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灵的悲鸣
艾勒里·奎恩
1 黑暗中的叫喊
旧庄园旅馆建在海拔1800米的高地上,南例临海的坡地长满了庄稼,在它的前方是开阔的英吉利海峡,旅馆的正门面对十字街口,冷风扫过,一泥萧条景象。只是由于常有人到这里来狩猎,加上海关就设在街上,所以这家旅馆的生意还算不错。
十二月里的一个傍晚,身挎猎枪、手提行囊的约翰·林格鲁斯站在旅馆的门口,按响了门铃。这是个五十五岁的男人,看得出喜欢运动,他和善的外表中透着一种迷人的风度,使人感到可亲。旅馆的主人布兰特见到远道而来的客人显得格外高兴。布兰特只有一个儿子在银行工作,几年前被怀疑犯有重罪,蒙受了不白之冤,是林格鲁斯出面替他澄清了事实,这中间费了许多周折,所以布兰特对这有名的大侦探十分敬重,很久以前就邀请他来旅馆度假,以答谢他的救子之恩。
“布兰特,我终于有机会能够接受你的好意来这里住上一阵子了,干了一辈子侦探总算到了退休的年龄。这次到这里来,一是打猎,二是想听从上司建汉,把我经历过的事件回亿一下,写一本书。”
“你说过愿意招待我在这里住半个月,不过我想假如能在这里打扰两、三个月,把书写完……”“那还用说嘛!”
不等林格鲁斯说完,布兰特便一口应道。
“别说你曾经帮过我的大忙了,就是没有那回事,象你这样有名的大侦探能住在我们这里也够我们荣耀的了。”
“除我以外,还有谁在这里长住?”
“还有贝拉兹夫人也住在这里,她患有中风病,尽管如此,却是一位使人愉快的老太太,跟着她的佣人名叫斯赞。夫人说要一直住下去了。她已经八十四岁了,但很精神,也很有主见。”这天晚上吃饭的时候,林格鲁斯见到了贝拉兹夫人,她有着一头雪一样白发,蓝色的眼睛明亮有神。夫人的双腿瘫痪了,坐在特制的椅子里。佣人斯赞和夫人年龄差不多,身材瘦小,皮肤黝黑,看上去很硬朗。
“我们的房间是靠西边的那问,窗外景色美极了,您有空一定过来坐坐。”夫人说道。
她们不会知道自己的身份,林格鲁斯想。因为事先已经嘱咐过布兰特,请他绝对替自己保密。
和贝拉兹夫人聊了—会儿后,林格鲁斯早早地回到自己的房间。这是一间靠最东边的房子,只有内侧的一面墙壁与邻屋相接。天已经全黑了,暴风雨来临前的天气,空气中充满了潮湿的气味。风在不停地吼着,海浪拍崖的声音似一声声炸雷不时从两公里以外悬崖的方向传过来。壁炉里的火烧得很旺,房间里暖融融很舒适,林格鲁斯不久便沉沉地进入梦乡。也不知睡了多久,突然一阵孩子的叫声把他惊醒,仿佛近在身旁。那是一种充满痛苦和恐怖的少年的声音。一向喜欢孩子的林格鲁斯不禁气得坐起身来。
“求求你了,我一定听话,皮特,别让他看到,别让他到这儿来,求求你了。”
叫声到后来变成了恐惧的抽泣。林格曹斯愤怒已极,睡意全消,用了不到两秒钟便拧亮了电灯——房间里空空的,快步走到门边,打开房门,漆黑的走廊上不见一个人影,回身查看了窗户,全都好好地上着锁。
要说房间里有藏东西的地方,就是柜子了,可是里边什么也没行。他看了一下表,恰好是午夜三点。壁炉里的火已经渐渐熄了,外面的风还在刮着。林格鲁斯再次走出房间,用手电简把走廊上下查看了一遍。他试着拧了拧隔壁房门的把手,一下子开了。屋里的陈设与他住的那间没有什么两样,只是没有人在。柜子也是空的。他返身回到自己的房间,把刚才听到的少年的叫声回忆了一遍:“求求你了,我一定听话,皮特,别让他看到。别让他来这里,求求你了!”
