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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誉之剑第4部分阅读(2/2)

也是位富商少爷,就算图一时痛快,将他痛扁一顿,这样的人会不报复吗?王重阳想想,还是别淌浑水的好。

    被抛出的男性身体向着米隆飞去。反应迟钝的少爷居然忘记了还有会移动的四肢,眼睁睁看着仆人的背部越变越大。张大的嘴里没有一丝气息进出,直到被压在仆人身下,压迫的疼痛才使他发出“哎哟”声。“该死的东西!别压着我!”米隆踢开压住他的奴隶,正要起身,意想不到的一只大手已出现在他眼前了。

    居阿斯像提起一袋垃圾般,抓住米隆浅黄色长衫领口,把他整个人轻而易举地拧了起来。米隆慌乱地挣扎,并发出沙哑的哀嚎,似乎他的小命将在嗜血的佣兵手里结束似的。他握住居阿斯粗壮的手腕,无力的手指在佣兵队长毫无间隙的拳头上爬行,他想要掰开居阿斯紧握的拳头,但以一位娇生惯养的少爷来说,几乎不可能,悬空的双脚又蹬又踢,像垂死的绞刑犯。米隆向随从们呼救,没有人回应他,他们已被居阿斯及伙伴们制服。而那位忠心耿耿的瘦猴般的仆人更是躲在桌底,捂着脑袋瑟瑟发抖。

    米隆不顾身分及形象,扯破喉咙大喊大叫起来:“无耻的野蛮人,快放我下来!你们……你们知道我父亲是谁吗?只要他……”

    “你爷爷管你老子是什么东西!”居阿斯扯住少爷的衣服领口,使劲摇晃,米隆下面的话语在来回晃动中模糊不清了。居阿斯多想给这位令人厌烦的纨绔子弟一点颜色,可每次当他想挥动拳头时,却总被右手手臂上的两块坚硬夹板所阻拦。这是那位神秘的外国小鬼送他的“礼物”,看来几个月内他是没办法使用武器和痛快揍人了。

    忍下怒气,居阿斯放下这位少爷,更准确点地说,是将他扔在地上。少爷臀部着地,虽然疼,可也没伤到要害。随从们立刻聚到他身边,掺扶他,为他拍去尘土,按摸痛处。

    娇惯的公子比初开的花朵更脆弱,但很可惜,这朵花没有香味,却有着熏人的臭气。“尊贵的少爷,你说事情总有先来后到对不对?”居阿斯低下头,冷峻的目光俯看着渺小的贵公子。

    米隆眼中的怒气更甚,咬牙切齿地想要给上蔑视自己的佣兵两拳。居阿斯的伙伴们围拢过来,把米隆和他的随从们围住。米隆的气焰才不得不降下。

    “回答我。”见少爷不说话,居阿斯严厉地发话道。

    米隆仍旧不回答。不服气的双眼与居阿斯对视。

    “回答!”居阿斯的口气中透出怒意,尽管他已经很生气了。

    米隆始终未答一言,回答佣兵的问话足以令他的贵族荣誉感蒙羞。他推开仆人们,从地上迅速站立起来。向着随从,而不是居阿斯,大喊一声:“我们走!”围观的人群立刻为少爷让出一条道来。米隆拍去长衫上的尘土,狠狠瞪上居阿斯一眼,带上几十名随从扬长而去。他的身后立刻响起佣兵们嘲弄的大笑。

    妓院老板萨布拉可笑不出来。小肚小肠的米隆一定会报复的,头一个遭殃的一定是自己的小店,他得在遭到灭顶之灾前想到开脱的办法。佣兵的笑声让他觉得他们无知――他们不知道就快大难临头了吗?居然还能笑出声。萨布拉如青蛙大嘴般的两片薄唇因忧郁而向下拉扯,成了倒置的新月。“米隆的父亲是三十人委员会里的。你们完了!”他提醒佣兵们,鼻腔里发出自嘲的两声“哼哼”。

