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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行第4部分阅读(1/2)

    铁之进先生,我要在这里住一阵子,直到亲眼看到

    杀死守卫先生的凶手被找到为止,没有找到凶手以前,

    我绝不会离开这里,可以吗?”

    我回头看了看仙石铁之进,想知道他会作怎样的回

    答。仙石铁之进却异常冷静地回答:

    “当然可以,随你高兴住多久都行,不论被杀的是那

    个笨蛋画家还是守卫先生,若你能凭自己的观察力查出

    谁是凶手,就好好地帮我揪出来吧!这样一来也可以洗

    刷我的嫌疑,呵呵呵……”

    仙石铁之进说完,表情十分不自然地笑了起来。

    梦游的人

    喜多婆婆的出现,以及她那番爆炸性的无情指证,

    不但让我们所有人不寒而傈,也使警方感到极度紧张。

    泽田警官脸色蜡黄地赶来,我们又—一被叫到他面

    前,再度进行复杂的侦讯,但无论他怎么问,这些疑点

    仍然无法找到答案。

    先前我们连想都没想到守卫的大腿上也有那么一个

    伤痕,若是知道的话,我们就会对尸体进行更谨慎的检

    查,也可以提供警方更多的线索。

    但是,我们一直不知道守卫的右大腿上也有同样的

    弹痕,所以认为大腿上有枪伤的人一定就是蜂屋小市,

    因而忽略了观察伤痕的特征及详细位置等问题。

    不过这也不能说完全是我们的疏失。事到如今,警

    方虽然很后悔那么快就将尸体火化,但幸好他们留下了

    尸体的详细照片,其中辨别尸体身分的唯一线索——大

    腿上的伤痕,也特别放大处理。

    警方重新将这些照片拿给蜂屋小市受枪伤住院时的

    主治医师,以及帮守卫治疗过的内藤医师看,希望他们

    确定这具尸体的真正身分。

    后来我看了报纸的报导才得知,警方这些尝试都没

    有办法获得具体的结论,因为那件事情都已经隔了半年。

    以至更久了,医院和诊所不可能保存所有患者患部的照

    片资料,医生的记忆也很模糊,所以没有人敢肯定地做

    出结论。

    由两位医生不置可否的暖昧态度看来,可知蜂屋小

    市和守卫的弹痕位置真的很相近,而且连伤口的外形也

    很相像。

    其中,只有喜多婆婆一看到照片就立即断定那具尸

    体是守卫,她不断地解释说,从驼背的体态以及大腿上

    的弹痕,都能非常确定那个人就是守卫。

    警方似乎也十分为难,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喜多婆婆

    的证言。因为喜多婆婆很疼爱守卫,她一味地对仙石父

    亲、柳夫人及八千代心怀恨意,只要能对他们不利,说

    不定任何没有根据的证词她都说得出口。

    此外,守卫和蜂屋小市的驼背体态实在非常相似,

    不只我们,就连其他的佣人也都承认这一点。

    关于喜多婆婆对于守卫的伤痕是否真的记得那么清

    楚,也实在是令人怀疑,因为那个部位除了医生以外,

    应该不太可能轻易让其他人看到才对。

    不论守卫和喜多婆婆的主仆关系有多么亲密,也不

    可能随便让她看到。更何况守卫的伤势痊愈之后,即使

    是喜多婆婆,应该也没什么机会见到才是,所以警方对

    于她的说法持保留的态度。

    因此那具尸体不能断定是蜂屋小市,也不能贸然推

    断是守卫的。

    结果,没有人知道死者的真正身分到底是蜂屋小市

    或守卫,“弹痕”这条线索的出现对于案情仍然没有帮

    助,一切还是一团谜。

    警方对于这桩杀人事件的意外发展究竟持什么看法,

    我也不甚清楚。但是在喜多婆婆出现后,我们都可以感

    觉到警方对这桩事件的处理,采取更谨慎的态度。

    泽田警官在询问我们时,一直想从我们的供词中找

    出破绽,我们都注意到他眼中那抹不时闪现而过的怀疑

    神色。

    喜多婆婆出现后第三天,我、仙石直记以及八千代

    三人难得在没有警察监视的情形下,在洋式建筑的饭厅

    内喝茶。

    “我受不了了!我觉得好恐怖,没办法再待在这个家

    里面了。”

    八千代说完后,突然用力将茶杯放在杯盘上,发出

    很大的声响。

    仙石直记和我都吓了一跳,转过头去看着她。

    只见八千代用力甩了两、三次头,好像要把心中涌

    现的恐惧和疑惑甩掉似的,她无助地望着我们,几乎崩

    溃地说:

    “警察在怀疑我!不但警露怀疑我,连你也是!还有

    你也是!”

