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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星的眼泪在飞 第四章(2/2)

能说出理由。

    “我只是个普通职员,蒙你看得起,做到今天的位置。但

    ——我实在担当不起,自觉能力有限,我——受不起这份压力。”

    希仁十分意外,这是理由吗?

    “年轻人要经得起考验和挑战,你看来应是这种人。”

    “是你看得起我,内心里——我懦弱。”他低下头。这样说虽伤自己,但不破坏他们顾氏父子感情,他觉得做得对。“你们对我越好,我越怕得要命。”

    希仁用怀疑的眼光一直望着他,半信半疑。传宗是他说的那种人吗?现代年轻人求职时有三分料说成十分,哪有人会贬低自己?

    “振东跟我说,我若放手,他一定要你这个人才,我这里出去的人,他很有信心。”希仁吸一口气,“传宗,你需要再考虑吗?”

    “我——有自己的理由,”他硬着心肠,“不方便说,但

    ——顾先生,我问心无愧,希望你能谅解。”

    “我明白,”希仁无奈摇头,

    “你执意要走,我绝对放行。只是舍我这儿副总经理兼管会计财务,而到振东做个会计经理,我不懂你心真想甚么。”

    “我——只希望你谅解,也许有一天你会明白,但不是现在。”

    “你有难言之隐?”

    “也——不算。”他有了警惕,不能把家杰的事讲出来。“你已有最好的接班人。”

    “是。家杰很能干,但——也许太能干了。”

    中间有段短暂的沉默。

    “曼宁若知道这事,一定很不开心,一定以为我这老头子亏待了你。”

    “不不不,此后,如果可以,我还是你们的朋友,我仍愿意复活节时陪顾太去波上顿。“他激动的说。

    “谢谢。不过——那会完全下同了。”希仁颇曦嘘,“还记得当日你求职的情形,想不到——人生真是聚散无常。”

    “顾先生——”他几乎想冲口而说出秘密来。

    “把你的苦衷放在心里,”希仁极有长者风范,

    “人人做事都有自己的理由。”

    “谢谢你的知遇之恩。”他的喉间又有点哽塞,他感情太丰富,

    “能得到你与顾太太这样待我,此生无憾。”

    “甚么时候走?”

    “还没见过振东的人,总得一个月通知。”

    “以后仍欢迎你来我们家,还有冬姨,就让她安心的在我们家养老吧。”

    “顾先生——”他再次激动。

    “不必再说了,”希仁伸出右手跟他重重的握一握,

    “我们仍是朋友,也欢迎你随时回来工作。传宗,我相信自己的眼光,我并不太老,是吗?

    回到办公室,传宗难过得要命,只是这件事他也没有办法,他若留下,家杰这样动用公司的流动资金事,始终会被揭发,而且说不定家杰会变本加厉,有更多的花样和要求。

    他不能,也负不起这个责任。

    振东集团第二天就跟他联络,提出的条件比他要求的妤得多,不知道希仁跟他们说怎么,他们甚看重他。

    传宗正式递上辞职信。

    家杰第一个冲进来找他。

    “为甚么?因为我?”他问。很认真。

    “我实在负不起这责任,我很害怕。”

    “你——唉!你竟是这样的一个人,我竟然看错了你。”

    “你一定会找到一个比我更适合为你工作的人,”传宗由衷的,“我不能适应。”

    “不知道为甚么,我还是喜欢你。”家杰叹一口气,

    “我会在你离开之前归还挪用的钱。”

    无论如何,家杰倒极守信用,四天之后,四千万已静静的回到公司户口里。

    传宗很怀疑,家杰到底用这些钱做甚么?

    一个月后,他由顾氏转进振东。

    工作比以前轻松,压力也相对减少。对新工作,他胜任有余。

    董事长黄振东曾召见他,好奇的问:

    “为甚么放弃顾氏的厚酬高职?”

