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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晴微雨 第七章(1/2)

    温若风在学校见到雪凝,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状。

    其实,这个男人也不差,对不对?至少他心地好,受挫于雪凝后,还是关心她,替她通风报信。于是雪凝停步驻足。

    “你有什么话说?”她问,很友善地。

    “我

    ——昨夜你见到雨浓前妻了?”他问。

    “是,他们请我吃晚饭,我没有理由拒绝。”她淡淡地。

    “但是你们

    —你和雨浓一”

    “那是另一件事,”雪凝明白他指什么:“我会分得很清楚。不过

    ——我很感谢你。”

    “我应该这么做。”他笑起来,很满足地。这是个单纯的男人,就像冷敖一样。

    她打个招呼,径自离开。

    温若风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半天都回不了神。这痴情的男人。

    放学时雪凝和晓晴一起离开,雨浓并没有来接她。

    “到我家去吧!”晓晴说:“我们俩都需要躲避,都要看对方的反应。”

    雪凝淡淡一笑,不出声。

    “是不是有点伤心?”晓晴望着她。

    “不,没有。暂时还没有,”她说:“在这种事上我很冷静,不会先就冲动、伤心。”

    “真能做到?”

    “如果真的伤心了,我会做得很绝,再无挽回余地。”

    “譬如呢?”

    “现在不能想象。”雪凝换了个题目:“我要在你家吃晚饭

    ……

    “求之不得,我亲自下厨。”

    “不必那么大阵仗,我只吃即食面行了。”

    “没有营养

    ——啊!如果想吃面,尖沙咀东区有一家日本人开的小面店”一平安“,那里的面味道棒极了,绝对正宗日本风味。”

    “那么怪的名字,”一平安“?”

    “就去那儿,顺便逛逛街,好吗?”晓晴很热心:“我是很怕闷在屋子里。”

    “可以找你的导演男朋友聊天。”

    “他不是天天有空,而且我心中只有冷敖。”晓晴叹一口气:“我发觉女孩子心里渴望轰轰烈烈的爱,一辈子只有一个男人;其他男朋友的感情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我想是的。”雪凝也承认:“除了他,对着任何一个男人,就算比他好十倍、百倍,感觉已完全不同。”

    “除却巫山不是云咯!当然有道理的。”晓晴说:“我不相信一刹那的爱情,这种爱情过了就算。真爱会永远常存心里,就算不嫁给那个人,无论过了多少年后,一回想那段情,依然回肠荡气,黯然神伤。”

    “你真会讲话。”雪凝忍不住笑。

    她们就这么谈谈聊聊的直到尖沙咀。

    那家小小的面店由一个漂亮的日本女人坐镇,礼貌周到,客气得不得了。

    她们叫了面,还叫了日本出名的串烧鸡翼,两个人吃得津津有味,暂时忘了自己的烦恼。

    “我会再来,”雪凝离开时说:“完全是日本面摊的风味。”

    “可惜有点油烟味,他们的空气调节略差。”

    “最多回家洗头,好吃就别挑剔得太多。”

    她们又逛了一阵街,天已全黑才坐地铁回家。

    “八点多了。”晓晴看表:“回去注意有没有温若男。”

    雪凝但笑不语,两人在车站分手。

    雪凝的家就在车站的前面不远处,很快就回到家。

    冷敖独自坐在客厅看报纸。

    “你到哪里去了?”他一见她就问。

    “和晓晴去吃日本面,味道好极了。”她说。

    “她自己回家了?”他问。

    “当然。她总不能一天到晚往我们家跑。”

    “她不是要学围棋吗?”

    “我告诉过你,女孩子像我们这般年龄,恋爱拍拖重要过围棋。”她说。

    “她说的?”

    “她没说,但同意我的见解。”

    冷敖好一会儿不说话,好像在赌气。

    “你

    ——怕我抢了你的好朋友?”他沉声说。

    “怎么会呢?她如有约,我决不打扰她。”她笑:“没有男孩子约她嘛!”

    “陈荫呢?那个

    ——导演呢?”他可是在意。

    “她根本不喜欢陈荫,至于那年轻导演,他们很谈得来,是寂寞中的消遣。”

    冷敖沉默,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原是心有所属的。”雪凝再加上一句。

    冷敖抬起头,望着她半晌。

    “你和雨浓怎样?”他问。

    “没什么!”