    三十人委员会,这个元老院内部的特殊组织由三十名最具势力的元老组成。其成员的民间身份不是世代从政的政治世家,豪门旺族;就是新兴的富裕阶层,富可敌国的大商人。他们代表着迦太基最上层统治阶级的根本利益。由于三十人委员会拥有不用召开元老院全体会议便能通过或否决法令,颁布政策的权力,所以民众对其成员自然敬畏三分。三十人委员会的存在已经基本架空元老院,元老院其余成员只有当遇上能影响迦太基大局的事件时才会被招集起来。

    居阿斯毫不在乎萨布拉的警告,反而说道:“你们迦太基人害怕迦太基统治者是理所当然的。可我们不是迦太基人,我们是被花钱请来保卫迦太基的人,为什么要害怕呢?我们也没有触犯迦太基的法律,三十人委员会能拿我们怎么样?”说完,居阿斯告诉同伴们,不用逃跑,应当继续享乐。萨布拉只能为这群不知天高低厚的亡命之徒摇头了。

    陈志幻想着经过与贵族少爷的打斗,居阿斯他们为防止对方寻仇报复,一定会逃走,这样自己也能顺便脱离现在的苦海了。可没想到的是,这些家伙不但没有逃离的打算,还反而再次溜进各自的小房间里。而陈志自己则在居阿斯热情的推拉下又与那女孩孤男寡女地呆在一起了。

    灯芯上跳着舞蹈的小火苗虽然依旧独舞,却比刚才少了几分孤寂,黄色微光也已不再浑浊,未变的色彩呈现出透亮的金黄。女孩坐在床头,幽黄的光芒罩上她雪白的肌肤,令那层白更加耀眼。陈志发现,女孩不再一尘不变地低垂着头了。清澈的黑眼睛像泛光的湖水,漂亮的双眸时而看向陈志,时而又移向不知名的角落里。陈志仍是傻站着,他不知自己还要站多久,屋里没有窗户,现在是黑夜,还是黎明,已经什么时刻了,无从得知。陈志这才意识到他已无法控制住自己的目光,明明应该回避的双眼总是不听使唤,老是移往女孩身上。

    天边已经泛白。将自己关在狭小房间中享乐的居阿斯他们怎么可能听见从军营里传来的冗长的集合号角声呢?

    号手的侧影在东方微明的天空映衬下,仿佛是手工艺人刀锋中的完美剪影。低沉的号角声拉着长长的尾音,把笼罩世界的黑暗驱散,为大地迎来光明的新的一天。神秘的白色人影牵着白马,趁着黑暗还未散尽,静悄悄地离开了宁静的军营。他跃上马背,轻踢马腹,没有一丝杂毛的白色马匹踩踏着草叶上晶莹的晨露,犹如一道日出前的白色闪电,向着东方,迦太基城的方向奔去。

    第十三节 偶遇

    今日阴天,温和的太阳还没出来多久就立刻缩进云里。凉风贴着地面,卷起枯黄的草屑使它们在空中无助地飘舞,坚硬的石头虽然将火焰团团围住,可依然挡不住风对它的诱惑。赤红的火团如野草般低着头,它快要同草屑们一样,被风带走了。肥胖的中年女人蹲下身子,宽阔的背部成为挡风的墙,肢离破碎的火焰一下子又变得精神起来,它不住往上顶,在陶罐底部疯狂肆虐,罐里的水“咕噜咕噜”地翻滚着水泡,白色雾气从陶罐里冒出,就像峡谷中升起的浓雾。

    女人冲着帐篷的人大喊:“水开了!拿个盆来!”她等了一会儿,里边的人没有动静,女人不耐烦了,双手叉腰,鼻中呼出怒气。“真搞不懂,桑德拉为什么要收留这个什么事也不会做的‘大小姐’?看看吧!连烧水也得别人代劳!”她高声呼喊出本应该小声嘀咕的话语,她不怕帐篷里的人出来与她理论,她知道那个人不会明白她在说什么。