    他无法回答。在希仁面前可以贬低自己,现在却不能对振东这么说,振东不是顾希仁。

    幸好黄振东也不深究。传宗再把自己全心投入工作。

    工作之余,又有着说不出的失落。

    他挂念着顾家所有的人,那些人虽与他非亲非故,却有着难以解释的感情。

    或者藉着探冬姨的机会而去看看他们?

    电话铃响起,是很惶急的声音。

    “传宗,你快来,冬姨进了医院,”曼宁的声音,

    “在养和医院。”

    由曼宁亲自打来而不是卢太,而且进了医院,传宗吓得一秒钟也不敢耽误,飞车奔至养和。

    曼宁站在走廊上等着。

    “传宗!”她忘形的紧抓着他的手,

    “不知道怎么回事,真的,但医生说中毒。”

    中毒?怎么可能?简直不可思议。

    “告诉我详情。”

    “今天早晨没有见冬姨吃早餐,我让卢太去看看她,谁知她全身发冷,脸更有点发青的,躺在那儿不醒人事,我们立刻招救护车送她到医院。没有人知道发生什么事。”

    “昨夜有人看见她吗?”

    “她曾替我整理床褥,那时是九点多钟,完全没事。”曼宁神色歉疚不安,

    “然后大家就寝,没有人知道发生了甚么事。”

    “危险吗?”

    “不。中毒不算重,也发现得早。”曼宁说,

    “传宗,对不起,竞发生这样的事,我们一定会负上全责。”

    传宗点点头,不禁地怀疑起来。

    冬姨与顾家的关系一直神神秘秘,如今又发生中毒事件,是否颇不寻常?

    顾家上下那么多人,为甚么偏是冬姨?

    “昨夜她吃错甚么东西呢?”

    “应该没有。冬姨的食物和所有人一样。”曼宁思索着,

    “只是不知道半夜她是否起床吃了甚么其他东西。”

    “是卢太最先发现她的?”

    “是。我让卢太去看冬姨,卢太也在这儿陪着冬姨

    ——要不要叫她来问话?”

    “不——不需要。”传宗觉得事虽怪异,却也没有任何可疑之处,顾家没有人要害她。

    但是,怎可能莫名其妙的中毒?

    冬姨已醒过来,脸上的青灰色褪去,只显得特别衰弱。

    卢太握着她的手,陪伴床畔。

    “谢谢,辛苦你了。”传宗向她致谢。

    卢太摇摇头微笑,沉默的退出病房。

    “冬姨,你觉得怎样?”传宗又关心又紧张,紧抓着冬姨的手。冬姨虚弱的摇头,连做手势也没力。

    “你是否吃错东西?”

    冬姨只是摇头,感激的眼神却在曼宁脸上。

    “你放心,我会找特别护士二十四小时看顾你,”曼宁柔声说,“你没事,很快会好。”

    冬姨微微抬手做个手势,传宗立刻对曼宁说:

    “她谢谢你,你对她太好。”

    “我只觉抱歉,竟在我们家中发生这样的事,”曼宁叹息,“我会彻查。”

    “这是意外。”传宗,“不必惊动太多,我们很不好意思。”

    他的口吻完全把冬姨当作自己人。

    冬姨握着他的手一紧,眼泪簌簌而流。

    “冬姨,冬姨,”他抱着她的肩,轻声安慰,

    “出院后,我接你回家,让我服侍你。”

    冬姨立刻摇头,神情极坚决。

    “还是留在我们家好,我会让卢太照顾她,你忘了自己是要上班的人。”

    冬姨的手轻拍传宗,示意这样的安排很好,他也不便再反对。

    曼宁离开后,传宗整天陪着冬姨,她虽然一再示意他去上班,他却寸步不离床畔。

    黄昏的时候,曼宁再到医院。

    “医生似在化验她中的是甚么毒,”地带来了精心泡制的食物、水果和营养晶。“很快便会有结果。我也到冬姨房里看过,床头柜上只有一个喝水的杯子,我把杯子也交给医院化验。”

    “谢谢你的安排。”传宗无言感激,

    “有我在医院就够了,你下必再劳烦。”

    “反正我也是没事做,”曼宁关怀的凝望他,

    “在振东工作习惯吗?”

