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十七(1/2)

    代英觉得老局长何波就像跟他在玩魔术一样,看似什么也没有,三晃两晃,布子一拉,便在你眼前显现出一群让你瞠目结舌的庞然大物!

    一个王国炎怎么会带出这么一串人名来。

    第一个便是省委常委、省城市委书记周涛和他的外甥!

    第二个又是省人大副主任仇一干和他的侄子!代英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这一大堆照片上。

    这同从张大宽那儿获得的信息完全吻合!惟一不同的是,又多出了一个省人大副主任的侄子!又多了这么多有头有脸的人物。

    难怪干了几十年公安的老局长会这么小心和慎重,交待了又交待,嘱附了又嘱附。一句一个切切,一句一个千万。

    怎么办?他默默地沉思着。

    他一个小小的市局刑侦处的处长,如何对付得了这么一溜声名显赫的人物。根本不是怕不怕的问题,而是你根本就没办法!

    这几乎就是一个无底的陷阱,看上去什么也没有,一旦你踏上去顷刻间就会折戟沉沙,人仰马翻。说不定真会像个黑洞一样,悄无声息地便让你在这个世界上销声匿迹,荡然无存。

    看来他必须去找领导,也只能去找领导,因为这绝不是一个人就办得了的事情。尤其在中国,有些事情如果不依靠领导几乎什么也办不成。

    找哪个领导呢?

    市局的领导还是省厅的领导?

    市局是找局长还是找分管的副局长?如果真是一个跨地区的大案,那当然必须得先让局长知道。分管的副局长当然也必须得让知道,没有分管局长的支持,那等于什么也没做,什么也做不成。

    问题是你给市局的领导汇报了又能怎么样?市公安局的领导能不接受市委书记的领导吗?有了跨地区的大案要案能不给市委领导汇报吗?

    万一,这个能要了你命的万一!如果市局的领导当即把这件事汇报给了市委书记,那你又能怎么办?如果是个响当当、硬邦邦的市委书记,那当然好说,如果不是呢?那岂不是自己把自己送进了老虎口里?

    让自己做了人家的盘中餐倒在其次,老局长交待了又交待,几乎是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做了抵押的事情可就全让你给葬送了。

    要想不让市局的领导产生这种“汇报”的想法和做法,那就只有在让他们知道这件事的同时,让省厅的领导也知道这件事。惟有省厅的领导才能制约了市局的领导,才能让市局的领导在一段时期内不产生这样的想法和做法。

    但一个是省人大副主任,一个是省委常委,省厅的领导能不接受省人大的监督?能不接受省委的领导?

    万一,又是这个万一!省厅的领导把这样的事件“汇报”给了省人大的领导和省委的领导,你又能怎么办?

    ……

    陡然间,他的眼前又掠过了老局长的那一行像在颤栗一样的字迹:

    千万不可走漏消息,任何人都不可告知。切切!

    老局长的意思,是不是也包括领导在内?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到了关键的时刻,就会感到任何人都不是那么可靠?

    这种不可靠,不安全的感觉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

    他突然想到了张大宽。

    他原本就该想到的,根本就不应该让这个手无寸铁的残疾人参与调查。

    他必须马上通知张大宽,让他立刻停止对王国炎的调查。

    这对他实在太危险了。

    必须立刻停止。

    立刻!

    ……

    何波吃完饭回到办公室,给省城代英发过去一个电传后,已经快下午3点了。

    他给办公室留下一句话,除了特殊情况,不管什么人来找都说不在。他要抓紧时间看一个材料,来人今天一律不接待。

    他所说的材料正是罗维民交给他的那些东西。

    一本王国炎的日记,还有一本用卷宗作封面的大笔记本,里面张贴着各种复印件和影印件,以及一些秘密拍下来的照片。

    何波先大致翻看了一遍笔记本里张贴着的资料。有些他还看不大明白,比如像在监狱谈话室里的一些谈话记录。特别是有些段落,何看了好半天也琢磨不透这些谈话记录的内容究竟有什么问题。不过有一点何波还是明白的,那就是所有这些谈话内容都跟王国炎有着这样和那样的关系。总的看来,监狱里的监管干部几乎全都有意无意地把这个王国炎当作一个神经病了。

    是不是问题恰恰就出在这里?在一些人有意识地误导之下,于是所有的人都跟着这么认为,王国炎确确实实成了一个精神病患者?