    王玉婷确实不知道帐篷外的泼妇又在骂谁,她正专心地整理着背包里的“垃圾”。桑德拉躺在床上,她病了,发着高烧。王玉婷估计不是什么大毛病,顶多重感冒,躺一、两天就会没事的,可万万没想到的是一切与生活有关的事却因此而停下来了。王玉婷首先面临的是必须自己做饭。她反省自己,为什么出发时没带上方便面呢?那东西简单,开水一泡就行,只吃两天方便面不会营养不良的。让附近的邻居们帮忙?不可能,根据王玉婷观察,这些大妈大婶们对自己恨之入骨,她们总认为自己是个好吃懒做的家伙,而且时常欺负她们的小孩。这次她们肯来帮忙,全是为了照顾桑德拉,她们也只管桑德拉,从来没有担心过王玉婷的饱暖,所以王玉婷希望桑德拉能快些好起来。

    将背包里的物品一件件拿出来,结果令人失望――没有感冒药,有的只是一大堆在古代派不上用场的“废物”。比如说那张世界地图,已经被陈志,这个科学家的后代否定了。至于指南针,王玉婷至目前为止还不知道红色与白色哪一方代表“南”。望远镜似乎有点用处,不过她想不出在哪里可以用上它。还有笔记本和圆珠笔,到是可以用来把在古代的所见所闻记录下来,可她哪有那耐性啊!最让王玉婷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她居然还带着手机,除去照像功能,这东西放在古代完全一破烂。王玉婷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把枪带来。想到这,她把指南针、笔记本什么的再加上条桌布,胡乱往背包里一塞,合上拉链,背上背包就急匆匆地走出帐篷。她又得去趟城里。她想卖掉背包里的东西,换来的钱先给自己买点好吃的,再为桑德拉买药,也好让大妈大婶们闭上眼睛,少对自己翻白眼。

    平坦的大道以迦太基城为中心,呈放射状向四面扩散,让这座繁华的都市很容易到达。王玉婷去过一次城里,那次是夜晚,愚蠢的她想干件傻事,但意想不到,却撞上更可怕的事件,这件事令她提心吊胆了许久。老实说,她现在依然有些害怕到城里去,不过为了让桑德拉快些病愈,早一点继续照顾她,她愿意冒险一试,不然她可能会饿死。

    灰色云层使天空变得低沉,连飞翔的海鸟也难以见到踪迹。沉寂的天上世界正好烘托出地面的热闹,不同语言汇聚在城墙内侧的世界,密集的人群在狭窄的街道里,宽阔的广场中川流不息,大大小小的房屋一个接一个地排列着,它们被交错的笔直大道分成大小不一的群落。远处山坡上的建筑物由大理石彻成,天然的白色在灰色走云下如同波涛中的白帆,屋檐上繁复的浮雕由于距离而模糊了。

    王玉婷从背包中拉出桌布,将它在石板路边铺好,然后将背包里的其余物品一一放在上面。她的小地摊就这样摆好了。看看四周,还有不少这样的小货摊,相信就算自己无法吆喝,路人也明白她是干什么的。讨价还价虽然不会,但没关系,只要对方亮出钱来,她应该知道面值多少,而且自己的货物可是绝无仅有,怎么也不会贱卖吧!王玉婷自嘲地偷笑,跟着桑德拉这么久,说话没学会,反到先学会数钱了。