    “他打过几次电话来。”

    “是吗?”她提不起劲。

    原说到学校接,只因她拒绝他就不再来?根本没有诚意。

    “你怎么了?真介意他那前妻?”

    “不。与我有什么关系呢?”她嫣然一笑,转身上楼。

    “雪凝

    ——”冷敖叫。

    她转头,他欲言又止,终于摇摇头,什么也不说。

    回到卧室,电话一直在响。

    “喂

    ——”

    “是雨浓,”他低沉温柔的声音:“你回来了?”

    “有什么事吗?”她声音冷淡。

    “为什么不在学校等我?”他问。

    他去了吗?在她离开之后?她不想问。

    “我说过有事。”她说。

    “我说过会来接你。”

    “不必争论,不会有结果的。”她说:“我个性顽强,说一不

    “我

    ——得罪了你?”

    “没有,别多心。”她淡淡地笑:“我喜欢过自己喜欢的生活,不受任何拘束。”

    “我并不想拘束你。”

    “当然你没有。”她又笑:“今夜你的话好怪。”

    “从昨夜开始你就改变了,变得我完全不懂

    ……

    “我才二十岁,自然一天天长大成熟,一天天改变,这是正常的。”她说。

    “本来

    ——我想接你来我家,淑贤做了一桌子菜。”他说:“想不到你先走了。”

    “我去吃日本面,味道好得不得了。”她故意说。

    又要她见淑贤?她真是一听这名字就头痛。

    “明天,好不好?”

    “不行,我又约了人。”她想也不想的拒绝。

    “雪凝

    ——”他犹豫一下,没把话说下去:“那就算了,等你有空时再说。”

    “再见!”她先收线。

    躺在床上,澡也不想洗了,什么情绪都没有了。

    雨浓竟这样说话?一点也不重视她,一副可有可无的样子,真气死人。

    淑贤来了他才如此,是不是?

    那个淑贤,雪凝开始与她誓不两立。

    电话又响,是雨浓后悔了又来哀求她?如果是这样,她或许考虑答应。

    不是雨浓,是陈荫。

    “雪凝吗?我找不到晓晴。”他说。

    他叫陈

    “荫”,太忧郁了。他不明白晓

    “晴”的晴,无法忍受他的性格。

    “可能还在路上,”她的兴奋立刻消失:“我们刚分手不久,应该会到家。”

    “你们去哪里?为什么不约我一起?”

    “你要考毕业试,晓晴说过,考得不好,毕不了业你是不准再见她的。”她说。

    “我一定毕得了业,一定好,”他立刻说:“但至少——每天我都要听她声音。”

    “知不知道你这样很不理智?为什么不试试其他女孩子呢?或者比晓晴更好?”

    “不行,我知道不行,我只喜欢她一个。”

    “没有试过怎么知道?你根本拒绝所有其他女孩子。”她笑:“你甚至没正眼看过我。”

    陈荫呆怔半晌。

    “真是

    ——这样?”他自己也不可能相信。

    “你说得出我是什么样子吗?脸圆或脸长?”她还是笑:“只望着一个目标,而那目标不一定是你的,这岂不是太不合算的事?”

    “我

    ——看见她就喜欢了她。”

    “看看别人,说不定你也会喜欢别人。”

    “你暗示我没有希望?”他问。

    “我没这么说,”她不敢刺激他,怕他会发痴不考试:“但你知道会有这可能的,是不是?天下没有绝对的事,你要有心理准备。”

    他沉默好久,终于说:

    “我也知道自己没有希望。”他叹口气:

    “只是——她连男朋友也没有就拒绝我,我不甘心。”

    “别傻,她是为你好,”她不敢讲冷敖的事:“她不想你愈陷愈深,不可自拔。”

    “我都明白,只是

    ——”

    “放心。我替你介绍些朋友,我们一起玩!好不好?”