    “都是一样工作,”他微笑,

    “很抱歉,我不能再为顾氏服务。”

    “人的聚敞不能勉强。”曼宁心胸广阔,

    “人各有志,只是家仪怪她父亲。”

    “我会亲自向她解释。”

    “那也不用,”她笑,“她复活节会回香港探望我们,她怕你请不到假。”

    “她也怕你劳累,她懂得体贴你。”传宗说。

    “彷佛成熟了不少,”她开心的,提起家仪她总是这样子。

    “你教了她很多。”

    “我自己都不懂人情世故,”他连忙摇头,

    “完全帮不上忙。”

    沉睡的冬姨在床上移动一下。

    “你醒了?”他立刻把视线转向她,

    “昨夜,你半夜起身喝了甚么?”

    冬姨有点茫茫然,仿佛完全听不懂他说甚么。

    “我是说昨夜你曾起床喝水吗?”传宗扶起她,

    “你喝过甚么?”

    冬姨再摇头,做了一个“记不得”的手势。

    “昨夜的事怎么记不得?”曼宁问。

    冬姨还是摇头。

    “你不会无缘无故中毒,你床头有个喝水的杯子。”曼宁再说。

    冬姨眼中掠过一阵奇怪

    ——好像是恐惧的神色,然后不再作任何表示。

    曼宁再逗留一会就离开。

    传宗把她带来的燕窝粥喂给冬姨吃后,护士又来为冬姨量体温,服侍她吃药,就吩咐她要早睡。

    传宗只好离开。

    “明天我再来。”他说。

    冬姨拉着他的手不放,做了一个很严厉的神情,禁止他再来。

    “你躺在医院,不来也不能安心工作。”

    冬姨的神色更严肃、认真,她重复的做了两次同样的手势。

    “你在做——一件大事?”传宗看不懂,“我不懂你的意思。”

    她又做着“我的事你不必懂”的动作。

    “我以为我们之间没有可隐瞒的事。”他有点无奈。

    冬姨发一阵呆,眼眶红起来,用手怜爱的轻拍他的背脊,一阵温馨流过,传宗不再坚持。

    “我下班后来,还有嘉文。”

    她终于点头同意。

    他们深厚真挚的感情令彼此都愿意为对方着想,又愿意妥协一些事。

    “我急于知道你中的是甚么毒。”他说,

    “顾家应该没有人害你。”

    冬姨怔怔的望他一下,点点头,再点点头。

    冬姨三天之后出院,被接回顾家。医生也验出冬姨只下过暍了一些过期的牛奶,以致有不太严重的中毒情况。

    可是

    ——冬姨是不喝牛奶的。

    传宗到顾家看冬姨,当面提出这问题。

    她只淡然表示,当夜的事记不清。她去厨房中果汁暍,也许拿错了牛奶,她记不起。

    传宗只好放弃。

    过期的牛奶,这没甚么可疑的。

    尤其卢太太一再保证,以后她一定严格吩咐工人注意过期食物。

    这只是一场虚惊。

    在顾家豪宅里永远见不到家杰的影子,传宗也不以为意。

    “最近见过家杰吗?他到底在外面干甚么?”希仁这么间。

    “他不回公司吗?”传宗意外。

    “永远找不到他。”希仁似有难言之隐。

    “他——唉,也许太聪明。”

    “他一直努力工作。”传宗说。

    “这点我不否认,可是——”希仁摇头,

    “他太急躁,太急进。”

    “香港是个抢先行快的冒险乐园。”

    “不一定是乐园。”希仁轻叹,

    “成功不是俯首即拾的。”

    传宗心虚,完全不敢提家杰的事。

    “你离开公司与他有关吗?”希仁突然说。

    他吓了一跳,希仁比他想像中更精明,是否早就看出家杰与他之间的矛盾?