    说完,八千代和喜多婆婆一样狠狠地瞪着我们,又

    继续叫道:

    “你们都在怀疑我!不要装了,这两、三天,你们都

    在偷偷地注意我的一举一动,每次我要问你们事情的时

    候,你们也都一副不想理我的样子,我快要受不了了!”

    八千代说的是实话,最近我甚至不敢正视她。

    自从喜多婆婆揭露了那件骇人的事实以后,我心中

    对八千代的怀疑与日俱增。

    无论如何,八千代和这件事一定有很密切的关系,

    否则就无法合理说明“花酒廊”那件枪击事件。

    我猜,那件事绝对不是因为八千代喝得烂醉临时起

    意的,而是先前就开始精心策划的。

    不过,我相信八千代应该不是主谋,就算她不是共

    犯,也应该是被人利用的一颗棋子,这是无庸置疑的。

    此时,我希望仙石直记能质问八千代,可是不知为

    什么,仙石直记好像很害怕去触及这个问题。他最近还

    一直刻意避开八千代,但是在八千代不注意的时候,仙

    石直记望着她的眼神却又充满了一抹杀气。

    “你看!你又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既然那么怀疑

    我,为什么不直接问我?我不喜欢被人用怀疑的眼光直

    盯着,我真的受不了了!”

    “八千代!”

    仙石直记就像被鱼骨梗住喉咙一般,低声斥责道。

    “不要那么大声、那么激动,小心隔墙有耳,现在这

    个家到处都有听壁脚的人,呵呵呵!”

    仙石直记自嘲似的发出低沉笑声,然后将身体靠向

    八千代问道:

    “八千代,我问你,‘花酒廊’的事……”

    没想到八千代竟然吓了一跳,身体也颤抖着。

    “那是偶然发生的,还是一开始就计划好的?”

    八千代的眼晴顿时失了神,茫然地望着前方。没一

    会儿,她又将视线移回仙石直记的脸上。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是现在想起来,那好似

    也不是偶然发生的,一定是某个计划中的一部份……”

    “八千代,我不了解你的意思,枪击蜂屋的不就是你

    吗?”

    “是我用枪射击蜂屋先生的没错……”

    “那你还说得这么暧昧不清。”

    “可是、可是……我真的不知道。”

    八千代的声音听起来像在梦呓一般。

    “八千代,你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仙石直记不自觉地提高声调,但他马上察觉自己说

    声,低沉的声音说: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难道你还想对那件事有所隐瞒

    吗?还不快把事情说出来,为什么会发生那件事?”

    八千代仍然神情茫然地望着仙石直记,她的外表看

    起来好像很冷静,但是双手却不断地用力拉扯着手帕,

    似乎快将手帕扯破。

    由此可见,她的内心其实正在挣扎着。

    直到她的神情稍微平静一些时,八千代终于开口道:

    “那天有人告诉我,说当天会有一个驼背男子出现在

    我面前,而那个驼背男子就是神秘信函照片中的驼背男

    人……我听了之后气得全身发抖,嘴里不自觉地念着杀

    死他!杀死他!

    奇怪的是,那个人又叫我不能杀死那个驼背男子,

    如果杀死他的话,事情会变得很难处理,只要给他一点

    教训就好。他叫我用枪射击驼背男子的大腿,在他身上

    留下一个烙印就好……说完后,那个人就给了我一把

    枪。”

    我和仙石直记不禁又对望了一眼。

    “那个人到底是谁?”

    八千代没有回答,双眼茫然地望着远方。

    “八千代小姐,莫非……是守卫先生?”