    正如预料中的那样,王玉婷的小地摊很快吸引了大批看客,他们被奇形怪状的物品吸引。圆形小盒里的梭子模样的小针一半红一半白,不管怎么晃动,它总会回到原来的位置。人们争相传看,几乎人人都会使劲摇晃它,然后为它能重新找回原点奇惊,有人问王玉婷,它是干什么用的,王玉婷笑而不答。望远镜是最受欢迎的物品,这个由两个筒状物连接而成的东西非常神奇,两端由四个水晶镜片封口,从小的那头望过去,远处的物体会被拉近,如同就在眼前一般;而从大头那端往外望,世界却变得似乎被稀释了般,明明是站在身边的人,却忽然离自己好远。相较望远镜的热门,世界地图明显冷清了,只有几个人关注过它,而且似乎只把它当作绘画作品。笔记本也是很吸引人的,一页页画着灰色线条的白纸很像埃及纸草,可它更轻、更薄,圆珠笔的用法让许多人摸不着头脑,直到王玉婷将笔顶端轻轻一按,顶出圆芯,在手中画出蓝色线条,人群立刻为之发出惊叹的嘘声。王玉婷又将演示手机用法,在古代世界手机的本来功能是没有用处的,但王玉婷发现了它的新功用――可以当作音乐盒。当和弦铃声从这一个巴掌就能握住的小东西里发出的时候,围观的人群集体惊慌地往后退去。王玉婷很得意,想象着当她展示照像功能时这些人会吓成什么样子。

    一缕金光透过云层的缝隙,从天顶射下。积压着的灰色云朵渐渐开始散了。越来越多的光带从云层里抛甩下来,像斜斜的黄金雨丝,它们是赫拉轻柔的丝巾,飘下凡尘,罩上山顶洁白的大理石建筑,使它们也仿佛成了奥林匹斯山上宫殿的一角。沉闷的天空忽然快乐起来,云层顶端似乎有众神的乐队,他们手持神的乐器,用最动听的音符欢迎某位神,或是某位英雄的到来。

    金色光芒洒向大地,照上白衣男子飘逸的希腊长袍,薄绸般的衣襟在微风中轻轻摇摆,闪耀光辉的淡金色发丝与洒满凡间的光芒融合在一起,年轻英俊的容貌与匀称的身体让路人看花了眼,误以为他是落入凡尘的阿波罗。身后的骏马与他的服饰有着同样的白,极富光感的毛皮像是贴着东方丝绸,柔顺的棕毛犹如美人披散的长发,粗壮的鼻息与稳健的蹄声在告诉人们,就算身披制作粗糙的廉价马鞍,也掩藏不住它是匹纯种好马的事实。

    前方围观的人群吸引住青年行人的目光。按理说集市上的人们为争看稀有商品而聚成一团是很正常的现象,可他们奇怪的议论却激发着四周更多人的好奇心。

    “真神奇呀!这么小的东西是怎么发音的?”

    “你们看!它还会发光呢!”

    “嘿!上边还有图画,画得跟真的一模一样!”

    “让我看看!”

    “我也要看!”

    “轮到我了!给我!”

    围绕小地摊的人们争抢着王玉婷带来的稀奇玩意儿。他们把王玉婷忙坏了,一面要保护好这些能换钱的东西,一面要提防混水摸鱼者。她还有些着急,这些家伙只看不付钱,他们究竟要把她的东西玩到什么时候。

    其实看客里已经有好几人心动了,但他们不敢妄自定价,物以稀为贵,它们的价格应该不便宜。有人向卖主问过价,可那相貌奇特的异国女孩却一个劲地自言自语,说着他们无法理解的语言。

    牵白马的青年终于挤进人墙,在喧闹的围观者中,沉默的他毫不显眼,冰凉的双眸观察着叫卖的女孩,白色衣裙使她略带色彩的肌肤更加金黄,鼻梁塌塌的,沙漠以南的游牧民族有这样的特征,可是他们皮肤呈黑色,而且头发卷曲,女孩的头发却很直,有着流动的光泽,更接近埃及妇女的假发。青年男子猜不出她的种族,很快便将兴趣移往人们传递着的商品上。那些奇形怪状的小物件给人不断遐想,却猜不透它们的用途,男子只能微微一笑。