    这都是些什么人呢?有监狱里的教导员,指导员,分队长,狱政科长,甚至还有监狱医院里的保健大夫。这么多材料如果汇总在一起。就会给人一个强烈的印象,这个在押犯王国炎百分之百的是疯了。要不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人说他是个精神病,说他需要马上到医院去紧急治疗?

    还有另一个强烈的印象是,这么多的人都说王国炎得了神经病,那也就表明在这个问题上任何人都没有责任,或者说任何人都毋须再为这件事去承担什么责任。既然王国炎的精神病是人所共知的,那么就算将来出了什么问题,也算不到任何一个人头上。

    如果有人真是这么策划和这么做的,那可就太令人可怕太让人担心了。

    因为这意味着,这样的事决不是一个人可以干得出来的,它很可能是有预谋有组织的。

    罗维民这么做的意思,是不是就是想找到有说服力的证据来证明这一点?

    那么,在古城监狱里是不是已经形成了这样的一个组织?以至于已经有了这样的一个巨大的预谋?

    真的会是这样?

    他再一次打心底里对罗维民这个小伙子生出一种说不出的钦佩和折服,如果这些年他还在公安系统,也许会是一个了不起的有胆有识的优秀警官。

    他真的想得很细。

    在罗维民拍下来的照片中,有几张是有关王国炎病情的报告书,报告的内容是中队呈报给大队,大队呈报给监狱狱政科和有关领导的,其中有一份是专门呈报给监狱副政委辜幸文的。

    何波的眼光久久地停留在这份病情报告书上。

    报告的内容再清楚不过了,就是认为王国炎近期得了严重的精神分裂症,使得整个中队的监管工作都受到了影响,尤其是在犯人中间产生了很大的恐怖心理,如果再不及时治疗,很可能会造成无法预料的后果。基于对患者本人和监狱工作负责的态度,必须尽快采取措施,对病人实施医护治疗,必要时可以外出就医或者保外就医……

    非常清楚,也非常明显,几乎是**裸地不加任何掩饰,就是要尽快地把这个王国炎送到监狱外面去。

    这份病情报告的时间是三天以前的,现在这份病情报告会在什么地方?

    它肯定早已到了辜幸文的办公桌上,说不定他在同辜幸文通话时,辜幸文正面对这份病情报告!说不定他已经做了批示:同意!

    何波突然为自己的想法惊呆了,如果真是这样,那辜幸文这个人可就太让人值得怀疑了。辜幸文会是这样的人么?

    何波终于打开了罗维民交给他的王国炎的日记。

    他没想到这个在押犯王国炎的钢笔字竟写得这么漂亮,一笔一划的,确实都像那么回事。

    然而让他更没有想到的是,在如此漂亮的字体中,却藏匿着这样凶险而狰狞的一个病态的灵魂。

    以致让何波觉得,任何一个正常人看到这本日记都会不禁为之感到深深的恐怖和惊悸。

    4月3日,星期五,晴。

    在禁闭室关了两天给放了出来。那个新来的指导员看来真是个生家伙,生家伙就会咬人,喂熟了才会摇尾巴。原本说要关十天半月的,结果今天就给放出来了。

    出了禁闭室,倍觉阳光的美好。监狱的大操场好像也比平时亲切。也许是要过春节的原因,各中队门口一改往日的监狱形象,里里外外都焕然一新。进了中队,文化室门前的彩灯,墙板上的彩灯对我的触动都很大,连分队里也觉得比以前有了活气。

    这个世界上什么最可怕,金钱。马克思好像说过,金钱能让人不顾一切,变得十倍百倍的疯狂。连马克思都这么认为,可见金钱的可怕和威力之大。

    在共同的利益驱动之下,都是为了一个极其自私的目的,让金钱把他们拧在一起。这仅仅是因为我吗?不是。这是省城和古城之间的较量,没想到会开始得这么早。引发点是在新指导员来了之后,干部竟然和犯人站在了一起。但,你们的智商是放羊的,别忘了这儿是古城不是省城,省城才是最后较量的地方。

    这两天所发生的这一切,时不时全展现在自己眼前。“无毒不丈夫”,明说,你们差远了!

    我**!想算计我的人还没生出来。我让你们一个个玩尿泥,什么东西!

    ……

    4月25日,星期一,阴。

    没干活,洗了个好澡,心情好。

    这个组不能干,只好换了个地方。别闹得僵了,谁也收不了场。

    一年都没来看我,这次终于来了。我只说了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