    “你肯帮我?”他似乎看到一丝希望。

    “当然,我一直当你是哥哥一样,连我自己哥哥冷敖都欣赏你。”

    “那

    ——我试一试吧!”他无可奈何:

    “可是想到晓晴不爱我,我心会痛。”

    “那只是一种幻觉,相信我,一切会好起来。晓晴也会是你一辈子的好朋友。”

    “我试一试。谢谢你,雪凝。”

    她收线,看见冷敖站在门边,他脸上有点奇怪的神情,仿佛受了挫折。

    “你很能处理别人的事啊!”他打趣着。声音并不开朗。

    “我也很能处理自己的事。”她扬一扬头。

    “雨浓找过你?”

    她炎淡地说:

    “感情是一回事,我要坚持立场,”她说:

    “我要一切清清楚楚,不拖泥带水。”

    “你说得对。”冷敖点点头:“陈荫刚才说什么?”

    “我劝他不要坚持苦追晓晴,这没有用。感情不能勉强,情之所钟,任何人也改变不了。”

    “晓晴喜欢的是谁?温若风?”他问。

    “我不知道。”她笑:“你可以去试探一下,或者她愿意告诉你。”

    “见都见不到她。”

    “你不能主动一点去找她?我是说若你想见她的话。”

    一个星期了,晓晴没有出现在冷家。

    同样的是,雨浓也没有再来。他每天打电话,也约会雪凝,她一次都不答应,他就不再来。

    仿佛他很知情识趣,但也表现出他对雪凝不够诚意、不够坚持,对不对?

    表面上,雪凝很冷静,一点也不出异样。内心里她却是很难过,很不甘心。雨浓会为着那样一个女人!

    晓晴却是自怨自艾。

    “现在真惨,弄僵了,进退不得。”她叹息:“为什么要试探他呢?他根本不在乎我。”

    “有耐性一点,这么短的时间都不能等,怎能相对一辈子呢?”

    “想都不敢想,相对一辈子。”她摇摇头。

    “我不是跟你情形一样?为什么对自己那么没信心?”雪凝盯着她看。

    “同病相怜。”

    “一点也不自怜,我不能嫁一个不是全心全意对我的人。”雪凝是坚持的。

    “现在应该怎么办?”晓晴问。

    “等。”

    “等到什么时候?地老天荒?”

    “等就是希望,并不需要用一辈子时间来证明这件事,为什么不能有耐性呢?”雪凝摇头。

    “我性急,喜欢一是一,二是二的当面说清楚。”

    “说清楚之后是绝望呢?”

    晓晴眼中光芒连闪,咬咬牙说:

    “那我就死了心,一切从头来过。”

    “好吧!今天你跟我回家,见哥哥说清楚。”

    “不行

    ——话是这么讲,我没有勇气。”晓晴说。雪凝微笑不语。

    “你呢?任由雨浓这么拖下去?”

    “我没有这么说。我也绝对不会拖很久,我也喜欢一清二楚。”

    “但是邹雨浓像牛皮糖。”

    “那是他的事,该有决定的时候我会下决心。”雪凝说。

    “现在真闷,闷,闷!”

    “我们出去逛街,顺便吃日本面。”

    “情绪低落,日本面也变得无味。”晓晴叹息。

    到中环

    “置地”逛一圈出来,地下铁路真方便,立刻又回到尖沙咀,找到那家地窖吃日本面。

    晓晴情绪愈来愈低落,眼睛定定地望着前面,连一口面也没进口。

    “你怎么了?晓晴。”

    “你想现在温若男会不会在你家?”

    “很容易,我立刻打电话回家问。”

    雪凝去了两分钟,回来摇摇头。

    “她没去我家,但是哥哥也不在。”她说。

    “这是什么意思?暗示他俩出去了?”晓睛说。

    “没有暗示,快吃完立刻回家看看。”

    “不吃了。”晓晴推碗而起:“我回自己家。”

    “你又怎么了?”

    “回家,倒头大睡,什么烦恼都忘掉了。”

    “小孩子脾气,晓晴。”

    “太烦了,我宁愿变小孩子。小时候什么烦恼也没有,多好。”

    雪凝挽着她走,她们叫的士回家。

    “我送你。”晓晴说:“你知道,这件事令我简直

    ——万念俱灰。”

    “你不是要学明星们做傻事吧?”