他把这些话记在本子上。上床后,倾耳静等了大约一个小时,再没有声音出现。
2 第二次叫喊
翌日清晨,林格鲁斯重新查看了一遍自己的房间与隔壁的房间。然后仔细检查了窗外的草坪,然而,没有发现一点可疑的迹象。难道昨天夜里那少年奇怪的叫喊是幽灵的声音?林格鲁斯不相信,他认为总应该找到以把事情解释清这的东西。他一面自言自语着昨晚发生的事,一面梳理自己的想法。
“我是三点钟被吵醒的,因为听到了某种声音,一种由于过分恐惧而带有哭腔的少年的声音。叫皮特的是让少年害怕的一个人,除此以外,还有一少年所不想见的人。而且,这件事是在除我以外没有其他人的房间里发生的,从听到喊叫声到打开电灯,这中间照理说还不到两秒钟,可是,房间里除了我,没有任何人,但是,决不是耳朵出了毛病!”
林格鲁斯打算把昨晚奇怪的经历暂时不告诉任何人,他决定在自己能够将事情说明以前、暗中留心观察。
旅馆的房客除了贝拉兹夫人和佣人以外,还有六女三男。这些人的佣人中没有—个叫皮持的。接下的三个晚上什么事也没发生。林格鲁斯把隔壁的房间上了锁,自己拿了—把钥匙。终于,当黎明即将来临时,黑暗里,少年那仿佛冻僵了的哀求声再次在林格鲁斯的耳边响起。
“太可怕了!快把他藏起来!求求你了,皮特!”
听到喊叫声,林格鲁斯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拧亮了电灯。可是,房间里空无一人。窗外一片寂静,月光照得地面白晃晃的。查看了一下隔壁的房间,房门锁着。林格鲁斯又关上房门,回到自己的房间。
这家旅馆里并没有少年的存在,也没有听人们谈起过有关少年的事情。关上灯后,林格鲁斯筋静地等好一会儿,但是周围再也没有发出过一点声响。
在这以前,尽管林格鲁斯也曾有过不少奇特的经历,但是这次却不同。这次是两次听到人声,声音近在身旁,并且两次都是迅速将电灯开亮,房间里空无一人。也许并没有什么少年的喊叫声,而是自己产生了幻听?林格鲁斯只能暂时这样解释。总而言之,他决定把自己碰到的这件怪事先告诉给贝拉兹夫人。认识夫人以来,据观察,她虽然生着病,却具有非常出色的判断力,林格鲁斯很明白这一点。
第二天晚上,林格鲁斯在与夫人闲谈时,讲起了这件怪事。
“说实话。夫人,这几天我碰到点怪事,我没有对任何人讲过,不过靠我一个人,实在弄不清到底怎么回事。”
林格鲁斯把事情经过从头到尾讲了一遍,夫人听了以后,手中织着的毛线滚落到地上,眼看着要昏倒下去,幸亏强心剂的作用,只一会儿她便恢复了平静。
“您讲的这些实在太可怕了,您听到的肯定是幽灵的声音,不会有错的。”
她的眼里现出恐怖的神色,身体仍在不停地颤抖。在他讲完以后,她便开始询问:“您什么都没有看见吗?”
“是的,什么都没有看见,仅仅是听到少年的喊叫声。我一向喜爱孩子,当听到那种充满恐惧的孩子的叫喊声时,简直不能忍受。”
贝拉兹夫人点了点头,低声说道:
“那个少年实际上已经死了,大约在一年以前……”“你认识那个少年?”
“是的,是个可怜的孩子。”
“那么,谁是皮特?”
“少年家里的一个佣人,曾经跟着少年一起到这儿来过,那孩子来这几是为了养玻”“皮特还活着吗?”