    炽热的太阳在云端奔跑,穿透乌云的阳光迅速掠过大地,把巨大的建筑影子投上拥挤集市里缓慢移动着的人们的头顶。躲在阴影里,不受非洲毒辣阳光的烧烤,使王玉婷心情愉快。她感谢能有房屋为她遮荫,可她却不知道,凉荫的主人不是房屋,而是迦太基城最血腥的地方――位于城东的西顿竞技场。

    “放开我!暴力!这是暴力!”身体干枯的瘦子伸直他颈骨突现的脖子,扯着嗓子怪叫。他的嗓音已经沙哑,两只胳膊使劲挣扎,却始终挣脱不了两名角斗士的粗壮手臂对它们的束缚。瘦子于是向着身后角斗士的主人大喊:“迈罗!你会受到诅咒的,你不该对来访的客人这样无礼!迈罗――”

    “把他丢出去。”跟在角斗士身后的老人轻描淡写地说道。

    从命的斗士很快把他架到门外,轻飘的瘦子就这样被无情的扔出去了。沉重的布袋如石头般向他飞来。砸上他印满道道肋骨纹线的胸部,布袋与骨头竟撞出细微的金属摩擦声,原来布袋里全是钱币。

    门里的老人发话了,“回去告诉你的主子,叫他死了这份心。‘野狼’我是不会卖的,就算他把迦太基送给我也一样!”

    “愚蠢的加普亚人!你还真把奴隶当作亲儿子了!等着米隆少爷收拾你吧!”瘦子拧起钱袋,哼了一声,灰溜溜地窜进街道拥挤的人流中。

    “慢走,不远送!”迈罗身旁的一名角斗士嘲笑着瘦子跌跌撞撞的背影,小丑般的动作令他开心,“迈罗,我的弓在哪儿?我要让他跑快点儿。”

    “别胡闹了明达斯,我们还有正事要商议。进屋去。”迈罗知道他存心闹着玩,不会真用箭去射那可笑的仆人的。他与手下的斗士们本在屋中商议一件大事,却被刚才这名来访者打搅了。访客是城中出名的纨绔子弟米隆的贴身跟班,为的还是昨天的事,米隆希望买下“野狼”廷达鲁斯。迈罗是早就一口拒绝了的,而今天的突然到访令他极不愉快。瘦子被斗士们围住,险些出不来了。

    明达斯笑了起来,他的笑容就像竞技场外变幻莫测的天气般难揣摩其真实意图,“有什么好商议的,不是已经确定下一个目标是汉诺的女儿了吗?做完我们没做完的事。”

    “你小声点!”另一位角斗士提醒他,“你想暴露我们的身分吗?总有一天我们会死在明达斯口无遮拦的臭嘴里!”

    “呸!女先知的战士不能说带有预见性的话,你都忘了吗?穆西卡。”

    “忘记女先知训示的人是你吧!你总想干违背先知预言的事!三年前的蠢事已经使你沦为笑柄了。”

    “我只是防范未燃,把一切威胁消灭在萌芽状态!”明达斯大声辩解道。

    “可你却总使事情越来越糟。如果没有你当年的冲动,我们今天也不会到迦太基扮演可笑的角斗士了!”穆西卡顿了顿,“或许这是无所不知的西比尔女先知在冥冥中的指引,以证明凡人是没有力量改变神的安排的。”

    竞技场内忽然升起喧哗,观众如雷的掌声与喝彩隔着厚实的墙壁与弯曲的通道涌向大门,似乎要与场外热闹的集市争个高低。

    “‘野狼’又赢了。”名为穆西卡的“角斗士”望向幽暗的通道深处,这条道路通向铺满细沙的圆形场地――那个鲜血飞溅,却又充满赞美诗的地方。

    “走吧,孩子们。我们去迎接胜利者。然后谈谈‘漏网小鱼’的事。”迈罗向着竞技场深处走去。明达斯与穆西卡相互给予对方略带敌意的一眼,也跟上老人的步伐。

    突然,悦耳的音乐止住了明达斯的脚步,使他回到门口。门外聚集着一大群看客,快把整条街压断了。他们一个个伸长脖子,围绕在一位女孩身边,女孩则站在高台上,高举手中的方形“小盒”,美妙的音乐就是从那里发出的。明达斯望着女孩出了神,颤抖的面部肌肉拉扯着逐渐上扬的嘴角。他兴奋地大叫起来:“迈罗!弓!我的弓!是‘小鱼’,我看到她了!”