    “没有关系,他很照顾我。”他硬着头皮。

    “有些人做事是不想有人照顾,是不是?”希仁笑,

    “他信自己的实力。”

    “也不能这么不识好歹,只是——会有压力,怕令人失望。”

    “我明白。”

    传宗告辞。

    希仁送他出去,对他仿佛有种说不出的依依。

    “曼宁说冬姨已完全没事,她会留意。”希仁随口说。

    传宗由衷地感激他。这对夫妇都把他的事放在心上,非亲非故的,实在难得。

    他如常的上班工作休息,又回到以前平淡却平静的日子。

    虽然不再有多见世面的机会,不再有丰厚的额外收入,不再有工作以外的豪华享受——譬如搭头等飞机,乘坐有司机的劳斯莱斯接送,但生活就是如此,就该如此,他不是天生含银匙出生的人。

    午餐时间,家杰突然来电约他,他赶到文华的“小丑”,家杰已坐在那儿。

    家杰比以前消瘦,样子憔悴,好像冬天未曾休息的模样。

    “工作怎样?”他问。

    “比以前轻松,很适合我。”传宗答。

    “我——有麻烦。”家杰突然说。

    “生意上的?”传宗关心。

    “生意上,生活上都不如意。”他看来很烦恼,用手指扫进头发。

    “顾老先生知道吗?”

    “怎能让他知道?他不会,我也不要他帮忙。”家杰的眼神并不集中,“这是我自己的事。”

    “他始终是你父亲。”

    “他是好父亲,是。那又怎样?我们意见不合,看法也不一样,他太古老了。

    现在做生意要冲,要冒险,要抢时间,还要讲关系,会送红包。他

    ——唉!我跟他没办法合作。

    “以前你们一直合作得很好。”

    “那是以前,我还不懂做生意,凡事以他的意见为主。那时

    ——”他停下来,换了口气,“他一点也不了解我。”

    “自己人总好解释。”

    “他相信你多于相信我。”

    “你误会了,”传宗很为难,他知道这是事实,但

    ——该怎么说,“他要我帮助你。”

    “你的离开是否不同意我的工作方式。”

    “也不是全部。”传宗吸一口气,

    “我不是老板,不是挑大梁的人材。

    家杰望着他良久,失望的说:

    “不知道为甚么在烦恼时总想到你,觉得你可以帮助我,至少替我分忧。

    “我——能帮你甚么?”

    “不必了。我的烦恼你不了解,还是让我自己想办法,反正我的朋友不少。”家杰挥挥手,想挥走那丝——狼狈,是这两个字吗?他看来是有些狼狈,“你肯听我发牢骚就行。”

    “家杰,如果太冒险的生意,我觉得还是收手的好。”

    “收手?”家杰苦笑,“但愿我从未开始过。”

    “你到底在做甚么?”传宗忍不住问。

    没有上司下属的关系,他比较畅所欲言。

    “算了。”他又挥挥手,心不在焉,

    “但是——我没有理由向老头子屈服认错。”

    家杰没有说话,视线转向很远很远的窗外。

    “或者,有一天你能帮我忙。”这是临走时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传宗一直为这件事不安,他也不明白顾家的事总缠扰他,像和他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半夜,他突然从梦中惊醒,心怦怦乱跳,莫名的惊惶。

    就在这个时候,电话铃响起来,在静夜中格外惊心动魄。

    “喂!”传宗听见自己的声音发颤抖。

    电话筒里传来一把带哭泣的声音,竟是曼宁。

    “冬姨从楼梯上昏倒,摔了下来。现在救伤车正送她去医院,我立即会赶去——”

    传宗再也听不下去,扔开电话跳起来,胡乱的穿上衣服,立即夺门而出。

    老天爷,怎么总有不幸的事发生在冬姨身上。

    医院里,冬姨仍在急症室,曼宁、希仁都焦虑的站在走廊上。

    “对不起,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曼宁对传宗说,

    “做梦也想不到。”

    “这——可能是意外,她怎样?”