“还活着。是个很坏的家伙。”
林格鲁斯对这件事情越来越感兴趣。
“这的碗不可思议,少年已经死去一年多了,而我却听到他的声音,就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听得很真切,而且是两次。少年在请求皮特不要让某个人看到自己。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内容,希望夫人能把知道的全都告诉我,假如夫人现在身体不适,我们可以换个时间……”“不用,我这就讲给您听。”
贝拉兹夫人急切地回答,
“不说出来,我怎么也睡不着觉。本来我是不相信有幽灵的,可是听了您的话,我不得不信了。”
3 少年鲁德比克
贝拉兹夫人在开始叙说以前请林格鲁斯把佣人斯赞叫到这儿来。
“让斯赞也来一起听吧,她可以在旁边提醒我,假如我说得不清楚,或者哪儿说错了的话。和我一样,斯赞对这件事情也一清二楚……”斯赞被叫来后,夫人打起精神,开始讲述起来。
“大约一年以前,旅馆里来了一个十三岁的少年,名叫鲁德比克·比兹。那是个瘦弱的、有点神经质的少年。父亲布尔库男爵在意大利去世后,留下少年和他的姐姐,他家的领地在布尔库·诺登。跟随少年到这里来的佣人叫皮特,五十岁上下。他照顾少年很尽心,待人也彬彬行礼,而且十分能干。”
“有些与众不同。”斯赞插言道。
“不,最初还看不出来。那个男人对鲁蹲比克关怀备至,和蔼可亲,只是这些都是有人在场时的印象。少年的大脑有些缺陷,据说随时有可能犯病以致丧命,医生每个星期都来这里,但是少年常常被幻影所困扰无法睡眠,换了一个环境,却一点也不见好。”
“一天晚上,我有些心绪不定,于是叫斯赞过来陪我,斯赞平日里睡在我隔壁的房间。就在斯赞跨进我卧室的瞬间,楼的东侧传来一阵喊叫声,‘那是鲁德比克的声音,’斯赞对我说。我想该不会出什么事吧,便让斯赞过去看看,斯赞是个急脾气的人,说话间早已出了房门。鲁德比克当时住的房间就是现在你住的那间,皮特住在他的隔壁,因为他们的房间离旅馆的正厅比较远,所以夜里无论鲁撼比克怎么大声哭撼也不会有人听见。斯赞,当时那孩子说了些什么?”
斯赞好象早就等着开口似的,连忙接过话题:“快来呀,皮特!那个人又来了。正看着我呢,太可怕了!”
听到这儿,林格鲁斯感到自己已经怒容满面了,假如说他有什么弱点的话,那就是对于欺负孩子的人怀有不可抑制的憎根。
“斯赞在暗处一动不动地等了大约10分钟,只见灯亮了,皮特拿着蜡烛从自己的房间里走出来,进了少年的房间。随手关上了房门。斯赞听到皮持用和以往一祥的温和声安慰着少年,鲁稽比克不停地抽泣,好象说了一句:‘带我回你的房间。’“斯赞回来后,把看到的和听到的同我讲了一遍,我们一直商量到天亮。我本来想给孩子的叔叔写一封信,请他来一趟,和他谈谈,可是斯赞劝我再等等看。对吧,斯赞?”
“是的,我是这样建议夫人的。我们只听到了鲁德比克少年由于恐惧而发出的喊叫声,至于少年是真的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还是他精神错乱了,在得到证实以前,一时还不能下结论,为此,我建议夫人趁少年不在的时候检查一下他的房间。”
夫人又接过话题:
“我也赞成这个想法,并开始寻找机会。一天,皮特要回布尔库·诺登的主人家里办事,白天他托斯赞照顾一下鲁檀比克少年,我们高兴答应了。”
“那孩子十分神经质,常常发抖,虽然我们一个劲儿地鼓励他,但是他还是那样不太喜欢做游戏,看上去显得十分疲倦,并且总带有一种受惊吓的样子。
玩了一会儿扑克,鲁德比克终于安静下来渐渐地睡着了,不过他睡得很不踏实,时常惊醒,醒后一脸恐惧的表情,我尽可能柔声地和他讲些话,他便会再次入睡、在这中间,斯赞开始了冒险计划,这以后的情景,还是斯赞你来说吧。”
“那—天和平常的日子没有什么两样,没有人去皮特的房间,我瞧准时机,走近皮待的房间。我原以为房门会上着锁。没想到他这么疏忽,房门、窗户都开着,也许池没有想到会被人怀疑吧。
“我仔细查看了房间的各个角落,一切都那么整齐,有条有理,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抽屉也好,箱子也好,全都没有上锁。对于这一点我反而觉得有些奇怪,难道一个男人就没有一点自己的隐私?”