    迈罗与穆西卡被他的叫声唤回。迈罗苍老眼睛里的目光停留在王玉婷活泼的身影上。“是她吗?”

    “应该没错。一位是汉诺的女儿,还有一位是身分不明的少女。按照廷达鲁斯的描述,那女孩的容貌有别于我们见过的任何一个民族。”身边的穆西卡回答说。

    明达斯已经急不可耐了。“错不了的!你们看好她,我去拿弓!”

    “站住!明达斯!”迈罗将急躁的战士拉了回来,“我承认就算隔着城墙你也能射中她。但那样我们自己也会有危险的。”

    “那你说怎么办吧!要是错过这次机会,以后就别想找到她了!”

    迈罗想了想,“我去骗她进来,你们在里边动手。”他掂掂怀中沉甸的钱袋,“别轻举妄动,看我信号。”

    王玉婷决定以拍卖的方式卖掉她从现代带来的废物。虽然她明白没有人能听懂她的语言,但她想只要自己用夸张的肢体语言表达,他们会懂的。第一件商品是她的手机。她尽量把它举到高处,让远处的围观者也能看见它。人们争相目睹这一稀世珍宝。

    与被手机发出的耀眼蓝光所吸引的疯狂人群相比,王玉婷身旁的白衣青年却总是冷静地低着头。他摆弄着指南针,无论怎样转动圆形小盒,里边被漆成红与白两种颜色的梭形金属片的位置去从未变换过。他抬头看向天空,乌云里移动的太阳像溶化的铜水,它已越来越接近红色部分所指的方向,现在已快到中午,中午的太阳总是在南方的。青年男子似乎有点明白这东西的用途了。

    王玉婷等着有人出价。她看到一位笑容和蔼的白发白胡须老头远远地向她走来。老人掏出钱袋,在王玉婷面前轻轻晃动,松开袋口,倒出里边光闪闪的银币。漂亮的金属光泽令王玉婷眼前一亮。以前跟着桑德拉收洗衣费时,只见过脏兮兮的铜板,但她知道银币的面值要大得多。铜板已经能让她与桑德拉两人填饱肚了,如果是银币……虽然不知道具体的换算等式,她还是觉得值。

    “迈罗,你怎么对小玩意儿也有兴趣了?”人群里有人认识老头。

    迈罗点头微笑,把钱袋放进王玉婷手里。

    “你要买我的东西?”王玉婷有点犹豫,“全要吗?”老头指着布上的物品,挥动手臂,示意把这些东西都给他。王玉婷看懂他的意思了,她兴高采烈地把桌布裹起来,连同上边的物品一起塞进背包。老头又指着竞技场大门。“你要我送货上门?没问题!”已经拿到钱的王玉婷还有什么问题呢?背上黑色背包,跟着老头往竞技场走去。

    围观的人群无趣地散了。他们像看了出免费戏剧,戏演完了,也该散场了。人们继续他们的工作。做小买卖的回到货摊上;逛集市的依旧冷静的货比三家;赶路的旅人也来不及拍去尘土,又踏上了旅途。白衣男子牵着他漂亮的骏马,也快要离开。

    “您一个人吗?”