    “还不知道,送来时她仍昏迷。”

    又是昏迷,上次中毒也是昏迷,对不?

    “半夜她怎会在楼上?”传宗怀疑。

    “我们也不知道。”希仁皱着眉头,

    “正熟睡,忽然听到‘砰铃彭隆’的声音,赶出来看,原来冬姨摔下楼。”

    “谁先发现她的?”传宗再问。

    “大家,”曼宁说,一边指着卢太太和一个菲籍女佣,

    “我们一起发现她的。”

    传宗心中再怀疑却也不敢也不好意思再问,莫非顾家大屋里有人想害冬姨不成?

    但是冬姨为甚么上楼?

    一个半小时后,知道冬姨除摔断一条大腿骨外,并没有甚么大碍,明天若没有脑震荡的现象则是不幸中的大幸。

    天快亮了,希仁夫妇带着卢太及菲籍女佣回家,传宗在那儿等待,他要看到冬姨醒来才能放心。

    当时当值的是位年轻的主诊医生。

    “伤者是你甚么人?”他问。

    “可以说是母亲。”传宗答。

    年轻的医生皱皱眉,这答案虽怪,但他却没有再追问。

    “有一个现象——我不能确定,”他慎重又认真的答,“伤者脸上口鼻部分,我仿佛闻到一阵哥罗芳气味。”

    “哥罗芳?你为甚么不检查?”传宗叫。

    “伤者伤的是大腿骨,要急救!”年轻医生笑起来,

    “我们不是警察,更不是侦探。”

    “你真的闻到哥罗芳的味道?”

    医生想一想,便笑。

    “我不能确定。但我对哥罗芳气味是相当敏感的。”他离开走廊。

    传宗独自坐在走廊的座椅上。

    怀疑又加多一层,哥罗芳?那实在太古怪了。这是意外事件,又不是犯罪。

    但,哥罗芳,他记住了。冬姨醒来已是当天黄昏,她醒过来后,就强烈的表示伤口极痛。传宗召来护士替她打了止痛针,她依然痛楚难当。

    “冬姨,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冬姨茫然以对。

    “半夜里,你独自一人跑到楼上做甚么?”

    冬姨眉心微蹙,似乎自己也不相信。

    她终于摇摇头。

    “但是你是从楼梯上摔下来受伤的。”

    冬姨努力回想,仿佛忘记了腿上的痛楚。

    最后的结果仍是:她不知道。

    “你尽量想想,到底发生甚么事?”

    冬姨尽力的思索着,她用手语做出:我十点半钟已上床休息;接着又表示:睡得很好,很安宁:再接着她表示:甚么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为甚么上楼,为甚么掉下来,是这样?”

    她认真的用力点头。

    “那——醒来时你可曾嗅到甚么不同于平时的味道?”

    “药水味。”她做着手语。

    “不,还有没有其他?”

    “好像有种甜甜、香香的味道——我不知道。”她再用手语表示。

    哥罗芳?那是真的了。有人用哥罗芳迷昏冬姨,然后带她上楼,然后将她推下去——

    传宗被自己的思想吓坏了,可能是这样吗?

    没有任何人有害她的原因、理由,也没有人有这种可能性

    ——

    苦恼又满怀疑心的传宗向嘉文倾诉。

    “怎么说得像古老电影里的故事。”嘉文忍不住笑,

    “难道害冬姨的目的是谋财害命?”

