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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歌苓创作技巧品谈(2/2)

拉至全景,“来,转一转身。……”再推近脚部“不要急着展现你的脚,我知道它们不足三寸。两个成了木乃伊的玉兰花苞。别急,我会给你机会展露它们。”此时,摄影师显身,告诉“扶桑”我准备拍你的故事,我做了何种努力查找资料,在我(摄影师)的镜头之下“你”的命运如何。尔后,摄影师时时显身,也告诉观众她自己飘洋过海的感受,将历史与现实相交融,时空在此时一个大的跨越,仿佛影视片播放陈年旧色的老镜头时猛切入鲜嫩嫩色彩的现代城嚣。作品的结尾,镜头回到历史,一个作者安排的历史性会面。此时,克里斯已近故世。“我简直怀疑你们是存心不认出对方来。……”摄像机在一种似乎繁复的远、近、快、慢镜之后,眼花缭乱之余,仍然未让观众心情轻松一会儿。

    叙述人

    首先要区分一下代言人(叙述人)和作者。叙述人不等于作者,它只是作者在物定叙述情境中的一个投影或化身,“叙述者本身就是一个虚构的角色,即使它由作者直接承担;而且假设的叙述情境可能与有关的写作行为(或听写行为)大相径庭……”不同的叙述情境中有不同的叙述人,但在严歌苓的作品中我们发现叙述人有很大的相似性,这些叙述人不是隐含在作品背后的,而是抛头露面,有着鲜明形象的叙述人,她们有两个共同点:一、以第一称“我”的面目出现;二、有很强的自我表达**。这两点之间有内在的关系。

    首先看人称。严歌苓这两部作品基本都用第一人称,只是《扶桑》中叙述人角色与《人寰》中略有不同,她是从自己的创作来讲述一个故事,即“我”“你”并行,而后者直接叙述“我”的故事。但她们都有是事件和活动的叙述代言人而非旁观者。热奈物谈到自传的写作时曾说:“自传的叙述者,不论自传是真实的还是虚构的,比‘第三人称’叙事的叙述者更是‘天经地义地’有权以自己的名义讲话。”尽管严歌苓的作品并非全部带有自传性,但第一称的选择仍为叙述人自己讲话提供了方便。在《人寰》中,叙述人时而成为童年的“我”,时而成为青年的“我”,又时而以中年的“我”的面目出现,更多的,她游离开这三个故事、三种年龄的“我”而又发展了“我”与心理医生的故事,或者可以说是《人寰》的第四个故事,这个“她”在自己的感觉中流连往返,以至前三个故事结束了,留下了这个没有结束的第四个故事,以现“我”的故事取代了故“我”的故事,将主观性引入了作品。而在《扶桑》中,叙述人以自己的创造力,突破了权力界限。通篇不用引号,将主观话语“强加”给了扶桑,打破了隐身叙述人的试图制造一种客观叙事的幻觉的企图。表现在叙事上就是从“我”的感受过渡到扶桑的感受,突破了作为人物的“我”在视角上的限制,使第一人称叙事又成为无所不能的叙事,表现出叙述人既想作为人物感同身受,又想作为全知全能的叙述人凌驾一切,充分领受叙述的权力和自己的愿望。

    “你有个奇怪的名字:扶桑。你不是从广东沿海一带来的。因此你的售价比‘阿珠’‘阿彩’‘阿蜊’们要高。沿海地带女子很难证实自身与港口川流的洋水手无染,身价都要低三成。”

    “这时看着二十世纪的我。我这个写出书匠。你想知道是不是同一缘由使我也来到这个叫‘金山’的异国码头。我从来不知道使我跨过太平洋的缘由是什么。我们口头上嚷到这里来寻找自由、学问、财富,实际上我们不知道究竟想找什么。”

    “有人把我们叫做第五代中国移民。”――《扶桑》

    这样的叙事方式将第一人称叙事的可能性推到了极致。

    严歌苓作品中的叙述人是以自我为中心的叙述人,她将主观立场渗入其中,充分表现出从“我”出发的自觉,而出现于叙事作品中的叙述人议论,则是叙述人主观意识的明确表达。

    “你想我为什么单单挑出你写。你并不知道你被洋人史学家们记载下来,记载入一百六十部无人问津的圣弗朗西斯科华人的史书中,是作为最美丽的一个中国妓女被记载的。”

    “你知道我在拍卖你。”――《扶桑》

    这样的议论使严歌苓的小说成为一种真实的虚构小说。当叙述人站出来谈论小说的写作过程,写作方法时,读者想在作品中寻求真实的幻觉便被打破,从而意识到他们所面对的是语言真实。

    使叙事呈现出“支离破碎”,错综复杂的面貌,也许这就是严歌苓作品的“有意识的形式”。

    严歌苓对作品场面的选择、布景及氛围的设置,对作品结构的架构是很老道的。《人寰》《扶桑》是形式与内容的严谨整合,叙述方式很具有自己的技术性,一些细节的操作使文本富显戏剧性。但是,文本某些部分显得技巧有余,而张力不足,明显淡化了文本的色彩。而在《扶桑》中,一味地摆布镜头,玩弄技巧,推销西洋人热衷的中华民族的“古董”,是迎合呢?还是自尊、自省?这只有作者清楚,我不妄加评论。

    (2000年5月)

    (全文完。请欣赏下篇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