    八千代静默了一会儿之后,终于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和仙石直记又不约而同看了彼此一眼,一股恐怖

    的感觉涌上心窝。

    “八千代,你知道守卫的右大腿上有弹痕吗?”

    “我当然不知道呀!直记,你不也是听了喜多婆婆的

    话后,才知道这件事的吗?

    你都不知道的事我怎么会知道,虽然我们和哥哥住

    在同一个屋子内,却好像陌生人一样。所以,当哥哥要

    我射击那个驼背男子的右大腿时,我根本没想过这么做

    会有其他特别的意义,只不过没想到我会这么刚好真的

    射中了他所说的部位而已……”

    仙行直记静静地望着八千代的脸好一会儿,终于将

    身体挪向前问:

    “八千代,这么说来,守卫知道恐吓信函和照片的事

    咯?”

    “知道,是我告诉他的。”

    在那一瞬间,仙石直记的脸上充满如火焰般的嫉妒

    和憎恨神色,到现在我还无法忘记他当时那种教人看了

    不寒而傈的表情。

    他可能以自己是唯一知道八千代的秘密的人而暗自

    高兴着,但其实八千代信任的不只是他一个人。尤其是

    仙石直记最轻蔑的守卫,竟然也知道八千代的秘密,这

    更让他妒火中烧。

    然而,八千代并没有注意到仙石直记的情绪变化,

    她突然露出畏怯的目光。

    “警察现在一定也在重新调查‘花酒廊’的枪击事

    件,到时候,他们就会发现蜂屋先生遭枪击的事件,并

    不是一个女人酒后乱性那么简单。接着一定会开始追查

    那个女人,说不定很快就会发现那个女人是我,怎么办?

    战不能再待在这个家了!我要逃!我一定要逃离这里。”

    就因为八千代是这么一个任性的女人,所以她对生

    死的惊恐程度也比别人强烈。

    她说完就趴在桌上哭了起来。就在此时,仙石直记

    的身体突然隔着桌子探向八千代,并在她的耳边低声说

    了一些话。

    八干代听了之后,整个人突然弹跳起来,连忙转头

    看向饭厅门口,霎时,她整张脸失去血色,惨白到了极

    点。

    只见喜多婆婆像个石像一般,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

    但是在她那毫无表情的脸上,我可以明确感觉到她心中

    正充满了复仇的欲望。

    也就是在那一晚,我又发现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当天晚上我失眠了,八千代下午所说的话一直在我

    的耳边索绕,不停地敲击着我的脑细胞。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越焦急就越睡不着,只觉得

    房内的空气很混浊,几乎快让我无法呼吸。

    于是我只好离开房间,下了楼梯,穿过上次和仙石

    直记一起经过的走廊,打算到庭院去走走。

    我在庭院散步了好一阵子,耳中沉重的回响却仍然

    没有散去。

    月亮高高挂在天际,庭院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很亮,

    我不知不觉地朝向仙石铁之进拿着“村正”追逐蜂屋小

    市的那个水池走去。

    我一边走,心里一边揣想:这真是个不可思议的事

    件!不论死者是蜂屋小市或是守卫,活着的另一个人到

    底怎么了?

    不管他们当中谁是凶手,那种驼背的体态都很容易

    引人注目,绝对无法永远躲起来的。

    但是,这个人到底在哪里呢?

    一想到这里,我不禁停止脚步,有好一阵子无法移

    动,心脏扑通扑通地剧烈跳动着,连呼吸也变得非常急

    促,有种快吐的感觉。

    当时,我的脑中闪过一个奇异的念头:难道这两个

    人当中有一个不是真的驼背,守卫或是蜂屋小市这两人

    有一个人假装是驼背……

    守卫的驼背是不容置疑的,因为他不可能欺骗从小

    一起长大的仙石直记和八千代那么久。

    至于蜂屋……我对蜂屋小市不甚了解,只知道他是

    战后突然窜起的画家.书风特殊,除此之外,没有人知

    道他以前是做什么的,更没有人知宿枪战前的生活如何。

    我曾经听说蜂屋小市认为自己的身体很丑陋,所以

    入浴时绝对不让人看到,纵使是和他关系匪浅的女子,

    也不曾看过他的裸体。

    想到这里,我不禁手脚发冷,身体似乎一瞬间由沸

    点降到冰点。

    就在这时候,我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我转过身去,看到水池的对面有人,那个人在朦胧