    “当然不是。但别笑,我想必定有一个阴谋。”

    “如有阴谋,对象该是顾氏夫妇,冬姨只不过是一位助理当家。”

    “不能再有这类似的事件发生。”

    “大概不会。我相信是意外。”嘉文拍拍他的手,

    “若不放心,接冬姨回家。”

    “她断了大腿骨,接回家不方便。”

    “接到我家。”嘉文非常懂事又体贴,

    “让妈妈照顾她。”

    “这是唯一的办法,明天问问冬姨。”

    传宗提出这请求后,冬姨还没有表示任何意见时,曼宁已郑重的拒绝。

    “别说你要上班不方便照顾,我们在事情未弄清之前,也不能让冬姨离开。”

    “你也怀疑不是意外?”传宗问。

    曼宁犹豫一会,慎重的表示。

    “目前一切保密,但——希仁已找人调查这两件事。”曼宁摇头,坚决地说,“希望你们甚么也不用说、不用问,我们希望查出家里到底出了甚么事,到底有甚么不妥。请保密。”

    “但是不能让冬姨冒险。”

    “不会再有机会,我们已请专人二十四小时保护她。”

    曼宁觉得委屈,却坚定的点头。

    “我们顾家负全责。”

    “真抱歉。”传宗知道自己说得太倔,尤其不该对他如子的曼宁这样无礼,

    “我紧张又害怕。”

    “我了解你的心情。”曼宁眼圈红起来,

    “看到冬姨痛得厉害,我也不安。”

    冬姨拉拉传宗的衣角,做了连串手语。

    “你要我——搬到顾家陪你?”传宗意外又为难,这怎么行。

    冬姨用恳求的眼光望着曼宁。

    “你想这样,我们绝对不反对,传宗永远是我们顾家最欢迎的客人。”曼宁立刻说。

    “这——不方便。”他摇头。

    “也是暂时权宜之计,冬姨好了,你可以立刻搬回家。”

    冬姨又拉他衣角,一再要求他答应。

    “好吧。”他答应得很勉强。

    他绝对不想搬到顾家住,虽然他喜欢他们一家人,却又有说下出的、莫名其妙的抗拒感。

    也许顾家各人对他太好,好得变成一股压力。

    冬姨在医院住了三星期,让大腿骨愈合后才出院,余下要做的事是慢慢休养,进行一些物理治疗。

    顾家极慷慨,为她请了一位物理治疗师,天天上门替她治疗,还让菲籍女佣轮流扶她到花园漫步走动,务要地完全复原。

    传宗也搬进顾家,被安排住在冬姨隔壁

    ——原先管家卢太住的房间。

    卢太没表示意见,传宗却不好意思,特别买了一条金项链送给她。

    住了几天,他看不出甚么所谓二十四小时的保护。要保护,总该有个人。

    卢太倒关心得很,有空总陪着冬姨聊天或晒太阳。传宗由衷感激,他觉得对冬姨好,就等于对他好。

    夜里传宗服侍冬姨上床时,总在十点半左右。他自己每天要上班,也喜欢早睡。睡觉前他习惯暍一杯热牛奶,书上说这样会睡得稳些,熟些,舒服些。

    好像做了些梦,好像又是真实的情形,他梦见有黑影进了他的房间,然后从一面墙上隐去。

    睁开眼已是清晨,他定定的望着那幅墙,只不过是墙而已,没有门,也没有窗,不可能有人从那儿隐去。

    他忍不住失笑。

    他好像把自己陷入神秘故事之中。

    他约嘉文放工后见面,只有这段时间才有空,晚餐后他又得回顾家陪冬姨。幸好嘉文能体谅,她是个明理又理智的女性。

    他们打算在镛记进晚餐。沿着斜坡而上,突然看见安涧街口有几个男人在纠缠。安澜街是他以前泊车的停车场,也是顾氏公司的,他下意识的多看两眼。

    咦!在纠缠的人堆中仿佛有顾家杰,再想细看,家杰已被三名大汉推进汽车,汽车转弯如飞而去。

    “拍戏吗?”嘉文问。

    看惯了街上常常在拍警匪片,香港人早巳不受惊扰。拍戏而已,又不是真的。

    传宗皱着眉头看见疾驶而去的汽车,刚才他不是看花了眼?不会是家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