    身后甜美的声音像是冲着自己来的。男子停住正要迈出的脚步,回头看向后面,一位妙龄女郎站立在金色光芒中,随风飘动的浅褐色发丝宛如太阳神手指间拨动的琴弦。没有艳光四射的珠宝首饰,却叫人不得不注意她,可洒在女人身上的耀眼阳光又使人不敢对她正视。很奇妙的女人,全迦太基只有一个女人能让男人侧目――汉诺议长的女儿,安娜特。

    “果然是您。没想到您会来迦太基。”安娜特朱唇轻启,淡淡的笑意写在脸上,“不过迦太基不太平呀!已经有好几位议员被害,您不怕被刺客盯上吗?如果年轻有为的汉尼拔将军遭遇到什么三长两短,迦太基损失就大了。”

    “安娜特小姐还是请多保重自己!相对于我,刺客应该更急于将你灭口。假如汉诺议长痛失爱女,从此意志消沉,迦太基不是损失更大?”影中的男人同样微笑着道。

    奔跑的流云快被炽热的太阳烤焦了,它们迅速逃亡,留出的空隙很快让阳光占领。西顿竞技场的影子因此而更明显。云团的阴影也被投在大地上,它们跟随云朵,沿着迦太基城的轮廓一起飞奔,就像移动着的黑色幽灵……

    第十四节 女先知的预言

    “本想登门拜访安娜特小姐,虽然冒昧,但有事必须向小姐求证。不过现在看来已经没有上门打扰的必要了。”汉尼拔淡淡地说道。平静的微笑十分自然地写在脸上,为诡变的天气增添出几分朴实的生机。

    “真巧。我也正好有些不明白的地方需要将军解答。”元老的女儿往路中央的人流迈出几步,“这里谈话不方便,我们换个地方怎么样?”

    汉尼拔跟上安娜特的脚步,由她带路。他已经不认识眼中所见的迦太基了,记忆中的城市仍停留在孩提时代见过的模样,而新的商铺,新的街道,新的市场,许许多多的新事物已将原有的痕迹冲淡,回忆已被岁月洗去鲜艳的色彩。对一去十九年的汉尼拔来说,迦太基已成为一座全新的城市,以至于本因直截造访汉诺府邸的事竟因流连城中风情而耽搁了。柏萨山上的巴勒神殿是否有所改变呢?汉尼拔忆起九岁时在神殿里发誓的往事。年幼的他面对威严的神像,举起右手,立下终生必定遵守的誓言后,便与父亲离开了迦太基。他抬起右手,看着它,这就是与神立约的见证。忽然,汉尼拔停住脚步了。

    “怎么了?”安娜特回头问道。汉尼拔看着自己的右手,目光停留在掌中的小物件上,一个圆形轮廓的小盒。安娜特非常好奇,“这是什么?”

    汉尼拔没有回答她。他也不知道手中物体的名称――它是刚才那女孩的所有物,女孩忘记从自己这里拿走的,而自己也忘记归还,就这样留在手里了。

    “闪开!”一声少女的尖叫。

    一位女孩从西顿竞技场幽暗的大门里冲出,她擦过汉尼拔身旁,轻微的碰撞竟使她失去平衡。汉尼拔连忙扶住少女倾斜的身子,意外发现她就是摆货摊的女孩。黑色背包上插着箭矢,它已深入女孩身体,殷红的血给白色裙衫染出刺眼的致命色彩。女孩的黑色双目与汉尼拔对视,然后眼皮缓缓合上,失去意识了。安娜特为眼前所见到的惊慌,受伤的女孩她见过的。

    汉尼拔警惕地看向竞技场大门,一群角斗士从里边追出,他们手持利刃,像来自深渊的复仇者。看到汉尼拔,他们不再前进,全体停在门口。爱看热闹的路人们再一次聚拢过来。

    “她是与我一起目击刺杀的女孩。”安娜特小声提醒汉尼拔。

    汉尼拔以点头回应,心中有数。他向角斗士们喊道:“叫你们主人出来!”

    持斧的穆西卡把目光移向藏于门后的迈罗。老人摇摇头――他不能露面。角斗士们以沉默对应救下女孩的男人。才露出笑脸的太阳一下子躲进乌云里去了,深色影子瞬间从大地上消失,阴冷的风开始侵袭地面,吹起汉尼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