    月光的照拂下,正以轻飘飘的步伐朝我走来,那种走路

    的样子使我联想到那天晚上出来梦游的八千代。

    但是,我可以确定水池对面那个人绝对不是八千代。

    随着距离愈来愈近,我很清楚看到他是一个男人,

    他所穿的睡衣上系着细细的带子,衣领的部份向外掀开

    (啊!那不是仙石铁之进吗?)

    仙石铁之进以近似飘浮的步伐向我靠了过来,他空

    洞无神的眼睛直视着前方,看起来有点茫茫然。

    虽然他已经来到我前面三尺的地方,却仍然没有注

    意到我的存在。

    我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全身冒着冷汗。

    最后我鼓起勇气,一转身站在他面前,双手在他的

    眼前挥动着,然而仙石铁之进只是稍稍减缓他的脚步而

    已,不久又轻飘飘地继续前进。

    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仙石铁之进也是一个梦游者!

    断头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那就是仙石直记对于八千代是

    仙石铁之进的骨肉不知有什么想法?

    同一家人中如果有两个梦游者,就可能和遗传有关,

    所以仙石直记会怀疑八千代是他父亲的骨肉,也是有理

    由的。

    仙石直记知道自己的父亲会梦游,所以在发现尸体

    后,他才会质问仙石铁之进昨夜是否睡得很好,又问棚

    夫人是不是一直陪着他,他十分介意这些事情。

    当时我无法了解他质问仙石铁之进这些问题的意义

    何在,还觉得很不可思议,但是现在回想起来,仙石直

    记当时一定是担心他父亲又梦游了,并在梦游中犯下罪

    行。

    仙石铁之进也明白儿子在担心什么,而他对自己的

    行动也没有信心,所以才会显得有点不知所措。

    姑且不论这件凶杀案是不是仙石铁之进在梦游时犯

    下的……我一直到现在才知道仙石铁之进是一个梦游者,

    而八千代也有相同的病症。

    八千代的生母柳夫人从以前就被人说了很多闲话,

    直到现在,她跟仙石铁之进之间仍维持着暧昧的关系,

    所以仙石直记认为八千代是他父亲的骨肉,也不是全无

    道理。

    我对古神家这种乱七八糟、复杂至极的关系感到非

    常厌恶,但我仍想知道梦游中的仙石铁之进要去哪里。

    只见仙石铁之进沿着水池边飘然而行,很明显的,

    他的步伐和那晚八千代的样子几乎完全一样。

    他的脸微微朝上,双手则稍稍向后方垂下,整个人

    好像漫步在云端,也许这就是梦游者的特征吧!

    仙石铁之进绕过水池,走到后面的庭院,我透过树

    木之间的缝隙可以看到那株小洋房就在眼前,不知道他

    是否会去那里。

    如果是的话,那么这件凶杀案可能就是他犯下的。

    虽然我觉得有点可怕,仍然忍不住想要跟踪他一窥究竟。

    今晚又是朦胧的月夜,微风吹动着仙石铁之进的衣

    摆,夜果那求偶般的凄厉叫声绘人一种阴森恐怖的感觉。

    终于,仙石铁之进来到小洋房的旁边,但他好像没

    有看到那栋建筑物似的,直接朝树林里走去,就这样飘

    飘然地继续前进。

    他的目的地似乎不是小洋房。

    (那么,他到底要到哪里去呢?)

    当然,我不知道梦游者的行动是否像常人一般具有

    意识和目的。但是,如果梦是潜意识的表现,那么梦游

    者的行动应该也有一个诱发的动机吧!

