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夜露 05(2/2)

真心想帮助贝妮,只有他那敏锐的眼光看得出,这善良女孩眼中的愁烦更浓了。

    “贝妮,你又有什么新的心事?”他问。

    “没有,王医生!”她连忙否认。

    “把烦恼放在心中对你没有好处,只有使你的结更紧、更死,你要帮助自己。”子奇认真地道。

    “我明白!”贝妮望着乳白色的天花板,立品的影子在上面晃动。

    “明白就好了。”子奇点点头。“心理治疗最重要的是医生和病人的合作!”

    贝妮不再出声,她心中矛盾得很厉害,子奇是可信任的,她能把立品就是那个未婚夫的事说出来?

    她不敢。她怕把事情弄糟!

    “还做噩梦吗?”子奇问。

    “这两天没有!”贝妮说:“吃了你给的药,睡得很安稳!”

    “仍然是天天躲在家里?”他笑着问。

    “昨天出去逛了一回街!”她说。

    “多出去走走,对你有益!”他说:“试着多交一些朋友,男的、女的。对自己要有自信心!”

    “交朋友,不大好吧?”她迟疑地。

    “贝妮,想不到你也那么旧脑筋,”子奇笑了。“我去告诉之安,让他放你出来!”

    “不关之安的事!”她脸红了。“之安也叫我出去走走,交些朋友,只是我自己不喜欢!”

    “你是自卑,贝妮!”子奇一针见血地。“做舞女又不是什么不见得人的事,你该忘了以往的一切。说句真话,很少见到比你更贤慧的太太!”

    “我若不做得比别人好些,怕有许多闲话了!”她轻微地叹息。

    “问心无愧,闲话终归是闲话!”子奇说。

    “王医生,”贝妮真想把立品的事说出来,话到嘴边又忍住了。

    “有什么话尽管说,”子奇慈祥地拍拍她。“我把你当成自己的女儿一般看待!”

    “我,我,”贝妮鼻子发酸,眼泪上涌,第一次有人把她当作女儿般看待。

    “放心,我会帮助你的,无论什么事,”子奇再说:“我们要互相有信心,是吗?”

    贝妮点点头,忍住了上涌的泪水,她不能哭,她要坚强一点,有些事是要靠自己来解决的。

    “回去吧!”子奇扶起她。“下次再来时.我希望看见你愉快的笑脸!”

    贝妮勉强笑一笑,辞别了子奇,快步下楼。

    她没告诉立品来此地的时间,她不想再见到他,她是矛盾的;另一方面,她渴望再见他。她知道要趁这件事情还没有弄到完全不可收拾之时,便该理智地作出决定。

    她要顾及之安的感情、之安的名誉、之安的地位。这件事情如果闹大了,她和之安都难做人。

    之安是那么仁厚的君子,她不能伤害他!

    她奔到楼下,汽车泊在不远的地方,她只要上了车.立品就等不到她了。

    推开太子行的玻璃门,她的呼吸几乎停止,立品正耐心地、默默地在那儿等待,看他的模样,他已等了好久。

    “哎,你!”她用手抹一抹汗,力持自然。

    “王医生说你有进步吗?”他愉快地问。

    “进步不了!”地无奈地摇头。“心事太多!”

    “因为我吗?”他伴着她往前走。

    “不因为你!”她不看他。“立品,我们不该再见面!”

    “请你别说这种话,我会伤心的!”他指指心,很认真。

    “别忘了我的身分!”她提醒他。

    “我不明白,为什么每一个中国女孩都屈服于既成的事实,把感情看得次要,”他不平地。“一种并不快乐的婚姻,为什么不把它结束!”

    “谁说我不快乐?”她已走到汽车旁边。“我,很满意目前的情况!”

    “若你快乐的话,便不会精神抑郁,不须要看医生!”他替她打开车门,他从另一边上车。“你满意的只是盛之安给你的安全感,不是爱情!”

    “你不觉得在自说自话吗?”她涨红了脸。

    “你知道我不是自说自话,你和我一样明白,”他叹一口气。“贝妮,虽然我们才认识四天,我的感觉是,我们已认识二十年了!”

    她几乎忍不住冲口而出:“我们是认识二十年了!”可是,说了又如何?仍然是矛盾,仍然是没有结果。

    “无论如何,你知道我们,没有前途的!”她低喃着。

    “你给了我信心和勇气,”他高兴起来。“贝妮,我们在一起会有爱情,也有安全感。”

    “如果你不想我立刻回家,你就别说这些话!”她说。

    “好,我不说,”他沉思一下,稚气的。“我心里能说!”

    她摇摇头,推开车门迳自下车。他呆怔一下,以为她真负气而去!却看见她走进路边一家商店借电话用。

    等了一分钟,她才走回来,鼻尖上添了些细细的汗珠,她紧张吗?

    “是打给盛之安吗?”他问。替她开了车厢里的冷气。

    “总该有个交待!”她淡淡的。

    “他怎么说?不高兴吗?”他追问。

    “别把他看成那种人,他从来不管束我,”她替之安辩护。“他是最好的丈夫!”

    “可是你不爱他,”他心中十分妒忌。

    “又说这种话!”她白他一眼。她真美,就这么轻颦淡笑也令人神魂颠倒。

    “我忍不住,贝妮!”他打自己一下。

    他们相视一阵,一起笑起来,气氛一下子变得很轻松。

    “去什么地方?”她问。

    “再去小餐厅?或去我家?”他提议:“我有道拿手好菜,一定会令你百吃不厌,”“洋葱猪排?”她脱口而出。

    他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变成惊愕。她似乎能末卜先知,她猜得到他念微电子,她又猜得到他的拿手好菜是洋葱猪排,莫非,莫非,他的怀疑又涌上来。

    “或是局咖哩鸡、咕噜肉?”她接下去说。她好聪明,掩饰得那么好。

    “哎,我还以为你是赛神仙呢?”他摔摔头,恢复自然。她只是碰巧吧!“怎么样?到我家吗?”

    “好吧!”她点点头。到他家去,至少可以不用担心碰到令她尴尬的熟人。

    他们驾汽车过海,直驶立品的家。

    不知怎的,贝妮觉得这才是她真正的家,她只是这么想,可不敢说出来。事实上,之安的家才是属于她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