“你真是抓住了要害。”林格鲁斯微笑地说,“大多数男人都有自己该锁起来的东西。”
“我也是这样想的。正当我不解的时候,就在皮特西服背心的口袋里发现—把小小的钥匙。有好一会儿我不知道这把钥匙该往哪里插。终于,在衣柜的上面发现有一个皮特装帽子的小箱子,我试着把钥匙往里一插,正合适。在打开箱盖以前,我从踩着的椅子上下到地面。每当想到这儿,我都要感谢上帝。要如道,箱子里放着的东西是足以使我膝盖打颤失去平衡,从椅子上摔下来的可怕之物。
“在那以前我从来没有休克过,但是,当我看到箱子里的东西时,我简直要昏过去了。箱子里有一项帽子,此外,有一个红布包着的圆滚滚的东西,很硬,很圆,象椰果一样,就连恶魔的手都做不出比那更吓人的东西了。”
斯赞说到这儿,呼吸急促起来。
“安静点儿,慢慢往下说。”夫人鼓励斯赞。
“那是一赖人头!红色的毛发乱蓬蓬的,一张只有在地狱里才能看到的脸:大大的黄眼珠,只剩一个黑洞的鼻子,长着犬齿船长牙的嘴。别以为那是一副小丑的模样,不!那是一个足以使人毛骨惊然的可怕的家伙,眼珠子是玻璃做的,简直跟活着的人一样。第一眼看到它时,我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当时的恐怖感到死我都不会忘记。”
“斯赞说的一点也不夸张,不管谁见了都得吓个半死。”
“夫人也看到了?”
“看到了。斯赞,你接着往下说吧。”
“我定了一会儿神,再次低下头,这就是使鲁德比克少年深夜大叫的原因,对此我确信无疑。当我包好那颗人头,拿来给夫人看时,夫人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从前,我们也见过不少丑陌的东西,但是象这样令人毛骨悚然、浑身发抖的东西还是头一次看到。可怜的鲁德比克,他怎么能受得了这个刺激?”
“这个坏蛋,杀了他也不解恨!”林格鲁斯气得脸都歪了。
“我们和您的心情一样。夫人平时喜欢画画,这时拿出了画具,开始仔细临摹那令人诅咒的形象,从颜色到眼神,分毫不差。”
贝拉兹夫人接着往下说。
“自从听了少年夜间的惊叫,我们做了种种推测,使少年如此恐惧、渐渐耗尽生命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呢?是恶梦搅得他不能安睡,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这下总算清楚了。”
“我觉得这颗令人恐怖的人头是非常重要的证据,因此急着把他画了下来。为了不引起皮持的疑心,在他返回旅馆以前,我让斯赞又把它放回了原处。
“当晚,斯赞给鲁馆比克在布尔库·诺登的叔叔发了一封电报,请他立即赶到庄园旅馆来。非常不凑巧,比兹先生出门吃饭去了,当天夜里没有接到我们的电报。就在那天晚上,少年出事了。记得那一夜,我们两人都没有睡着,天快亮的时候,皮特把大家都叫醒了。
“我让斯赞过去看看。几个小时里,少年的身体状况急剧恶化,旅馆已经派人请医生去了。事情过后,旅馆的主人布兰特向我讲了从皮特那里听到的情况。据说,少年一直睡得很好,可是天快亮的时候,突然失去了知觉。医生八点钟才到,鲁德比克的叔叔和姐姐也随后赶到旅馆。少年被诊断为脑膜炎,生命危在旦夕。少年的叔叔找到我,我便把自己画的恶魔图拿给他看,斯赞也过来作证。而比兹先生半信半疑。”
“夫人,您能形容一下比兹先生吗?”
林格鲁斯打断夫人的话。
“那是一个身材瘦小,面色红润的圆脸男人,年龄在三十五岁,看上去快活、亲切而又彬彬有礼。听了我的话后反驳说:皮特在比兹家已经干了十几年,是一个完全可以信赖的佣人。因为他对皮特的赞赏十分肯定,连我们也不得个怀疑自己了。难道是做了一场恶梦?”
“比兹先生当时没有表示愤慨,而是马上要去皮特的房间检查一下他的帽箱。皮特正跟着医生一起守护在少年的床边,比兹先生把他叫出来,命他把盛帽箱拿来,皮特看起来很吃惊,疑惑地睁大眼睛。
‘您是说我的盛帽箱?’