    “那又不会。只是觉得做人没意思,了无生趣。”

    晓晴先送雪凝回根德道,闷闷的叫的士转上广播道。

    收音机播着吕方唱的《你令我快乐过》,这歌者个子小小,音色却那么美,嗓子那么厚,中气又那么足,真不简单。而且这首歌的旋律和歌词都美得出奇,记得播这套电视剧《新扎师兄》时,曾因为这首歌和那几个镜头感动得流泪,因为写情写得淋漓尽致,又美、又浪漫、又无可奈何。唉!情。

    的士停在她家大厦的围墙外,她付钱下车,立刻看见大闸灯柱下站着一个似曾相识的男人

    ——不是眼花吧?不是痴心的陈荫,不是隔壁的导演,是

    ——冷敖?

    心头狂跳,冷敖

    ——怎么可能?

    他看见她,有点窘迫、尴尬地走过来,想讲什么又讲不出,欲言又止,完全不是平日的冷敖。

    “你

    ——回来了?”他看她一眼,立刻垂下头,坐立不安似的。

    “是的。”她咽一口口水,还是不敢置信,冷敖会站在这儿?不是做梦吧?

    “我和雪凝

    ——吃面。”她也说得结结巴巴。

    “我以为你放了学

    ——会早些回来。”他又看她一眼。又黑又深又难懂的眸子里竟有些害羞。

    “不,不,我们逛了一阵街,到中区。”她手忙脚乱的:“你在这儿

    ——”

    “等你。”他说得十分肯定。

    “等我?”她指着自己,嘴唇变成O的形状。意外得太不真实:

    “为——为什么?”

    “你

    ——”他停一停,冲到口边的话还是说不出来:

    “你不再学围棋了?”

    他只能说另一句不关痛痒的话。

    “你觉得我可有希望?”她福至心灵的一句话。

    “当然有,你非常有潜质。”

    “但,我怕打扰你,你要拍拖的。”她说。

    “不,不,不,”他不知道在否认什么:“不会打扰,不拍拖,很欢迎你来。”

    “真的?”她问。

    “真的。”他答。坦率、热诚、真挚。

    她吸一口气,胸口澎湃,有丝想流泪的感觉

    ——不能流泪,不要表错了情。

    “我会再去

    ——下围棋。但,我不是有那么多时间。”她再吸一口气,为自己留退路。

    “那不要紧,只要你来就行了!”他慢慢地说。黑亮的眼睛一直盯着她,好像

    ——信心不知道从哪儿来到心中:“如果下围棋太闷,我们

    ——也可以出去看场电影或吃顿晚饭。”

    她的眼睛亮起来,高兴得就要昏倒。

    “真的?”声音却发颤。

    “真的。”

    “啊

    ——”她仰起头,双手捧着脸笑。渐渐地眼泪也流下来,变成哭笑不分。

    “晓晴

    ——”他吃惊。?

    他并不懂女孩子,为什么又哭又笑呢?他说错了什么吗?

    她不理他。笑声渐渐变成低泣,仰起的脸也垂下来。

    “晓晴,”他走向前,极自然地拥住她:“你是为什么?你不高兴我来?你生我气?晓晴

    ——”

    她深深吸一口气,慢慢地抬起头。

    “你为什么

    ——到现在才来?”她呜咽着。

    “我

    ——”他呆怔一下,立刻明白她这话的意思,情不自禁地双手收紧、收紧,把她完全拥在怀里:

    “我比较蠢,在感情方面。你原凉我!”

    “今天你为什么会来?”她吸吸鼻子。

    “我也不知道。”他深深地望着她:“你仿佛是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你以前太小,我似乎从未看清楚你。后来

    ——你十天没来,我愈来愈想见你,就来了。”

    “但是温若男

    ——”

    “她是好朋友,现在也是;但不同你,我喜欢教你下围棋,喜欢天天见到你,这不同。”

    她明白了,完全清楚地明白了。

    喜悦渐渐稳固,心中十分充实。

    “你

    ——也可以到我家去。”她展开微笑。

    “可以吗?你从来没邀请过我。”他兴奋地。

    “我不敢邀请,你一直当我小女孩儿。”

    “我忽视了你的成长,直到我突然看清楚你。”他放开她:“现在,你可以邀请我。”

    “你愿意到我家来坐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