    仙石铁之进经过小洋房的旁边时并没有逗留,反而

    一直向前走,这表示前面一定有什么东西是他所在意的。

    小洋房的后面本来是一片草地,现在草地上蔓生的

    杂草已经冒出新芽。

    随着四季流转,杂草也渐渐回复春天的生机,可是

    依它苍绿的程度看来,应该可以让人联想到此刻是盛夏

    时节。

    在杂草地的对面就是武藏野的自然森林,类似井之

    头公园里的杉木到处林立着。涌泉池包围着自然森林,

    可以看到池面隐隐泛着水光。

    仙石铁之进穿过这片杂草地,走进了自然森林。

    曾听说酒醉不乱性这样的说法。一个人喝醉酒之后,

    竟然还能够往目的地前进,这实在很不可思议。

    在酒醉清醒后,他们会怀疑自己是怎么安全回到家

    里的,而且对于中间的过程完全没有记忆。这是因为人

    在烂醉的状态下,还存有最后的理智来指引自己接下来

    要做的事。

    梦游大概也是基于相同的道理。他们轻飘飘的步伐

    看来很危险,却能在梦游的状态中保有一丝理智,顺利

    地行进而不会跌倒;但是在他们醒过来的同时,一切记

    忆也跟着消失。

    这么看来,“梦游”会不会是一种双重人格的表现

    呢?

    仙石铁之进依旧飘飘然地穿过自然森林,沿路的杂

    草虽然不是长得很长,中间却有一片灌木丛。

    他走进灌木丛中,白色的睡衣映着穿过树林间的朦

    胧月影,就像染上奇异的白斑一样。

    最后他走出自然森林,来到涌泉池边。

    我到古神家这座宅邪的时间不久,后来又因为发生

    了凶杀案件,行动上处处受到限制,这回还是第一次走

    刚这里来。

    当我一眼看到涌泉池时,也不禁沉醉于池边的美丽

    景色中。

    涌泉池在规模上当然是比不上井之头,甚至比善福

    寺的水池还小,但是论幽遂宁静,则远远凌驾前两者之

    上。

    围绕在水池周边的杉树树枝错综复杂地伸到水池上

    方,因此有半个水池笼罩在树影下,而剩下的另一半在

    朦胧的月光映照下,透出像白绢一般的光芒。

    仙石铁之进来到这里,步伐突然放慢,他歪着头好

    像在深思什么似的绕着水池边缓缓走动。

    过了一会儿,只听见他赤脚走在沙粒上的沙沙声。

    他像是受到池内某种东西的吸引,眼睛一面望着水

    池,一面深思地走着。

    不久,他绕过了大半个水池,突然停下脚步,好像

    在想什么事似的。

    他站的位置正好在树影下面,因此我无法看清楚他

    的身影,更别说他脸上的表情了。

    扑通……扑通……

    我蹲在暗处,几乎可以听到自己心脏像撞钟般猛烈

    跳动的声音。

    我完全无法预料事情会就此结束,还是即将有什么

    惊天动地的事情发生,全身因为紧张而绷得死紧,神经

    也像刺谓一样敏锐。

    这时,我忽然听到扑通一声,接着就看到水面上的

    彼纹在月光下扩散开来。我猜想可能是池里的鲤鱼跳出

    水面的声音。

    这个声音似乎也在仙石铁之进昏沉的脑中投入细小

    的波纹,他受到影响开始缓缓踏出一步,继续慢慢地前

    进。

    这个水池的形状有点像葫芦,是由一个较大的水池

    和一个较小的水池共同组成,较小的水池大约只有五坪

    或十坪的大小,在两个水池交接处有一座小土桥,正好

    将两个水池区隔开来。

    仙石铁之进来到小土桥上方后,一动也不动,他的

    眼神像被钉子钉住般,目不转睛地看着小水池。

    寂静的夜色中,只听见漏漏的流水声。

    这时我才注意到,这个小水池才是真正的涌泉池,

    泉水是由这里涌出后,穿过土桥下方注入大水池里。

    仙石铁之进静静地望着水池,沉思了一会儿,好像

    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来到桥下,他一点也不担心会弄湿衣

    摆,直接哗啦哗啦地走入水池中。

    涌泉池并不深,高度不及一个人人的膝盖,池底铺

    着漂亮的玉川石。

    仙石铁之进来到涌泉池的最内侧,那里有一个大约

    一丈高的假山,假山底部培叠着五、六块石头,泉水就

    从石头缝中冒出来。

    他将石头一块一块地搬开,然后看着石头搬开的地

    方。

    我的心脏还是跳得很快,胸部有些气闷,我真担心

    心脏随时会跳出来。

    (他到底在做什么?