‘对,是说你的。’
皮特把盛帽箱从衣柜顶上取下来,又从抽屉里拿出钥匙交给主人。也怪,盛帽箱除了帽子以外,什么也没有。”
贝拉兹夫人结束了叙述,时钟刚好敲到12点,林格鲁斯站起身。
“谢谢您对我讲了这些,这真是一个奇拉而又恐怖的故事,明天我还想接着听下去,等到故事全部结束后,我要问您一些问题,有件事,您画的那幅画还在吗?”
“当然在。”
“明天请您拿出来给我看看。”
“好的,先生。”
4 恶魔的身影
第二天晚上,林格鲁斯再次来找贝拉兹夫人,请她接着昨天的往下讲。
“斯赞见帽箱是空的,一时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比兹先生固执地认为我们的怀疑是荒唐的,肯定是看到了幻影。说完这番话后离开了房间,旅馆的主人布兰持也夸赞皮特是个大好人,也许因为他什么也没有觉察吧。”
“那天,鲁德比克到底怎么样了?”林格鲁斯问道。
“那可怜的孩子第二天早晨便死了。医生和护士一直守在他身旁。两个星期后,我去找那个医生看病时,向他详细询问了当时的情况,听说鲁德比克再也没有清醒过来,也没有再受什么罪。
“医生对其中的罪恶计划没有任何觉察,我也就不便对他说什么。鲁德比克死的时候,我一直呆在自己的房间里,可是斯赞目睹了一切。据说当时比兹先生悲痛欲绝,象女人一样放声大哭。”
“那么,皮持呢?”
这回是斯赞答道:
“我—直注意观察他,看他那一脸哀伤凄凉的样子,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把鲁德比克害死,当然我坚信杀死鲁德比克的一定是他。”
贝拉兹夫人接着说:
“鲁德比克死后第二天,尸体就被运回布尔库·诺登的墓地,埋在他父亲和祖先们的旁边。林格鲁斯先生。我的故事讲完了,本来我不想把它告诉给任何人,可是听了你那奇怪的经历后,我再也忍不住了。”
“重提这令人诅咒的事情,对于夫人您来说一定十分痛苦。不过我可以断言,我听到的那两次叫喊声和少年的死肯定有密切关系。现在,请您让我看一看那幅恶魔图。”
“拿出来吧,斯赞。”夫人吩咐道。
斯赞从已经开了锁的控子里取出那幅面,林格鲁斯仔细研究起来。这就是昨晚夫人描述过的恶魔形象:乱蓬蓬的红发、下垂的眼皮、猫一样的眼睛,黄色的眼珠、野兽般的嘴黑洞洞地大张着,露出血红的牙床、满口獠牙、一脸凶相。
林格鲁斯对这令人作呕的形象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确实象两位老大太说的那样,它足以使看到它的人毛骨悚然。
“这幅画的大小和原物比起来哪个大?”
“原物比画上画的大一倍,象一个大椰子。”
“请您把它保存好吧。”
“不,我今晚就烧掉它,我只想让您看一眼,相信我讲的这个可怕的故事不是编出来的。这种让人厌恶的东西我再也不愿意看到的。”
“假如是这样的话……”林格鲁斯说道,“我从前见过不少丑恶的东西,但是说到恐怖还没有超过它的。”
“我一定要查清是谁把它造出来的。作为一个珍奇的收藏品,我想保存这幅画,不知夫人是否愿意把它送给我?”
“当然,那再好不过了。”
“夫人,我还有些问题想请教您。”林格鲁斯说着掏出便条。
“记得您说过,发现皮特盛帽箱里恶魔头的那天晚上,您让斯赞给鲁德比克的叔叔发了一封电报,当时的电文还记得清吗?”
“原句记不清了,大概是‘您的侄子正置身于危险的境地,有坏人想害死他。请立即赶来。”
“那么,第二天打开盛帽箱时,里面的东西不见了,原因您是否知道?”
“怎么说呢?听您的意思鲁德比克的叔叙,也就是比兹先生好象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
“您不这么认为吗?”
“这不可能,比兹先生不是一个能干出可怕事情的人。”
“我们暂且把这个问题放一放,比兹先生现在是布尔库男爵了,这没错吧?”
“是的,鲁德比克一死,爵位自然由他比兹先生来继承。”
“那以后皮特的情况夫人是否知道?”
