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