    石头搬开后可以找出什么吗?)

    突然间,我好像听见仙石铁之进的口中发出微弱的

    声音……

    但我也不是很确定,可能是我以为他会发出声音,

    也可能是我太紧张反而有些耳鸣、产生错觉,把其他声

    音当成是仙石铁之进的声音了。

    就在我以为听到仙石铁之进发出声音后没多久,他

    突然将手中的石头用力投入水中,发出很大的声响,随

    即便起身,啪答啪答地涉过水,朝我所在的位置匆匆走

    来,于是我急忙躲了起来。

    仙石铁之进的步伐仍是轻飘飘的,并没有发现躲在

    暗处的我,就像踏云般通过我的前面。当他经过我面前

    时,我偷偷地瞄了他一眼,发现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

    变化。

    他的眼神茫然、嘴巴微微张开,除了一般梦游者特

    有的茫然表情外,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不久,仙石铁之进就穿过自然森林,消失了踪影。

    我等到看不见仙石铁之进的踪影后,才从暗处出来。

    当时我心中有一股冲动,想赶快去了解一下仙石铁

    之进刚才到底在做什么。

    因此我也从土桥下方走入池中,池底涌出来的水几

    乎让我站不稳,可是在强烈好奇心的驱使之下,我把这

    些置诸脑后,鼓起勇气来到假山边,并且将仙石铁之进

    移动过的石头一个一个拿起来看。

    每个石头都有一面长着青苔,摸起来滑滑的,感觉

    非常恶心。

    一个、两个……当我搬起第三块石头时,只觉得自

    己的身体好像变成了石头一般僵硬,全身的血液像冰块

    一般凝固了。

    事后想起来,那时的我甚至忘记要怎么呼吸……

    我看见石头下面有一颗人头,人头的脸都朝上,微

    张的眼晴好像在瞪着我看。

    这实在太恐怖、太恐怖了!

    那一瞬间,我一定是失神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以前好像曾梦见过这种场面,耳

    边隐约传来一阵声音——

    这只是梦!现在醒来的话就没事了……

    我的脑中霎时一片空白,完全没注意到有人走到我

    的身后,那个人还将手搭在我的肩上。

    那时候,我几乎是弹跳着转过身来,但手还是没放

    开拿起的石头,因为放下石头的话,一定会伤到底下的

    人头。

    搭我的肩的是脑袋不太灵光的四方太,他像野兽般

    用力喘着气,从我肩后朝石头下方望去。

    四方太的力道很大,我的肩膀几乎被他压碎,不禁

    隐隐作痛。

    四方太一定是跟着仙石铁之进来到这里,而我先前

    竟然完全没发现。

    “我、我不知道……难道那个人……”

    我已经吓得有些语无伦次,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些

    什么。

    “一定是铁之进先生,是他把人头藏在这里的,要不

    然他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个人头的藏匿处?”

    四方太瞪着人头好一会儿,突然以低沉的声音说道:

    “是守卫的头!”

    我现在仍在怀疑,四方太是如何认出那个在昏暗中,

    看来已经半腐烂的人头就是守卫的头呢?

    变换舞台

    很明显的,古神家所发生的杀人事件,绝对是经过

    周详计划的。

    像恶魔般的主谋者似乎具备了侦探小说家的编剧才

    能,各种新的线索都间隔着适当的时间出现,当案情开

    始陷入胶着之际,就会有新的线索跑出来刺激大家的脑

    部。

    喜多婆婆的出现是这种情形,发现这个恐怖人头也

    是如此。

    目前发生在古神家的一连串事件就像波状的台风来

    袭,一个冲击出现后,渐渐恢复平静,接着又有下一个

    冲击出现……每回都像要把古神家吹垮似的,弄得每个

    人心头一阵紊乱。

    我本来只想先把这个恐怖的发现告诉仙石直记一个

    人,但是四方太的嘴不牢靠,一刻也闭不紧,事情因此

    变得更难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