“几个月后皮特结了婚,现在住在布里德博持。听说他只在大型晚宴上做招待。”
斯赞补充说:“皮特有时候散步经过旅馆,常常站下来对着旅馆发愣。有一次把我叫过去问:‘你们检查我的盛帽箱,到底要查什么呢?主人说你们两个老太大的脑子都出了问题。’”林格鲁斯对斯赞的话很感兴趣。
“皮特对您说了这些话,那么您怎么回答他的呢?”
“我对他说,假如你个知道自己的盛帽箱里装了什么东西,那我没法回答你,听我这样一说,皮特反而大笑起来。我真恨不得在他脸上抓一把,那家伙肯定是个恶魔。”
“我也有同感。”林格鲁斯说。
“有一件事请求你们,我刚才问的这些话希望不要对任何人讲。”
“您好象打算做些什么。”贝拉兹夫人若有所思地说。
“我相信鲁德比克的死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这里面肯定有一只罪恶的手。
罪犯现在仍然逍遥法外。而皮持一个人是干不出这冲事的,他没有理由仇恨鲁德比克,一定受了某个人的指使;而指使皮特害死鲁德比克的人正是把应该属于鲁德比克的东西据为已有的人,这个人在你们眼里又是个有情有义、彬彬有礼的正人君子……”贝拉兹夫人叹了一口气。林格鲁斯接着说道:“我一定要把这两个罪犯送上绞首架。丧尽天良的家伙,用这么残酷的手段害死一个小孩,他们以为自己做得滴水不漏,天衣无缝,谁也没有办法证明他们干的坏事,从今以后就可以安安稳稳地过太平日子了!实说吧,我是个退休侦探,知道这件事的只有旅馆的友人布兰特。希望你们也替我保密。”
“鲁德比克已经死了一年多了,现在着手调查这件事很不容易,但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过罪犯,从今天起我开始秘密查访,不能让皮特知道我的身份,所以请你们什么也不要说。”
两位老太太深深地点了点头。
5 接近皮特
林格鲁斯制订了周密、细致的方案,他知道自己的对手不是一般的恶人,在下手以前必须了解对方的心理。他决心先从佣人皮特处打开缺口,不认清从犯的面目,就难以看准主犯的嘴脸,这是林格鲁斯一贯的作法。他告诉布兰特自己不久就会回来,便只身离开了旅馆。去皮特所在的布里德博特以前,林格鲁斯先在伦敦住了几天。这期间他了解到皮特住的是一套新的带游廊的木制平房。
在伦敦,几乎社会各个阶层都有林格鲁斯的朋友,他从一位常年在轮带上层家庭中做事的老待从那里了解到作为一个佣人必须做的和他们心里想的。做了一番周密的准备之后,林格鲁斯来到了布里德博特,换名阿莱克·威斯特,在皮持家附近租了一间房子。
林格鲁斯有—张天生诚实的面孔,对人又和善,接触他的人无论处谁都愿意相信他,跟他亲近。附近有一家叫“五冠”的酒馆,周围的人常来聚会,林格鲁所很快就和大伙儿混熟了。至于他的身份,大家毫不怀疑:一个从前在贵族家里干活,现在来到这里想找一幢房子安度晚年的老仆人。在林格鲁斯到达布里德博持的第二天,他终于看见了皮持。林格鲁斯按照斯赞提供的外表特征一眼便认出了他:结实的身材略微有些发胖,瘦长的脸上一双深陷的灰眼睛透着机智,头发已经开始脱落,没有眉毛,嘴很小而且总爱紧闭着。外表看上去十分平常。
林格鲁斯努力克制着自己对面前这个男人的愤懑,同时他感觉到周身有一种恐怖的气氛,一种从前面对任何一个罪犯所不曾体验过的感觉。就是眼前这个人比可怜的鲁德比克掉进了恐怖的深渊,一步步走向死亡,从现在起自己要和这个残忍的家伙作一番较量。长年的职业训练使林格鲁斯能够将一触即发的强烈感情理智地控制祝等自己意识到完全冷静下来后,林格鲁斯开始接近皮特,先是在走出酒馆时,他很随便地向皮特道了一声晚安。接下来一次是在酒馆中确皮特走过身旁时,林格鲁斯邀请他坐到自己这边一起来喝酒,他注意不让对方察觉到自己对其特殊的关心。
一天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