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八)(2/2)

第一要紧把汽车开去修理。她刚打开行李理东西,发现缺两件必需品,看手表才五点半,药房还没关门。只好步行,其实公寓离大街并不远,不过陌生的路总觉得远些。

    买了东西回来,一过了大街满目荒凉,狭窄的公路两旁都是田野,天黑了也没有路灯,又没个路牌广告牌作标志,竟迷了路。车辆又稀少,半天才驰过一辆拖鞋式没后跟的卡车,也没半截得住。

    正心慌意乱,迎面来了一大群男女学生,有了救星,忙上前问路。向来美国人自己说逢到问路,他们的毛病在瞎指导,决不肯说不知道。何况大学城里,陌生人不是学生就是教职员或是家属,都不是外人。这些青年却都不作声,昏暗中也看得出脸色有保留,仿佛带三分尴尬,两分不愿招惹的神气。赵珏十分诧异,只得放慢了脚步跟着走,再去问后面的人,专拣女孩子问,也都待理不理,意意思思的。

    这两年因为越战起反战,年轻人无论什么态度也都不足为奇了。她又是个东方人,也许越共之外的东方人他们都恨。她心里这样想着,也没办法,只好姑且跟着走,脚下紧一阵慢一阵,希望碰上个话多的,或者走到有人烟的地方。他们多数空着手,也有的背着邮袋式书包,里面露出热水瓶之类。奇怪的是他们自己也不交谈——还是因为她在这里?多年前收到赫素容的信,一度憧憬篝火晚会,倒在天涯海角碰上了,可真不是滋味。

    前面有个树林子,黑暗中依稀只见一棵棵很高的灰白色树干。邻近加拿大,北国的新秋,天一黑就有点寒烟漠漠起来。她觉得不对,越走越远了。把心一横,终于返身往回走,不一会,已经离开了那沉默的队伍。

    一个人瞎摸着,半晌,大街才又在望。

    这次总算找到了回家的路。